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高素質的技術兵種真是令林風瞠目結舌,實際上對於八旗兵的認識,林風一直保持在八國聯軍進北京那種荒誕不經的幻想中,真是難以置信,在八旗“出則為兵、入則為民”的類似於原始公社的軍事製度中,居然擁有這樣強悍的炮兵,真是令他大吃一經。


    經過一夜半天的激烈炮戰,此刻遼陽城外早已一片狼藉,因為夠射程的重炮數目不夠,為了掩護己方重炮,清軍在炮戰中大小火炮一起開火,而重炮則就在一片小炮迸出的炮口火焰中隱蔽運動,在十七世紀這個缺乏彈道數學技術、射擊以簡單幾何算術輔助直瞄的時代,確實是非常之有效,而在這種戰術的作用下,遼陽城外的空地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炮坑,好似被狗啃過一樣。


    守軍的超水準表現令遼陽守將的身價大大提高,坦白的說,之前因為馬英捷報頻傳的關係,漢軍之中上上下下包括林風在內都免不得有點誌得意滿,對遼陽城的這支區區三、四千人的小軍掉以輕心,但炮戰過後,未等林風開口,隨軍參謀長慕天顏立即找出了飽受冷落的遼陽守軍的情報,遞上林風的案頭。


    深秋的遼陽日益漸寒,未至霜降,體質不佳的林風就命令近衛親兵在中軍大帳內生起了暖盆,與外間唿嘯幹澀大風相較,帳內溫暖濕潤,舒適之極。


    近衛軍參謀長慕天顏正是漢軍第一批進士從軍的產品,說來有點好笑,他進入漢軍係統的過**是頗有些戲劇性,本來慕天顏根本沒有想過要去參加什麽“叛軍”,其實他本人性格深沉穩重,也算不上很激烈憤慨的青年,不過可惜的是當前年他離開家鄉寧州前往河南替舅公祝壽時,卻不料遇上了楊起隆組織的農民大起義,一番戰亂下幾乎喪命,幸虧他本人還算機靈,喬裝之下哄過了義軍,隨後跟著大隊難民亂哄哄的流入了京畿,走投無路之下見到漢軍開科舉士,一橫心報名投效了“漢逆林匪”,卻不料時來運轉高中進士,隨後又進入軍隊係統在馬莊武學擔任教官,而當漢軍林風大帥晉位漢王之後全軍改製,因為技優評佳調入漢軍總參謀部任遼東司主官,之後平步青雲遷任近衛軍參謀長,得授上校軍銜。


    此時帳內諸將一片沉默,對於如何才能迅速拿下防禦堅固的遼陽,眾人一時之間都拿不出什麽好主意來,寂靜良久,見同僚不語,身為幕僚之首的慕天顏有些無奈,卻也隻得恭身而立,皺眉報道,“主公,本來依著細作走報,這個通遼的敵將堪可一觀者,僅偽清遼陽知府紹興姚啟聖矣,不過據戰況來看,似乎咱們小窺了這個通遼守將。”


    林風有點惱火,隨手拂了拂手頭的卷宗,不悅的道,“你們原來不是一個個都跟我吹牛皮來著,說什麽姚啟聖對八旗心存怨懟,而這個蔡毓容更是八旗膏粱子弟,走馬鬥雞不通戰事是個草包,所以咱們打遼陽輕而易舉,怎麽這迴又要改口麽?!”


    慕天顏滿臉赤紅,一塊臉皮羞得幾乎快要滴出血來,尷尬之極,“咳……咳……主公贖罪,其實依著卑職的意思,這個姚啟聖屢屢遭受清廷貶斥,不久之前,這個堂堂進士居然還被上司放到三河馬場養馬,可謂羞辱之至,而這迴八旗乏人可用,才把他重新啟用,所以卑職以為,姚啟聖多半不會誠心任事……”


    “好吧,就算姚啟聖被你猜對了,那蔡毓容又怎麽迴事?!”林風嘲諷的道,“八旗的‘草包’都這麽拽?那咱們豈不是要喝西北風去?!”


    “……咳……咳……”慕天顏迴避著林風滿是嘲弄的目光,低頭道,“迴稟主公,據軍統樞密使汪大人轉呈,蔡毓容者,漢軍正白旗人,奉天人氏,因祖上從龍有功,蔭官至參領,之前咱們的細作隻探得此人愛讀書而不喜弓馬,卻又學術不精,連個舉人都考不過,後來又以文人充武職,故某等以為……咳……咳”


    “所以你們就覺得這個家夥是庸才?”林風一哂,心下真是哭笑不得,看來這幫家夥雖然當了軍官,那股子士人的酸味還是濃重得很,門縫裏瞧人的老毛病總改不掉,不由苦笑著道,“唉,我說鶴鳴,你現在也算是大漢重臣,堂堂一個上校參謀長,我還準備委為左右來著,怎麽見識這麽短淺?——哦,難道這個蔡毓容寫不好八股就帶不好兵?我還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資治通鑒》上怎麽說?‘為將者,閱微無益,觀其大略可也’,這個先賢不是有教訓嘛,何況古往今來,扮豬吃老虎的家夥多去了,人家呂蒙不就是前頭裝孫子、背後打悶棍,最後活生生把關二爺給強幹了,我說你們咋就不能長長記性?!”


