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是一個人口販子,專門倒賣幾歲的娃娃,就像你這樣大小,她把騙來的孩子集到一起,拉到鄉下去買,可是有次晚上司機沒睡好,車子翻到河裏,所有的孩子都淹死了,而且泡了好多天才被發現,撈起來的時候一個個頭腫的跟包子一樣,頭上的青筋都暴出來了。十幾個娃娃,嘴唇都紫的厲害,眼睛都被額頭腫起的頭皮壓的看不到了,全身皮膚泡的跟蘿卜一樣透明。那天警察把通緝令和事情經過告訴我們,大家才知道那女人是個這麽狠心的人,她自己也有娃,卻幹這種傷天理的事情,可惜沒抓到她。”母親憤憤不平地解釋說。


    “小元不是她的娃。”我忽然說。


    母親有些奇怪,但又自顧自的說到:“管她呢,反正警察說她被人告發前好像也騙了個娃,而且經常帶在身邊,估計也想認個兒子吧。壞事幹多了,可能自己生不出來!”母親再次痛罵道。


    說完,母親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後來再去外婆家,那房子又換了別人了,隻是那個女人再也沒了下落,後來偶然聽到鄰居議論起,再別的地方也看到過一個帶著大頭兒子的瘦弱女人。隻是一直抓不到,這兩人仿佛在和警察做迷藏一樣。


    後來,我經常做一個同樣的夢,夢中我遠遠的看見一夥孩子在玩捉迷藏,孩子們一個個笑著躲好,隻有一個背對著大家枕著手臂靠在牆壁上數數。我也高興地朝他們走過去想加入。


    靠牆的孩子忽然轉過頭,他沒有眼睛,眼窩處隻有一片片血迦,將眼皮和額頭拉的緊緊的,形成了幾條深如溝壑的抬頭紋。


    那臉正是小元的臉。


    夢中我的正嚇得一步步往後退,先前躲藏起來的孩子忽然都從躲好的地方走出來,慢慢朝我走來。


    他們都是小元,胖胖大大水腫的腦袋,細小的眼睛,青而發紫的嘴唇,濕漉漉的身體都一個樣子,卻又仿佛有點不同。


    “來玩捉迷藏吧。”他們異口同聲地充滿稚氣喊道。


    我從夢中驚醒,一身大汗。似乎明白了那女人為何怎樣也甩不掉小元了。(捉迷藏完)


    第七十九夜 半根針


    可能是台風的緣故,原本火熱的八月也涼爽起來,隻是想到即將到來的七月半,忽然覺得這天氣又十分應景了。不知道紀顏和李多已經走到哪裏了,隨手打開郵箱,卻發現居然多了封紀顏的來信。


    這家夥相比知道七月半將至,居然發了封問候信,隻是看著多少有點別扭。


    “又快到七月半了,前些日子我和李多為了尋找當地的傳說故事,要渡過一條河,據說河對麵的村落發生過非常奇怪的事情,我急於過去,隻是河麵沒有橋,水卻又漲的厲害,所以搭了個老人的船過去,沒想到居然有意外的收獲,時至鬼節將近,或許這個故事你可能用的著。”我看了看前麵的話,忽然來了精神,早上起來的困意一掃而空,繼續看了下來。


    “這裏荒涼的很,四處望去隻有無邊無際的石灘和雜草。原本狹窄的河麵忽然湍急起來,就像揉散了的麵團,水浪都是一塊一塊地湧動著,我和李多找了許久,卻沒有看見過河的橋,天色漸漸暗淡起來,剛剛結束的大雨似乎又有迴頭的意思,河麵的鵝卵石被雨水衝刷的光亮異常,正著急,卻看到在水天一色的角落裏居然停靠著一葉扁舟,不仔細看,仿佛被融進去了一樣。


    我走過去,一位帶著灰白色草帽,披著件陳舊藍色工作服外套,下身套著灰色短褲的擺渡人,悶著頭在抽著水煙。我走過去,問了聲。


    ‘請問開船麽?’


