終於到了海棠的表演，楚祁然提起了興致，目光也終於第一次的看向了那片因表演而清出的空地，仿佛這一個晚上的枯坐般的等待隻是為了睹佳人一舞。
雖然海棠的表演是較為靠後的，壽宴也已經過了高潮階段，但在坤城，流連樓海棠姑娘的舞姿卻是出名的，所以這時仍有很多人都將視線轉向了表演的位置。
一陣清越的笛聲傳來，園內的燈在那瞬間忽然都滅了，黑暗突如其來，讓人有種措手不及的怔忪。
但黑暗中的人也都暗自提高警惕，畢竟這種黑暗中往往潛藏著危險。
蔡太師隻覺唿吸一緊，暗自歎息，這兩個孫兒的心是好的，驚喜出其不意，隻是年紀大了，受不得這喜前一驚。黑暗中，他竟有些心驚，之前感覺到的那種危險的冰冷仿佛重來，竟是分外清晰，刺骨寒冷。
一時，隻餘笛聲悠揚。
隻不過幾息之間，園內便出現了光亮。
一人從園外緩步走來，周身飛舞著螢火蟲。
微微螢光環繞，竟將她襯得如九天仙女一般，神秘，美麗。她向著園內的中心走去，麵色淡然，超然物外的仿若不食人間煙火。
螢火蟲飛舞，甘為陪襯，就做那仙子的奴仆，為她開路。
人群自然的噤聲，似是怕驚擾了仙子，再也無法見到這樣的美麗。
未兒也看迷了眼，隻覺得眼前之人明明是海棠的模樣，但看那周身的氣質，又好像是另一個人。
人們漸漸的迴了神，眼中也沒了乍看時的迷蒙，但此番美景美人，也足以讓眾人繼續賞心悅目下去。
慢慢的，海棠隨著笛聲起舞，一步步旋轉至園內的中心。她的臉上也帶上了淺淺的笑容，螢火蟲隨著她的動作環繞而飛，卻並不會因驚擾而遠離。她一身藍衣上繡著金色的絲線，開始並看不清，但隨著海棠起舞的動作越來越大，竟在螢火之光下顯出光亮，有觀察仔細的，便能發現上麵繡的儼然是那一句祝壽詞‘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等到海棠又一次旋轉時，那八個繡金大字便顯得分外清晰，而太師這時也再次露出了笑容，似是對這場表演很是滿意。
一舞終了，海棠俯身下拜，她身邊的螢火蟲這時緩緩飛走，園內又恢複了燈火通明的景況。
“海棠祝太師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等到蔡太師示意後，海棠便緩緩退下。
未兒這時才發現剛剛熄燈和點燈的應都是園內的侍女，侍女人數眾多，有幾個隨處走動的倒是不會惹人注意。
所幸這一切應是開始就安排好人的，若是那蔡彌彥在這個地方出其不意的想刁難她和環兒兩個，她們隨身也沒有帶有火折子之類的物事，隻怕是避不開了。看來，這蔡彌彥隻是在一些無關大局麵的小事上為難，倒是不敢在這種關鍵時刻故意給蔡府找不痛快，應是想借刀殺人了。而說到借刀殺人，未兒看向楚祁然，還有哪個人能像眼前這人這樣合適呢······
這時飯菜已經撤的差不多了，侍女們奉上甜點茶水，壽宴顯然已經接近了尾聲，賓客們隻是隨意閑聊，連所奏的音樂都換成了溫慢淺緩的琴音。
未兒仔細體味琴師所奏，太師府所請之人自是技藝不凡，隻是感覺缺少了幾分意味，倒是比不得她。
楚祁然這一晚上雖都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散漫樣子，但總是時不時的觀察著未兒，眼中也會露出思索之意，但未兒顯然對此毫無感覺。
楚祁然看未兒這副樣子，又想到暗刃的培養，便意識到未兒應也是此種高手，但就不知與這琴師相比又如何了······但這兩人縱是評出誰強誰弱，也沒有什麽意義的吧？
“你覺得這琴音如何？”
未兒怔了一下，才意識到楚祁然問的是自己，本想隨便隨便說兩句恭謹的話搪塞過去，畢竟一個侍女的身份是不能和主子談琴論音的，但想到楚祁然本就是行事不按常理之人，這時迴答應該才是正確的選擇了。
