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還有相應的武器彈藥和糧食、布匹等等,在此希望您再次張開慷慨的懷抱,派遣一支四百人左右的軍事教官隊伍到我的軍隊裏,教導他們學習使用這些新式的武器裝備,讓他們可以更好的打擊那些貪婪地韃靼人。


    您最誠摯的


    彼得?阿列克謝耶維奇


    一六九零年十月十二日


    於克裏姆林宮


    林風合上信件,慢慢撫平信紙,小心的把它們重新裝迴羊皮紙封套中,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封信再過幾百年絕對價值連城,隨隨便便賣個幾百萬一點問題也沒有,實際上為了讓它增值,他還準備在上麵寫幾個字蓋上章,然後交給兒子林璁傳下去,等哪天大漢滅亡了,沒飯吃的子孫們可以救個急什麽的。


    當然,現在他手頭上還有其他值錢的東西,比如說自己用過的佩刀啊、書桌上放的玉石鎮紙啊、經常把玩的那幾把短火銃之類等等,完了都得封好,以後隨便送哪個拍賣場絕對都是天價,腦子裏胡思亂想,居然愣了好一會。伊霍諾夫斯基侯爵忍不住輕輕咳嗽一聲,他才迴過神來。


    “哦……咳、咳……”林風揮揮手,不好意思的道,“這麽說,貴國英勇地哥薩克騎兵已經到了?!”


    “是的陛下,他們此刻正在奴爾幹,按照奴爾幹大都督馬英將軍的命令,暫時駐守在黑龍江一帶!”見林風微微皺眉,伊霍諾夫斯基侯爵急忙解釋道,“陛下,如同您要求的那樣,他們除了戰馬和少量防身武器之外,並沒有其他裝備!”


    “很好,”林風點點頭,揚了揚手上的信封,“朕看漢俄兩國勘驗疆界的事情,現在就可以著手進行了,我會交代李光地,派遣相關大臣和你進行具體談判!——你們帶隊的將軍是誰?!”


    “陛下,我國東方遠征軍的司令官是比哈夫斯基將軍。”


    “可否替朕做個簡單介紹?!”


    “非常榮幸,陛下,比哈夫斯基將軍是我國著名的軍事統帥,他十四歲就參加了軍隊,先後在多支軍隊中服役,在伊凡沙皇時期,他曾率軍擊退過瑞典人和土耳其人的進攻,還評定過幾次叛亂,是一位具有豐富戰爭經驗的優秀軍官!”


    “很好!”林風點點頭。


    “但是……武器裝備的事情……”


    “這個你毋需擔心,朕的總參謀部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這些軍火和物資會海運到遼東,走鴨綠江那邊過去,”林風看了他一眼,突然提高聲氣,“伊霍諾夫斯基侯爵大人!!——”


    伊霍諾夫斯基嚇了一跳,急忙站起身來,鞠躬道,“陛下!”


    “請轉告貴國東方遠征軍司令官比哈夫斯基將軍閣下,遵照兩國協議,以及貴國彼得沙皇的囑托,我現在正式向他下達命令:從此刻開始,俄羅斯沙皇帝國東方遠征軍,正式列入大漢帝國軍隊作戰序列之內,隸屬帝國奴爾幹都督府管轄之下,接受帝國奴爾幹大都督、陸軍中將、破虜將軍馬英將軍指揮,從發布此命令之刻開始,朕將視這支俄羅斯軍隊為朕的軍隊,不會有任何優待,亦不會有任何歧視,大漢帝國將依據兩國協議,對俄羅斯沙皇帝國實現全部權利、履行所有義務,而如果這支軍隊有違反協議、違抗命令等情況發生,朕會將它視為叛亂,並不惜一切代價剿滅之!!”


    他神色冷峻,語聲斬釘截鐵,定定的看著伊霍諾夫斯基,“伊大人,你聽清楚了沒有?!有無問題?!”


    伊霍諾夫斯基右手撫胸,微微鞠躬,鄭重迴應:“您的意願必將實現!!”