    他抬起頭,臉猶如一個幹癟放置很久的老麵饅頭,帶著萎黃,又像個縮嚴重的蘋果,眉毛幾近脫落了幹淨,眼睛和臉頰都鋪滿了深入溝壑的皺紋。嘴巴含著煙嘴,帶著漠然的眼神望著我們。卷至手肘處的袖子下麵是布滿了如蚯蚓粗細的長長的血管,一根根凸立出來——常年接觸水的人都會這樣,皮膚黃而幹燥,上麵站著一層層還未完全脫落下來的灰黑色的死皮,終於,在注視了我們幾秒後,他的嘴巴離開了水煙筒。


    ‘當然開,不過你們姓什麽?’他操著濃重的地方口音問道。


    我奇怪他的問題,不過還是告訴了他,李多也有些不悅,性急的催促著。


    他看上去似乎年紀很大了,卻不知道為何還在擺渡,而且這裏似乎很少有人來,或許不是我們,他一天也接不到一個客人。


    老人的身體去很健碩,站立起來後麵如鐵板一樣整齊直立,他將水煙筒收拾起來,順手結果我們的行李,船體不大,卻也勉強容的下四人,我和李多對麵而坐,老人則站在船頭,將船撐離了河岸。


    船緩緩的駛向河心,水流似乎也小了些,河邊還有很多聳立的怪石。


    ‘七八月山洪來的兇,這裏的水也漲的厲害,所以必須看那些石洞,如果河水過了石頭,就是在高的錢,也是不能出船的。’老人的聲音很沙啞,卻非常清晰,他可能看我盯著石頭看,於是解釋了下。


    ‘您剛才為什麽要問我們的姓?’李多好奇地問老人。老人遲疑了下,忽然朝天高亢的唱了起來,歌聲從四周的山壁反射迴來,在耳朵邊上環繞開。


    ‘過河人喲,莫著急,待我將你姓名問喲,不怕惡浪與險灘喲,船工一身都是膽羅,出船寧帶一根針,迴家不載陳姓人喲。’老人唱完了,這才低頭對我們說。


    ‘我是住在河對麵的船工,這一帶有規矩,出船定帶一根針,迴船不載陳姓人。’


    ‘哦?不載陳姓人是因為陳沉諧音吧,可是為什麽要帶一根針呢?’我好奇地問。


    ‘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告訴你為什麽要帶一根針。’老者抬起頭望望淫靡的天空。


    ‘這一帶地勢不好,加上非常荒涼,所以也就沒去修橋,自然就多了我這樣的擺渡人,以前河對麵的村子還算熱鬧,大家要出去趕集看戲采買貨物都得靠我們船工雙手搖過去,有些人世世代代都是吃河麵飯,河邊生,河邊長,即便死了,也要讓家人葬在河岸邊上,這是我們的命,雖然辛苦,卻也活的下去。


    出船的人水性都好,這是當然的,可是隻要是第一次單獨出船,老人們總交代,身邊帶好一根針。我問為什麽,他們總是歎氣搖頭不語。


    我第一次單獨出去,也很歡喜,隻是對這根針有些看不大起,可是既然長輩說了,自然點頭稱是,便將針別在褲腰帶裏,時間長了,自然也就忘卻了。


    直到有一天,也是這樣的日子,七八月間,暴雨連這幾日,大家都出不了船,沒了收入,坐在家裏發呆,好不容易雨停了半晌,我趕緊推船出河,等著人來。


    果然,那天生意旺的很,中午出去的,到了天擦黑的時候已經過了十幾躺了,我幾乎沒歇過,雖然累,卻心中高興,一來有了生計,二來覺得自己的本事幫了人。


    我剛準備迴去,卻被一個年輕人叫住了。


    他身材高大,不過天色已經灰暗,我看不清他容貌,一身讀書人打扮,手上還提著一口皮箱子,腳踩黑皮鞋,我瞧他眼生,更斷定他不可能是本地人。


    ‘帶我過去吧。’年輕人在身上摸了摸,掏出錢,我瞅了下,已經超過了雙倍的船錢,剛想接過來,忽然想起來還未問他。


    年輕人居然姓陳,我有點懊惱,擺擺手說不渡了。


    ‘你要是不渡,這天已然黑了下來,這十裏八地的一個人也沒有,難不成我還要走迴去不成?姓陳又怎了?難不成姓陳的都一輩子不要渡河麽?為什麽這個年代還有你這樣封建迷信的人啊。’他有些生氣,大聲斥責著我,接著又在身上掏了掏。


    ‘拿去!’他居然又多拿了些,我猶豫了下,那時候人年輕,天不怕地不怕,那裏管得了這麽多,隻是想著總是要迴家的,多帶一個人有何不可,一手接過錢,就讓那人上了船。


    我載著他,朝對岸劃去,可是心裏多少有點不安,原本熟悉的水路居然有些陌生起來,隻恨不得能來一陣大風,將我一下吹到對岸,早些迴家了事。


    船到河心,兩人攀談了下,原來這個陳姓年輕人居然還是個讀過大學的秀才,而且是來這裏采集民風民俗的,並且帶了一箱子書來教化這裏的孩子,聽了他這話,我也忍不住對他敬佩起來。


