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倩看著鏡中的自己,幽幽地歎了口氣。


    如果沒有這蒼白的臉色,她的容顏就算用傾城傾國來形容也不過份。而現在,她更像紅樓夢中的林黛玉,孤苦伶仃,淒美中帶著幾絲病態,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她是個苗漢混血兒。


    苗人分為熟苗和生苗。熟苗"服王化、習漢禮",基本上被漢族同化;生苗"不服王化、閉門自治",生活在蠻荒偏僻的山穀之中,與世隔絕。


    吳小倩的母親就是生苗。


    當年,吳小倩父親抱著傳播科學和文明的理想進入湘西的生苗區,曆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在生苗區裏紮下根。雖不為大多數的苗人所理解,依然堅持不懈地教苗族小孩學漢字、看漢書。他的努力沒有白費,至少,他收獲了吳小倩母親的愛情。


    吳小倩母親是頭人的獨女,有著苗人原始的野性和激情,對吳小倩父親一見鍾情,被他身上的儒雅氣質深深吸引。於是,一邊是吳小倩父親教小孩上課的聲音,一邊是吳小倩母親隔山唱歌的聲音。而且,吳小倩父親幾乎每過一段時間都收到吳小倩母親的禮物,繡球、手帕、銀手鐲......


    在媒人的威逼利誘下,吳小倩父親答應了吳小倩母親的求親。過門那天,苗寨裏喜氣洋洋,連續三天都是大擺宴席,寨裏的老少爺們唱著古曲喝起了牛角酒。黑油油的牛角,大的兩斤,少的也有八兩,從不喝酒的吳小倩父親當場就被灌醉。


    結婚後,吳小倩父親依然在苗寨裏教書。很快,他就發現了一件異常的事情:妻子是草鬼婆。草鬼婆是苗人的稱號,意思為養蠱的女子。在吳小倩十六歲之前,她母親是寨子裏最好的草鬼婆。


    吳小倩一出生下來,就險些喪命。聽寨子裏的老人說,她身上得到一種罕見的蠱毒,誰也沒辦法醫治。無奈,母親隻好以蠱製蠱,將一條蛇蠱植入了出生僅有三天的吳小倩體內。後來,那條蛇蠱一直隨著吳小倩成長,直至今天。


    蛇蠱救了吳小倩一命,卻也給她帶來了無窮的後患。她的身體,因為蛇蠱的存在一直虛弱,無論怎麽補也沒用。吳小倩知道,她的靈魂已經一分為二,一半在她體內,另一半在蛇蠱身上。


    後來,在父親的強烈要求下,吳小倩讀書習字,走出了苗寨。從表麵上,她除了有些病態,和普通人沒什麽兩樣。她也曾經查閱過各種古書,想要尋找蠱毒的原理。遺憾的是,大多數語焉不祥,《本草綱目》也隻是簡單地說蠱是一種用來治毒瘡的藥。但這並不妨礙吳小倩成為苗寨裏最出色的草鬼婆,就連母親也稱讚她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蠱術天才。


    吳小倩是隨母姓的。考上大學後,出門時,母親給她講述了蠱術的許多典故。最後,她鄭重其事地叮囑女兒,外麵的世界很複雜,不要萬不得已,千萬別動用蠱術。還有,她們草鬼婆最忌諱姓許的,對所有姓許的人一概敬而遠之,千萬別招惹。


    不輕易動用蠱術吳小倩能理解,畢竟蠱術帶有邪氣,害人容易害己。但遠離姓許的人,她有些以不為然。都什麽時代了,還迷信這些。


    至今,吳小倩隻動用過一次蠱術,對象是那個叫趙啟明的那個政府官員。她極端討厭這種道貌岸然、卑鄙無恥的小人,自以為有點權力和金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強迫別人。


