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那人有哮喘啊。”紀顏把女孩往肩上一托。我們走進了那棟居民樓。


    樓層的下麵有個破爛的停靠自行車的竹棚。裏麵有幾輛幾乎褪了色的自行車。連賊都懶得偷了,自然也沒人去打理。整座樓顯得很荒敗。車棚的牆上貼著一張大大的告示,正上方寫著“拆遷通知”四個字。


    我們走進樓道,女孩小聲說:“放我下來吧,我能自己走了。”紀顏把她放下來。這裏麵的燈光果然很昏暗,長久沒有更換的燈炮燒得外殼起了層厚厚的黑色汙垢。我順著牆壁摸索過去。發現牆上有很多裂痕。


    爬了五層樓,終於到了她家,女孩戰戰兢兢的把鑰匙扔給我們,自己不敢開門,紀顏笑了笑,找準鑰匙開了門。


    裏麵收拾得僅僅有條,很幹淨,東西也很少,不大的客廳裏果然鋪著方形的大理石瓷磚,一塊足有四十多平方厘米。牆角擺了張書桌。裏麵的臥室還有張,上麵堆放了很多書,我隨意掃了一眼,都是考研用的。


    書桌旁邊是張雙人床。牆上大都起了黴斑了,黑乎乎的,一片連著一片,還好被人用牆紙糊了起來。


    “上麵太高了,所以我也沒去管,隻是看著由點惡心。”女孩指了指天花板。


    果然,上麵的黴斑更厲害,幾乎整個天花板都是黑色的。紀顏盯著看了看,然後對我說。


    “床也是你自己的?”我問她。女孩笑了笑。


    “不是,我隻帶了張書桌,床本來就有。”


    “能倒點水給我們喝麽,有點渴。”女孩笑了笑,轉身出去。我正奇怪,紀顏是極少在陌生人家吃喝的,更別提主動要東西了。女孩剛出去,紀顏就拍了拍我的肩膀。


    “閉上你的眼睛,靠鏡妖看看天花板。”我奇怪地看了看他,紀顏沒有再說話,我隻好照辦,把眼睛閉起來,抬起頭,讓鏡妖充當我的視力。


    我看見了。


    原本一片黑色的天花板卻有著一連串腳印。看大小應該是小孩子的,腳印很零亂,不過一直延伸到女孩的床頭上麵就沒有了。而且,似乎那腳印總有些那裏不妥,但一時又沒想明白。反正給人一種很不對稱的感覺。


    “把她支走是免得嚇著她,再經受刺激怕她受不了。”紀顏在我耳邊輕聲說道。我睜開眼睛,想想也是。


    由於家具很少,我和紀顏幹脆在屋子裏轉悠了一下。非常普通的房子,略顯有些陳舊。


    “今天,好像還是三八婦女節啊。”我見大家一言不發,空氣略顯沉悶。


    女孩笑了笑,用手把頭發擼到耳後。我看了看她的腳,依舊不肯穿鞋,難道那雙白色的女士皮鞋真有這麽大的力量?


    “這裏看不出其它奇怪的東西。”紀顏低沉著喉嚨說了句。


    “對了,你叫什麽?”這麽久還不知道女孩什麽名字。她很幹脆的說自己叫池月。


    好聽的名字,反過來念就是月池了。


    “我和歐陽想多去了解下著房子的情況,好像這棟樓還有幾家住戶吧。”紀顏問池月。


    本來打算我和紀顏兩人去,但池月死活不肯一個人呆在房間裏。大家隻好從五樓一直問下去。


    直到一樓,我們發現這裏除了池月和六樓的那個還沒見麵帶著孩子的女人,總共還有六戶人家。


    他們大都對我們的到到來持有很嚴重的戒備心,有的連門也不打開,其中有個戴眼鏡的,非常不友好,一直對我問來問去,然後啪的把門摔上了。不過在我們見過的幾戶人家中,發現了個共同的特點。


    這麽冷的天,他們都沒穿鞋。


    紀顏站在一樓的樓道口,把領子豎了起來,眯起眼睛望著天空。


    “要下雨了。”


    的確,天色比來的時候更為沉重了,宛如一個倒扣著的燒了很久的黑鐵鍋。


    “走,去拜訪下那個六樓的女人。”紀顏揮了揮手。臨進去前,我聽見了一聲不大不小的咯嚓的聲音。


    類似什麽裂開或者粉碎的聲音。不過隻是一瞬間,或許是我太多心了。


    三人站在六樓的門口,敲了敲門,過了許久才打開了一條縫隙。


    一個小男孩隻露出雙眼睛,小心翼翼地站在裏麵盯著我們。


    “我媽媽出去了,不在。”


