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教師宿舍的入口處閃出一個人影,飛奔而來。皎潔的月光下,羅海看得清清楚楚,那個人影是黑色的!黑皮衣,黑皮靴、黑皮帽,一張慘綠的臉,仿佛一頭兇猛敏捷的黑豹。


    羅海大喝:“什麽人?站住!”


    黑衣人非但沒有停下腳步,反而加速迎麵奔來。


    事到臨頭,羅海也沒有多想,硬著頭皮迎上去。一米八一的身高,一百五十斤的體重,加上長期體育鍛煉造就的肌肉群,完全是彪形大漢的個頭,即使在身高馬大的校衛隊成員中也是相當突出的。徐天在校衛隊卻是以斯文儒雅著名的,從來沒看到他和別人動過手。剛才卻毫不費力地把黑衣人摔了個跟頭。


    想到這點,羅海畏懼之心大減,看準時機,待黑衣人臨近,大喝一聲,伸腳側踢黑衣人。羅海這腳,是對著黑衣人的腰眼踢過去的,蓄勢已久,勁力十足。按理說,黑衣人在高速奔跑中,難以躲避。可黑衣人似乎早就料到了羅海會有此動作,鬼魅似的變向,輕鬆閃過,如風一般唿嘯而至,繞到羅海的身後,伸腿橫掃。羅海右腿在空中沒有收迴,左腿受到重擊,站立不穩,立刻摔倒在地。


    黑衣人沒有繼續攻擊,一擊得手,轉身就逃。羅海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左腿似乎被踢得骨折了,稍稍用力就鑽心般的疼,勉強追了十幾米,實在追不上,眼看著黑衣人的背影漸漸縮小模糊,就要逃出他的視線範圍。


    羅海心中懊惱不己,正無計可施,突然看到另一個方向蕭強帶著幾名刑警風馳電掣地急奔而來,連忙指著黑衣人的背影,對蕭強他們大聲叫喊:“在那邊!快追!”


    聽到羅海的提醒後,蕭強他們發現了黑衣人的行蹤,改變前行方向,成扇形散開圍捕黑衣人。黑衣人雖然熟悉醫學院的地理環境,卻始終無法擺脫刑警們的追捕,奔跑了十多分鍾,最終被逼到了醫學院的一個死角,無處可逃。


    黑衣人不死心,妄想突出重圍,運用各種擒拿技巧,一口氣摔倒了好幾名狹路相逢的刑警。這些刑警也不是吃素的,前赴後繼,一擁而上,黑衣人畢竟是孤身作戰,雙拳難敵四手,抵抗了一會,終於還是被眾人製伏就擒。


    “喲,還戴著麵具!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什麽人?”蕭強冷笑著走近黑衣人,伸手揭去他臉上那張醜惡可怖的麵具。


    一張熟悉的臉孔出現在蕭強麵前。


    第八章步步殺機(8)


    “怎麽是你?”蕭強渾身一震,瞪大了眼睛,“曾處長……原來……真的是你!”


    曾國勇斜睥了蕭強一眼,沒有說話,似乎完全不認識他一般。


    蕭強上上下下打量著曾國勇,眼神中充滿了疑問,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麽,話到嘴邊,又忍住了。


    曾國勇被關押到南江市公安局的拘留室。馮婧則被發現癱倒在曾國勇的家門口,她吸入過量的乙醚而暈厥。


    當晚,蕭強連夜找到方媛和徐天,詢問事情發生的經過。第二天,蕭強忙了一整天,在南江醫學院搜集曾國勇的資料。


    第三天,蕭強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和馮婧一起去提審曾國勇。


    八點十分,陽光依然熾熱明耀。曾國勇端坐在拘留室的角落陰影裏,麵無表情。他的一雙眼睛微微閉著,仿佛老僧入定般,對身邊的一切不聞不問。


    一個年輕的刑警準備做筆錄。


    讓曾國勇意外的是,蕭強居然讓馮婧負責提問審訊,他自己則靜靜地坐在一旁,一言不發,饒有興趣地看著曾國勇,不知在想什麽,不可捉摸。


    “姓名?”


