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半夏等了又等,唯有新買的中年人依然守著騾車,卻始終不見顧文軒從斜對麵趙家當鋪出來。


    最後,她連沙漏和更香都買了,還是不見人出來,隻好一身男裝地拎著東西逛進了趙家的銀樓。


    進去就聽相迎而來的小二熱情地介紹起鋪子產品,一心二用的,又要豎起耳朵傾聽著隔壁當鋪的動靜。


    可把她給難的。


    好在隔壁當鋪沒什麽喧嘩聲,不像是要出事的節奏。


    隻是店小二滔滔不絕的介紹,實在是鼓噪的很,索性讓對方拿長命鎖給她看看。


    看完了長命鎖,也不管自己還是男子的身份了,順勢借著店小二的話意開始看銀手鐲,又看了看銀簪。


    這一看就挑了兩樣銀製的長命鎖,五塊小銀墜,兩根據說最時興款式的銀簪子、一對沉甸甸的銀手鐲,還有六對銀耳環。


    算是“她”這位耳軟的書生被店小二哄著給侄兒、給母親大人、給侄女,連妹妹的禮物都備齊了。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挑好了,周半夏就開始砍價,從銀子重量到加了多少加工費的,一直砍,砍得店小二都快哭了。


    止到隱隱約約聽到隔壁當鋪好像有送客出門的動靜,她趕緊見好就收的要了贈送的兩對銀丁香,結賬走人。


    雖說還不能確定隔壁到底是不是顧文軒出來了,但周半夏還是留了個心眼,出銀樓就慢慢朝當鋪前麵而去。


    好在耳力不欺她。


    她這邊往前走,當鋪裏也走出一行人。


    率先出來的就是一位護衛,接著是剛買不久的少年,後麵就是長了胡子的中年軒了!


    倆人相視一眼。


    顧文軒停下腳步繼續和送他出來的趙掌櫃說笑之餘,邊朝停放著騾車的方向招了招手。


    剛買不久的中年人趕緊過去,來到顧文軒身邊見他還在和趙掌櫃說話,就靜靜地等著以待主子有所吩咐。


    周半夏側身單手拎物前一腳剛到騾車一側,趁中年人離開之際就眨眼工夫收起手上東西飛快躥進了車廂。


    她真厲害啊!


    正是一輛馬車挨著一輛騾車的,又全是空車,少了人防備被她一時成功鑽了空子,顧文軒差點笑死。


    不看他上車之前為何站在當鋪外麵十米的位置,就是掀起車簾子還有意避開左側,不然哪避得開他人耳目。


    快!


    去錢莊!


    一輛馬車和一輛騾車直奔城西銀號(錢莊)。


    周半夏循著記憶讓顧文軒指揮騾車直接到錢莊雅間客人通道等候。


    隨後,讓趕車的中年人去找停靠在銀號前麵的馬車,她借機下車陪同顧文軒從這邊進錢莊,找管事要雅間。


    銀號裏麵其中一間的雅間。


    顧文軒取出一大疊銀票遞給管事,得對方確定無誤之後,經諮詢得知有現成品相上乘的足金金葉子可兌換。


    所謂品相上乘是含蓄的說法,言外之意就是金葉子沒有被牙齒咬的一個個牙印。


    顧文軒要求將五千兩的銀票全部兌換成一片片帶有銀號戳記的足金金葉子,五千兩的銀票換成十兩重的銀錠。


    剩下二百兩的銀票換成五兩重的銀錠,其中還要十兩銀子全部換成銅板。正好將一萬七百兩銀票全部取現。


    聽到這個數額,周半夏麵上一派淡定,其實都懵了。


    真真做到家產萬貫了。


    狠人還是老顧啊。


    城西這家銀號如周半夏記憶裏一般的辦事效率極高。


    管事二話不說留下一張憑條,拿銀票出去沒多久,再迴來已經按照顧文軒提出的要求拉迴小木匣子和大木箱。


    連箱帶匣子的擱在地上和桌上以供驗收。


    點好數,付清兌現手續費。


    等管事避嫌出去讓堂倌在雅間門外等候,周半夏很想問顧文軒怎麽有這麽多銀子。


    可惜,滿地裝有銀錠和銅錢的木箱,以及裝有金葉子的木匣子還急著處理,她趕緊照顧文軒的手勢,將金葉子和銀錠收起。


    再往帶來的粗麻布袋裏麵‘塞’上泥塊石子和銅錢,一袋又一袋的,她‘塞’,顧文軒紮袋口,根本顧不上開口。


    好不容易將一個個粗麻布袋偽裝好,又爭分奪秒似的,緊接著又是將粗麻布袋塞進木箱,又是大袋套小袋的,還要親自搬到騾車上。


    顧文軒繼續不讓周半夏露麵。


    一輛馬車和一輛騾車在銀號前方路口匯合返迴振海鏢局,再由他一人去結賬,退了馬車收迴押金。


    離開振海鏢局已到申時正,騾車跑了沒有多長的路,前麵就是衙門了,周圍無行人,顧文軒立即喊停。


    走到車前,他拿出兩張賣身契和三塊合起來約有五兩重的碎銀子,以及兩百文的銅錢,塞進中年男人懷裏。


    “多的話就不說了,保重。”


    中年男人不敢置信,隨即淚流滿麵的跪倒地上,“……恩公……娃,快,給恩公磕頭!”


    父子兩人重重的磕頭聲,聽得人鼻酸。車廂內,周半夏暗歎,但也隻能幫到此,再多,是禍,非福了。


    顧文軒深深看了眼,揮起馬鞭趕車離開。一直到走出他們視線,這才尋找隱蔽的地方連人帶車進入空間。


    “媳婦兒,我今天虧了二十三兩加兩百文,還帶兩身衣物鞋帽。不該聽你的,兩輛牛車就這麽跑了。”


    周半夏大笑。


    “真真是個傻媳婦。”顧文軒捉狹的將手上洗麵乳抹在周半夏鼻子上,“其實當時牙行還有父子挺可憐的,隻是紅契。”


    大梁國奴仆有白契和紅契之分。


    白契奴仆就如小半夏,隻要主家願意讓其贖身就可以自行贖身恢複平民身份;而紅契就不能隨意贖身了。


    但凡紅契奴仆一般都是自身家人犯了重罪,被罰為罪奴。買了給賣身契,紅契的那對父子也消不了奴籍。


    反正今天因做這筆知情人越少的生意,買了下人要放走,再念其可憐也無濟於事。


    “可憐之人太多,同情不過來的。”周半夏認真打量顧文軒去了偽裝之後全身上下可還有何不妥當之處。


    又聞了聞他身上氣味,見無異樣。再讓他往嘴裏噴一下口腔清香劑,免得在當鋪吃喝了有味可尋的茶點。


    連自己也檢查好,確保萬無一失,趕緊先帶他出去,好趁天黑前多逛一兩家商鋪買些東西加以掩蓋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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