    “還記得我麽?小弟弟?”池月蹲了下來,微笑著看著小孩,小孩似乎有些高興,但還是不開門,看來這孩子警惕性還是值得讚揚的。


    “我記得你,你是那個鞋子很髒的姐姐。”小孩的迴答讓池月有些尷尬。這時候,我聽見樓下傳來了腳步聲。


    一個長相端莊秀麗身材高挑穿著黑色的職業套裙的女人走了上來。左手提著一個大大的還未打開包裝袋的毛絨玩具,右手拎著一個坤包。


    她上來後看見我們愣了下,很快臉色變得很難看。


    “你來了?”她幾乎無視我和紀顏,冷冷地望著池月。池月似乎有點不知所措,隻能傻傻地點頭。


    “我告訴過你,既然你被那一家人選中了,就別來糾纏我了,我幫不了你,我死沒關係,可我孩子是無辜的,我求你離這棟樓的人遠點吧,他們都還想好好的多活幾年。”女人忽然開口說到,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但聽起來卻讓我很不舒服。


    “你的意思是說池月的死活和你沒關係了?”我問那個女人,她不再迴答我,隻是固執的轉過頭,然後從包裏翻出鑰匙走了過來。


    剛剛打開門,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跑過來抱著女人的腿。


    “媽媽,我好害怕,外麵好黑,舅舅又不停的喘氣,臉通紅通紅的。”孩子忽然喊道。紀顏一聽,一步走了過去。


    女人剛想用手捂住孩子的嘴,但手被紀顏揪住了。


    “讓我們見見您的弟弟吧。或許事情會清楚些。”紀顏的聲調不高,但語氣十分嚴厲,女人掙脫了兩下,把手抽了出來,腦後的長發耷拉在眼前,低著頭撫摸這兒子的臉,低聲抽泣著不說話。


    “姐。告訴他們的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還不如抓緊時間把錢花出去多享受一下。”一個年輕男子從裏屋閃了出來,穿著身厚實的羽絨服,手裏攥著一個小塑料瓶,看上去很瘦弱,雖然我不會看相,但他的臉色實在不敢恭維,黑而且帶著絕望。


    池月忽然盯著那男人,指著他叫了起來。


    “是他,就是他把房子組給我的!”那名男子笑了笑。


    “感謝你的錢,我玩的很開心。”現在房間裏隻有那個小男孩依然天真的望著這些身體比他高上一截的大人們,眼睛裏充滿疑惑。


    外麵幾乎全黑了,風夾著沙石把玻璃抽打的啪啪作響。大家圍坐再客廳的沙發上。


    除了我和紀顏,大家都沒穿鞋。


    “是我叫弟弟把房子組給你的,不,應該說是這棟樓的所有人決定的。”我吃了一驚,難道整棟樓層的人都和這事有關麽?


    “知道倀麽?我們這些苟活的人和悵沒什麽兩樣。”女人雙手交叉在胸前,從鼻孔裏悶哼了一下。而那個自稱是弟弟的男人則吹著口哨若無其事的望著窗外,不時地逗逗那個小男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那個房子像一個不停的需要填平的窟窿,所有在這樓的人都無法離開這裏超過24小時。所有的人都見過那雙白色的女式皮鞋了。就在那件事發生的五年來,苟活下來的人其實內心和死了沒什麽兩樣。”女人的聲調很奇特,非常尖刻,充滿了自嘲。


    “到底發生什麽了?我們剛才去問過那些其他的人,他們都不理我們。”我連忙問道。這時,一直不開口的那個男人冷不丁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我好生奇怪。


    “因為他們都怕,他們怕什麽時候一覺醒來自己的腳上就套了雙白色的鞋子。”


    女人狠狠地瞪了她弟弟一眼。


    “你少說句不會憋死吧,把小寶帶進去。”男人順服的低著頭,把叫小寶的孩子抱了起來。


    “來,小寶,舅舅帶你進房間玩。”說著兩人走了進去。


    “我不想讓小寶知道,雖然他不是很懂。”女人看著孩子完全進了房間並把門帶上,才舒了口氣,繼續說著。


    “這棟樓的人本來是住的很平和的,左鄰右裏雖然談不上親如兄弟姐妹,但還是有說有笑。但是那個女人搬來後一切都改變了。


    她很漂亮,很年輕穿著時髦,非常喜歡穿一雙白色的皮鞋,帶著一個很小寶差不多大的男孩。那男孩別提有多漂亮了,開始的時候她為人很和善,加上小孩可愛,大家都很喜歡他們母子。可是時間一長,問題也就如同海岸邊潮退後的石頭,凸顯出來。


    首先是那個女人根本沒工作,但家裏環境卻比任何人都好,經常早出晚歸,孩子則托付給鄰居們照看,雖然孩子每次見到母親離去都會放聲大哭,哭地很悲慘。大家紛紛猜測她的職業。當我們看到一個個不同臉孔不同年齡但都穿著考究的人送她迴家的時候,大體知道了結果。


    但是有一個男人又有所不同。來的最為頻繁。


    一次我下去買東西,看見那個男人*著身體叼著根煙手裏纂這一些錢從房子裏罵罵咧咧地跑了出來。接著那個女人頭發淩亂的追了出來,邊哭邊罵,看見我後,她沒追出去,而是靠著門一下滑到地上,痛哭起來。


