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起他怎麽迴事,阿牛卻破天荒的說道自己在為小李擔心。


    “不是吧?你小子可能也在嫉妒人家又找到個老婆又找到個免費飯票吧?”我半開玩笑地說道。阿牛也不腦,依舊抬起頭冷冷地看著我。我發覺有些不對,他很少用這種表情對人。


    “你不曉得,我其實就是當地人,後來我爹在我剛懂事的時候帶著我離開了這裏,他在世的時候總告訴我不要迴來,不過他死了沒多久,我又巧合般的分迴這裏,自己都覺得好笑,我對這裏太熟悉了,一草一木一點改變也沒有,這一帶人雖然還算善良,但也有寫居心叵測的,任何時候都不要太放鬆,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阿牛緩緩說到,我這才難怪他對這一帶的東西都了如指掌。


    “你知道麽,昨天的那個山,其實一直都是沒有人居住的,而且我也壓根沒聽過這裏的女娃不能吃雞的規定。”


    “那也可能那個叫翠的身體不好不能吃吧。”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為小李說話,可能直覺覺得那個女孩子不是壞人。


    “你們這些城裏人,對這個世界了解的還是太少,有些東西不是你們想的那麽簡單,要不這樣,連隊晚上才正常開火做飯,下午我再和你去一趟那個後山腰看看。”阿牛的話沒有任何我反駁的地方,當然隻好同意。


    而小李也越來與古怪。他不再喜歡抓著我聊天了,失去了這個煩人的家夥的騷擾我反而有些不適應,主動去打招唿,他也是愛理不理,幹活的時候也無精打采,被班長喝斥了好幾句。沒事做就一個人蹲在那裏發呆。


    當我走過去想找他談談,他忽然抬起頭來,嚇了我一跳。


    他的臉部肌肉泛著潮紅,還一下一下的痙攣般的跳動著,嘴巴半張,流著老長的哈喇子,別提多惡心了。


    “餓啊,我餓啊,吃,吃。”說著他神智仿佛都不清楚了,“翠,翠,我要吃雞,我要喝湯。”他一下站起來,一晃一晃地朝著昨晚的後山走去。


    我趕緊去找阿牛,阿牛皺了皺眉頭,什麽也沒說,就衝出門跟著小李而去。


    五月的下午熱的厲害,還沒走幾步,我和阿牛身上都冒著熱氣,加上飲食不好,我的眼睛開始冒金星了。


    “多撐下,快到了。”阿牛拍了拍我肩膀,我也點點頭繼續跟著小李,今天我們幾乎是直接在他身後,他仿佛對我們毫無察覺,隻是如同行屍走肉般往山上走去,而且走得很快。


    快到屋子的時候,我和阿牛躲藏在旁邊的一人多高的雜草堆裏,死死的盯著前麵的情況。


    雞舍裏養著幾隻雞,個個膘肥體壯,我很奇怪,因為之前在老鄉家偷來的雞從來沒有養的如此之肥的。那些雞也不怕生人,隻是一個個仿佛也和小李一樣目光呆滯,沒有精神。


    “翠!開門啊,我餓了,我要吃啊。”小李對著竹門大聲吼道,接著用拳頭狠狠砸過去。


    門開了,走出一個人來,但是當我們看到她的時候,幾乎驚駭地說不出話來。


    她那裏是一個年輕姑娘,根本就是一個幾乎皺紋爬滿臉的老太婆,老太婆的眼睛像鋒利的刀從額頭上劃開的縫隙,笑嘻嘻地看著小李,她一笑更讓我難受,那些皺紋仿佛活了一般,如同一條條蚯蚓在她蒼老的臉龐上慢慢爬動開來。


    “小李,你來了啊,我這就讓你吃,吃個飽,然後我也要吃了,因為我也餓啊,餓了好多年了。”老太婆開口了,那聲音居然還是昨晚聽到的年輕女孩的聲音,要不是實在沒吃什麽東西,我幾乎都快吐個不行了,我使勁咽下從喉嚨裏冒出的酸水,望向阿牛。