    曾國勇置若罔聞。


    “問你話呢,姓名!”馮婧拍了下桌子,怒氣填膺。


    正是因為相信曾國勇,她才麻痹大意,沒有提防他,結果被他迷暈了。這件事,說有多丟臉,就有多丟臉,同事們一個個笑得賊兮兮的,甚至還不懷好意地問她,有沒有感到哪裏不舒服,問得馮婧耳根火辣辣地燒,不知如何迴答,隻能落荒而逃。現在她一看到曾國勇,就一肚子氣。


    曾國勇緩緩睜開眼睛,嘴角浮現幾絲嘲諷。


    “別以為你不說話我們就拿你沒辦法!還是那句老話,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們已經充分掌握了你的犯罪證據,之所以還沒有把案卷移送檢察院,隻是給你一個從寬處理的機會。你自己想清楚。”馮婧停了一會,盯著曾國勇的眼說:“現在,我再問你一次,姓名?”


    曾國勇緩緩傾斜著腦袋,看著馮婧,閉上眼睛沉思了幾秒,終於肯開口了:“曾國勇。”


    “你謀殺方媛的動機是什麽?”


    “我沒有謀殺方媛。”曾國勇想也不想地說。


    馮婧輕蔑地看著曾國勇:“你沒有謀殺方媛?我們去電信局查過了,那個神秘的1414114的電話號碼,其實就是你家的電話號碼。我們在你家裏,搜到一個電話信號幹擾器,一個高倍數望遠鏡。這種幹擾器,能幹擾接聽電話的來電顯示。而那個高倍數望遠鏡,恰好能從你家窺看到前麵的441女生寢室。還有,441女生寢室曾經出現了一條劇毒的眼鏡蛇,是一個懂得捕蛇的人故意放進去的,而你,恰恰就是懂得捕蛇的人。方媛說,她逃到停屍房時,停屍房的門是開著的,很可能是黑衣人原來打算迷暈她後把她隱藏在停屍房裏。能打開停屍房的,除了何偉外,還有身為保衛處長的你。”


    “這能說明什麽?隻能說明我給方媛打了個電話,平常喜好研究天文學,懂得捕蛇。保安處不但有停屍房的鑰匙,南江醫學院所有教學房間的鑰匙都有,難道出了事,全是我做的?”


    “如果不是心裏有鬼,打個電話,用得著這麽鬼鬼祟祟嗎?還研究天文學?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德行!物證人證齊全,你還要狡辯?


    “是嗎?”曾國勇故意將這兩個字的音節拖得長長的,“那證據呢?”


    “不是嗎?”馮婧冷笑,“你將水通電,注入停屍房,想害方媛觸電而亡,這方法真不錯,可惜,沒有成功。你沒想到吧,聰明的方媛躲過了你的絕殺。我們拿你穿的那身黑衣和麵具給方媛辯認了,她能確定這些就是謀殺她的那個黑衣人所用的裝備。還有,從你身上搜出來的浸了乙醚的絲巾。難道,你認為,這些證據,還不夠嗎?”


    “既然你們認為證據足夠了,何必再審,浪費時間?直接把案卷移送到檢察院,不是更好?”


    “曾國勇!你別囂張!據我們掌握的證據來看,你所犯下的滔天惡行,不僅僅是謀殺方媛未遂這一件。陳安琪,黃嘉雯,都是你殺死的!”


    第八章步步殺機(9)


    55、


    曾國勇一臉不屑:“你不要含血噴人。陳安琪、黃嘉雯的死,和我無關。”


    “和你無關?”馮婧冷笑,“好一個和你無關!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了。”


    “你們說我殺了陳安琪、黃嘉雯,證據呢?現在是法製社會,你們刑警辦案,也要遵守法律程序。有證據,就直接起訴我。拿不出證據,就別詐詐唬唬,我不吃這一套!”


    馮婧語塞。確實,警方拿不出曾國勇殺害陳安琪和黃嘉雯的相關證據。曾國勇的手法太老練了,在現場根本就沒留下一點痕跡,一個指紋、一根頭發、一滴鮮血都沒收集到。


    “怎麽了,沒話說了?你們最多起訴我殺人未遂。就是這點,我也不會承認的。方媛僅僅是看到和我著裝相似的黑衣人,她又沒看到黑衣人的真實容貌,怎麽能肯定我就是黑衣人?而且,我有不在場的時間證明。”


    “時間證明?”