    吳小倩梳好頭發,對著鏡子抿著嘴笑了笑。然後晃悠悠地下樓去食堂吃早餐。


    醫學院的食堂向來是這樣的,一到了吃飯的時間這裏就比菜市場還要吵,到處是亂糟糟的,所謂的天之驕子們蜂擁而入,爭相搶坐位、排隊。這也難怪,食堂就那點東西,去晚了就沒了,隻能等著吃別人剩下的。據說免費供應的骨頭湯裏麵的那塊大骨頭,居然是服役多年的老員工。在醫學院論壇上有一個調查表,你離校後最想做的事什麽,排名第一的是炸了這破食堂,排名第二的才是找份理想的工作。由此可見,醫學院食堂在這些大學生的心目中地位何等重要。


    吳小倩排了十幾分鍾的隊,才勉強盛到一碗稀飯、兩個白麵饅頭,連肉包子都沒了。幸好,她並不挑食--本來她就吃得很少。


    隔壁有幾個女生大聲喧嘩,生怕別人沒聽到她們說話似的。原來,她們是學校女排成員,一個個高大豐滿,健康活力。其中一個短頭發的聲音特別大,她叫謝於春,是女排的主力主攻手。


    吳小倩微微蹙著眉,正在艱苦卓絕地對付一個白麵饅頭,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一股強烈的男人氣息撲麵而來。吳小倩抬頭,看到一張笑容可掬的臉。


    是一個高高大大的男生,笑的時候臉頰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特別的陽光和可愛。


    "請問,我可以坐這裏嗎?"


    "嗯。"


    "你是新來的?"


    "嗯。"


    "臨床醫學係的?"


    "嗯。"


    "我叫楚煜城,學校男排隊員。"


    "嗯。"


    "很高興認識你,你叫什麽?"


    這迴,沒辦法再用"嗯"來迴答。吳小倩放下手中的白麵饅頭,眯著眼睛,凝視著楚煜城。


    旁邊,傳來謝於春酸溜溜的聲音:"有的女生,沒什麽本事,就知道裝清純扮可愛,一副病厭厭的樣子,到處勾男人。"


    吳小倩原本不想理會楚煜城,此時卻來了興致。她微微一笑:"我叫吳小倩。你是男排隊的主力隊員嗎?"


    楚煜城驕傲地說:"我是隊長。"


    "哦。那你們什麽時候有比賽,歡迎我去看嗎?"


    楚煜城喜形於色:"當然歡迎!我們後天就和南江大學排球隊進行友誼賽,到時我來接你!"


    "好,一言為定。"吳小倩收拾餐具,對楚煜城露了個狡黠的笑容,飄然離去。


    楚煜城還站在那裏,望著她的背影,依依不舍。


    謝於春站到了楚煜城身後,幽幽地說:"人家已經走了。"


    楚煜城仿佛這才看到謝於春般,臉上堆起了笑容:"於春,你也在這?"


    "我早就在這,隻是你眼裏隻有那個病美人,看不到我罷了。"


    "說什麽話呢!"楚煜城仿佛哄小孩般,"乖,別生氣了。我先迴下宿舍,你去老地方等我。"


    謝於春的臉色這才好看點:"別讓我久等。"


    "不會!"


    大約十分鍾後,謝於春來到楚煜城所說的老地方--小樹林的一個角落裏。這裏細草柔軟,樹葉遮天蔽日,格外的陰涼。


    一年前,一個月明星疏的夏夜,她在這裏成功地引誘楚煜城一起偷吃了禁果。至今,她還記得楚煜城第一次進入她身體時的生澀。可是,戀愛並不如她想像般中的浪漫和幸福。名義上,她成為楚煜城的女友,實際上,楚煜城對她總是心不在焉。她很清楚,楚煜城並不愛她,她的愛情隨時會夭折。


    謝於春有些傷感。愛情就是這樣,沒辦法勉強,無論她怎麽努力,楚煜城對她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忽然,謝於春看到一個女生走了過來,白衣飄飄,亭亭玉立,赫然是剛才在食堂所見的吳小倩。


    她來這裏做什麽?


    難道,楚煜城又約了她來?