“迴殿下，奴婢認為，”停頓了下，未兒輕輕的吐出最後兩個字：“尚可。”既然他問了，應該不是想要那些隨便拚湊的讚美之詞，應是想聽自己的真實想法吧？
“尚可？”楚祁然挑了挑眉，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尚可！”
笑聲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但看到是楚祁然在笑，雖然是在和一個侍女說話的樣子，但人們都是見怪不怪的樣子，也沒有表現出什麽特別的情緒。
隻有蔡彌彥看到那個和楚祁然說話的侍女竟是海棠身邊的丫鬟時，眉幾不可見的皺了下。
一旁的蔡齊延注意到了蔡彌彥這異常的表情，又看了看那個侍女。壽宴上人事的安排雖不是完全經由他手，但他決定在園內安排的侍女都是蔡家培養出來能經得起大場麵的人手，他看著都是有幾分眼熟的，但這一個，應不是蔡家之人，目光向旁邊一掠，瞬間凝住。
那是————環兒！
蔡齊延是何等聰明之人，當即就將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但此時正是壽宴之上，兩個人暫時都不能全走開，隻能等結束後再說此事了。所幸，彌彥懂得分寸，應是不會在大局麵上使絆子的，隻是，海棠這兩個丫鬟還是機靈點的好，莫要給蔡家惹了禍患。
見楚祁然莫名其妙的就笑了起來，未兒隻覺莫名其妙，但此時的她隻是低眉順眼的站在一邊，聽著楚祁然笑聲漸緩。
笑夠了，楚祁然停了下來，又換迴似笑非笑的表情，斜睥著未兒問道：“你可知這坤城之中誰能當得這仙樂絕響的名頭？”他明明是坐著說的，但不知是不是因為身量的原因，未兒直覺他的眼神像是在斜斜的俯視。
“難道就是現在演奏的琴師？”未兒有些不敢確定，乾國好文，琴藝最絕之人若是這種水平，隻怕是有些過於自托了，畢竟風姿穀那三十個人中又有一大半能達到這種水平。
楚祁然不答，依舊笑著，閉目，似是在欣賞琴音。
半響，他方說道：“十幾年前，流連樓的花魁漣漪於折桂閣演奏一曲秋水，隻是從那閣中傳出的琴音便讓人忍不住駐足，更恍論那聽琴之人所賞的是何等天籟了。漣漪之琴聞名坤城，所有人趨之若騖，為此一擲千金。”楚祁然看向未兒：“自此，坤城無人再敢談琴。”
“是嗎？”未兒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淡漠。
楚祁然也不以為意：“隻可以，我晚生了些時候，沒能有機會一賞天籟了。”
未兒沒有迴答。
楚祁然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嘴角挑起一抹笑，端起酒杯將杯中酒喝盡。
未兒上前填滿酒，一邊也在暗自思考著。
漣漪？
她會是風姿穀的人嗎？
流連樓的花魁嗎？
現在她又在哪呢？
畢竟，即使除了環兒就不怎麽與人交流，她也是知道流連樓是沒有花魁的······
想著，未兒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仙音絕響？
天籟之音？
是嗎？
隻不過，你運氣夠好，沒有遇到我罷了。
那邊蔡彌彥視線向楚祁然那方一轉，便向自己的貼身侍從宜慶使了個眼色。
宜慶心領神會，微微頷身，便要向著楚祁然那桌的方向走去，隻是還沒等他邁開步子，一個聲音便讓他停下了動作。
“宜慶。”
雖是很平淡的聲音，但宜慶心裏還是打了個突，微微轉首，便見大公子蔡齊延放下酒杯對他淡淡一瞥，明明很是隨意的動作，但宜慶覺得身體一寒，便不再敢有所動作，依舊停在了蔡彌彥的身邊伺候。
蔡彌彥明白兄長顯是知道了他的念頭，他雖為人陰厲，但對這個嫡出的兄長還是有些忌憚的，也隻得放下了心思，同時心裏暗暗叫苦，看來壽宴之後，少不得要老實交代了。
