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樁事?顧文軒目送他嶽父說完瀟灑地出了外書房,再快步迴到原位挪椅子挨近他老子身旁入座。


    “不是啥大事。”顧二柱心知老兒子想聽什麽,他也沒有賣關子,“我和你嶽父在說笑呢,傻小子。


    你趙二伯大舅子不是有織布坊,據說賺頭不錯,趙老三就他出了個主意,讓他和咱合夥整個染布坊。


    不染綢緞綾羅,就染棉布,光咱們家作坊和他們趙家商行自個用的布,你算算一年得用多少布?”


    “收的白布,染壞了自用,好的賣出去?”顧文軒反應極快地接上話茬,話剛落下,他自己想笑了。


    顧二柱好笑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他趙老三說江南種桑樹養蠶,沒有種棉花,還要進棉花迴去織布。


    他就看好織棉布染棉布,說是穿綢緞綾羅少,穿棉布的多,需求大,主意呢,不錯,可合夥的買賣?


    多少親兄弟為銀子打死人,何況外人。別說你嶽父不摻和,爹打心裏都沒想和誰合夥幹買賣。


    一個合夥買賣聽誰的都不合適,不管是賺還是虧,再好的情分,日子長了大家夥心裏都會有埋怨。


    人心不足,不管聽誰的,賺了還想賺再多,虧了更完犢子了,銀子沒了,連交情人情也敗光了。


    三丫就做的很好,她是不是寧願賺少些,白給高府兩成份子都不樂意沾上他們三家在外能賺多少?


    即使你老叔那邊,她是不是見不好像你老姑夫那邊作坊一樣占大頭就索性撒手死活不占份子了?”


    顧文軒默默點頭,雙手遞茶。


    “這個,你要記住了。”顧二柱接過茶盞,來不及喝,繼續提醒老兒子,“三丫比爹想的還精明。


    你老叔和三郎啥性子,你老姑夫和五郎啥性子,三丫就是不說,她都看在眼裏了,你等著看好了。


    你老叔粉條作坊生意再紅火,一準不如你老姑夫那邊油紙加工坊,這也罷了,信不信你老叔反而還更信三丫了?”


    顧文軒啞然失笑,頂著他老子揶揄的神情,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的,“比一般小媳婦是有眼力些。”


    顧二柱搖頭而笑,“你心裏明白就好,別老當三丫好哄,故意蒙她私底下幹啥壞事就行了。


    你嶽父這個人很能忍,被他最看重的三丫不會輸於他多少,光孝順,他還不至於啥都樂意聽三丫的。


    爹要沒猜錯的話,再加上和你嶽父相處有些日子了,從他的話裏多多少少還是能聽出他對三丫很服氣。


    能讓一個當爹的服氣他閨女,你自個尋思尋思為啥,應該就是她幹啥都沒讓她爹失望,反而還都幹成了。


    有些人藏不住話哇哇叫,有些人做事都要放在心裏琢磨了琢磨,衡量了衡量,能忍,能容,她不會先說出口。


    但這種人,瞅著好性子,當她對你死心的時候動怒了,你想拉都拉不迴來,兒子啊,不能有花花腸子啊。


    好比說,爹這會兒就借田二狗子那個混蛋打個比方吧,這要換成是爹在外有人,你娘就一準跟爹一刀兩斷。”


    顧文軒聽著聽著,原以為他爹會說換他,他媳婦會如何如何,沒想到他爹一下子轉到他娘身上。


    “噗呲”一聲,他不由笑了,“明白,我媳婦這一點倒很像我娘。當然,我也隨你,不會在外胡來的。


    無關是不是怕媳婦,就是做人嘛,要知好歹。既然把人娶進門,自是要好好對待,能陪我到老的也就媳婦了。”


    顧二柱利索點頭,點完了頭,怎麽聽著有點不是滋味了?“小兔崽子,咋聽著你反過來敲打你老子了?”


    “哪呀,你借我一百個膽,我都不敢牽連我老子你。”顧文軒說著的同時趕緊伸手將茶盞推進他爹嘴邊。


    “可沒人逼你娶三丫,是你自個樂意的,這個可不能昧良心否認。”顧二柱斜倪了他一眼,順勢喝了一口茶。


    “是的。”顧文軒忙不迭應聲著岔開了話題,“不和人合夥做買賣的原因,一個是聽誰的都不合適,第二個呢,爹?”


    “第二個啊?”


    “對。”


    “對你個頭!”顧二柱好笑的將茶盞塞到老兒子身上,趁機給了老兒子額頭一個爆栗子。


    “嘶……”顧文軒頓時倒吸一口氣。


    “裝過頭了,有多疼,你老子能不知。”顧二柱白了眼老兒子一搖頭,“趙老三為啥想咱和趙老二合夥?


    嗬嗬,你嶽父都不敢摻和一腳的事情,你老子還不至於連你嶽父都不如,啥買賣值得把你們拖下水。


    不管爹是不是想多了,這裏都幫不上你小兩口了,送上門的好處誰知有沒有旁的好處可圖。


    爹是不懂趙老大站哪一條船上的,和你先生會不會牽扯上,但總歸不多人便宜,不虧心就是了。”


    “高!”


    顧文軒翹大拇指。


    “啪”的一聲,肩膀挨巴掌了吧?


    顧文軒被拍笑了。


    “傻小子。”顧二柱笑罵一聲也不由笑了,“你老子我呢,你想我給你們攢下多大家底是不可能了。”


    顧文軒促狹地豎起雙手,隨即腦袋一歪,又將一大拇指和一個食指彎下,以示怎麽沒有攢下多大家底?


    “還想找揍?”顧二柱瞪眼拍下老兒子兩隻手,“你老子之前被你禍害得被你娘罵死了還沒罰你呢。”


    打是親、罵是愛,但這話,他當兒子的要說出口好像有些過於隨意,不尊重父母了,顧文軒一時詞窮。


    “行了,不罰你了,少學你老妹眨巴兩眼,寶丫眨一起惹人疼,你眨起來,老子就手癢想揍你。


    起先說到哪兒?是了,爹呢,是沒啥家底給你,但爹給你們兩兄弟各自挑了好媳婦是不是?”


    顧文軒不敢眨眼了,嘴上應著是滴是滴,連連點了三下腦袋,扭了下脖子,又連接點了三下腦袋。


    顧二柱硬是被作怪的老兒子給逗笑,“還小呢,都要當爹的人了。那些莊頭管事,多看少說。


    三丫要沒說啥,別插手。有作坊在,你小兩口手頭不會緊,那些總歸是三丫師父留下的嫁妝。


    你先生他們是厚道,不爭這筆嫁妝,可這和你無關——”


    “等等,爹,你不會擔心我打這筆嫁妝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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