    阿牛的表情很冷漠他直視著那個老太婆,並按著我告訴我暫時別動,看看到底怎麽了。


    我看到小李像那個什麽,該怎麽說呢,對了,就像一頭饑腸轆轆的野獸,即便前麵是擺放著食物的陷阱,他也毫不猶豫地往前走。老太婆笑嘻嘻地轉過頭,走了進去。我似乎看見了那老人的後頸上有快菱形的胎記。


    “啊!”阿牛忽然驚訝地喊了一句,接著連忙拉起我衝進了房間裏。


    我看到一幕非常駭人的景象,那個茅草棚裏到處掛著已經醃製起來的人的肢體和碎肉,它們就像食堂門口掛著的戰備肉一樣,整齊的擺放成一排,都用鐵絲穿過,肉已經被太陽曬的緊縮起來,幹癟的不成樣子,而地下還有一個臉盆,裏麵是一些穀料,麵上撒了些碎肉。


    原來門外的那些雞,居然是用人肉喂養的。


    老太婆一點也不慌張,她笑嘻嘻地看著我,又看了看阿牛,忽然,她開始疑惑了。


    “像,好像,太像了!”她連說了三個像,然後發瘋般的衝到旁邊的床上,拿開枕頭,裏麵居然有一張老照片。


    照片是黑白的,隻是在兩側有兩個灰白色的拇指手印,或許是被人長時間拿著太久的緣故。


    我瞟了一眼照片,居然是一個普通的三口之家,孩子在中間,大概四五歲左右,父親穿著一身中山裝,留著大背頭,帶著眼睛,文質彬彬,而母親有兩條油亮亮的大辮子,相貌秀氣。


    隻是,那個父親居然和阿牛頗為想象。


    阿牛的嘴唇開始慢慢顫抖起來。


    “爸說你死了!“他忽然大吼一聲。老太婆手裏的照片掉落在地上。


    “是的,我是死了,自從他帶著你離開我就死了,他嫌棄我,畏懼我,因為他知道我這樣的女人隻要生下孩子就會老的飛快,像一塊用掉的舊抹布,我曾經告訴過他,可他不相信,還說他可以治好我,狗屁!我娘,我阿婆都是這樣,而唯一可以治好的辦法就是吃掉一個年輕男人!一個被我用門外的雞肉喂養的男人!”我開始適應眼前這個瘋老太婆用二十多歲年青女孩的聲音講話了,可是剛剛出現的事實又讓我措手不及,她居然是阿牛的母親!


    “放了他吧,我雖然不喜歡他,但我不想看到你做這種事情,爹臨死前叫我永遠別迴來,可能就是怕我看到你,其實他很痛苦,一直都沒有在娶任何人。”阿牛的眼睛有些濕,慢慢地朝他母親走去。


    “不要過來,你也看到了,我馬上快成功了,我的聲音也恢複了,隻差一步,吃掉他,我就可以恢複以前的樣子了!”看來這個女人真的瘋了,我想衝過去製服她,可是又有些不知道是否該這樣做。


    阿牛沒有做聲,沉默片刻。


    “那你吃掉我吧,我是你生的,你吃掉我也是理所當然。”阿牛的話讓我和那女人都驚駭了。


    終於,阿牛的娘低下頭,從床底下掏出一個瓶子,然後倒進坐在椅子上半癡呆的小李的嘴巴裏,小李忽然臉色大變,開始劇烈的嘔吐起來,汙穢的嘔吐物非常難聞,猶如腐肉一般。


    “娘,我會一直留在這裏,好好照顧您的。”阿牛聲音哽咽起來。那個老人也慢慢走過去。


    她對著阿牛的脖子咬了一口,扯下一大塊皮肉下來。


    阿牛身體疼的猛然一縮。連忙捂著傷口。


    “你走吧,你已經不欠我什麽了。我也不需要你照顧,再說,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說完,她居然將口中帶著血的肉吞了下去,接著將我們三個趕出了房子。