雖然海棠的表演是較為靠後的，壽宴也已經過了高潮階段，但在坤城，流連樓海棠姑娘的舞姿卻是出名的，所以這時仍有很多人都將視線轉向了表演的位置。
一陣清越的笛聲傳來，園內的燈在那瞬間忽然都滅了，黑暗突如其來，讓人有種措手不及的怔忪。
但黑暗中的人也都暗自提高警惕，畢竟這種黑暗中往往潛藏著危險。
蔡太師隻覺唿吸一緊，暗自歎息，這兩個孫兒的心是好的，驚喜出其不意，隻是年紀大了，受不得這喜前一驚。黑暗中，他竟有些心驚，之前感覺到的那種危險的冰冷仿佛重來，竟是分外清晰，刺骨寒冷。
一時，隻餘笛聲悠揚。
隻不過幾息之間，園內便出現了光亮。
一人從園外緩步走來，周身飛舞著螢火蟲。
微微螢光環繞，竟將她襯得如九天仙女一般，神秘，美麗。她向著園內的中心走去，麵色淡然，超然物外的仿若不食人間煙火。
螢火蟲飛舞，甘為陪襯，就做那仙子的奴仆，為她開路。
人群自然的噤聲，似是怕驚擾了仙子，再也無法見到這樣的美麗。
未兒也看迷了眼，隻覺得眼前之人明明是海棠的模樣，但看那周身的氣質，又好像是另一個人。
人們漸漸的迴了神，眼中也沒了乍看時的迷蒙，但此番美景美人，也足以讓眾人繼續賞心悅目下去。
慢慢的，海棠隨著笛聲起舞，一步步旋轉至園內的中心。她的臉上也帶上了淺淺的笑容，螢火蟲隨著她的動作環繞而飛，卻並不會因驚擾而遠離。她一身藍衣上繡著金色的絲線，開始並看不清，但隨著海棠起舞的動作越來越大，竟在螢火之光下顯出光亮，有觀察仔細的，便能發現上麵繡的儼然是那一句祝壽詞‘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等到海棠又一次旋轉時，那八個繡金大字便顯得分外清晰，而太師這時也再次露出了笑容，似是對這場表演很是滿意。
一舞終了，海棠俯身下拜，她身邊的螢火蟲這時緩緩飛走，園內又恢複了燈火通明的景況。
“海棠祝太師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等到蔡太師示意後，海棠便緩緩退下。
未兒這時才發現剛剛熄燈和點燈的應都是園內的侍女，侍女人數眾多，有幾個隨處走動的倒是不會惹人注意。
所幸這一切應是開始就安排好人的，若是那蔡彌彥在這個地方出其不意的想刁難她和環兒兩個，她們隨身也沒有帶有火折子之類的物事，隻怕是避不開了。看來，這蔡彌彥隻是在一些無關大局麵的小事上為難，倒是不敢在這種關鍵時刻故意給蔡府找不痛快，應是想借刀殺人了。而說到借刀殺人，未兒看向楚祁然，還有哪個人能像眼前這人這樣合適呢······
這時飯菜已經撤的差不多了，侍女們奉上甜點茶水，壽宴顯然已經接近了尾聲，賓客們隻是隨意閑聊，連所奏的音樂都換成了溫慢淺緩的琴音。
未兒仔細體味琴師所奏，太師府所請之人自是技藝不凡，隻是感覺缺少了幾分意味，倒是比不得她。
楚祁然這一晚上雖都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散漫樣子，但總是時不時的觀察著未兒，眼中也會露出思索之意，但未兒顯然對此毫無感覺。
楚祁然看未兒這副樣子，又想到暗刃的培養，便意識到未兒應也是此種高手，但就不知與這琴師相比又如何了······但這兩人縱是評出誰強誰弱，也沒有什麽意義的吧？
“你覺得這琴音如何？”
未兒怔了一下，才意識到楚祁然問的是自己，本想隨便隨便說兩句恭謹的話搪塞過去，畢竟一個侍女的身份是不能和主子談琴論音的，但想到楚祁然本就是行事不按常理之人，這時迴答應該才是正確的選擇了。
“迴殿下，奴婢認為，”停頓了下，未兒輕輕的吐出最後兩個字：“尚可。”既然他問了，應該不是想要那些隨便拚湊的讚美之詞，應是想聽自己的真實想法吧？