    “不錯。在你來找我之前,我一直在看電視。幸好,當時電視正在直播歐洲冠軍杯,皇馬對曼聯,我正好看完了上半場,很多精彩鏡頭都記得一清二楚。上半場快結束時皇馬的羅納爾多攻入了一球。”原來,曾國勇早就有對策,怪不得這麽鎮定。


    這迴,輪到馮婧不知所措了。


    難道,那個謀害方媛的黑衣人,真的不是曾國勇?


    “那你為什麽要迷暈我,倉皇出逃?”


    “我隻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


    “開玩笑?有這麽開玩笑的嗎?那種情形下,能開玩笑嗎?”


    “所以,我錯了。我現在沉重地向馮警官賠禮道歉。”曾國勇裝出一副沉痛懺悔的樣子,卻假得要命。


    蕭強不動聲色地遞給馮婧一疊信紙,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顯然是他事先寫好的。馮婧看完後,麵有喜色。


    “別裝了!曾國勇,我告訴你,趁早打消僥幸心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不錯,我們現在是找不到你殺害陳安琪和黃嘉雯的有力證據,但這並不代表你就可以逃脫法律的製裁。其實,蕭隊長早就懷疑你了。據法醫的屍檢報告,兇手殺害陳安琪和黃嘉雯的手法十分純熟老練,這說明他不是第一次作案。按犯罪心理學的常理來說,在這之前,兇手應該至少還殺了一個人。被殺的這個人,不但是兇手身邊的人,而且與兇手關係密切,身份應該和陳安琪、黃嘉雯一樣,是南江醫學院的學生。一個學生,死亡或失蹤,身為學校保衛處處長的你不可能不知道,但蕭隊長向你了解情況時,你卻故意隱瞞,沒有提供名單。”


    曾國勇“哼”了一聲:“我是為了南江醫學院的聲譽著想。”


    “是嗎?好吧,就算你是為了南江醫學院的聲譽著想。不過,我告訴你一件事,方媛特意提醒我們,她困在停屍房時,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黑衣人走進停屍房追殺她,卻被一具年輕的女孩屍體嚇跑了。曾國勇,你對此有什麽看法?”


    曾國勇渾身一震,沉默不語。


    “不願意迴答?好吧,我告訴你。一個兇狠殘暴的殺人惡魔,膽大妄為,怎麽可能會被一具女孩屍體嚇得慌不擇路地逃跑呢?除非,這具女孩屍體,對他有著特殊的意義。我們查到這個女孩的名字,她叫柳玉香,是南江醫學院的女學生,兩年前的一個深夜躲在水房裏上吊自殺。”


    曾國勇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兩隻手哆嗦著,完全失去了剛才的鎮靜。


    “我現在問你,曾國勇,你認識不認識這個柳玉香?”


    曾國勇低著頭,有氣無力:“認識。”


    “你們兩個人是什麽關係?”


    “師生關係。”


    “師生關係?除此之外呢?”


    曾國勇沉默了一會,艱難地吐出幾個字:“還有戀愛關係。”


    “你的年齡都可以當柳玉香的父親了,還和她談戀愛?我看,你是把她當作性伴侶吧。當年,南江醫學院曾經發生一起轟動一時的桃色事件,柳玉香的男朋友,把你和柳玉香捉奸在床。有這迴事沒有?”


    曾國勇低著頭,點了點頭。


    “在外人的眼中,這件事很奇怪。柳玉香來自農村,容貌清秀,一向潔身自好,以學業為重。一直到了大四,這才結交了一個男朋友,兩人一向恩恩愛愛,情真意切,被視為模範情侶,怎麽會突然背著男朋友和你上床?曾國勇,你能告訴我們原因嗎?”