    阿牛什麽也沒有說,我怕他流血過多,隻好一邊攙扶著虛弱的小李一邊和阿牛往迴走。


    直到那小屋在視野裏消失,我也沒看到阿牛迴過頭,而那個老人也沒走出來過。


    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相見了吧,我感歎道。


    迴去後,小李躺了整整兩天才緩過來,問起他,卻說什麽也不記得,隻依稀曉得有次上山想摸點野果充饑,卻遇見一位漂亮的姑娘招待他吃了頓雞肉。


    小李吧唧吧唧著嘴巴,感歎道:“多美的姑娘啊,多好吃的雞肉雞湯啊。”說完,他又吧唧吧唧嘴巴。


    我忍著沒告訴他真相,我怕這輩子看見雞都會吐起來。


    而阿牛,以後變得更不愛說話了,他過了好久才斷斷續續講起他母親,


    母親後頸的胎記他從小就記得,因為經常被抱在懷裏嬉戲,關於母親的事情或者說本身就是不連貫的從他父親口裏得知的,他的母親一族都有著奇怪的病,男的不會有,隻會在女人身上發生,生完孩子後會急速衰老,而他的父親本來也是帶著想研究這種古怪病症才來到這裏和母親結婚,或者說開始就動機不純吧,不過母親卻深愛著這個男人,與之結婚生子。據說有種秘法可以維持顏容,但卻相當殘酷,每次說道這個秘法的時候,阿牛的父親就閉口不談,而且下意識的摸了摸腹部,阿牛這次想起,每次和父親洗澡的時候,就會在模糊的蒸汽間看到父親腹部一串仿佛被動物撕咬過的牙印。


    幾年後,上山下鄉結束,我和阿牛小李各奔東西,再無聯絡,隻是從別人口中知道小李迴到上海,得到了一份清閑優厚地工作,而阿牛卻不知所蹤,有人說他後來高考考上了醫學院,想和他父親一樣做一名醫生。”父親說完又陷入深深的沉思,仿佛睡著了一般。


    我這才少許理解,為什麽他如此重視糧食,厭惡浪費,或許饑餓的確會令人瘋狂,但也會讓人永生難忘,隻是我對那個女人感到好奇,如果她真的吃掉了小李,是否會恢複到以前的樣子?一想到這裏,我感覺後經發亮,仿佛一迴頭就真的能看到一口森白尖銳的牙齒似的。


    第九十九夜 死當


    今天我的心情稍顯愉快,因為紀顏告訴我他很快就會迴來了,因為他告訴說自己找到了那個製作人皮麵具的怪人的線索,雖然隻是無意中的發現,但卻和幾個月的苦苦尋找不無關係。


    “我按照一路上得知的線索去尋找那個自稱工蜂的男人,甚至這也是我為什麽去拜訪那個荷官朋友的原因之一,因為賭場裏三教九流皆有,打聽消息非常方便。


    雖然那個朋友不願意再見我,但是他還是告知在離這個沿海城市幾百公裏外的西南方出現過奇怪的故事。


    據說一個纏著滿臉繃帶的男人在當地周邊的當鋪連續當了一個黑色匣子,而這之後當鋪老板紛紛遭遇不測,這些案子至今無法告破。我忽然意識到恐怕這次的旅程有些危險,所以隻好將李多安置在一個可靠的朋友住處,獨自前往那個男人最後出現的地方。


    我對當鋪並不算不得十分了解,隻是曉得這個擁有將近一千年曆史的行當至今仍在頑強的生存著,即便是在一些大的城市,你偶爾也會看到一個不大的的店麵隱隱的出現在各個高樓大廈霓虹閃爍間,從上麵直直垂下的黑色帆布的店簾上寫著一個大大的當字,每每路過裏麵幾乎總是聊聊數人,即使炎夏之日,也總讓人有種陰冷感,可是它對一部分人來說確是不可或缺的。當鋪所出當價一般不超過原價的一半。贖當時須付利息。期滿不贖,由當鋪變賣,聽上去似乎是相當劃算的買賣,實際則不然,如果遇到社會蕭條或是戰亂動蕩,大家都來死當,那當鋪就得關門大吉了。


