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眉說:哇,公安局也讓放羊?


    雨門公安局的一名指導員說,這不是外人放的羊,副業,養羊是我們的副業,晚上殺一隻,請你們吃鍋盔和手抓羊肉。


    指導員簡單介紹了一下案情和當地的情況。


    目前,雨門市是一座空城,大部分單位都是人去樓空,公安機關隻留守了六名民警。一部分居民聚居在北坪和三台兩個安置區的廉租房裏,大多是無力外遷的老人、殘疾人、低保戶和下崗工人,他們每月領取幾十至上百元的低保費。另有一部分居民住在老城區,也屬於生活特困人群,麵對鄰市的房價望而卻步,不知何去何從。這座城市,隻剩下兩萬多人,並且每天都在減少。用不了多久,雨門就會成為一座無人的死城,從地球上消失。


    受害人名叫陳落沫,19歲,在雨門老城區打工,父母遠在外地,她跟著外公外婆住。案發地點是一棟老樓,樓裏居民大都搬遷走了,隻剩下兩戶。陳落沫和外公外婆住在五樓,四樓還有戶開餐館的人家,除此之外,整棟樓空空蕩蕩。因為公共廁所在樓下,陳落沫半夜起來去解手,在四樓和五樓之間的樓道平台處遇到襲擊。


    陳落沫當時以為別人誤將她當成鬼,所以說了一句“叔叔,我是人,不是鬼”。


    這名犯罪惡魔將陳落沫勒的昏迷,其作案手段令人發指,陳落沫下身被變態惡魔撕裂,小腸從後庭拉出……


    當時,住在四樓的餐館老板娘聽到動靜,出門查看,兇犯逃走。老板娘以為陳落沫下身耷拉著的是繩子,就用手摸了一下,感覺滑膩膩的,她丈夫拿著手電筒出來後,才驚恐的看到是一截腸子!


    樓道裏沒有燈,黑暗之中,陳落沫無法看清兇犯的臉,加上驚嚇過度,病情嚴重,警方在做詢問筆錄時,她連兇犯的體貌特征也說不出,隻恍惚記得兇犯是一個中年男人。


    當地的醫院大門被磚封死,已經沒有醫生了。陳落沫被老板夫婦送往衛生所急診室搶救,


    於次日被送往醫療條件更好的油田醫院,案件發生後,一家報紙對陳落沫的不幸遭遇進行了及時報道,引起了社會的關注,許多熱心人捐款捐物。省城醫院的幾名專家教授進行了會診,對陳落沫實施的已經斷裂的10cm小腸連接手術非常成功。目前,這個女孩已沒有生命危險,但仍需要進一步的觀察治療。


    梁教授問道:你們的案情報告也沒寫,兇犯是用手直接掏出的腸子,還是用別的東西?


    蘇眉說:如果是用手直接伸進去掏,那就太可怕了。


    指導員說:那女孩病情不穩,剛做完手術,先緩一緩吧。


    包斬問:住在四樓的餐館老板夫婦呢?


    指導員:當時,他們出來的時候,兇犯已經跑了,他們沒有看到,也提供不了多少線索。


    梁教授說:必須派人去油田醫院,先做好受害人的心理輔導,再做一遍詳細的筆錄。


    指導員說:問題是她現在不願意再迴憶這事,根據傷口來看,有銳器刺入的痕跡,據我推測分析,可能是用秤鉤子先勾住……再用手往外掏腸子。


    指導員陪同特案組重返罪案現場,案發地區平時發案並不多,治安良好。案發後,六名警察重點搜尋曾在夜間襲擊婦女或搶劫的人員,對周圍群眾排查了近500人,目前還沒確定嫌犯。犯罪動機不明,受害人陳落沫沒有遭受強奸和搶劫。在走訪過程中,有人反映,案發當晚曾經看見一個穿綠色勞保服裝的人走進這棟樓。


    包斬問道:什麽時間?


    指導員說:傍晚。


    畫龍說:案發時間是午夜,難道那人會一直呆在樓道裏等著?


    案發地點是一棟老舊的五層居民樓,樓道裏堆放著雜物,陰暗潮濕,窗戶向北,從來不會有陽光照進來。晚上沒有燈,隻能摸索著上下樓,如果和一個陌生人擦肩而過,絕對會驚慌失措。走在陰森森的樓道裏,如果後麵尾隨著一個人,心裏會有種莫名的恐懼。


    陳落沫遭受襲擊的地方,還有一灘血跡,可以想象到當時的恐怖情景。


    從黃昏到深夜,一個人站在樓道裏,一直站著,牆根處的雞冠花開的鮮豔,樓道裏空空的鹹菜壇子似乎有著古老的比喻,他對自己的心事守口如瓶,不想搶劫不想強奸,手中隻拿著一杆秤,秤鉤子低垂,窗外掛著一輪圓月。他一動不動的站在樓道裏,隻想把一個人的腸子從屁眼裏掏出來。


    特案組再次詢問了四樓的住戶,餐館老板夫婦的說法沒有什麽變化,他們沒看到兇犯長什麽樣,隻是隱約聽到了兇犯下樓的腳步聲。


    梁教授問,那腳步聲,走的很急嗎?