    第六節


    公元一六九一年春,漢元興六年四月。隨著漫長的冬季逐漸逝去,大地迴暖,道路靖淨,林漢帝國對蒙古高原的戰爭準備已進入了最後階段,遠在甘肅蘭州的甘陝大都督趙良棟發來密奏,稱:


    “伏請吾皇萬歲金安,臣陝甘都督軍務趙。奏陳:自上諭遷甘陝大營以西,南北大軍陸續跟至,糧馬日隆……至三月上旬,北上兵馬亦屯聚已畢,軍械、戰馬、糧草均聚,合有七軍、三十三旅,計馬兵兩萬八千餘、步卒十萬零四千餘,大小火炮兩百餘門,隨軍文案官佐大夫逾五千餘,匠營、民團、丁夫集十九萬六千餘眾……


    時兵糧完備、部伍齊整,三軍上下,常思君恩深重,求報國以效,然越冬以來,敵寇迫於關城之外、士馬屯於轅門之內,國帑日耗,臣未得上諭,不敢輕出,至宵小兇頑、賊焰囂炙,直引人發指,將士多有心怠者,臣趙惶恐,乞征期以降,而安三軍之心,此皇上之聖明也……”


    接到趙良棟密奏之後第六天,駐轅張家口的蒙古將軍趙廣元也發來幾乎同樣的奏章,以北線大軍最高指揮官的名義,向北京中央朝廷報告戰爭準備工作已然結束,請求皇帝指示發動戰爭的明確日期。


    不過這個時候,北京卻一派歌舞升平,絲毫沒有受到戰爭的影響。


    林漢軍事集團從正式建立直到現在,已經是第十個年頭了,伴隨著帝國的崛起和壯大,林風也逐漸從一個青澀的少年成長為一位老練的君王,到了今天,這位帝國皇帝已經步入中年,嘴唇上的豎起了小胡子,對待朝中的大臣,也慢慢地從原來的言笑無忌,變成了威嚴有加。


    值得慶賀的是,今年皇室裏又添加了新的成員。


    今年正月十五日,就在君臣大宴之日,內閣大學士李光地、巡檢都禦史陳夢雷突然率群臣進諫,勸說皇帝“完宗嗣之昌盛,而合和四海為一家”,納土謝圖公主保日龍梅為妃,林風堅辭不允,上曰:“不忍離皇後太子之心。”


    而之後正月十七日,皇後吳阿珂上奏,勸皇帝“以天下為重、全群臣忠義之心”,力主納妃,起居注記載:“帝固辭,後泣之良久,遂強允之”。當天下午,起居注又記載:“今上遊禦花園,花架忽坍,帝麵頰有損,血流不止,召太醫院醫正劉雲飛入上書房。後聞之,責禦花園總管太監楊芾三十杖。”


    這樁小小的風波一直到三月底才漸漸沉落下去,阿珂皇後見事情已經成為定局,反想如果還是和皇帝搞冷戰,徒然是白白便宜了那個小狐狸,想到了這一層,心裏也就慢慢地淡了下去,借著清明節祭奠宗廟的機會,和林風重歸於好。


    因為皇帝麵頰受傷的關係,之後的一個多月林風一直沒有主持朝會,但皇帝的遭遇顯然得到了廣大朝臣的同情,事實上,當宮裏麵的小道消息傳出去之後,不少太學生甚至還義憤填膺,打算上書陛下,力陳聖人之家國格言,請求廢後,不過這種衝動而危險的事情顯然得到了太學官員的有效控製,當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禮部一票官員一個個嚇得魂飛天外,要知道當今皇後陛下的確不是個善茬,要真是弄出什麽亂子,恐怕連皇帝也保不住。


    就因為這個事情,新一年的財政預算會議也足足耽擱一個多月。


    林漢帝國的中央政治格局部分沿襲了明代的傳統,相對於滿清朝廷,林風對權力放得很開,實際上,這許多年來,他雖然身為皇帝,卻一直沒有對文官政府的具體政策進行過過多的幹涉,如果說大漢王朝是一支軍隊的話,林風更像是這支軍隊的軍事主官,而李光地則擔任著政委地角色,按照林風的話來講,就是:“軍事上的事,我管;生活上的事,他管。”