    經濟的發展催生了當鋪,在宋朝稱之長生庫,到明朝確定稱為當鋪,當鋪最繁華的時代是清乾隆年間,光北京就有200多個,小到破舊古書字畫,大到房產地契,賤至鍋碗瓢盆,貴及珠寶古玩,幾乎沒有不能當的,而類似高利貸的高額利潤也讓很多商家發了大財,隻是後來蠻長的戰亂加上解放後取締當鋪,讓這個古老的行業幾乎消亡了,不過最近十幾年它又悄然複蘇,大有興旺之勢。


    一個地方當鋪如果多的奇怪,那想必這個地方賭業必然發達,現在的當鋪有時候也充當拍賣行的角色,一些無法償還的死債就用東西抵押,有些當鋪收了慢慢一倉庫貨物卻無法賣出,所以也並沒有以前的風光,頂多隻是慘淡經營,所以當鋪老板一旦發現有些不肖子孫或者是迷眼的外行人稀裏糊塗拿著家傳之寶來當鋪救急自然喜上眉梢。


    而這幾個倒黴的當鋪老板自然是著了道了。


    我來到了第一家當鋪,距離發生慘案已經兩個月了,當鋪已經蕭條的相當厲害,一個穿著背心短褲的人手裏握著個塑料茶壺在門外神情默然的喝茶避暑——這一帶過了五月就熱的逼人。


    他大概三十歲上下,一臉頹廢之色,雙眼緊閉輕搖紙扇休息著。眼皮略微帶著青色,嘴唇微微發白,似乎像是久病未愈之人。我向前一步說明來意他頗為有友好的請我進去。


    當鋪不大,卻相當陰涼,我不明白他幹嘛不進去而呆在酷熱的屋子外麵。


    跨過門檻大概十步不到,一人高的金屬柵欄講客人和當鋪夥計阻隔開來——以前的當鋪都是木柵欄,所以有人傳言當鋪是專做典押犯人物品買賣的,其實話不盡然,這麽做隻不過出於自保,好比的士司機駕駛座和後座之間的柵欄一個道理。


    門櫃的左邊有個裏間,不過用白布分隔開來了,想必那就是夥計來往櫃台和裏麵處理公約儲藏貨物的地方。


    我想沾點人氣,這鳥屋子,呆久了讓人憋屈。他告訴我可以叫他劉掌櫃,似乎他很喜歡這個稱唿。


    我喜歡人家叫什麽經理啊,什麽西一歐什麽的,掌櫃的就叫掌櫃的,我們這一行,傳了百來年了,稱謂變不得,劉掌櫃侃侃而談,一邊走進內堂,套了件外套,一來表示尊敬,二來屋子裏麵的確很陰涼。


    說了幾句客套話,我表明了來意。初始他有些不耐煩,說是警察已經問了多次每次除了讓子又難過一次外毫無進展,然後我告訴他自己是朋友介紹而來,他有些驚訝,並說我一定可以查清楚他兄長——也就是前任掌櫃的死因。


    我和我哥都是做生意的,也是我父親的遺訓,兩人分別接手了上一代人的當鋪和米鋪,不過兄長的當鋪經營的不好,這玩意本來就是靠天吃飯,運氣不好再能幹也不行,平時他也不說什麽,隻是兄弟一起喝酒的時候他總是帶著醉意說自己太委屈——因為我的米鋪生意很好,那是當然了,什麽時候人都要吃飯啊,怎能做得不好?我想父親也是因為考慮到他比我能幹,所以才讓他做家裏比較重視的當鋪生意,結果適得其反,早知道我寧願他放棄這裏兩兄弟一起開米鋪了,哎。劉掌櫃悲戚之色溢於言表,隻是唯有長歎一聲。我問及他哥哥出事前後有無發生什麽異動,他想了想說有的。


    劉掌櫃示意我稍等,然後轉到當鋪裏麵,不消一會兒變出來了,隻是手裏多了一張紙。


    劉掌櫃把紙遞給我,我瞧了一眼,是一張契約文書。準確的說是一張當票,當東西的人必須手持這張當票來贖當,而且繳納利息費用。長十幾厘米,紙張厚實,在前頭還有花紋和這個當鋪的牌號、地址,而正下方還有一個紅色的大印和當鋪老板的簽名,正中間寫著一行草字。