    可是沒想到,離岸還有幾裏的時候,真的開始下雨了。


    雨勢來的非常大,不消片刻,我的船裏也灌滿水了,風也吹得厲害,隻是不把我朝岸邊吹,而是往河心吹,我頓時慌了手腳,年紀輕,還從來沒遇見過這種事情。


    ‘船家,現在怎麽辦啊?’年輕人大聲喊道,可是口齒不清,含含糊糊的,估計是雨水衝進了嘴巴裏。


    ‘你抓牢住船,我想辦法!’我叮囑他,心中卻忍不住恐懼起來,雖然撐船時間不長,但知道這樣的風雨下,一旦船撞到凸起的石洞,我們必定要落河,別說是這秀才,就是我也不見得能遊的出來。


    果然,還沒等我說完,船就翻了過來,我和年輕人都落進水裏,水流重重地拍在我身上,肉痛的厲害,嘴巴,鼻孔都灌滿了水。


    不過還好,我勉強遊出了水麵,隻是不見了那個讀書人,旁邊都是黑乎乎的河水,雨聲混雜著雷聲,把我唿喊的聲音淹沒了。


    ‘許是已經沉到底了吧,唉,這姓還真邪門。’我感歎了下,立即朝對岸遊過去。


    忽然,腳底下一沉,仿佛被人拉扯了一般,接著腰上也有被抱住的感覺,我整個人迅速往水下翻過去。


    一個閃電打過來,我看到那個年輕人死死地環抱著我的腰,他的雙手拚命摳住我的褲腰帶。


    ‘放手!不然我們會一起死的!’我大聲叫喊著,可是他仿佛已經沒了知覺般,呆呆地抓著我,拚命搖頭。


    我不知道如何是好,隻曉得我氣力一盡,明天就要等我家人來為我撈屍了,水上的人都知道,就是水性再多好的人,一旦被這種求生欲望極強的人抱住,都沒辦法生還。這種人如同秤砣一般,就是沒有這風雨,帶著他都很難遊過去。


    我忽然想了起來,想起來臨走前帶的一根針。


    那時候我沒有多想,從褲腰裏翻出那根針,朝著年輕人的手背狠狠紮了下去。


    他大叫了一聲,帶著憤怒和怨毒望著我。


    ‘別怪我!否則大家會一起死的!’我閉著眼睛,將針拔了出來,又再次紮下去。


    腰間的氣力果然小了,我馬上掙脫了他的手,隻是用力過大,拔出的針斷掉了,枕頭留在了那年輕人的手背上。


    我鼓足了吃奶的勁,等我摸到河岸的石頭,掙紮著爬上去,雨水立即小了起來。


    我見沒了危險,就暈了過去,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家裏了,家人說我命大,這種天氣,十個有八個難迴來,村裏人都說那晚上的雨這輩子都沒見過,下的那麽大那麽急。


    他們還說,般我迴來的時候,手心裏死死地纂著半根針。


    那以後,我大病了一場,閉上眼就看見那年輕人濕漉漉地站在我麵前向我索命。而我也終於明白,老人們為什麽叮囑我要帶一根針,而又一再不願意說明原因。


    那半根針我藏了起來,這件事沒告訴過別人,隻是向我父親說了說,當年父親聽完大驚,他之所以驚訝不是因為出了這檔子事。


    ‘你沒有把針完整拿迴來?而是斷了一截在那人手裏?’他失色地問道,我則迴答說是。


    ‘這是大忌!除非我們可以找到那人的屍首,否則就,’父親說了一半,卻打住了,接著歎氣著搖搖頭,即便我追問,他也不再告訴我。


    隨後,大家找了幾個水性好的沿河搜索,可是卻沒有找到那人的屍體,這讓我著實擔驚受怕了好一陣子,不過接連十幾年沒有事情發生,我也就漸漸淡忘了。


    直到我也結婚生子,直到我的女兒慢慢長大。雖然我的父親在憂慮中去世,甚至臨終時一直握著那半根針。可是我卻沒有過多介意,或許是從小就不信鬼神的原因吧,而且那以後我也很注意天氣,絕對不再強行帶人渡河了。


    去年的八月初,我接到女兒的信——這裏唯一能夠和外界聯絡的郵局也離村子有幾十裏遠,我隔段時間就會去那裏替全村的人取信,她在信裏告訴我,會帶男朋友來這裏。這麽多年,女兒隻要在外麵,她都靠寄信過來,隻是最近一段時間信卻有些異樣。


    那些信仿佛被霧氣打過一樣,濕漉漉的,我以為是郵遞的時候著了水,可是其他的信都沒什麽。我曾經迴過信詢問她,女兒隻說是不小心沾了水,或者是每次都是剛洗完衣物碗筷才開始寫的。


