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降頭(一)


    方媛注意到,楊浩宇突然雙手抱頭,似乎痛苦不堪。他的肌膚裏,隱隱有花朵盛開的痕跡。不是一朵,是成千上萬朵小花突然間緩緩綻放。


    21、


    2006年10月6日,清晨6點20分。441女生寢室。


    天亮了。


    柳雪怡起床去照鏡子,眼睛有些浮腫。鏡子裏的她,依然是那樣普普通通,除了她的眼睛,沒有其它值得炫耀的資本。她的眼睛很清澈,仿佛一泓秋水般,盈盈流動。用她的死黨程靈寒的話來說,她的眼睛仿佛有種魔力,能讓人的心境變得祥和、寧靜。


    她已經依約住進了441女生寢室,和方媛成為朝夕相處的室友。直到現在,她才明白母親的選擇--作為普通人,想要達到目的,過上富足的幸福生活,就要不擇手段,甚至是犧牲肉體。這個世界上,除了愛情,一切都是肮髒的,沒有什麽是值得去追求的。從她的母親身上,她看透了塵世冷暖、人情世故。所有人的,都在爾虞我詐地相互利用,仿佛一個個演員般,心照不宣。她相信,隻要她耍些手段,很快就能成為方媛的知心好友。


    可是,她真能得到理想中的愛情?那個蒙麵女巫真能讓她如願以償?


    她心中沒底。但好歹,她也要去試試,即使隻有百分之一的渺茫希望,她也要用百分百的努力去爭取。當愛情和尊嚴麵臨選擇時,她會毫不猶豫的舍棄所謂尊嚴,選擇神聖不可褻瀆的愛情。


    "這麽早就起來了?"身後,傳來方媛的聲音。


    "嗯,我習慣早起。"柳雪怡對方媛擠了個笑臉,想了想,接著說,"你呢,也這麽早?"


    "我起來晨練。"


    "我陪你去跑步。"


    "好的。"


    兩人洗漱後,換了運動衣,走出女生宿舍,沿著醫學院的校園慢慢地跑步。


    仲夏的清晨,給人一種很爽淨的感覺,就連空氣也仿佛帶著一股子清甜味。校園的小徑上,不時遇見其他跑步鍛煉的同學,有的還穿著情侶裝,邊跑邊聊天,其樂融融。


    大約跑了十幾分鍾,方媛的內衣被汗水濕透了。這兩年,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了,仿佛總有塊沉重的石頭壓在身上,運動能力衰退得厲害。跑到籃球場時,方媛看到柳雪怡停了下來,癡癡地望著籃球場上,一臉的落寞。


    籃球場上,有些學生零零散散地打球。順著柳雪怡的目光看過去,居然是昨天看到的那個楊浩宇,他正在和一個瘦高的女生進行單挑。顯然,那女生是門外漢,拿著球一直在走步,甚至耍賴般地用手推楊浩宇。楊浩宇隻能無奈地給她讓路,盡管如此,她的上籃依然沒成功。


    "不算,你防守犯規了,我要罰球!"女生撅著嘴說。


    楊浩宇睜大了眼睛:"仙兒,你有沒有搞錯,我防守犯規?"


    "就是防守犯規!就要罰球!怎麽樣,這是裁判的決定!不服再吹你技術犯規!"仙兒嬌笑著說。


    楊浩宇攤攤手,搖了搖頭,喃喃自語般:"還好nba的裁判不會上場打球,否則,科比也隻能甘拜下風。"


    仙兒興高采烈地持球在手準備罰球。


    楊浩宇又走上來說:"等等,仙兒,你是在罰球?"


    "是哪,有什麽問題?"


    楊浩宇假裝出痛苦的神情:"天啊,罰球要在罰球線外的。"


    "我知道啊,我現在就站在罰球線上。"


    "你的罰球線......"楊浩宇驚愕地問,"是不是離籃框也太近了?"


    "我的罰球線就在這裏!怎麽樣,不行啊!"仙兒氣嘟嘟地說,"別羅羅嗦嗦的,讓開!不然再吹你一個技術犯規!"