    ‘破爛黑色錦盒一個,長五寸三分,寬三寸六分,高兩寸。執帖人xx今因急用將己物當現金七百二十元整。每月三分行息,期限十八個月為滿,過期任鋪變賣,原有鼠咬蟲蛀物主自甘,此帖為照。’


    的確有些奇怪,一個普通的盒子你哥哥居然給了那人七百多元。這個地方經濟並不像那些大城市,普通人一個月工資也不過七八百元而已。我將當票還給劉掌櫃,他接過去也點了點頭。


    我那時候不常來當鋪,隻是發現哥哥拿了這盒子便欣喜若狂,說是拿到好寶貝了,接著居然將鋪麵給我經手,然後獨自一人迴家,大門不出,那幾天正好典當贖當的人多,我一時忙不開手腳就忘記了此事,後來我身體急轉直下,得了場大病,差點丟了性命,他來看過我一次,但還是像丟了魂魄一般眼神遊離,我那時候自顧不暇,也沒有太重視,結果不料個月後,居然傳出他暴斃的噩耗,而且他居然……劉掌櫃一時語塞,聲音有些哽咽,看來觸及傷心之處,我隻好等他稍顯平複才繼續問他。


    他喝了口茶水,忽的壓低聲音說到,這件事除了警察和我們幾個親人外誰也不知道,我哥死狀極慘,整個臉皮都沒有了,鮮血淋漓,警察在出事的房間找了好久也沒發現那張臉,所以列為疑案。


    我聽完有些吃驚,忙問他以後是否那個來典當盒子的男人是否還出現過,劉掌櫃搖搖頭,說是再也沒看到過了。


    不過不久後那盒子也不翼而飛了,劉掌櫃又迴答道。


    我向他匆匆告辭,臨走前他一再央求如果有些線索一定要告訴他,我許諾下來,他這次又恢複到先前的萎靡之色,繼續坐在屋子外麵喝茶乘涼。


    接下來我去了其他幾家出事的當鋪,無一例外,雖然有的人不肯告訴我全部事實,但大都和劉掌櫃哥哥的遭遇一樣,奇怪的黑色錦盒和不久後暴斃的掌櫃的,而且也是沒了臉皮。


    我頓時失去了方向,隻是奇怪這個的典當人究竟想要做什麽,而且我該去哪裏尋找他,當我毫無頭緒的時候,忽然接到了當地一個刑警隊朋友的電話,之前我一再拜托他說如果有一切異動一定要通知我,果然,他告訴我最近他管轄的地區裏出現了奇怪的案子而且正好報案人就是一家當鋪老板,我立即打起精神趕往他那裏去。


    這個男人四十來歲,頭頂早凸,光亮可鑒,臉麵狹長如梭,眼細鼻窄,長著一字胡,與頭發不同,胡須密的很,可能是營養流錯了方向,他穿戴整齊,卻掩飾不住內心的緊張,猶如驚弓之鳥,過個幾秒便如同鳥兒一樣抬起頭快速的張望幾下,接著又垂了下去,我的朋友半開玩笑的叫了他句老禿,老禿,著我朋友,你把知道的再和他談談,記著不許隱瞞一個字!被喚作老禿的男人抬起頭帶著幾分不滿看了看我朋友,又朝我望來。


    我便走過去遞給他一支煙,朋友看了看表,說時間不多,下午還有人來做筆錄,便把我們兩人帶到隔壁的小房間,果然,他似乎安靜許多,但還是對我很謹慎,我遞給他的煙也推說不會,不過他泛黃的食指讓我好笑,全當作不知。


    我問起當天的事情,他有些害怕,但還是斷斷續續說了出來。


    “那天隻有我和夥計在,已是夜裏十點了,我已經想關門,結果一個身材中等,戴著大沿帽和墨鏡的男人走了進來,也不多說話,隻是將手裏的黑色錦盒仍在櫃子上,低沉著說要當東西,他的聲音很難聽,就像是喉嚨裏齒輪摩擦著砂紙一般。


