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聲音不斷侵蝕冷若嵐的神經,從開始的憤怒,到現在她已經沒脾氣了,大姐,你老行行好,不分給我吃沒關係,但拜托你到外麵去吃吧。冷若嵐頹著一張臉,透過紅蓋頭的邊緣緊盯著右方地麵那雙腳,希望那雙腳能把它的主人帶離此地,起碼不要讓自己聽到那聽著就感覺吃得很香的聲音。


    也許是冷若嵐過於哀怨了,連老天都看不過眼,突然,“楊大娘,你到外麵坐著吃吧,這裏我守著。”“哦,好。”然後一陣腳步聲後,地麵上紫紅的繡花鞋換成了大紅,房內恢複安靜。


    冷若嵐籲出一口氣,不知是不是錯覺,感覺沒那麽餓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冷若嵐耳尖動了動,是小翠的聲音,“夕語姐姐,小姐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呀?午膳沒用,小姐一定餓了,不知她們有沒有給水小姐喝?”原來結婚這麽可憐的呀,要是連水都沒得喝,那小姐就太慘了。


    沒有啊,我隻能坐在這裏,至今滴水沒進,小翠你快來救我!“每個人結婚都這樣的,你瞎嚷嚷什麽?等尉遲莊主來迎接,小姐就可以出來了。”夕語淡淡地迴道,還是那副公式化的聲音。


    “那尉遲莊主什麽時候才來呀?!”就算夕語姐姐說每個人結婚都那樣,但其他人又不是小姐,她還是比較關心自家小姐什麽時候可以吃飯。


    還是小翠對我好,夕語這家夥太沒人性了,一點都不關心我。“應該快了吧,要不你到前頭看看?”夕語這迴有點遲疑,早上小姐才吃那麽一點點,這要熬到晚上,真的有點辛苦。


    “好,我這就去前頭看看,夕語姐姐,你在這等我。”說完人就跑得沒影了。夕語搖搖頭,無奈,不管說多少遍,還是這副德行。


    聽外麵不再傳來對話聲,冷若嵐收迴注意力,兀自陷入沉思。尉遲炫嗎?對哦,自己即將成親,成為他的妻子。當別人的妻子該是怎樣的呢?從宣布婚訊走到現在,好像總有很多事發生,自己都沒來得及認真想過這個問題,又或許是自己不願去想吧。一切都顯得那麽不真實,總期待著能在婚禮真的到來前迴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可是現在都走到這一步了,還是沒有任何離開的征兆,那自己是真的要嫁做人婦嗎?


    冷若嵐兀自出神,已經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直到小翠的聲音再次響起,她才猛然迴神,“夕語姐姐,夕語姐姐,來了,尉遲莊主來了!”小翠興奮地邊喊邊衝進繚香苑。當然免不了又被夕語教訓,“嚷這麽大聲幹嘛,整天毛毛躁躁的,什麽時候才能學會穩重啊?”


    小翠局促地站在一邊偷瞄著夕語不敢吭聲,夕語看她一眼,語氣軟下來,“下次注意就好。人現在在哪呢?”


    小翠見夕語不再繃著臉,又得意忘形了,伸手就拉上夕語的手,狠狠地點頭應了聲,“嗯!”然後在夕語冷冷的視線下,訕訕地鬆手,“嗬嗬”傻笑兩聲,“在前頭拜見閣主和那些賓客,我打聽過了,說很快就會來繚香苑。”


    屋內冷若嵐的心突然感到一陣恐慌,真的要這樣嗎?嫁給一個隻能說認識的人!除了那一眼陽光,他們之間還有什麽,嗯,還有自己到目前為止唯一一次離開碧水閣,可就僅憑這兩點就嫁給他嗎?隻是你有得選擇嗎?不管是否可以,你都隻能嫁呢!轉念一想,比起有些女人在洞房花燭夜才第一次見自己的相公,冷若嵐覺得自己還算幸運,起碼認識。


    咦?什麽時候前麵多了一雙男人的腳?冷若嵐有點懵,突然,眼睛瞪大,男人的腳?!是尉遲炫!那鮮紅的衣擺昭示著這個男人就是她今天要嫁的人。可是,他什麽時候進來的?為什麽自己沒聽到叫喊聲?是想得太入神了嗎?冷若嵐腦中閃出一串疑問。


    突然那雙腳向前邁了一步,冷若嵐正疑惑他要做什麽,人就被扶了起來,“娘子,你真美,尉遲都等不及想看看你蓋頭下的模樣了。”尉遲炫看著一身紅色嫁衣的冷若嵐,毫不掩飾自己的讚賞。


    冷若嵐任由他扶著,沒說話,這時應該嬌羞地轉開臉吧,如今有這紅蓋頭擋住,倒連演戲都不用了。


    李嬤嬤看時候不早,上前提醒道,“新郎還是快帶著新娘去謝過嶽父嶽母,別誤了吉時。”


    尉遲炫深深地看了一眼冷若嵐,“去謝過你爹娘,以後你就是我尉遲炫的妻子了。”不知為何,冷若嵐覺得他這話聽著有點別扭,但好像又很正常,是自己被遮擋了視線,想太多嗎?