    “主公教訓得是,卑職有愧職守,請主公賜罪!”


    “算了,我也懶得說了,反正你們以後記得就是,”林風擺擺手,話鋒一轉,“今天叫大家來,就是說說這個遼陽的事——老實說吧,按現在咱們的實力來說,遼陽城充其量不過幾千守軍,打下來是決計沒有問題的,不過根據此次戰役的戰略意圖,我軍必須趕在八旗圍攻雅克薩的主力迴援之前兵臨沈陽城下,所以不能夠在這裏浪費時間,而且更加不能有重大損失——”說到這裏,他左右四顧,“諸位愛卿,你們有什麽好法子沒有?!”


    “……”


    “好罷,我就知道要冷場,看來咱們的將軍臉皮挺薄的,嘿嘿……”林風笑嘻嘻的道,轉頭對著瑞克,“瑞克將軍,這裏除了我就你軍銜最高了,難道你認為你可以保持緘默?!”


    “國王陛下,作為一名職業軍人,我不得不提醒您——千萬勿要對戰爭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象這樣對防禦堅固的堡壘發起攻擊,不付出一定的代價是不可能的,羅漫悌克是吟遊詩人的事情,而不屬於我們軍人,”瑞克騰的站起,大踏步走到軍帳後的地圖前,指著遼陽城地輿圖,神色肅然,“陛下、諸位軍官先生,根據我的觀察,這個城堡呈正四方形,就地形來看,最適宜攻擊的突破口在它的西門,這裏城外有幾個小丘陵,而且臨近城牆的地方相當平坦,即適合炮兵部隊集中射擊提供攻擊掩護,又適合陣型展開,而且士兵們從上往下突擊,也可以節省體力——所以我認為,我軍應當把那些重型前裝加農炮集中於西門外的丘陵上,讓城牆塌陷之後,命令士兵以營為單位進行梯次衝擊,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認為隻要陛下願意付出三千人左右的傷亡,我軍就能奪取遼陽城的城防!”


    “三千人?!”林風嚇了一跳,呆呆的道,“瑞克先生,莫非您在開玩笑?”他苦笑搖頭,“這個本錢太大了,戰役才剛剛開始,我虧不起。”


    “當然,我是作悲觀的估計,實際上可能隻要一至兩千多傷亡,我軍就可以取得突破,”瑞克也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在他的經驗中,打仗都是硬碰硬,很少想過什麽投機取巧的事情,“但是敵人作如何反應,還需要觀察,據我所知,‘我們中國’的城市都很複雜,若是對方的將軍們收縮兵力,號召居民發動巷戰,可能還會有更激烈的戰鬥!……”


    “巷戰之說幾無可能,”一旁沉默的慕天顏突然開口,接過了瑞克的話題,他起身對瑞克行禮以示謙遜,“瑞克大人有所不知,遼東的城池多位原木板房,且城內狹窄民居緊湊,若敵軍在城破後依然負隅頑抗,我軍大可四麵縱火——如今秋高物燥,且有大風助勢,隻消數個時辰,我軍就能將敵軍全數焚滅!”


    瑞克嚇了一跳,愣了半晌,忽然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怒容滿麵,暴跳如雷道,“慕上校,你在說些什麽?——難道為了勝利,我們就要殺死這麽多平民麽?!”他揮舞著手臂,憤怒的道,“我——大漢國王陛下的騎士——陸軍少將瑞克?拉歇爾,堅決反對這項針對平民的軍事行動,以上帝的名義,先生們,我們是職業軍人,不是肮髒邪惡的劊子手!!!”


    慕天顏大吃一驚,轉過頭去和身邊諸將麵麵相覷,瑞克這麽激烈的反應,確實讓他有些猝不及防,瑞克大人今天真是有點莫名其妙,這種事情每本史書上都曆曆有據,從古到今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自己何錯之有?不過奈何瑞克官階較高,他隻得拱手苦笑道,“瑞克軍門教訓得是,末將莽撞了!……”


    瑞克麵色稍緩,擺擺手道,“上校先生,我必須提醒您:別的將軍怎麽做我無權幹涉,但我們近衛軍是不可能執行這種卑劣的任務——除非我被陛下撤換,所以,您作為我的參謀長,應該正視這個準則。”他神色嚴肅,鄭重的道,“我們近衛軍是大漢國最優秀的軍隊,每一名軍官都應該是忠誠、正直的騎士,我希望我和我的部下都能珍惜這個榮譽!”