    我自然過去安慰她,看見她的臉頰腫的很厲害,似乎被什麽東西抽打過,把她扶進房間。攀談之後,才知道她的故事。


    淪落風塵不是她的錯,錯就錯在那個男人身上。一麵強裝笑臉去用身體迎合那些男人,一麵還要拿錢給他去吃喝嫖賭。我覺得這個女人很傻。


    “為什麽不離開啊。”我奇怪地問她。但她卻摟著兒子,流著淚說了這麽一句。


    “他威脅我,隻要我敢走,就不會放過我兒子。那孩子不是他的,那畜牲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的!我不能看見兒子出事。”作為母親,我自然明白她的苦心,但作為旁觀者,我卻無能為力,隻有在平時有空就安慰她一下。


    我原以為這件事會慢慢過去,但沒想到,慘劇就發生了。


    當警察敲響我家門的時候,我還沒睡醒。結果我被告知,樓下,就在我的床下麵的五樓房間,躺著三個人。


    那對母子,和那個經常來的男人。


    我在警察的帶領下走進了房間,幾乎吐了出來。


    首先是那個孩子,左腿的腳掌被砍斷了。地上到處都是血,三個人的血混雜在一起,把客廳都染紅了。孩子的臉色慘白,警察說是失血過多而死。但是那個男的就可怕了。


    他的臉根本就爛掉了。


    平心而論,他本來還算是長的比較英俊,但那時候的我卻被嚇的連續幾晚上做噩夢。


    那男人的耳朵沒有了,整個肩膀被血浸泡著,臉上已經分不出五官,全都是不規則的傷口,肉粘著骨頭綻開的到處都是,宛如一份被剁過的肉餡,就像是被什麽猛獸咬過一樣。


    而那個女人,脖子上插著一把菜刀。她的臉也變得和平時不一樣,完全失去了美麗的樣子,非常的猙獰,就像寺廟中看過的鬼的雕像一樣,瞪著雙眼。


    最令我難以忘記的是她的笑容。


    嘴角向一邊誇張的隆起。帶著解脫和舒適,而且她的嘴巴裏,還含著一片耳朵。


    我估計那男人是被她活活咬死的。


    可是現場一雙鞋也沒有,三個人都是赤著腳。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可是接下來的數年裏。房子雖然空閑著。可是住在這裏的人卻都開始倒黴。


    首先就是我丈夫。”說到這裏,小寶的母親停頓了下,吸了吸鼻翼,然後抬起頭繼續說。我看見她眼睛裏有淚花。而紀顏也認真地聽著。


    “我丈夫是司機,在某地稅局。那天因為有事情,送一個局長去外市出差。早上出去的,第二天中午我就接到了消息。


    我丈夫居然出了車禍,他的技術是公認的,否則也不會被委派給局長開車,而且為人非常謹慎。接到噩耗我幾乎昏厥過去。而去現場領取屍體的時候我卻更吃驚了。


    當事人就是局長,他一點事也沒有。局長告訴我,我丈夫在開車經過高速公路以後,忽然低頭奇怪地喊了句。


    “怎麽我穿了雙這個?”接著車子速度越來越快,直接衝向了護牆。我丈夫整個人甩了出去,脖子被玻璃割開了一個大口子。而局長隻是被撞暈而已。


    我依稀記得他說早上出門的時候看見門口有雙白*士皮鞋。


    那件事以後,凡是在樓層裏看見那雙鞋子的人,隻要離開這裏超過一天,就會死與非命。所以表麵上我們還住在這裏,但是大家都被看不見的繩子幫著,誰也跑不掉。


    我們討厭鞋子,住在這裏的所有人都經曆過你一樣的恐懼,但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除了出外沒辦法,否則絕對不去穿鞋,我兒子雖然小,但也看見了,所以他也很懼怕鞋子,隻要在家就絕對不會穿鞋子。”女人看著池月說道,麵帶愧疚地說:“你的同學我想可能隻是個警告罷了。其實我不想加害你,但我怕孩子出事,也沒有辦法,而且樓下的人逼這我這樣做。他們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隻要一個和那女人長得很像的你死了,怨氣才能平息。”


    “所以你見我住進來後就想讓我趕快搬走,隻要過一天,我就會死?”池月吃驚地問。


    “你看見的那些東西不是她想讓你離開,而是警告你不準離開。所以,我才會說,我們這些人就如同倀一樣,把你領到這裏來。”小寶母親說完了,長長喘了口氣。


    紀顏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事情似乎清楚了,不過我還是想知道當年那房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揮了揮手,示意我出來。


    “月池暫時留在這裏吧,我和歐陽下去看看。”


    到了五樓門口,我問紀顏打算怎麽辦。


    “其實那件事我有所耳聞,隻是沒記起來發生地是在這裏。我一向喜歡搜羅比較特殊的案件,加上有些警察朋友。其實五年前的事情那女人隻說對了一部分。”紀顏點燃了根煙,順便給了我一根。


    “哦?難道還有後續?”我沒心思抽,好奇地追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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