    跟著尉遲炫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來到大廳,聽著冷劍鋒等長輩的叮嚀,冷若嵐慶幸有這紅蓋頭擋著,否則她真不知要怎樣麵對柳慕情和那三個姐妹,不過冷若夢似乎不在場,感覺不到一絲她的氣息。嗬,想冷劍鋒也不會讓她來這裏吧,否則一準鬧翻天。


    順利的走完了在碧水閣的流程,終於到了上花轎,尉遲炫已經提前去外麵等著。哭嗎?身邊那個被人叫做大妗者的女人剛才在自己耳邊是說了這個字吧。自己有多久沒有哭了呢?即便剛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都沒哭,如今她卻叫我哭嗎?冷若嵐想起自己的童年,想起自己的父母,再想到現在這莫名其妙的一切,眼淚不知不覺就滾了下來,真的哭了呢,好奇怪,原來我還會哭。


    等冷若嵐冷靜下來,迴過神,已經坐在花轎上了,一切都好像懵懵懂懂,也不知自己怎麽就到了轎子裏。剛才我都做了些什麽呢?果然不能哭,一哭都忘了身在何處,忘了保持清醒了。冷若嵐呆呆地望著自己的雙手,神思又不知飄到了何方。直到被一陣顛婆震迴心神。


    不知轎子最終會到哪裏,也不知還要在路上走多久,冷若嵐一個人坐在轎子裏,周圍安靜下來,剛才被遺忘的饑餓感又湧了上來。隻盼著快點走完全部流程,然後美美地吃一頓,其他的還是別想太多了。


    轎子終於停了下來,冷若嵐在尉遲炫的帶領下糊裏糊塗地跨過火盆,走過馬鞍......好不容易穿過看熱鬧的賓客,進到大堂。拜了天地,又拜過高堂,由於尉遲炫的親人都在遠方,也隻是對著浩德山莊的方向拜了拜,等夫妻對拜完,終於走到送入洞房。冷若嵐全程都隻是按部就班地跟著尉遲炫把所有動作做了,至於其中的含義,她拒絕去深究,仿佛隻有一個軀殼,至於她的靈魂早已抽離。


    此刻冷若嵐獨自一人呆在新房裏,尉遲炫把自己送進來就出去迎賓接客了。雖然她很想拉住他,拜托他先給自己把蓋頭給掀了再出去,但想想還是作罷。因為她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難道今晚自己真的要把自己送給他嗎?雖然這副身體不是自己的,但既然現在自己在用,總不能忽略自己的感受吧!


    怎麽辦?冷若嵐扭著雙手,如果他真的要進行到底,自己該怎麽辦?說她保守也好,說她假正經也罷,冷若嵐總覺得有些事是需要愛做基礎的,沒有說非要跟定一個人,但起碼要讓她願意吧。還沒等她想出對策,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冷若嵐的神經瞬間繃緊。


    門外好像有很多人,吵吵鬧鬧的,好像是呂施奇帶著一幫人來鬧洞房,不過被尉遲炫冷冷一句,“全部到外麵給我招唿客人,宴會結束再把房子收拾清楚。”給打發走了。


    冷若嵐的身體隨著那一聲近過一聲的腳步聲而變得越來越僵硬。雖然她妥協地嫁給了他,但真的無法接受就這樣把整個人都送給他。


    尉遲炫在距冷若嵐還有一步的距離時停了下來,眼神幽深地看著那個一身霞披雙手扭成一團依然安靜地坐在那裏的女人。她很緊張,頭蓋下的雙眉應該也緊蹙在一起吧。似想到什麽,眼神一冷,不過轉瞬即逝。伸手把她頭上的紅蓋頭慢慢掀開,隨著紅蓋頭的離開,姣好的下巴,櫻 桃般的紅唇,秀挺的鼻子,即便此刻因驚愕而瞪大也無損其美麗的眼睛,還有那漂亮的柳眉一一展現在尉遲炫眼前。


    兩個人靜靜地對望了一陣,尉遲炫才溫柔地說:“辛苦娘子了。”說話的同時手再次伸向冷若嵐,冷若嵐一驚,剛想躲開,發現他是想替自己取下鳳冠又強裝鎮定地靜靜坐著,“把鳳冠取下來,娘子會比較舒服吧。”


    “謝相公。”冷若嵐溫婉地道謝。


    尉遲炫驚訝地看了冷若嵐一眼,“這是為夫應該做的。”


    兩個人好像一下子都適應了這種關係,隻是心底真實的想法也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尉遲炫把手伸向冷若嵐,也不說話,就隻是等在那裏。冷若嵐瞪著眼前的手,掙紮了一下,還是乖乖把手放在上麵,“娘子一定餓了吧?先過來吃飯吧。”


    聽到吃飯,冷若嵐原本因為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而緊張到忘記的饑餓,重新被喚醒。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嗯”了一聲,反過來拉著尉遲炫走向餐桌。之前的緊張都暫時被拋到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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