    謝於春躲到一棵樹的背後,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窺視著吳小倩。


    吳小倩似乎沒發覺謝於春,略微觀察了一下,從身上拿出個綠色的飯盒,放在草地上。


    空氣中隱隱飄來一股不知名的香氣,令人心曠神怡,仿佛迷醉般。


    草叢中、樹幹裏、泥土下......小樹林的各個角落裏,不斷各種小動物:色彩斑斕的毒蛇、十幾厘米長的蜈蚣、行動緩慢的大蜘蛛、褐色的蠍子、臃腫醜惡的蟾蜍、成群結隊的毒蟻以及其它各種不知名的昆蟲。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全是有毒的。


    謝於春捂著嘴,心"砰砰"直跳,一滴滴冷汗從發梢垂落下來,驚恐地看著吳小倩,骨頭帶著肌肉顫栗個不停。


    所有的毒物,排著隊爬進綠色的飯盒裏。沒多久,就把飯盒裏擠得滿滿的。吳小倩收起飯盒,從裏麵拎出一條色彩斑斕的毒蛇,詭譎地笑了笑。


    毒蛇懶洋洋地盤在她手上,吐著紅彤彤的舌頭,仿佛一個聽話的寵物般。就在謝於春一眨眼的時間,毒蛇不見了。她看到,吳小倩嘴角有絲殘留的血跡。


    終於,吳小倩帶著她的綠色飯盒離去。


    小樹林裏又恢複了一片寂靜。


    謝於春舒了口氣,拿開捂住嘴的手。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牙齒在"格格"響個不停。


    那個吳小倩,究竟是什麽怪物?


    她慶幸自己沒被吳小倩發現。她無法想像,吳小倩看到她之後,會對她做出哪些邪惡恐怖的事情。


    不行,她得把事情告訴楚煜城!楚煜城鬼迷心竅,如果真和吳小倩交往下去,遲早會被她害死的!


    想到這,謝於春恨不得立刻見到楚煜城。她正想離開小樹林,突然看到一個東西在地上閃閃發光。


    她走過去,蹲下身來,仔細察看。發光的東西呈金黃色,橢圓形,充滿了金屬的質感。


    難道,是一小塊黃金?


    謝於春伸手去撿那塊"黃金",突然,手掌傳來一陣錐心的疼痛。


    "黃金"不見了,掌心出現一個血口,如嬰兒的嘴,不斷蠕動著,鮮血噴湧而出。心如刀絞,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噬咬她的心髒。


    謝於春強忍著疼痛,放足狂奔,想要跑出小樹林求醫。然而,很快,她就跑不動了,渾身腫脹無力。


    她躺在毛絨絨的草地上,仰麵向天。在她殘留意識的最後時刻,無數的金黃色小蟲從她的嘴角、眼睛、鼻孔、耳朵裏爬出來。


    愛情降頭(六)


    2006年10月6日,清晨7點50分。南江市電台。


    再過十分鍾,打開收音機,調頻到南江電台,一曲輕鬆悅耳的音樂過後,就可以聽到《溫馨港灣》主持人雪兒婉約動人的聲音,和互動的聽眾娓娓而談,幫他們解開一個個心結。


    《溫馨港灣》是一個談心節目,卻意外地獲得了高收聽率。一方麵是都市生活節奏越來越緊張,人的心理負擔太重,需要找人傾述;另一方麵,雪兒的主持能力也功不可沒,她對聽眾心理的把握和撫慰讓人感覺特別舒暢。


    秦雪曼就是雪兒。


    和往常一樣,她走進播音室時,時針剛剛指向八點。


    今天,她選擇播放的音樂是波蘭女鋼琴家巴達捷夫斯卡的《少女的祈禱》。她創作這首鋼琴曲時年僅18歲,正是流光溢彩的青春年華,曲中洋溢著少女對人生的無限憧憬和期待。不幸的是,六年後,年僅24歲的她就離開了人世。


    純真輕靈的鋼琴曲輕輕叩擊著心靈中的那片淨土。秦雪曼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對著鏡子微笑。


    音樂是如此美好,以至於她都沉醉其中。這首鋼琴曲,讓她仿佛置身於青春的浪漫、愛情的夢想中,宛若在天空中盡情飛翔的小鳥,簡單卻快樂。


    電話響了。


    秦雪曼接通電話:"你好,我是主持人雪兒。請問,你有什麽事要和我說嗎?"