    楊浩宇終於無話可說,苦笑著站在一旁看仙兒罰球。


    仙兒的球技實在糟糕。第一個罰球扔得力量不足,被籃框彈出去了。第二個罰球在籃框上轉悠了幾圈終於進了。


    "耶!"仙兒跳了起來,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她跑到楊浩宇身旁,用手指著他的鼻子,嬌笑著說:"你輸了!這迴,你慘了!這個星期的早點、午餐、晚飯,全部由你來排隊買單。嗯,還有,還要幫我洗碗,我的衣服你也要幫我洗!"


    楊浩宇仿佛要暈過去:"不是隻說輸了買早點的嗎?怎麽多了這麽多?"


    仙兒洋洋得意:"就是這麽多,誰叫你沒聽清!怎麽樣,服了吧!"


    楊浩宇連連點頭:"服了服了。你的球技,真是讓人五體投地。我真的認為,喬丹也單挑不過你。隻不過,你確定,你的衣服也要我洗?"


    "是啊。有什麽問題?"


    "隻有一個小小的問題。"楊浩宇臉上出現壞壞的笑容,"你的內褲是否也要我洗?"


    仙兒臉蛋微微泛紅,大叫:"楊浩宇,你這個變態!"


    楊浩宇放聲大笑,他終於贏了仙兒一迴。這時,他才發現身旁的柳雪怡和方媛。


    "雪怡?這麽巧?"楊浩宇望了眼仙兒,眼神有些不自然。


    仙兒的臉一下子就黑了,烏雲密布,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居高臨下地看著柳雪怡,冷冷地"哼"了一聲。


    楊浩宇有些尷尬,幹笑了兩聲,看著方媛:"這位是你的同學?"


    "我的新室友,方媛。"柳雪怡竭力控製自己的情緒,讓自己顯得冷靜大方。


    "方媛!"楊浩宇眼睛突然放出熾熱的光芒,看得方媛都有些不好意思。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種美女。有種美女,是一眼看過去讓你驚豔,但看多了就意味索然,平淡無奇;還有一種美女,是第一眼看過去感覺平平,但越看越有味道,印象深刻。方媛屬於後者,在並不驚豔的容顏中彌漫著獨特的高雅氣質,仿佛老酒般,讓人迴味。再加上441女生寢室的神秘傳說,讓男生不感興趣都很難。


    仙兒明顯對她們產生了敵意,拉著楊浩宇的手說:"走,我們去吃早點!"


    楊浩宇對柳雪怡和方媛抱歉地笑了笑,仿佛一個被牽著鼻子的牛,乖乖地跟著仙兒。


    "楊浩宇!"柳雪怡臉漲得通紅,"等一下,我有話想和你說。"


    "哦?"楊浩宇看了眼仙兒,有些遲疑,"你說吧。"


    "我想單獨和你說。"


    "那......"楊浩宇輕聲對仙兒說,"仙兒,你等我一會,好嗎?"


    "不好!"仙兒一下子發作起來,"楊浩宇,你別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麽!你答應過我,永遠不會再見這個賤女人!"


    仙兒的聲音太大,把附近的學生們都吸引過來了。他們一向喜歡看熱鬧,尤其是這種涉及到情感的桃色糾紛。


    當著這麽多人,楊浩宇的臉上也掛不住了:"我是答應過你,把事情和她說清楚,以後盡量少來往。但我沒說過,永遠不見她!何況,你也沒有權力要求別人這樣做!"


    仙兒怔怔地看著楊浩宇,看來,她在兩人的世界裏霸道慣了,沒想到楊浩宇居然會反抗她。


    "雪怡?"一個女生擠了進來,眼睛小小的,眉毛彎彎的,嘴巴翹翹的,給人一種很聰慧的感覺。


    "小寒?"柳雪怡有些驚喜。原來,這個女生,就是她在南江醫學院唯一的死黨程靈寒。


    "你在這裏做什麽?"程靈寒指了指楊浩宇,"他就是你說的那個很好很好的男孩?"


