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說完一前一後一起離開的顧二柱和顧文軒,周半夏覺得自己好似更明白公爹的用心良苦了。


    趁著東風壓了西風,就不能讓西風壓了東風,不然一個個飄了如何是好,還是維持現狀的好。


    大兒媳呢,心直口快,要被大兒子壓住的;她這個老兒媳呢,老兒子壓不住的,但賢惠,懂退讓。


    如此一來,隻要兩個老有主見的兒子哄住兒媳,家和萬事興,有不對的苗頭出現也好及時掐滅。


    兒媳不好揍,輪到兒子還是可以動粗的,真當老子下不了手揍兒子,先禮後兵,不聽,揍你沒商量。


    嘿嘿。


    周半夏暗樂著湊近窗前。


    夏夜,天上的明月將顧家的院子照的發白,清晰可見婆婆也從對麵東廂房出來了,兩口子匯合,夫唱婦隨的去乘涼了。


    當兒子的就有些不識趣了,湊啥熱鬧,哦,不對,不是跟過去,是恭送父母出門,兼帶兄弟情深的嘮嘮。


    好兒子,好兄弟。


    離開窗前,開箱,抱賬本放在炕上,備好筆墨紙硯,盤腿坐到炕桌前麵,周半夏趕緊開始盤賬。


    那廂,顧文軒和顧二郎恭送父母出大門,目送他們離開去往顧族長家,兄弟倆人轉身進外書房。


    不比內院還放了冰盤,即使夜晚少了幾分暑氣,開窗通風裏麵還是有些悶熱,索性退出坐到前院。


    前院石桌石凳,知明機靈的讓他父母財叔財嬸去準備一壺冰鎮果酒和下酒菜,自己則端著切好的西瓜放在石桌上。


    至於還有一個書童顧家興,他是顧大昌的兒子。


    出門有些時日,顧文軒就讓家興在作坊那邊給顧大有當幫手的同時,直接住那邊好家人團聚幾日。


    再則,也是家裏已經住了餘財一家五口,還有房門一家四口,加上一起迴來的廚娘,前院才幾間房子,大熱天的擠得慌。


    倒不是沒有考慮到擴建問題,隻因馬珊身懷有孕不能動工,是以連撤走胰子作坊的後院還是空蕩蕩。


    就這個問題,顧文軒和顧二郎這對兄弟二人此時此刻提到了估摸最快也要明年開春才能擴建這邊宅院。


    聊到這裏不免又說到了山腳下的莊園,照顧文軒來說,自然是搬到那邊過年,剛好那時候他大嫂也做完月子。


    顧二郎不反對自己一家四口到時隨父母住那裏,自己就兩兄弟,還能因那邊是弟媳的嫁妝,一家人分開住?


    要連這一點都有所顧忌抹不下臉,反而生分了。


    但今年過年就算了,還是等明年這邊擴建再一起搬過去。


    對此,顧文軒無所謂,隻要答應一家人不分開住,讓爹娘左右為難,什麽時候搬都可以。


    就像他大哥說的,慢工出細活,既然要整了就好好整,等搬進去,人多了,再改來改去也不方便。


    是的。


    不說內部擺設,就是庭院樹木山石也不是說一下子能整妥,總歸各有喜好,急不得,也犯不著趕時間。


    正好他也話趕話的提起了他媳婦想將這邊做鬆花蛋的買賣交給他大嫂,不意外的,被他大哥一口給否決了。


    論口才,他是比不上他大哥的,除非他媳婦來,但動手,他大哥絕對不是他對手。


    不幹就不幹唄,還想捶他?


    坐在石凳上,顧文軒利索往側一閃,避開顧二郎第二個拳頭,再身子一轉,拿起一片西瓜堵在顧二郎嘴邊。


    顧二郎氣笑。


    “我知道,我缺心眼,不能再罵了啊,被人聽到還以為你弟幹了啥蠢事把你氣得都動手揍我了。”


    “不就幹了蠢事。”顧二郎沒好氣地白了眼顧文軒,也不接手,就著顧文軒的手狠狠地咬了口西瓜。


    “我冤枉的,不是我的主意好不好,是我媳婦想出來的。”顧文軒附在顧二郎耳邊,“我總不好說我大哥怕我壓不住——”


    “顧小六!”


    顧文軒哈哈大笑,“想多了,我的好大哥。”


    顧二郎斜了他一眼。


    “我承認我媳婦能從深宅後院出來還讓高府另眼相看,她是不簡單,可我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一開始她就有一手好繡藝能當立身之本,壓根沒想過靠誰,不然輪不到她迴村,我還有機會救她。


    就是如今,說句自大的話,有她叔父當先生,我要想科考入仕,不是當年的趙老大能相比的。


    他趙老大是結了一門好親,可我媳婦單單一個叔父就不是他嶽家能相提並論。


    我要是像趙老大一樣中了進士,想出頭比他容易多了,可我說不想當官,我媳婦也沒想當什麽官夫人。


    她就說什麽都是虛的,有個功名已經很好了。


    人生苦短,看淡一切,不為世俗所累,善待自己,不後悔足矣。”


    人生苦短……不後悔足矣,顧二郎一字一字的默念於心,好像有些明白這個弟媳婦很多時候的想法。


    “她是她叔父出現和沒出現一個樣,心態很好。


    她就說她當丫鬟不偷不搶,本分做人,沒啥低人一等。


    有她叔父在,被人當成周府唯一的千金小姐,她說還是她,隻不過多了疼她的長輩,不是她恃寵而驕的資本……”


    西廂房。


    書房裏麵,周半夏還不知某人當弟弟的,在他扶弟狂魔的長兄麵前是如何喪心病狂的炫妻。


    盤完了近期不在家中的賬目,做好以供高府核對的賬薄,再抬頭伸懶腰,還是久不見人迴房。


    現在迴房睡覺,下午已經睡了有會兒,一時半會兒的還無睡意,索性去打開周墨蘭執意讓她帶迴的木箱。


    說是執意是一點都不帶誇張,她覺得沒必要帶迴家,放在作坊賬房裏間不要太安全,可惜她蘭姨不這麽想。


    先一步就把這口大木箱塞進馬車,美曰誰家兒媳出門快天黑了還不見人影,坐馬車迴去快多了。


    然後馬車就直接停在賬房前麵的,還沒有來得及多說兩句,連她和軒子都被塞進馬車打道迴府了。


    有意思的很,到今日了還擔心她不接手嫁妝單子。


    既然點頭了,自然不好言而無信的,還是不了解她啊。


    哎喲媽呀,這份嫁妝單子還是怎麽看,怎麽都頭疼,上當了,不該心軟的,完全可以恃寵而驕耍無賴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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