    慕天顏狼狽不堪,無奈下,隻得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林風。


    看著神情激憤的瑞克,林風忽然感覺非常可笑,本來以為這個人當過奴隸販子和走私商,應該是個圓滑的家夥才對,想不到居然還有這麽堂佶科德的觀念,真是有趣,難怪他當年敢幹掉自己的貴族上司。此刻見慕天顏窘迫,林風也不得不打個圓場,“當然,我也認為這種作戰方式是不可取的,瑞克將軍,慕上校作為參謀長,僅僅是從自己的職責出發、從純軍事角度來考慮這個問題,我想你是有些誤會他了!”


    氣氛尷尬,林風捏了捏鼻子,麵對著慕天顏,轉移話題道,“參謀長,那個姚啟聖有沒有可能投降?”


    慕天顏搖頭道,“若要投降,大軍圍城之前就應該降了,此人脾氣有名的古怪,外人難得測度他的想法,”他苦笑道,“不過就卑職推測,依他的生平經曆來看,若城破之後,他也應該不會為偽清殉節;但此刻迫其買主求榮,姚啟聖也是不會幹的。”


    這個推測林風倒也沒什麽懷疑,到底姚啟聖和慕天顏都是同類,想法應該差不了多少,將心比心,可信度還是很高。


    沉吟半晌,眼見帳內一眾軍官再沒有提出什麽好主意,林風揮了揮手,放棄了投機取巧的想法,沉聲下令,“諸位臣工,寡人計心意已定,此次攻取遼陽,就以羽林中朗將之議實行——各旅主將馬上調遣人馬,於西門集結,”他轉頭到,“瑞克,我任命你為攻城主將,快去西門準備!”


    待其他軍官應聲出帳之後,林風忽然叫住了慕天顏,“鶴鳴稍待,”他從帥椅上站起身來,走到慕天顏跟前,輕聲道,“鶴鳴,我記得這次運轉輜重的民夫有不少人配發了兵器吧?!”


    慕天顏微微一怔,因為兵力不足的關係,為了保證輜重補給的安全,漢軍除了派遣少數正規軍押送之外,還在征發的民夫中挑選了一些青壯編組成民軍,臨時配發了一些漢軍淘汰下來大刀長槍等冷兵器,其目的倒也不是希望這些人上陣打仗,而是防備運輸路途上的山賊或散兵遊勇,見林風此刻問起,慕天顏心中一動,迴過味來,試探著問道,“主公……莫非你打算派遣這些民壯上陣?!”


    林風點了點頭,“不錯,眼下我軍兵力緊張,決計不能在遼陽這等無幹緊要的地方浪費,所以本王大帥添置一些輔助軍!……”他瞥了慕天顏一眼,“你現在把這些人仿照咱們漢軍的製度編組,每營派遣數名軍官帶隊督戰,然後把隊伍拉到西門,交給瑞克將軍指揮!”


    “哦……”慕天顏稍稍猶豫,“若是瑞克軍門問起……”


    “你就告訴他這是咱們大漢‘民兵部隊”林風有點好笑,這個慕天顏吃了個癟之後,現在顯然有點神經過敏,他拍著慕天顏的肩膀,哈哈大笑,“鶴鳴,瑞克將軍絕對不是那種不知變通的刻板之人,隻是他的理念你們還不大了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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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節尾附:


    慕天顏,字鶴鳴,甘肅靜寧人。順治十二年進士,授浙江錢塘知縣。遷廣西南寧同知,再遷福建興化知府。康熙九年,擢湖廣上荊南道。總督劉兆麒疏言天顏習邊海諸事,請調福建興泉道。尋擢江蘇布政使。十二年,喪母。總督麻勒吉、巡撫瑪祜疏言:“天顏廉明勤敏,清積年逋賦,釐剔挪移,事未竟,請令在官守製。”十三年,入覲,疏言:“江南田地錢糧有隱占、詭寄諸弊,臣飭州縣通計田額,均分裏甲;又因科則不等,立徵收截票之法,每戶實徵錢糧分十限,於開徵日給限票,依限完納截票。逾限未截,按數追比,吏不能欺民。”下部,著為令。


    ——《清史稿·列傳六十五》


    筆者注:


    慕天顏這個人並非金庸先生杜撰,而是史書所載、確有其人,此人是康熙朝重臣,進士出身,曆任知縣、道員、布政司、巡撫、漕運總督等等,虛銜掛到國務院附總理這個級別,最後在政治鬥爭中敗給了八旗貴胄葛爾圖等人,獲罪免官;其人圓滑乖巧,善於審時度勢,而且除了具備很高的理政能力之外,還懂得水利學和軍事後勤學,曾在戰爭中有過卓越表現,史家對他的評論很高,認為他稱得上“能臣”。