    她的聲音特別甜美,仿佛卡通動畫中的少女聲音般,有一種純真的味道。


    "你好,雪兒姐姐。我是南江醫學院的學生,叫小敏。我很喜歡聽你的節目,我們寢室的女生都喜歡聽你的節目。"


    南江醫學院的學生?這麽說,是自己的學妹了。秦雪曼心中微微一笑。


    "謝謝你,小敏。"


    小敏的聲音猶豫起來:"我......我想和你說說我的故事。"


    "好的。讓我們一起來聽聽小敏的故事。"


    小敏說,她是一個內向靦腆、不善言辭的女孩。她有一個從小玩到大的死黨,叫思婷,大大咧咧、外向爽朗。她們一起上中學、一起考進醫學院,然後,又住在一個寢室。小敏長得比較漂亮,有不少男生追求她,但每次都被思婷給擋住了。思婷一直很照顧她,全心全意保護她,不讓她受別的女生欺負,更不讓她被那些花心蘿卜的男生欺騙,直到傑的出現。


    傑帥氣,開朗,仿佛濁世翩翩佳公子般,玉樹臨風,多才多藝。他還特別幽默健談,隻要有他在的地方,總能高潮迭起、笑聲不斷。這麽優秀的男生,小敏沒辦法拒絕。很快,兩人就成了情侶。思婷放心地將小敏交給了傑,並鄭重地叮囑傑,要好好地珍惜小敏,否則她饒不了傑。


    可是,僅僅隻過了三個月,傑對小敏的寵愛和嗬護就隨著時間迅速遞減。更悲傷的是,小敏發現傑背著她和其他的女孩卿卿我我,生活靡爛到無法想像的地步。她苦苦追問傑,為什麽會變得這樣?傑冠冕堂皇地告訴她,他是個男人,有正常的欲望需要。既然你滿足不了,我自然要去找別人。


    原來,小敏很天真的以為,愛情和**是可以分開的,愛一個人,不能隻愛她的身體,更要愛她的靈魂。**,隻能是婚後的行為,既是對自己的負責,更是對他的考驗。可最終,在一次次侵犯和鬥爭中,小敏屈服了,她不想失去傑。


    聽到這,秦雪曼幽幽地歎了口氣。很傻很天真的小敏並不明白,男人是一種多麽複雜的生物。對於他們來說,喜新厭舊幾乎就是一種與天生來的本能。小敏在答應傑的性要求時,她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果然,小敏說,剛開始,傑還很樂衷於和她**。但沒多久,他就感到膩味。他甚至在一次醉酒後對另一個女孩說,小敏象塊木頭一樣,一點也不配合他,一點意思也沒有。偏偏,那個女孩將這句話原封不動地轉告給了小敏,並且告訴她,傑這樣的人是絕對不可以信任的,他同時和好幾個女孩交往。


    再美的夢,也會有破碎的那天。所有的一切,都煙消雲散,留下的,隻有滴血的傷口。小敏徹底崩潰了,她不吃不喝,躲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仿佛死了般,就這樣躺了三天,直到思婷的到來。思婷耐心地照顧她,開解她,竭盡全力讓她開心起來。她甚至還打了傑的暗棍,差點把傑打暈,把他打進了醫院,據說有輕微腦震蕩。


    小敏在思婷的開導下漸漸恢複生氣。雖然,有時候,她看到傑時心還是很痛,但她已經能和常人一樣笑著麵對生活了。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愛情的傷口漸漸愈合。


    後來,她又遇到了另一個優秀的男生:儒。儒和她一樣,內向靦腆,喜歡看書,學習成績優異,很有安全感。可是,這次,思婷卻堅決反對。她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儒也不例外,他們隻是在**的驅使下喜歡她的身體。


    接著,思婷說出一句讓小敏天旋地轉的話:這個世界上,隻有她對小敏的愛情才是最純潔最神聖的。


    秦雪曼懷疑自己沒有聽清楚:"小敏,你是說,思婷愛上了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女生寢室4:玉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沈醉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沈醉天並收藏女生寢室4:玉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