    這個良好的習慣自漢王時代養成,一直沿襲到了今天。林漢帝國三大塊,政務李光地、監察陳夢雷、軍事周培公,是為帝國三大巨頭,而這其中又以李光地任務最重、威權最大,排為三巨頭之首;其次就是陳夢雷,手操天下官員生死大權,排為第二;而周培公則明為太尉,其實人人都知道陛下最重軍權,他不過是個處理日常雜事的軍頭,所以就隻好排在末尾了。


    隨著林漢帝國疆土的不斷擴張,政府的日常行政工作也越來越繁重,李光地的權力得到了極大地加強,到了現在,不少地方府、州一級的地方官員任命,往往都可以自行任命,朝廷中樞各部司衙門,更是在大學士直接掌控之下。因此,帝國中央政治格局,也逐漸從行政、監察、軍隊三公鼎足而立的狀態,慢慢轉變為以大學士李光地為首的內閣製度,而除李光地之外,陳夢雷、周培公和吏部、禮部、工部、戶部、刑部五大尚書及通商侍郎許淡陽就是內閣成員。


    基本上,許多事情一般都是先由這些高級官員進行會議商討,得到統一意見之後,才向皇帝林風進行匯報,進行最後地請示。


    這些年來,林風真正直接關注的事情隻有三樣,一是軍隊事務,包括部隊的調防、補給以及旅級以上高級軍官的提拔;第二是地方巡撫、布政司、按察司的任命;第三就是數額較大的財政支出。


    皇帝和群臣心照不宣,雖然林風的威望和權力幾乎無限,但皇權卻一直控製在一個比較適當的範圍之內,那就是軍隊、人事和財政。


    也正是皇帝對具體行政事務的放手,林漢帝國的擴張勢頭才是如此的迅猛,李光地政府一直保持了相當高地效率,中央政府的權威受到了地方尊奉,各種政策、法令都得到了相當有效的執行,而從來沒有出現過諸如前朝的忽然聖旨一到、宦官太監橫插一手爭權奪利的現象出現。


    但是,隨著帝國統一任務的完成,外部軍事壓力急劇削弱,朝廷內部的派係鬥爭也逐漸浮出水麵。


    任何國家政權之中,恐怕都存在著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派係,林漢帝國當然也不會例外。


    實際上,相對於文官集團,軍隊內部的派係鬥爭甚至出現得更早。在現在的漢軍之內,僅在陸軍之中,以趙廣元為首的從龍係、以馬英為首的遼東係和以張勇、趙良棟、王進寶、孫思克為中堅的降將係三足鼎立,彼此涇渭分明,站隊毫不含糊。


    雖然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發生彼此拆台的事情,但在大小事情的處理上,譬如軍械補給、軍官的提拔任用或者防區地盤的劃分等等,那都是有“老軍門”的“栽培愛護”,各有各地靠山,平時開個會,大家寒暄熱鬧,笑容滿麵,兄弟長哥哥短,但若是認真了朝心裏去,那也是人人心裏都有本帳。


    這種派係局麵說嚴重,那也似乎沒什麽了不起,至少絕對沒有發生叛亂的可能;但若是說不嚴重——放眼一看,簡直觸目驚心,幾乎蔓延到了軍隊中的各個角落,甚至連軍校也是如此:馬莊武學是從龍係的根據地,豐台學兵大營是遼東係的地盤;而保定士官學校則是降將係的老巢,各派人馬心照不宣,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作為皇帝親兵的近衛軍自然也同樣如此,瑞克的近衛第一軍,毫無疑問,自然是從龍係的代表;趙應奎的近衛騎二軍、王忠孝的近衛騎三軍,那就是遼東係效忠陛下的鐵證;排到馬進良的第四軍、於成龍的炮兵第五軍,那就證明降將係對皇帝的耿耿忠心了。