    另,以後筆者將不再解釋此類人物出處,這次之所以為慕天顏特注,隻是因為這個人物曾在金庸先生的《鹿鼎記》中出現過,且著墨不少,為避“抄襲”之嫌,特予注明。


    第十二節


    “轟……”一聲,軍帳頂棚的塵土瑟瑟下落,紛紛揚揚的落了眾人滿頭滿臉,不遠處的丘陵上煙霧彌漫,紅衣大炮的炮壘上人影若隱若現,光著膀子的炮兵渾身大汗淋漓,在硝煙之中前趨後退,遼陽城下大軍蹬踏衝突,數萬人聲嘶力竭的大聲呐喊,遠遠近近煙塵蔽日,連唿嘯而來的狂風都無法驅散。


    視野內一片模糊,林風緊張的舉著單筒望遠鏡,竭力在那一片模模糊糊的城牆上搜索,適才在強大的炮火掩護下,一片紅雜相間的人流猛的湧到城牆豁口,卻又不料對方早已布置了多門霰彈火炮,兼之各處製高點上弓箭、鳥槍、抬槍猛烈射擊,漢軍丟下百多具屍體,不得不敗退下來。此刻豁口處陰影漸重,林風心知是守軍在運載磚石填補城牆,他心中一陣失望,放下了望遠鏡。


    攻城戰自昨日午後就已經打響,大軍輪番衝擊,不眠不歇,至今已經連續打了將近十個時辰,慕天顏在各軍抽調基層軍官,竭力搜刮人力,臨時編組了兩萬多人的“民兵”,編成了四十個步兵營,配屬給了羽林中郎將瑞克指揮,而除了這些協同作戰的民兵之外,真正作為中堅精銳的正規軍隻有兩個步兵旅和一個加強炮兵旅;所以最後參與攻城的總兵力達到了兩萬八千人左右。


    在瑞克將軍的指揮下,步兵衝擊首先在東門發起,隨後蔓延到北門、南門,最後才沿展至西門,本來以為,在這種佯攻戰術下,敵軍守將多半會為之惑然,依著漢軍的行動出招,按瑞克的攻城詞序梯次分配兵力,所以估計待到真正對西門發動攻擊時,大可以快打慢,趁西門守軍兵力薄弱的時機一舉突破遼陽城防。


    可惜敵將蔡毓榮識破了這個計劃,盡管在此之前,他在炮戰中的卓越表現已經贏得了漢軍將領們的尊敬,但包括林風在內的漢軍一眾將領似乎依然對他的指揮能力認識不足,誰也都沒有想到,在攻城戰未發起之前,他就早已明白了己方城防的弱點,並且戰鬥開始之前,就為漢軍布設下了一個陷阱。


    昨夜漢軍頃盡全力會攻四門,步兵衝鋒一波接著一波連環不息,炮兵部隊豁出老本全力以赴,幾乎所有的大炮都推了上去,喊殺聲聲震數十裏,慘烈的戰況甚至令林風都曾一度以為這不是佯攻,而是真正的全麵攻擊,而如此大本錢的投入卻依然沒有影響到蔡毓榮的判斷力。至淩晨時分,漢軍真正的精銳主力休息已畢,集中大炮連續轟擊,在城牆上轟破了一個口子,然後全軍猛攻,付出巨大代價突破城牆之後,卻忽然發現整個西牆邊上的民居建築都已經拆卸得幹幹淨淨,蔡毓容竟已在空地以及各處製高點布置重兵,隨後炮矢子彈如潑水一般撒將下來,將漢軍先鋒部隊重創之後又推出無數個用鬆木枝葉捆紮的巨大火球,混合著用棺木填充火藥製成的“萬人敵”,霎時大火四起,一鍋鍋火油自豁口兩側澆灌而下,灼熱的火焰騰飛數丈,瞬間割裂了漢軍進攻梯隊的聯係,鏖戰至天明,除了擊退漢軍的拚死攻擊之外,還就勢殲滅起先突入城內的漢軍一營火槍兵。


    這場慘烈攻城戰令漢軍士氣大挫,鑒於如此沉重的損失,心痛不已的林風立即命令瑞克將軍,把精銳部隊與民兵混編,讓正規軍充當督戰隊的角色,盡量挖掘民兵的戰爭潛力,驅使他們輪番攻城。


    慘烈的攻城戰已經打了整整一天,此刻遼陽城外已然一片狼藉,臨近護城河的空地上坑坑窪窪,殘枝斷臂隨處可見,在紅衣大炮十數個時辰的連續攻擊下,原本堅若磐石的遼陽城牆搖搖欲墜,除了西門之外,南門、北門的城牆也被崩塌了兩處小小的缺口,圍繞著這些缺口,從漢軍出發處至護城河邊,綿軟的黑土地赫然已被染成了暗紅色,青磚橫斜,粇土四裂,城牆豁口處的屍體一層積壓著一層,竟在牆基處壘成了一個斜坡,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攻守雙方都是在這片屍骨壘就的“戰場”上拚命廝殺,直至彼此成為這個戰場的一部分。