“尚可？”楚祁然挑了挑眉，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尚可！”
笑聲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但看到是楚祁然在笑，雖然是在和一個侍女說話的樣子，但人們都是見怪不怪的樣子，也沒有表現出什麽特別的情緒。
隻有蔡彌彥看到那個和楚祁然說話的侍女竟是海棠身邊的丫鬟時，眉幾不可見的皺了下。
一旁的蔡齊延注意到了蔡彌彥這異常的表情，又看了看那個侍女。壽宴上人事的安排雖不是完全經由他手，但他決定在園內安排的侍女都是蔡家培養出來能經得起大場麵的人手，他看著都是有幾分眼熟的，但這一個，應不是蔡家之人，目光向旁邊一掠，瞬間凝住。
那是————環兒！
蔡齊延是何等聰明之人，當即就將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但此時正是壽宴之上，兩個人暫時都不能全走開，隻能等結束後再說此事了。所幸，彌彥懂得分寸，應是不會在大局麵上使絆子的，隻是，海棠這兩個丫鬟還是機靈點的好，莫要給蔡家惹了禍患。
見楚祁然莫名其妙的就笑了起來，未兒隻覺莫名其妙，但此時的她隻是低眉順眼的站在一邊，聽著楚祁然笑聲漸緩。
笑夠了，楚祁然停了下來，又換迴似笑非笑的表情，斜睥著未兒問道：“你可知這坤城之中誰能當得這仙樂絕響的名頭？”他明明是坐著說的，但不知是不是因為身量的原因，未兒直覺他的眼神像是在斜斜的俯視。
“難道就是現在演奏的琴師？”未兒有些不敢確定，乾國好文，琴藝最絕之人若是這種水平，隻怕是有些過於自托了，畢竟風姿穀那三十個人中又有一大半能達到這種水平。
楚祁然不答，依舊笑著，閉目，似是在欣賞琴音。
半響，他方說道：“十幾年前，流連樓的花魁漣漪於折桂閣演奏一曲秋水，隻是從那閣中傳出的琴音便讓人忍不住駐足，更恍論那聽琴之人所賞的是何等天籟了。漣漪之琴聞名坤城，所有人趨之若騖，為此一擲千金。”楚祁然看向未兒：“自此，坤城無人再敢談琴。”
“是嗎？”未兒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淡漠。
楚祁然也不以為意：“隻可以，我晚生了些時候，沒能有機會一賞天籟了。”
未兒沒有迴答。
楚祁然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嘴角挑起一抹笑，端起酒杯將杯中酒喝盡。
未兒上前填滿酒，一邊也在暗自思考著。
漣漪？
她會是風姿穀的人嗎？
流連樓的花魁嗎？
現在她又在哪呢？
畢竟，即使除了環兒就不怎麽與人交流，她也是知道流連樓是沒有花魁的······
想著，未兒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仙音絕響？
天籟之音？
是嗎？
隻不過，你運氣夠好，沒有遇到我罷了。
那邊蔡彌彥視線向楚祁然那方一轉，便向自己的貼身侍從宜慶使了個眼色。
宜慶心領神會，微微頷身，便要向著楚祁然那桌的方向走去，隻是還沒等他邁開步子，一個聲音便讓他停下了動作。
“宜慶。”
雖是很平淡的聲音，但宜慶心裏還是打了個突，微微轉首，便見大公子蔡齊延放下酒杯對他淡淡一瞥，明明很是隨意的動作，但宜慶覺得身體一寒，便不再敢有所動作，依舊停在了蔡彌彥的身邊伺候。
蔡彌彥明白兄長顯是知道了他的念頭，他雖為人陰厲，但對這個嫡出的兄長還是有些忌憚的，也隻得放下了心思，同時心裏暗暗叫苦，看來壽宴之後，少不得要老實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