    甚至連海軍也是這樣的三角平衡架勢。


    其實在很早的時候,海軍之內還隻有兩派,一派是降將係施琅;另一派則是從龍係王大海,兩者分別執掌一支艦隊,彼此秋色平分,頗為完美,但隨著帝國的擴張,新進加入的遼東係慢慢成長壯大,成為軍方支柱之後,卻一直沒有機會把勢力延伸到海軍中去,故而對此極度不滿,幸好,在產生嚴重矛盾之前,林風就察覺了這種趨勢,所以就從遼東係中精心挑選了一批軍官搭起了第三艦隊的架子,以南洋作戰的名義撥出巨款,在大連、秦皇島進行增補和訓練,直等到遠征軍歸來之後,就順理成章的任命慕容鵡為海軍準將,成立海軍陸戰部隊,與施琅、王大海兩係平衡。


    可以說,對於軍隊的穩定、勢力派係的平衡和安撫,林風可謂是煞費苦心,從漢軍成立之日起就開始小心經營,從無到有,由小入微,戰戰兢兢,不敢有一日輕忽,既要做得小心翼翼、不偏不倚,又要不動聲色、光明正大,好教旁人看上去風平浪靜、一派祥和。


    三大軍係之中,各派的實力彼此相當——當然,林風也不可能讓某一派出現獨大地現象,不過三派之中,卻各有各的特點。


    所謂從龍係,自然就是以最早跟隨林風打天下的那批人為基幹,他們的優勢就在於與皇帝關係密切,親信寵愛,也是出鎮封疆大吏最多的一派,走的是上層路線,勢力強大,地位穩固;


    遼東係則靠的是實力,這批馬賊出身的將領大多彪悍生猛,而且擅長騎兵戰術,可以說,現在大漢帝國之中,百分之七十的精銳鐵騎,都由掌握在他們的手中,帝國若是要打仗,必定是“首戰用我,用我必勝”,而且同時也是帝國功勳柱石,皇帝不失親近,倚重多多。他們走的是中層路線,實力強大,不可或缺;


    而降將係,那就是勝在人數眾多了,大江南北,同年不計其數,彼此唿應,自成一派,遍布朝野,不動則已,動一發則牽全身,同時和各地地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甚至不少軍官本身就是軍閥和地方實力派出身,而派內幾個老大,如張勇、趙良棟、王進寶、孫思克、羅盤根、馬鷂子、王屏藩、旁大疤子等也都是能打硬仗的狠角色,挑得起大梁,不怕別人為難。他們走的是下層路線,聲勢浩大,關係帝國根基,無人輕侮。


    以從龍係穩定遼東係,再以從龍係和遼東係駕馭降將係,三者相互鉗製,同以皇帝為最後根本,這種平衡貫穿了林漢帝國崛起和發展和始終,但卻並非陰謀和算計,而是陽謀,是帝王之術,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正是林漢帝國政治構架中最核心的一部分。


    而相對於軍方勢力,文官集團這一塊,那就要複雜得多了。


    其實這一點也不奇怪,就中國數千年曆史來看,文人政治中的花樣從來就要比軍人多,而林漢集團的文官政府組成比軍隊建設還要複雜。


    起初林風殺入北京的時候,是沒有文官的,唯一一個能夠擔任文官角色的周培公,卻一直都是不折不扣的軍人,從來沒有幹過文官的事情,所以,若是從人員成分上分析,大夥兒都是一派,都是從前偽清朝廷裏投降過來的降官,包括李光地、陳夢雷在內,大哥甭笑二哥。


    一般說來,在一個政權之內,投降者出身的官員從來就是矮人一頭的,有著先天不足的缺點,但是,在林漢帝國這一塊,就沒有這個問題了,因此,文官集團之中從來就沒有什麽降官係,大家彼此彼此,不過這也並非是好事情,因為大的矛盾一去,各種各樣小的矛盾就紛紛應運而生了。