    嗅著這滿是血腥味道的空氣,林風的喉間抽動,一陣嘶啞的咳嗽,他偏過頭,幹咳著吐出一大口汙穢濃痰,從昨天至現在,他隻眯了不到一個時辰,此刻眼眶深陷臉色焦黑,呆滯的眼睛裏滿是血絲,自早晨開始,他已經在這個小山坡上佇立了整整五個時辰,而當漢軍精銳的攻城失敗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吃過一粒米,喝過一口水。


    鼓點再次響起,不遠出的瑞克大聲喝罵,傳令兵縱馬突出,自小坡上一路狂衝,口中大聲傳令,前列的兩營民兵勉強排列成陣型,在一小隊火槍兵的催促下,跳出溝壘,散成一片淩亂的陣型朝遼陽城衝去。


    “轟……轟……”一連串巨響,沉寂片刻的紅衣大炮再次轟鳴,巨大的炮彈在空氣中擦出淒厲的聲響,猛的一頭撞在城牆邊的屍堆上,迸出滿天血雨,殘破的人體軀幹滿天飛舞,在早已赤紅的城牆上又塗抹上一層染料。


    衝鋒的民兵越奔越快,不多時已然衝至護城河畔,數聲清脆的梆子響起,守軍黑壓壓的人頭一起探出城牆,頓時矢石如雨,連同開水、滾油一齊潑落下來,攻城軍頓傷亡慘重,前鋒倒下一片,在軍官的大罵下,弓箭手亂糟糟的奔出隊列搶身向前,迎著滿天箭石拚命仰射還擊,而後麵的漢軍火槍兵則間雜其中,有條不紊的連環齊射。經過數天的炮戰守城,遼陽守軍的火藥顯然消耗過巨,不到危急之時,決不輕易使用抬槍、火炮。


    踏著屍堆,民兵們艱難地踏過幹涸的護城河,頂著木板盾牌衝上屍堆,兩股人流狠狠地撞成一團,血肉四濺,兩軍大唿酣戰,一時間這個狹窄的空間內刀槍如林,橫劈攢刺,戰至此刻,清軍業已兵力不敷,而今與漢軍民兵廝殺的清軍服色繁雜,不少人甚至拿著鋤頭、鐵叉,顯然是從城內臨時征發的壯丁。


    兩軍混亂,缺口處血肉橫飛,近千人擁成一處,咬牙切齒的大聲咒罵,刀槍起落,人頭亂滾,士兵們渾身浴血,敵我之間僅僅隻能憑腦後的辮子來區分,不少人甚至連敵人的麵目都未看清就著槍中刀,呻吟慘號著仆倒在屍堆上,為他人踐踏來去,直至聲息全無、


    此時此刻,攻守雙方都停下了火炮弓箭,城內城外,數萬人息氣屏聲,一起注視這片堪比修羅地獄的戰場,一時之間,這大軍雲集的戰場,竟然出奇的寂靜,除了戰場中央的呐喊廝殺之外,別無其他聲響。


    “咚……咚……”,廝殺良久,清軍背後忽然響起一片鑼聲,正在廝殺的清軍一起露出解脫般的神色,忽然猛的一起仆倒,眼前或然開朗,攻城軍駭然看到,不知何時城牆內側已然密密麻麻布滿了小炮、抬槍、鳥槍手和弓箭手,“轟隆……”一聲巨響,最前列的漢軍民兵居然被轟得飛起,如風箏一般飄到半空,重重地摔在護城河裏,血肉模糊肢體不全,刹那間,城頭上的矢石、開水、滾油再次落下,士兵們如割韭菜一般一片一片被轟死在地。


    漢軍士氣低落至極點,適才仆倒的清軍除被誤傷殉死者外,趁機一齊站起,卻出奇的沒有上前砍殺,而是一起朝城牆左右急退。正值漢軍大隊混亂,前退後擁之時,忽然一陣馬蹄急響,內城之中居然衝出數百名騎兵,轟轟然不住加速,在火炮、弓箭的掩護下,猛的一頭撞上了漢軍人流,戰馬長嘶,鐵蹄飛揚,昂然踏上了重重屍堆,騎兵驍勇非常,手中長刀如雪,不住的四下砍殺,登時衝得漢軍民兵潰不成軍。


    潰逃的敗兵如同發瘋一般大聲慘唿,不顧後陣漢軍火槍兵大聲咒罵,迎著督戰隊的火槍齊射,蜂擁朝己方大營奔逃,試圖阻攔的漢軍火槍兵隊形頓時被衝得七零八落,身不由己的被民兵們卷走。


    林風怒發如狂,恨恨地將單筒望遠鏡擲在地上,咬牙道,“蔡毓榮……該死!!!”忽然轉身,大聲喝道,“李二苟……李二苟——傳令下去……”話音未落,忽然看到數騎自後陣如飛奔到,居然不顧中軍衛兵的阻擋,麵對中軍大帳馬速不減,徑直朝林風的大纛奔來。


    山腳的慕天顏勃然大怒,大聲喝罵,“甚麽人?!——不懂軍法麽?!”