    餐館老板:當時,真沒注意,救人要緊啊。


    老板娘:我想起來了,腳步聲很平常,那人走的不緊不慢的。


    蘇眉說:這人的心理素質夠硬的。


    老板:你們要問什麽,趕緊問,這裏,真住不下去了,我們明天就搬家了。


    陳落沫和外公外婆住在五樓,家境寒酸,桌椅陳舊,牆皮剝落,貼了一些舊報紙和掛曆,鏡框裏的老照片已經泛黃。陳落沫的外公是一名退休石油工人,名叫張紅旗,外婆有些耳聾,警察問什麽,她都擺手,然後指指耳朵,意思是自己聽不見。張紅旗老人對此案感到難以置信,特案組詢問他的時候,他堅持認為這是隻有資本主義國家才會發生的案件,中國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情。


    畫龍說,新聞聯播看多了吧,黨國並不是你想像的那麽美好。


    外公和外婆對陳落沫的遇害表現的漠不關心,就像談論外人,張紅旗老人絮絮叨叨的數落自己外孫女的不是:我不讓她來打工,她偏來,這下出事了吧,真是作孽啊,真是活該,她嫌髒,不屙到屋裏,半夜出去……


    特案組四人麵麵相覷,指導員隨口安慰了幾句,大家起身告辭。


    下樓時,畫龍背著梁教授,包斬走在最前,其他人在後麵,下到四樓的時候,包斬突然停住了。


    蘇眉說:小包,你怎麽了?


    包斬說:等會,我覺得這樓梯不對勁。


    包斬轉身上樓,他放慢腳步,一步一步拾級而上,表情有些怪異,一邊走一邊用手指著樓梯,他折返了兩次,迴來後對大家說道:沒錯,我數了一下樓梯,案發的位置,也就是四樓,四樓到五樓,少了一階樓梯。


    第十七章 流血樓梯


    很多人都有數樓梯的習慣,如果樓梯間沒有燈,黑暗之中,往下走的時候,擔心自己會一腳踩空,就在心裏默默數著台階,如果發現少了一階樓梯,可能會覺得自己數錯了。


    每個校園都流傳著自己的鬼故事。


    一位同學喜歡數樓梯,有天晚上突然失蹤,師生找遍宿舍樓,蹤跡全無。自從他失蹤後,夜深人靜之際,同學會聽到樓道裏傳來腳步聲,還有人看到一個黑影來來迴迴走在樓道裏。後來,宿舍樓拆建時,人們發現最底台階裏麵有一具白骨化的屍骸。如果一個人數樓梯時發現樓梯少了一階,他就會去代替那一階樓梯。


    特案組調查到,當年蓋樓的施工方偷工減料,案發的那棟老樓少了一階樓梯。


    公安局六名民圞警對包斬的細心表示欽佩,在那棟樓裏住了一輩子的人都不知道樓梯少了一階,四樓和五樓的人,隻是覺得自己住的房子矮了一點。張紅旗老人很懷念改革開放前的時代,他說,那時的人雖然窮,但是沒有壞心眼,他住的這棟樓建於80年代,從78年開始,人就變壞了。


    張紅旗老人背著手在街上散步,身上穿著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那種舊中山裝,他和別的老年人談論的話題都年代久遠。


    整棟樓空空蕩蕩,四樓的餐館夫婦已經搬走,隻剩下張紅旗老人一戶人家。


    老人散步迴來,看著舊樓上一個向北的窗戶發呆,那窗台上放著一盆吊蘭。


    本文作者曾經在早晨跑步,跑到一個老舊的麵臨拆遷的居民小區,看一眼別人家陽台上的花卉,然後再跑迴家,就這樣跑了一整個冬天。


    舊的消失不見了,新的又在哪裏呢?