    "是的。"柳雪怡望向楊浩宇,眼神裏充滿了哀怨。


    沒有幾個男生能受得了這種眼神,楊浩宇也不例外。他終於柔聲說:"雪怡,你有事,直接說出來吧。"


    柳雪怡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她感覺到自己身體裏的雌**情花在瘋狂的繁衍,每一個地方生機勃勃、充斥著成長的欲望。


    然後,她說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句話:"楊浩宇,我想和你說的話隻有三個字,我--愛--你!"


    愛情降頭(二)


    時間仿佛被凝固。整個籃球場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楊浩宇。


    溫度陡然間升高了許多。楊浩宇的額頭和鼻尖開始沁出細小的汗珠。


    柳雪怡就用她那雙秋水般盈盈流動的眼睛深情地凝視著楊浩宇,仿佛一朵無名的小花蕾,刹那間華麗地綻放,用盡它一生的資源來釋放它所有的美麗。


    她在等待一個答案,她一生都會刻骨銘心的答案。


    楊浩宇本來是個極為豪爽的男生,可此刻,他竟然手足無措、惶惑不安。他不敢對視柳雪怡的眼睛,她的光芒讓他自慚形愧。再普通的女孩,也是有她最美麗的時候,自信和真誠就是最好的化妝品。


    平靜沒有持續多久,很快,籃球場上圍觀的人群喧囂起來。有的鼓掌,有的叫好,有的吹起了口哨,還有的人大聲叫道:"楊浩宇,是個爺們就給句話。"


    楊浩宇還在猶豫,可憐巴巴地望著仙兒,似乎想從她那裏得到幫助。


    仙兒再也忍受不住,她幾乎跳了起來,指著柳雪怡的鼻子大罵:"賤人!你怎麽這麽不要臉!找到不男人?大街上這麽多,你脫光衣服,總有一個會犯賤找你的......"


    仙兒越罵越難聽,後麵的話,根本就不應該是出自一個受過教育的女大學生之口。柳雪怡沒有爭辯,她隻是用她清澈的大眼睛,一如既往地凝視著楊浩宇。她的眼中,所有的人都消失了,隻有楊浩宇,這個她夢中的白馬王子。


    方媛注意到,楊浩宇突然雙手抱頭,似乎痛苦不堪。他的肌膚裏,隱隱有花朵盛開的痕跡。不是一朵,是成千上萬朵小花突然間緩緩綻放。


    方媛愣住了,她揉了揉眼睛,楊浩宇肌膚裏的花朵消失了。她茫然地望著四周的人群,沒有人出現異樣的神情。難道,所有的人,都沒有發現?難道,剛才那一幕詭異的場景,隻有她一個人看到?又或者,這僅僅是自己的幻覺?


    接下來的事顯得更匪夷所思。楊浩宇終於挺直了胸膛,轉身麵對著仙兒,冷冷地說:"夠了!閉嘴!"


    仙兒張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這個她深愛著的男生。他竟然在大庭廣眾下叫她閉嘴!


    楊浩宇深唿吸,然後,他說了一句讓仙兒天旋地轉的話:"我們分手吧。"


    心中的愛情殿堂在瞬間倒塌。仿佛天崩地裂般,腳下的地球飛速旋轉,幾乎讓她站立不住。


    "你說什麽?"仙兒仿佛不敢相信般,癡癡地望著楊浩宇,"你剛才說什麽?"


    楊浩宇疲憊地迴答:"我再重複一次,我們分手吧。我們已經結束了。"


    仙兒幽幽地看著楊浩宇,又望了望柳雪怡,嘴裏開始發出輕微的笑聲,笑聲慢慢放大,傾刻間變成尖銳的狂笑聲。


    "楊浩宇,你瘋了!你不要我就算了,我不怪你!可是,你竟然會要這個賤女人!你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她有什麽好?要才沒才,要貌沒貌,連撿垃圾的人都不要的賤女人,你竟然像狗一樣搶著要!"