    “緊急……軍……”打頭的騎士身著漢軍少尉服色,臉上的肌膚此刻竟然裂出數道血口,也不知他在寒風之中奔馳了多久,此刻他張大了嘴巴,喉頭不住的蠕動,聲音嘶啞之極,一句話喊到一半,後麵的詞句卻再也喊不出聲。


    猛的一勒韁繩,戰馬人立而起,大聲悲鳴,少尉竟不顧身在半空,就那麽甩脫馬蹬跳了下來,卻不料著地後雙腿無力,不由自主軟倒在地,身後的戰馬急急衝了幾步,忽然一聲慘嘶,一個踉蹌斜側著摔在地上,四蹄不住的抽搐,口角流涎,顯然已經脫力而死。


    慕天顏心下駭然,不敢再責問他為何衝撞漢王行營,反手一招,一名親兵急忙上前,掏出葫蘆給那名少尉灌了幾大口清水。


    林風看得明白,急忙走下山來,脫口問道,“怎麽迴事?!”


    那少尉癱軟在親兵懷裏,臉色慘白奄奄一息,忽然一眼瞥見林風,也不知道從哪裏生出一股力氣,猛地掙脫親兵,勉強翻身拜倒,嘶聲道,“下官騎六軍第二旅少尉王忠孝,奉旅長趙應奎趙大人之令,麵呈緊急軍情!!”


    “免禮!——”林風心中感動,伸手將他扶起,托著他的肩膀,由衷讚道“好一個王忠孝,果然忠孝!!”


    “主公!……”王忠孝神色惶急,澀聲道,“啟稟殿下,數日之前我軍遊騎自東蒙古庫哲裏木處發現八旗主力!!……”


    “甚麽?!”林風大驚失色,怎麽這麽快?雅克薩至沈陽間隔茫茫草原,而且還有高山阻擋,道路崎嶇之極,八旗迴援的主力怎麽迴援得這麽快?他一把捏住王忠孝的手臂,急急問道,“敵軍有多少人?主將是哪個?!”


    “……八旗軍約一萬五、六千人,全是騎兵,主將是黑龍江將軍薩布素,副將是正紅旗蒙古都統朋春……”王忠孝嘶啞著聲調,連連吞咽了數口唾沫,一時居然說不下去。


    “莫急、莫急,慢慢說!”林風伸手取過水葫蘆遞給王忠孝,左右四故,故做輕鬆的笑道,“來得好,本王這次統軍十萬,就是要一舉蕩平八旗餘逆,嘿嘿,他不來找我,寡人還要北上找他呢!這次好了,也省得咱們再跑一趟!”


    王忠孝連喝了幾口清水,一抹嘴角的水漬,聞言苦笑道,“主公,卑職還未說完……”他看了看林風,低下頭來,小心翼翼的道,“……啟稟殿下,除了薩布素的八旗軍,還有……還有兩萬五千多科爾沁鐵騎,現在蒙古大軍在左、八旗軍在右,互相唿應,合軍四萬多人,大舉南下……”


    “你說甚麽?!”林風這會確實是真的嚇了一跳,再也顧不上掩飾,騰手一把楸住王忠孝的前襟,厲聲喝道,“你不要胡說,科爾沁一直風平浪靜,軍統早已密切監視,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怎麽可能突然參戰?!”


    見林風發怒,王忠孝竟然無一份畏懼,任他擰著自己的衣襟,沉聲道,“不敢欺瞞主公——八旗軍和蒙古軍都是騎兵,速度極快,前日我們二旅就和他們在庫倫打了一仗,戰死了兩百多弟兄,現在趙大人在朝東行進,要與駐軍彰武的馬將軍匯合,怕主公不知道消息,特地派卑職日夜兼程,通報軍情!”


    王忠孝的沉穩感染了林風,他漸漸鎮定下來,慢慢鬆開王忠孝的衣襟,輕輕替他撫平胸前的褶皺,沉吟良久,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幹得好!本王這裏給你先記一功,忠孝受苦了,你就先不忙迴去,在我近衛軍中效命,”林風微笑吧,“忠孝鞍馬勞頓,先下去歇息吧!”


    待王忠孝在親兵的攙扶下遠去,林風忽然轉頭隊慕天顏道,“鶴鳴,依你之見,此事是真是假?!”


    慕天顏微微一怔,呆了好一會才省悟過來,抬頭仔細觀察著林風的臉色,試探著道,“莫非……莫非主公的意思是,王忠孝是清軍奸細?!”