    第八章步步殺機(10)


    曾國勇緘默不語。


    “其實,你不說也無所謂。兩年前,我們警方組織過一次大型掃黃活動,抓到一個從事**活動的女大學生,那個女大學生的名字,就叫柳玉香。據我們了解,當時,柳玉香的家境本來就貧寒,下麵還有五四個弟弟妹妹,為了支援她讀書,負債累累,家徒四壁。她的母親長年臥病在床,偏偏此時,父親在外打工時不慎摔斷了腿,住院治療需要一大筆錢。為了籌錢,柳玉香隻好向社會惡勢力借錢,答應從事**活動來還債。不巧的是,正好遇到了掃黃行動,就抓了進來。辦案人員了解情況下,念她是初犯,確有苦衷,沒有深究,拘留了幾天,通知醫學院派人來領人。領走柳玉香的人,就是你曾國勇!我們查看過柳玉香的檔案。檔案裏,這件事,隻字沒提。顯然,你幫柳玉香向學校隱瞞了這件事。當然,你也不是白幫忙的,你開出的條件,想必就是柳玉香的身體吧。”


    曾國勇小聲爭辯:“她是自願的。”


    “自願?你以為你是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大明星?她自願為你獻身?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地獻身?事實上,你為了滿足你的生理需求,一直在脅迫這個可憐的女孩。”


    “她本來就是個**!我又不是沒給錢!”曾國勇在馮婧一再的質問之下,突然惱羞成怒,大聲叫囂起來。


    馮婧驀然生出許多悲憤出來,為了柳玉香這個從未謀麵的可憐女孩。是的,她的確出賣了自己的身體。但是,她有什麽錯?這個社會,越來越冷漠,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崇尚金錢和權力,她一個弱女子,拿什麽和悲慘的命運抗爭?她能怪誰?怪越來越昂貴的大學教育體製?怪貧困沒有能力而生活在社會底層的父母,還是怪日漸沉淪的社會風氣與價值取向?


    柳玉香已經死了。也許,她這一生,都沒有感受到多少快樂。


    “你給我閉嘴!”馮婧漲紅了臉,罵了句髒話,隨手拿起桌上的台燈就扔了過去。


    曾國勇坐在那裏,略微閃了閃身。台燈砸在他的背上,燈泡炸開,碎了一地玻璃。


    “人都死了,你還詆毀她,你還有沒有人性!”馮婧怒發衝冠,氣勢洶洶,如果不是蕭強拉住,她真要濫用私刑了。


    這次,曾國勇沒有爭辯。


    馮婧走到窗口吹了一會風,讓自己冷靜下來:“柳玉香的男朋友把你和柳玉香捉奸在床,這件事,讓她名聲掃地,無地自容。沒過兩天,她就死了,醫學院的結論是她服毒自殺,當時,警方承認了這一結論。柳玉香的家人本來想找醫學院理論的,後來卻不了了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一方麵答應賠償柳玉香的家人一大筆錢,另一方麵拿出柳玉香從事過**活動的事情,軟硬兼施,逼柳玉香的家人放棄追究。你這麽做,隻有一個原因,柳玉香根本就不是什麽上吊自殺,而是你殺的。你之所以看到她的屍體就嚇得落荒而逃,是因為你做賊心虛!”


    這迴,曾國勇沒有分辯,低著頭,始終一言不發,身體在微微顫抖。


    馮婧稍稍歇了口氣,整理一下思路,打算趁曾國勇心理防線動搖之際,再接再厲,徹底擊潰曾國勇的心理防線。


    這時,突然傳來一陣手機鈴聲。蕭強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他接聽電話,臉色變得越來越嚴峻,兩道眉毛緊緊擰在一起。


    兩分鍾後,蕭強掛了手機,轉臉對躍躍欲試的馮婧說:“今天的審訊到此為止。”


    “可是……”馮婧有些不甘心,她不想放棄這個大好機會。


    “沒有可是!”蕭強態度決絕,頭也不迴地扭頭就走。


    第九章狂者歸來(1)


    56、


    曾國勇押下去後,馮婧悶悶不樂,找蕭強理論。


    “蕭隊,你為什麽不讓我審下去?是不是認為我審訊曾國勇時做得不好?”


    蕭強看出了馮婧的不快,勉強擠出幾絲笑容:“沒有,你剛才的表現很好。”


    “既然我表現好,為什麽要中止審訊?剛才多好的機會啊,曾國勇明顯動搖了,我敢肯定,柳玉香就是他殺的。隻要再逼問下去,他的心理防線堅持不了多久就會崩潰,到時一五一十地交待一切,不好嗎?”馮婧還在惋惜。


    蕭強隻得說:“好。”


    “既然好,你為什麽要中止!”馮婧更加不樂意了,“蕭隊,我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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