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突然傳來鬧鍾的定時音樂聲,周半夏手上毛筆筆尖頓時一歪,頗為遺憾地看著宣紙頁麵上的不完美。


    籲出口氣。


    閉目“關”上鬧鍾,再睜開雙眼側頭望去,說好迴家陪她的顧文軒不意外的還在書案前埋頭苦幹。


    看他此時的狀態一時半會兒的停手是不可能了,但當真不早了,快午夜十二點,明早還有去縣學上課。


    周半夏輕輕了咳嗽了一聲,再重重咳嗽了一聲,她都想好了,再沒有反應,拿靠枕砸過去了。


    “媳婦兒?”顧文軒一臉懵的轉頭眨了眨眼,“嗓子不舒服,凍著了還是上火了?啥時辰了,你還沒睡?”


    裝!


    你就裝吧!


    周半夏瞪眼:“可不,你不睡我都睡不著,你在家反倒打擾我正常作息,昨晚不到二更天,我就睡了。


    我看你往後五六天迴來一趟好了,你要還不放心,我隔一天讓人給你送信,多好,你也不用來迴趕路。”


    翻白眼!


    白你一眼,再白你一眼!


    周半夏見狀啞然失笑,“我不是心疼你嘛,我晚點睡沒什麽關係,明早遲點起來就是了不像你還要趕路。


    今晚還有多少沒寫完?要是不會被我臨時打斷思路的話,還是先收起來,等休息好了明兒再說如何?”


    顧文軒速度很快,不待周半夏說完,他已經站起身將手上毛筆扔進筆洗裏麵,“早寫好了,隻剩修改。


    你也夠傻的,不知我養成習慣了,每迴寫完文章都習慣性的先檢查一遍開始修改?還咳嗽了,不會喊我早點睡?


    就是忘了,先躺下歇著也行,別說你本來就躺著,這會兒才起來。筆墨都還沒幹,你也要參加科考了?”


    “可不,本朝就缺了個女狀元等我來添補了。”周半夏說笑著,將放到炕上晾幹的宣紙先給收起來。


    這一下子可把顧文軒給嚇到了,生怕她壓倒肚子,他跑得飛快的衝到炕前,“我來我來,我來整理。”


    “無妨,遠了,我自然會下炕再撿起來。畢竟我又不是小狗,還要趴在炕上這樣這樣的整理是吧?”


    顧文軒邊快手快腳地整理起散落在炕麵上的宣紙,邊聽著,聽著“這樣這樣”的抬頭一看,頓時笑噴。


    “噓,小聲點,夜深人靜的,對麵還有個剛出生的小寶寶。”周半夏下意識轉頭看窗戶,“熄燈了?”


    “無妨,聽不到。”顧文軒捉狹地往右邊一挪,立馬遮住周半夏往外望的視線,“沒有,你這位置看不見。


    小心摔下炕,南屋還有亮著燭光的。我今晚怎麽沒有聽到孩子哭聲?是我一時沒注意到,還是本來就沒哭?”


    你算是問對人了!


    周半夏懶得提醒他一下,此時自己距離炕沿有多遠,總要留給新手父親一段適應期,好讓他把心放踏實了。


    “不是孩子沒哭,今晚馬大娘又來照顧大嫂做月子了,是孩子根本來不及多哭兩聲,被他姥姥抱起來了。”


    顧文軒想也是這麽一迴事,據他查過的資料總結下來,新生兒也就這幾天安靜,等滿月後就不得了了。


    肺活量大了,哭鬧聲也大了,到滿兩個月以後,哭鬧聲更大了,再如何乖巧的孩子到晚上就沒有不哭鬧的。


    餓了哭,尿了哭,拉了哭,一點點不舒服不如意就知道扯開嗓子哭鬧提醒身邊的大人。


    還好,等小侄兒愛哭的時候,他媳婦差不多三個月了,即使不急著搬家,也可以陪他在縣城住些時日了。


    次日。


    顧文軒依然起了個大早,離開時周半夏依然還在睡夢中。


    要說放有孕的媳婦一個人在家很安心,是假的,無關是不是有父母在家幫忙照看,不在自己眼皮底下總歸心裏不踏實。


    但,他也知道他媳婦能容他每日早出晚歸的忍耐力度也快到了極限,要是碰到雨天,見他迴來肯定會跳腳。


    好在老天爺不知是他被感動了,還是秋收到了,連著一周不曾下雨,而村裏子各家各戶也起早貪黑的忙瘋了。


    秋收正式啟動。


    整個村子裏除了和顧家、周秀才家,以及馬家幾乎人家,其餘的人家從老到幼都快忙成了狗。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準備了幾天的顧二柱也悄然帶上作坊護衛隊第一批的另一半人手,載著幾輛馬車騾車的貨物出發了。


    家裏一下子少了一家之主好似不影響秋收,但實際上哪怕有新上任的莊頭,雇傭的長工,以及下人參與搶收,還是不一樣的。


    秋收需要時間,連帶曬幹的,前前後後忙上十幾二十幾天,好不容易忙完了秋收,又緊接著秋播秋種。


    周半夏就肉眼可見她可憐的爹一下子看著消瘦了下來,就這樣還是她派人跟住她爹不讓她爹動手隻監督而已。


    等地裏的活兒忙完了,接著拾掇菜園子和進山什麽的無須她爹操勞,好不容易能有時間讓她爹養養神,徭役來了。


    這次清河村徭役時間不算長,隻有一個半月,不過徭役的活都沒有輕鬆的,確實不是清淤泥擴寬河道,卻還是炸石修路。


    不知是不是位於京畿重地的緣故,官道還是很好走的,大道平整,還定期維護,可問題也來了,炸石修路的徭役也來了。


    隻不過相比起一個半月修路的服役需要花上五兩銀子免役,更多的人家還是不想花冤枉錢的直接自己去服役了。


    原本今年的徭役和她家娘家夫家都無關,奈不住她爹又開始擔心今年服役的人去多了,動工建作坊莊子的人手難找。


    誰不會算一筆賬,二十文一天,四十五天才九百文,一兩銀子都不到,花出去的可是五兩銀子免役。


    人一旦窮怕了,多的是人想咬牙熬一個半月就熬過去了。


    畢竟二十文一天包吃已經是不少的工錢,可要幹多少才湊齊五兩銀子,何況幹上一兩個月入冬了。


    入冬後又貓冬了,馬上又到年關了。


    也就是說下半年沒有什麽好活可賺錢了,省下五兩銀子還能過個寬鬆年。


    這一下子可把她爹給急壞了,眼下還不多趕緊請人動工打土坯,等他們服役迴來又快要下雪什麽都幹不了,不就要到明年開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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