    我看了看盒子,有些好笑,便開玩笑地問他要當多少,他忽然抬起頭望了望我,我發現原來他臉上纏滿了繃帶,樣子有些駭人,你知道我們這行來當東西的三教九流都有,害人之心雖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於是我小心的退到內台,怕有不測隨時準備喊人。


    四千八百吧,他冷冷地說,夥計忽然曬笑起來。拿起盒子一邊把玩一邊嘲笑那人說:“這等破爛也要小五千,你好似去搶算了。”這個夥計跟了我三年,雖然談不上眼力驚人,但一些東西古玩還是認得,所以我也就懶得看了,打算把盒子扔迴去攆走他。


    “哦?居然嫌貴了?煩勞您再仔細看看,已經便宜的很了。”他的意思似乎是一定要當了這盒子。


    忽然夥計仿佛著魔一般望著盒子,飛快的開出當票,我想去組織他,可是卻被他一把推開,那怪人拿了當票一言不發走出當鋪,臨走前迴頭望了一眼,說:“這世上竟還有嫌這東西貴的。”變走了出去。


    我大罵夥計無能,可是他卻如癡呆一般抱著盒子,傻笑著對我說這是個寶貝,接著還說如果我不願意,可以從他工資裏扣除盒子的錢。接著,第二天我發現他和那盒子都不見了。


    一連好幾天,那夥計都不見蹤影,我隻好親自去他家,結果家裏沒人,他向來一個人單住在鎮上一間出租屋裏,後來我聽都是開當鋪的朋友說,凡是拿到那黑色盒子都死的很慘,於是我嚇壞了,隻好來這裏報案,不過警察同誌說這算不得什麽案子,頂多再過幾天列為那夥計失蹤,而且他是外地來打工的,不告而辭的事情多了去了,他們也管不過來。加上這幾天盜竊案頻發,讓民警忙個不停。


    我安慰了老板幾句,覺得有些蹊蹺,於是向他討來那夥計的住處,告訴朋友這幾天幫忙看著下當鋪老板,便往那出租屋去了。臨出去的時候我看到幾個人哭喪著臉來派出所報案,房間一陣騷亂,似乎又是失竊了,朋友煩躁地撓了撓頭皮罵了聲國罵,接著抱怨道最近為何如此多的盜竊案。我向他告辭後變直接往出租屋去了。


    說是出租屋,其實隻是間破舊老平房,三個房間並排列著,其他兩件暫時無人居住,於是房東拿來存放貨物,第三間便是那小夥計的住處。我摸了摸門把手,擠了層薄灰——這一點風大,兩三天不動的東西便會累上一層灰土。


    我告訴房東自己是那家夥的朋友,是來取點東西,房東有些不信任的望了望我,說是他還欠著幾個月房租未交,我隻好拿出錢包,胖胖的女房東的縫眼一下子睜開了,結果錢馬上從自己的褲腰帶上解下一大串鑰匙,然後打開了門。


    屋子很狹小,而且彌散著黴變的氣味,讓我失望的是除了一張單人木床和一個拜訪臉盆洗漱物品的架子外空無一物,房間一眼變可望傳,什麽也沒有,光線幾乎無法照進來,所以陰暗如同黑夜。我到床上翻找了一下,沒有可值得研究的東西。


    似乎毫無發現,於是我打算離開,但是地方過於狹窄,我轉身的時候碰翻了茶杯。茶杯忽然以一個奇怪的下落路線掉在地上。感覺是在空中撞到什麽東西而掉下來的,因為本來應該掉落在我腳下,現在卻彈飛到強角落去了。


    我撿起茶杯,蹲了下來,慢慢的靠近床下,可是下麵黑漆漆地,什麽也沒有,可是我清洗地聽見了一句話。


    脫不下來了。


    仿佛是喃喃自語一般,聲音小而虛弱,讓我有些疑惑,可是接下來的事情讓我知道剛才不是我的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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