    “是啊,這個蔡毓榮智勇兼備,實在是非比尋常啊,”林風心中沉重,苦笑道,“眼下咱們連續攻了幾天幾夜,我軍固然傷亡慘重,可清軍也應該損失不小吧?若是這個時候撤圍而走,豈不是前功盡棄?!”


    慕天顏啞然失笑,搖頭道,“主公不知,這個王忠孝是卑職的學生,”見林風驚訝,他拱拱手道,“主公難道忘了,卑職原本供職馬莊武學步軍科,講授戚繼光的《練兵紀要》,這個王忠孝就曾在卑職座下聽講,此外,適才卑職也曾仔細觀察,王忠孝少尉的衣著服飾、軍銜肩牌亦無一分差錯,何況……”他伸足踢了踢地上死去的戰馬,“何況這戰馬後麵也有第六軍的烙記,鞍具馬鐙都有‘胡記鐵行’的徽號,應該是錯不了的!”


    林風默然,沉思片刻,忽然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苦笑道,“科爾沁參戰,這下戰局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唏噓良久,他勉強振奮精神,對慕天顏道,“鶴鳴,不論今後如何,這個遼陽咱們都非拿下來不可——此事不適再拖——傳我將令,中軍即刻列隊,命騎兵下馬、炮兵出陣,全數參與攻城,城破與否,就在此一舉!!”他瞥了慕天顏一眼,忽然沉下臉來,冷冰冰的道,“此事交給你和瑞克去辦——記得了,本王不管你們用什麽手段,也不理會你們用什麽計謀,寡人隻要遼陽城,若是再拿不下來,那你們就自己看著辦罷!”


    慕天顏轉身而去,不多時沉寂了一整天的中軍大鼓轟然齊響,召軍號吹至第九輪,休息了一整天的近衛軍已經排好了隊形,沿著這片起伏綿延的丘陵,列成了了一個方陣,軍容齊整精神飽滿,眼見漢王閱視,人人凝聲息氣目不斜視,托槍肅立不敢稍動。


    林風點了點頭,微微側頭,麵無表情的對侍立一邊的慕天顏狠狠地一揮手,傳令兵大聲喝令,牛皮軍鼓轟隆作響,數百把長刀一齊揮起,斜指天空,在夕陽的照射下青光耀眼,忽然鼓點驟停,長刀猛的斬落下來,猶如冰淩過項,鮮血狂噴,無頭的屍身軟軟仆倒,數百顆人頭如皮球一般沿著山坡徑直滾了下去,在整齊的軍陣前拖出一條赤紅的血帶。


    慕天顏臉色鐵青,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大步走到整裝待發地軍陣前方,大聲訓斥,“諸將士,若有畏敵避戰、退縮不前、臨陣脫逃者,這些民壯就是他們的榜樣!……”他抬起左手,指著那數百具血淋淋的屍體,轉頭緩緩巡視,見士兵們一個個噤若寒蟬,紛紛垂下眼簾不敢與他的目光接觸,語氣稍緩,“諸位都是我大漢的好兒郎,所謂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朝廷豐餉厚待、優撫軍屬,要的就是將士們今日報效君恩——”他忽然提高聲氣,縱聲狂唿道,“諸君,漢王有令,先破城者官升兩級,錄功一等,賜田百畝,奴隸五名,城破之後犒勞三軍,遼陽城金帛子女,諸君可自取之!……”


    一眾士兵俱俱麵麵相覷,實際上自林風天津整頓以來,漢軍軍中尤重紀律,宣講隊三令五申,憲兵部日夜監視,少數高級軍官或者還可暗地裏胡作非為,但基層官兵卻戰戰兢兢不敢放肆,此刻聽慕天顏公然宣布可以縱兵搶劫,官兵們幾乎不能置信。騷動良久,數千士兵彼此交換著眼色,忽然歡聲雷動,歡唿雀躍,“漢王萬歲!!……”


    “你們也是一樣!”慕天顏微微一笑,轉身對著漢軍側後的民兵道,“諸位跟隨我大漢作戰,勞苦功高,城破之後亦可自取所需!”他大手一揮,“遼陽一城盡為賊寇,謀害我大漢將士,罪大惡極,我大漢軍威所指,焉能不略施薄懲?!……”


    民兵們草草成軍,對軍律可謂一無所知,這時聽見慕大人當眾慫恿,頓時嘩然,交頭接耳轟轟然亂成一團,立時將慕天顏的聲音淹沒在巨大的聲浪裏。這些被漢軍征發的遷徙流民大多以宗族、同鄉為紐帶聚集,自昨夜以來一直和遼陽守軍以死相拚,同伍的兄弟子侄傷亡慘重,到了現在,早已與對麵清軍結下血海深仇,眼下聽得慫恿,無不血往上湧,未等慕天顏再次出言,數萬人齊聲大唿,“殺光韃子……屠城、屠城……屠城、屠城——”


    號角連綿,牛皮大鼓聲響如雷。一聲令下,數十門紅衣大炮轟然齊鳴,漢軍火槍手踏著鼓點,如同閱兵式一般層層整齊邁步,左右鐵騎如雲,一同緩緩前進,炮兵們竟然把所有千斤以下的火炮拉出了炮位,拖到城牆最近處,敞開暴露在守軍的炮火下,不顧生死的抵近射擊。


    瑞克臉色鐵青,不顧左右親衛的拚死阻攔,死命夾著馬腹,竟一直衝至軍列最前方,突然猛的一把抽出長劍,嘶聲喝道,“攻城!!!——衝鋒!衝鋒!!衝鋒!!!”