    實際上,甚至就連林風自己,也都不太清楚自己這個朝廷裏到底有多少文官派係,這些亂七八糟的小圈子比比皆是,按下葫蘆起來瓢,根本無從談起。


    按照權力體係來看,大批官員自然是依附李光地,不過各部尚書以及陳夢雷也都有自己的一票人馬,勢力不小;按照地域上來分析,李光地和陳夢雷都算南方派,而六部尚書以及不少地方的巡撫,譬如於成龍、湯斌之類算北方派;按照彼此之間的交情來算,又可以劃分出若幹個大大小小的小圈子;按照從前朝偽清中的出身來看,還有順治朝官、康熙朝官,甚至還可以細分到某某年同年;而除了這些,大家彼此的學派、所持的政見又有許多不同,有保守派、有激進派、有和稀泥等等等等,圈子還可以再劃上一劃。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文官那邊簡直就是一鍋粥,彼此矛盾,彼此鬥爭,同時又彼此聯合。但是總體上來說,仍然還是李光地一係勢力最為強大,到底是內閣首輔大臣,朝內首屈一指,無人可與之並肩。


    但是,每一派集團都有著他自己的利益,或為本部門,或為本地方,或為本派係,或為本學派,傾軋和爭鬥永遠不可避免。在林風這種強勢皇帝的威權下,就算是李光地,也不可能做到權傾朝野,別人不敢開聲的地步。


    這種文官集團內部的傾軋和爭鬥,在每一年的財政預算分配上,表現得最為激烈和明顯。


    第七節


    “到!!——落轎!”長隨發出一聲充滿山西韻味的吆喝,急急上前,搶在前頭掀開門簾,關切地道,“老爺,您小心著點!”


    “嗯!”


    通商侍郎許淡陽咳嗽一聲,彎腰出轎,昂起頭,眯著眼看了看不遠處的皇宮。此刻正是初夏,但北京城裏卻已是熱浪逼人,烈日當空,整片皇宮的建築物看上去都是明晃晃一片,屋頂的琉璃瓦璀璨生光,威儀萬千。


    已經快入五月了,但下半年的錢糧撥劃還沒有定出個章程,讓許淡陽心中憂慮非常,連帶的,原本常年帶笑的臉上也不知不覺陰鬱了許多,把他身上那副市儈的商人氣衝銷了不少,倒生出幾分官威來。


    和大漢朝多數官員大不相同,許淡陽是由商入仕,說起文章才學,和那幫翰林秀才是在是相差太遠,甭論說是治國論道,即算是風花雪月、吟詩對句,恐怕他連一句也和不上。而現在,他卻成為了漢帝國有數的幾位“名臣”之一,在統一戰爭中立下大功,並深得皇帝和首輔大學士李光地的倚重,這幾年來,帝國頒布的許多經濟政策,背後都依稀可以看到他的影子,他的看法和意見,直接影響著中國、東亞乃至整個地球的經濟走向。


    林漢帝國政府的財政機構組成相當特殊,按照京城遺老遺少的抨擊,可謂是“亙古未有”,按照皇帝的意思設立的這個大漢皇家錢莊被賦予了極大的貨幣權力,對天下錢莊、票號、當鋪、押號、鹽商、糧商、鏢局等具有金融機構性質的商戶行使“監督管束”之權,按期查閱賬簿,核查匯兌、並征收保證金,沿著中國的海岸線一直朝下,從鴨綠江到海南島,包括琉球、澎湖等殖民地,各處港口均設有派出機構,與海關互為監督,嚴厲核查白銀、黃銅等貴重金屬的進出口,控製貨幣的流通走向,最終要使得朝廷對“大宗百萬者明細了然,小者十數萬案卷齊備”,以保證對國家對經濟領域時刻保持清醒的認識,並具備相當的幹涉能力。