    那點水經過這麽長時間還沒幹麽?我狐疑起來。


    不過我並沒有過多介意,隻是急著迴去把這消息告訴孩子他娘。


    我們倆沉浸在快樂之中,自從女兒去外省讀大學後迴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上一次已經是半年多以前了。


    這一代帶人渡河的已經越來越少,為了怕他們來的匆忙找不到人渡河,接下來的日子我天天都在河邊等待,而且不載被人,隻為等他們——畢竟靠女兒寄來的錢就足夠維持家用。


    接連等了十幾天,一直到七月半那天晚上,那天我本不願意出去,行船的人忌諱鬼節,尤其是河底冤魂多。於是剛到天擦黑,我便打算撐船迴去。剛起身,卻看見遠處走來兩個人。


    一個年輕女的和一位個子高高的男人,兩個人的手緊緊的牽在一起。


    那女的自然是我女兒,可是當我看到那男人卻嚇了一跳。


    我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了幾十年的那個書生樣子的年輕人,除非了衣服發型不同,甚至連手裏提著的箱子都是一樣的。可是就是臉卻依舊覺得模糊,似像又似不像。我暗自咬了咬舌尖,告訴自己天底下哪有如此怪異之事,全當是自己老眼昏花所致。


    未來女婿對我很是尊重,女兒也熱情的向我介紹。原來這個男的是女兒大學同學,比女兒高上一屆,女兒的工作也是他幫忙介紹的。我自然對這個女婿非常歡喜,看著天色已晚,便不再多聊,讓兩人上了船。’老船工一邊搖著槳,一邊說著,船已然接近河心,他卻忽然停住了,帶著怪異的眼神,眯起眼睛望著我和李多。


    ‘就像你們兩個一樣,都是相對而坐,很高興的望著對方,可是當時我覺得有些怪異,但始終沒有覺察出來,這事本來對在船上討了二十多年生計的人來說應該很容易想到,可能是當時過於高興,卻忽視了。’他長歎一口氣,將草帽壓低了下,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了。


    ‘那天還有個一同撐船的同村人,他的船也載了兩個姑娘,是村子裏的,說是到河邊燒紙錢剛迴來,他的船經過我的旁邊的時候,忽然望了望,然後奇怪地說了句話。


    ‘好淺啊。’然後就劃開了。我沒在意,隻當時一句玩笑話。


    迴到村子裏,我婆娘都等急了,早就做好了一桌子菜,都是時令的河鮮,水上人家,大都魚蝦為主,我怕女婿吃不慣,畏腥,還特地做了些豬肉和蔬菜。男人隨著女兒一起叫爸爸媽媽,我們聽著相當高興,我也幹脆直接把他當女婿看待。


    那天晚上吃的很愉快,雖然在燈光下我一直看著女婿的左手。


    我當時斷掉的半根針就遺留在那年輕人的左手裏,雖然自己一再罵自己多心,可是眼睛卻不自覺的瞟過去。


    即便吃飯,女兒的手依然牽扯著那男人的左手,我看不到什麽。


    吃過晚飯,我為女婿騰出了一間房,女兒有些不高興,我可不管,雖然我們家貧賤,但這女孩子家的清譽還是要的。


    但是,河畔的村子,晚上風中帶水氣,吹一夜就能傷了骨頭,別說我一把年紀,就是年輕人也吹不起,而家裏就兩間睡房。


    女兒自然跟著他娘。


    我隻能跟女婿睡。


    可是當時我望著女婿的眼睛,他似乎很樂意,又仿佛是河邊捕魚人拿著魚叉死死地盯著活魚般。


    ‘睡吧!’我咬咬牙,熄了燈,和衣躺下。


    那邊房裏娘倆多些時日沒見,自然少不了悄悄話,不過到了後半夜,自然也平靜了,隻有細小的鼾聲。


    我則混混沉沉睡去,盡做夢,夢見那個掉進河裏被我用針紮手的年輕人。


    沒過多久,我就感到臉頰上冰涼的,睜開眼睛,發現女婿渾身濕透地站在我麵前,盯著我看,他頭發一縷一縷地,正朝下滴水。光著上身,穿著一條短褲。


    他的樣子和那個掉水的年輕人幾乎一摸一樣,仿佛剛從我夢中的河底爬出來一樣,我猛的一激靈,跳了起來,抓起床邊的撐衣棍。


    他似乎有些驚訝,然後看了看自己,接著笑了笑。


    ‘不好意思,爸,嚇著您了,我睡不著,所以出去遊了下,因為身體弱,從小就被送到遊泳隊學,這不,反而慣了身臭毛病,一天不遊反而渾身不舒坦。’他又低頭道歉,然後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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