    人潮驟然加速,塵土飛揚煙塵蔽日,包括林風的親軍衛隊,連同大營內所有的民夫,數萬人手持著各式刀槍、鐵鉤、木棒,緊緊跟隨在武裝整齊的漢軍和民兵之後,匯合成一片波濤洶湧的海浪,瘋狂地朝遼陽城席卷而去。


    其時夕陽斜下,晚霞如血。


    第十三節


    大炮轟鳴,這時漢軍把原本分配在各門的紅衣重炮悉數拖來,全數集中在西門外猛烈轟擊,兇猛的炮火此刻竟然已經聽不出波次,如滾雷一般混成一片,遼陽西城豁口大開,城頭女牆片片崩裂,迸飛的碎石磚瓦激揚四射,竟自飛上了數十丈的高空,濃煙四起,著炮處血肉橫飛,遠遠望去,好似火山噴發一般,守軍大聲慘號呻吟,一片片栽落下來,麵對突如其來的猛烈打擊,清軍猝不及防,登時死傷慘重。


    四千多火槍兵整整齊齊的列成數道橫隊,竟然就那麽毫無遮掩的開到了護城河下,麵對著前後左右的屍山血海,士兵們俱俱麵無表情,毫不在意的踏屍而過,麻木得猶如一具具僵屍。守軍拚死還擊,射出漫天箭石,城頭上大小火炮、抬槍、鳥槍一齊發射,瞬間將前列的士兵轟成碎屍,漢軍官兵恍偌不見,機械的隨著鼓點魚貫而進,數聲尖利的唿哨,傳令兵縱馬往來,鼓點驟停,軍官大聲喝令,火槍大隊如同平日演練一般,一板一眼的托槍在手,在軍官的指令下朝城頭仰射。


    “砰……”一連串沉悶的轟鳴,推輪而進的野戰火炮猛的朝後一蹦,沉重的鐵輪頓時將地上的屍首碾得血肉模糊,霰彈滿天激射,瞬間將城頭的火力壓製下去,數息寂靜,後列的火槍兵已然跟了上來,連環環衛,大片子彈如潑水一般撒上城頭。在漢軍空前強悍的火力下,西門守軍數輪之間就幾乎死傷殆盡,城頭上屍落如雨,粘稠的血液噴薄四濺,竟在地麵上積了厚厚一層,沿著城牆如潑墨一般流淌下來,淒厲慘烈猶如修羅地獄。


    瑞克立身策馬,在數名親兵的環衛下衝到城牆邊上,自發動衝鋒開始,他就一直身先士卒衝在最前方,此刻已然身中兩箭,渾身鮮血淋漓,連胯下戰馬都已鮮紅一片,若不是環繞的親衛拚死衛護以身相替,他恐怕早已死在了守軍的箭石之下,眼見守軍受挫,他立時一振長劍,嘶聲大喝,“騎兵……騎兵——衝過去……衝過去……”


    號角猝響,兩翼跟隨的騎兵立時策馬發力,瘋狂的朝豁口衝去,數百騎踐踏著重重血肉,奮力奔過護城河,瞬間就已經衝上了豁口上的屍堆,一路上人喊馬嘶,近有百多匹戰馬被地上的溝壑、屍骨絆倒在地,戰馬翻滾悲鳴,騎兵們長聲慘唿,卻又隨即被隨後跟上的戰友踏成肉泥,然而此時此刻,卻無一人膽敢退縮動搖,騎兵和戰馬俱俱雙眼赤紅,發狂一般填了進去,衝在最前的數十鐵騎早已報著必死之心,竟然就那麽以身為盾,瘋狂的突入清軍人群中,豁口守軍登時被撞得高高飛起,鮮血狂噴,筋斷骨折遠遠拋出。


    鐵騎齊出,滾滾洪流一波接一波的突了上去,堪堪把豁口處的清軍殺盡,內城布置的小炮、抬槍、箭陣又是一齊發射,殺紅了眼的漢軍鐵騎卻絲毫不為之所動,奮不顧身的直撲過去,一波一波視死如歸,而這時清軍為了掃清射界,早已把內城的民居障礙拆卸一空,鐵騎踐踏之下,守軍的預備隊竟隻來得及齊射兩次,就被大隊騎兵突破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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