    這座空城沒有酒店和賓館,當年燈紅酒綠的地方,如今遍地瓦礫。指導員將特案組安排在公安局家屬院,指導員說,這裏的房子,大多空出來了,隨便住,咱們做鄰居。特案組找了一個栽種著石榴樹的小院落,簡單收拾下房間,六名民圞警搬進來一些舊家具,這些都是別人搬家時留下不要的,其中還有個貼著囍字的梳妝台。


    指導員說,姑娘,條件簡陋,都是些破爛,您可千萬別嫌棄,咱們隻能這麽湊合了。


    蘇眉說,這不算艱苦,我們還在野外宿營過呢,畫龍幫忙,把梳妝台放我房間裏,我住這間。


    梁教授坐在客廳的破沙發上喝茶,包斬調試一台舊電視機,當地的有線電視撤了,很多人家就用自製的戶外天線收看節目,窗外,一棵楊樹上綁著一個電視天線,天線上還掛著幾個易拉罐。包斬調試了一下天線的角度,他拍了拍電視機,畫麵由雪花轉為新聞聯播。


    畫龍抬完梳妝台,躺在床上,他看著天花板說道:小眉,你有沒有一種家的感覺?


    蘇眉擦拭著鏡子,迴頭笑嗬嗬的問:這是在向我表白嗎?


    畫龍說:我對家的感覺,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飯,電視上播放著新聞聯播。


    蘇眉環視房間,笑著說:那咱們家也太破了。


    包斬走進來,把一盆花放在蘇眉梳妝台上,用來給她裝飾房間。


    畫龍說,小包,你從哪偷來的?


    包斬說,不是啊,這是別人不要的東西,快要死了,小眉姐別忘了給花澆水。


    這盆花在家屬院牆角處快要枯死了。有些人走了,有些東西還原封不動的保存在昨天的位置。花盆裏土壤枯裂,葉片幾乎落盡,枝頭還有一朵殘存的花兒,那麽小,那麽慘兮兮的開在枝頭。花盆裏插著一個卡片,卡片上寫著:生日快樂!


    所有人都忘記了蘇眉的生日,大家都在為掏腸案忙碌,蘇眉自然也沒心思提起,隻有細心的包斬還記得,他可能跑遍了整個城市都沒找到一家蛋糕店,也沒買到像樣的生日禮物。


    晚上,指導員殺羊煮酒,設宴款待特案組。


    當地有一種美食叫“清泉羊肉”,宰殺後,羊肉用香料和清泉水浸泡一整夜,然後將整隻羊放進鍋裏燉,配以30多種調料、10多種藥材,肉香濃鬱,不膻不膩。


    夜幕降臨,星光璀璨,公圞安局家屬院的白楊樹下架著一口鐵鍋,鍋裏燉著一隻全羊,肉湯翻滾,下麵的柴火燒的正旺。鍋的旁邊擺放著一個長條木桌,一名警嫂割下四條羊腿,盛放到木盆裏,端到桌上,每人分一把小刀,用來切割羊肉,然後蘸著椒鹽和辣醬吃。


    當地民警招唿特案組坐下,指導員熱情好客,又抱來一壇好酒,這壇酒在土裏窖藏多年。


    警嫂端來紅棗,煮好的玉米和毛豆,大家喝酒,吃手抓羊肉,一邊吃喝一邊談論案情。


    畫龍和指導員碰杯,笑著說,要是每次案情分析會議都這麽開,就好了。


    梁教授對手抓羊肉讚不絕口:這是我吃過的最好的羊肉。


    指導員說:我們這裏有個羊肉館,就是個路邊攤,一個木頭棚子,很多人慕名前來,還有老外,就為了吃羊肉,那口大鍋,有十年沒熄火了,一直燉著羊肉,鍋裏的老湯噴香,夜裏能把老鼠招來,木頭掉鍋裏,嚼著都是香的。可惜……搬走了。


    梁教授說:咱們這個掏腸案,讓我想起一道菜。


    警嫂好奇的問道:菜,什麽菜?


    梁教授說:生摳鵝腸,成都火鍋店裏,就有這麽一道菜。我曾在雙流縣中和鎮一家火鍋店目睹過“生摳”現場,店夥計一再宣揚鵝腸屬正宗生摳,然後從後院吆來兩隻活鵝,還未將鵝身上的汙穢洗淨,夥計把手伸進鵝屁股將鵝腸扯出,鵝腸混著鮮血和糞便被甩在地上。不一會兒,一盤還有著血絲的“生摳鵝腸”便端上了桌。


    蘇眉說,他媽的,好殘忍啊,如果大家拒絕吃,也就不會有這樣殘忍的菜了。


    蘇眉看了一眼包斬,包斬臉有些紅,不知道喝酒喝的還是別的原因,他的目光閃躲,不好意思看蘇眉。


    畫龍說:據說,人體最痛的部位有兩處,一個是眼睛,一個是屁圞眼。


    指導員表示讚同:割過痔瘡的人,都是好漢!


    梁教授說:技術生疏的店夥計,摳腸前會用小刀或剪刀,對準鵝屁股周圍旋剪一圈,然後再伸手進去。熟練的夥計,都是直接掏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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