    楊浩宇沒有反駁,他隻是走到柳雪怡身邊,牽住了柳雪怡的手。


    仙兒沒有再罵了,她的心,碎成了一片片。她失去了愛情,但她依然保持著尊嚴,推開圍觀的學生,昂首挺胸地離去。


    她的背影,是那麽孤獨,那麽憔悴。倔強的背後,是一個哭泣的靈魂。


    方媛悄悄退出人群,迴到441女生寢室。蘇雅、秦雪曼、淩雁玉她們三個都不在,大概是吃早飯去了。


    晨練時出了一身的汗,現在幹了,粘在身上,特別難受。方媛迴寢室拿好毛巾、洗發水、香皂、內衣等物品,準備去學校的公共澡堂洗澡。


    方媛喜歡冬天洗冷水澡,夏天洗熱水澡,這樣更能鍛煉肌膚和體魄。和絕大多數大學的寢室一樣,441女生寢室裏也是隻有浴室,沒有熱水供應。所以,想洗熱水澡,隻能去學校的公共澡堂。


    現在是仲夏,又是清晨,很少會有人選擇這個時間去公共澡堂洗澡。方媛走進澡堂的時候,澡堂管理員呂阿姨嘴裏還在嘀咕,說現在的女孩子真奇怪,一個個大清早就跑來洗澡。


    澡堂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建築,十分破舊。窗戶閉得很緊,青白色的燈光在紅磚上投下討厭的陰影。在一些木質的屋簷下,蜘蛛肆無忌憚張開一張張透明的網,不時有飛蟲撞上,在蜘蛛的毒液下掙紮。由於沒有空氣對流,裏麵仿佛火爐般沉悶,不時能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仿佛蝙蝠拍打著翅膀飛行。


    這樣的公共澡堂,在沒人的時候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方媛卻沒有想這麽多,她老家的房子比澡堂更加破舊、更加肮髒。她在澡堂的中間地帶選擇了一個蓮蓬頭,調試好水溫。和大多數女生一樣,方媛先洗頭發的。她用溫水先浸溫頭發,衝洗掉表麵的汙垢,塗上洗發水,輕輕地搓揉。


    忽然,澡堂裏傳來一陣女人的哭泣聲。聲音很小,卻很悲傷,在澡堂的蒸氣中斷斷續續。方媛愣住了。她以前也聽說過,澡堂裏有不幹淨的東西,曾經有個紅衣女生深夜吊死在這裏。誰也不知道她自殺的原因,更不知道她是怎麽溜進來的。後來,就有女生說,洗澡的時候經常能看到一個紅衣女生,有時在一邊洗澡一邊唱歌,有時在一邊洗澡一邊哭泣。偶爾,她也會忘記帶洗發水、護發素、香皂什麽的,會向身邊的女生借。這時,你千萬不要借給她,否則,她會借機溜進你的身體,控製你的靈魂,成為傳說中的"鬼上身"。這就是十大靈異事件中的借屍還魂事件。


    方媛當然不相信這些。但此時,在寂靜無人的澡堂裏,突然聽到女人的哭泣聲,還是讓她心神惶惶。澡堂仿佛一個巨大的封閉的棺材,一排排蓮蓬頭讓她聯想到屠宰場的掛鉤。在那裏,所有的動物屍體被掛在鐵鉤上,輸送到固定的案板上,肢解,包裝。


    從小,方媛就害怕進去屠宰場,她老是在想,如果掛鉤下麵的不是豬羊的屍體,而是人的屍體,應該怎麽辦?那時,她經常做噩夢,夢見自己裸露著懸掛在屠宰場的掛鉤上,等待屠刀的肢解。甚至,她能聽到自己被鋒利的屠刀肢解時的痛苦呻吟聲。


    據一些科學家分析,宇宙是平行的,世界存在很多個不同的宇宙,每個宇宙都有一個相同的"我"。也許,在另一些不知名的宇宙中,人類成為其它高智慧生物的圈養對象,像豬羊一樣被集體宰殺。


    方媛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些恐怖的想法。冰凍的屍體,帶血的屠刀,蠻橫的屠夫、待宰的羔羊,這就是方媛對屠宰場的印象。多年來,她一直在腦海裏驅趕這個影像,試圖讓自己忘記,沒想到多年後居然會在這個公共澡堂裏再次迴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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