    時至今日,許淡陽領導下的錢莊體係取得極大的成功,林漢帝國鑄造發行的“漢銀元”係列貨幣已經在東亞地區內徹底驅除了西班牙銀幣、 墨西哥鷹洋、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小洋以及其他西方殖民機構流入的貨幣。在東亞乃至東南亞部分地區,漢銀元匯兌已經成為國際通用的支付手段,對此,漢帝國製定了一整套強製政策,但凡在林漢帝國勢力範圍內的任何商業活動,一律不得使用外國貨幣,違者以逃稅罪論處,而外商資本若要進入中國,則必須在北京、南京、廣州、福州、寧波、登州、秦皇島七處進行外匯轉兌,將外國貨幣或原生貴金屬兌換成漢帝國銀元,方可獲取市場準入資格,否則不得入市。


    因為國家壟斷的原因,從歐洲、美洲流入的大量白銀都處於朝廷監控之下,政府利潤極為豐厚,僅去年一年,皇家錢莊即上繳白銀三千六百餘萬兩,是海關歲入兩千一百萬兩的一點五倍,和田賦歲入相當。


    光就就數值來看,皇家錢莊已成為朝廷柱石無疑,而就在錢莊機構有意無意的擠兌之下,中國傳統的行使財政管理隻能的戶部,逐漸日落西山,再也沒有以往諸朝“操持廟堂之命脈”的威風氣魄,漸漸地淪為了一個專管審計、劃撥和款項花費監督管理的管家型衙門。


    許淡陽在帝國之內地位極高,並非因為威望至高,也非聖眷深隆,沒別的,就倆字:“有錢!”


    打仗要花錢、賑災要花錢、撫民要花錢,官員的薪酬俸碌,軍隊的軍餉犒賞,朝廷一日佇立,銀兩便流水一般花將出去,誰能給朝廷弄錢,誰就是能員、幹員,不論哪位大佬都得高看一眼。


    在這樣的情況下,大漢皇家錢莊也自然成了朝野內外炙手可熱的香饃饃,而許淡陽侍郎也日益威嚴複加,為朝野敬畏。


    唯一令人感覺不快的是,因為朝廷的強製壟斷政策,大漢朝沿海的海盜也逐漸滋生,並且勢頭不小,大批走私商人為利潤所誘惑,紛紛加入到了這一無本萬利的行業中來。在不少海域,這幫要錢不要命的家夥明火執仗,不少竟裝備著帝國海軍的製式裝備,大搖大擺的到處走私,若碰到海軍大隊,便一哄而散;若碰到的是小型的稽查官兵,竟捍然拒捕,與帝國海軍大打出手,而大多數時候居然還勝負參半。


    實際上,朝廷上下都明白,這許多大大小小的海匪之中,內裏那幾支勢力最強大、戰力最驃悍的海盜,恐怕就是台灣鄭經的官兵,平日裏和大漢海軍對持,空閑時軍旗一降,軍衣翻轉就成了海盜了。


    許淡陽一直竭力在朝廷表達一個意思:大漢帝國若要保持目前的財政收入,那就必須要早日克複台灣,將沿海各路海盜一網打盡。


    這個思路,和朝廷目前秉持的“平複葛爾丹,囊括大漠草原”的方針正好截然相反。


    時間慢慢過去,離議政不過一刻,大道另外一頭響起一陣低沉的吆喝聲,一隊轎夫一齊駐足,“咚隆”一聲落轎,許淡陽轉頭望去,立即堆起笑容,躬身拱手,“不想是李相——下官通商侍郎許淡陽,見過李相!!”


    和前幾年相比,李光地更顯蒼老,額頭上全是皺紋,不到五十的年紀,竟連鬢腳都花白了。迎著許淡陽,他略微拱手,勉強笑道,“彥之不必多禮!”


    許淡陽抬起頭,仔細了打量著這位名震中外的宰相,在初夏的陽光下,隻見這位未老先衰的中年人精神萎頓,步履蹣跚,兩隻眼睛昏昏發暗,好似幾天幾夜未曾睡好一般,不由關切的道,“雖國務繁重,但也要保重身子才行,李相,您為百官之首,聖上肱骨,可要當心了!”


    “不妨!”李光地微笑一笑,擺擺手,轉移話題道,“今日聖上命我等一齊小議,正是為了蒙古兵事,日下邊關頻頻告急,戰事一觸即發,趙廣元、趙良棟每天三封八百裏加急朝培公那兒擱,我估摸著,這事實在是拖不得了——”他凝視著許淡陽,“這事,你心裏可有定數了?!”


    “迴李相的話,”迎著李光地迫人的目光,許淡陽卻篤定非常,“下官還是前次那番話,打蒙古的事是萬萬急不得的,其實聖上和諸位大人都知道,那蒙古大漠絕域萬裏,韃子狼奔西突,行蹤不定,就算差一百萬兵去打,恐怕也未必一時能下,前明的成祖皇帝朱棣何等英雄,前後五次出塞,長驅萬裏,白白把個朝廷打窮了,那韃子卻依然在草原上逍遙,故此,下官以為……”


    “以為什麽?!……”李光地突然截斷了他話,嗤笑一聲,豎起一根指頭,指著天空,“難道以為,聖上會不明白這個道理麽?!”


    “要平蒙古,非得先拿下台灣不可!”許淡陽淡淡地的道,此刻,他的神氣雖然依舊恭謹非常,但語氣卻異常堅定,“下官早已遣人算過,西征蒙古,要動用三路大軍,總計人馬不下六十萬,其間還要築城、修繕驛站、設立官道、招撫流叛部落,從努爾幹到碎葉城,從綏遠到烏蘭布通,從蘭州到巴爾喀什湖,每一路都是幾千裏地,軍費、輜重、糧草、人工,一年非四千萬兩白銀不可!!”


    他豎起四根手指,瞪大了眼睛看著李光地,著重重複道,“相爺,這可是四千萬兩白銀啊,還不包括軍士們的軍餉犒賞。這麽大個手筆,自盤古開天地以來,還從來沒有人這麽打過,就連漢武帝也不敢這麽奢靡,聖上此舉,當可與隋煬帝三征高麗、南開運河相提並論,誠亡國破家之舉!!”


    李光地不動聲色,眼皮垂下,茫然望向許淡陽身後,似在小憩,又似在深思,半晌方才微微點頭,|“彥之,你言之有理!……”


    許淡陽欣然拱手,正要說話,卻不料李光地搖搖頭,接著說道,“不過,聖上心意已決!!”


    李光地登時錯愕,急忙說道,“相爺,此事您務必要在聖上麵前實陳,眼下,我大漢雖歲入充裕,但也不是高枕無憂,下官前日屢屢上本,力陳海上——乃至南洋隱憂,台灣一日不複,我大漢工商歲入時刻都有為人截斷的危險!”


    他眉頭深鎖,憂心忡忡地道,“下官現下最怕的就是台灣鄭經和紅毛鬼子勾結起來,若真有此事,則我南北兩地港口皆為所製,出貨不易,財貨不流,那朝廷歲入,頃刻之間就要減免半數以上了!……”


    許淡陽麵色惶急,一幅張惶模樣,李光地卻絲毫不為所動,冷冷的道,“恐怕朝廷裏那些官宦子弟、晉商、徽商的歲入,‘頃刻之間也要減免半數以上了’罷?!”


    許淡陽登時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氣氛一時間尷尬之極,皇宮旁邊幾名執守的禁衛軍聞得氣味不對,不約而同一起朝外望去,不敢迴顧。


    “嗬嗬!!……”李光地一聲輕笑,慢慢度著步子,在許淡陽肩膀上拍了拍,笑道,“彥之,我知你是能員,也知你官箴不厚,舉步為艱,但你可知道,我能所知的事情,聖上會不知道麽?你——你們的這些小算盤,這廟堂內外、朝野上下,又有幾人不知!?”


    許淡陽額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他倒是沒有料到,李光地這個老官僚今日居然如此不講場麵規矩,把話說得如此透徹,讓他下不了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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