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畢,李彥身後隨行的一名內侍上前,將一隻明黃錦袋捧給李成。


    李成接過錦袋,笑道:“公公親自來送,真是讓李成不安了。”


    李彥一邊向門外走去,一邊笑道:“大人不必客氣,老奴親自前來那是應該的。”


    李成忙跟在身後,親自將李彥送出大門。迴到書房,李成打開錦袋果然發現袋中除了五錠銀子之外,果然還放著一份寫好的奏章。


    李成拿著奏章,心情有些沉重。眼下的朝局,蔡京等人正鬥得的不可開交。自己接著皮蛋掩人耳目不想被卷進去,看來這個目的已經被蔡京察覺了。


    如果按照李彥交代的,把這份奏章交給徽宗,那麽一名正直的官員就可能因此而直接喪命,其中很有可更是蔡京一夥為了清除政治對手而利用自己出頭,後果無論怎樣,都會有李成來承擔。


    而蔡京黨羽眾多,卻偏偏來找他,這就讓李成敏銳地感覺到,這很有可能是個巨大的陷阱!如果不是利用李成來鏟除對手,那就更可能是蔡京向李成下手了!


    想到這裏,李成緊張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一些。知道了對方的目的,就可以想辦法解決,眼下這封奏章決不能遞上去。隻是眼下李成的實力無論如何都不是蔡京的對手,決不能正麵為敵。想要全身而退,還要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第三十八章 進退之間


    李成首先想到的是康王趙構,可是趙構目前除了一個皇子的身份,遠遠沒有能夠和蔡京相爭的實力。而且康王趙構的敵人其實隻是太子,讓他為了李成出頭和蔡京作對,根本就不現實。李成若想扭轉對自己不利的局麵,就要想辦法另找靠山,而且還要不引起趙構的猜疑。


    思忖之間,忽然想起,濟王趙栩或者是個不錯的人選。隻是李成和他並沒有多少交往,平時皮蛋也是派人送去,並沒有見過。這時,貿然過去反而顯得虛偽。


    想到這裏,急忙向守在門外的孫園道:“你知道濟王趙栩嗎?”


    孫園聞言,忙進來躬身道:“濟王乃是諸位皇子中最受皇上寵愛的,官人若是想要去見濟王,奴婢擔心康王因此而誤會。”


    李成倒是知道徽宗的這些皇子,再後來的靖康之亂中都大多慘死,這為皇子應該也是兇多吉少。聽到孫園的提醒,他不覺點頭道:“隻是不知道康王什麽時候有時間,這幾日恐怕沒什麽時間見麵。”


    孫園想了想,躬身道:“不妨奴婢先去王府向王府的管事打探清楚,看王爺有沒有閑暇。”


    李成看了一眼孫園點頭道:“這時候蔡京恐怕會派人盯著我們的行蹤,你幫我想想,看有什麽合適的地方我和王爺還是秘密見麵為好。”


    孫園聞言,驚訝地看了李成一眼,思忖半晌,才小心地道:“目前來看,隻有瓦肆行院這些地方比較合適。隻是又恐人多眼雜。不太合適。”


    李成仔細想了想,點頭道:“我們改扮成普通人前去,隻要不被外人知道身份就好。”


    孫園忙小心地道:“奴婢前往王府,是否也要改扮形貌?”


    李成看著孫園,皺眉道:“今晚不要被外人發現我離開就行,你看著辦吧。”


    看著孫園轉身離開,房間裏隻剩下李成一人,不大的書房反而給人一種空蕩蕩的感覺。李成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向正房走去。


    素娥正在親自把一壇醃製好的皮蛋取出來,小心地把皮蛋外麵的麩皮去除幹淨,放在身邊的一個瓷罐裏。


    看到李成進來,素娥一邊把瓷罐封好,放在桌上,驚訝地道:“官人臉色不好,莫非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李成看了一眼瓷罐,點頭道:“你先取出三十枚皮蛋,我等下送到濟王府上去。”


    素娥詫異地點了點頭,把守在門外的蕊兒叫進來吩咐了幾句,這才皺眉道:“三十枚皮蛋,送到王府恐怕有些不夠,畢竟是皇上最喜愛的皇子,官人不妨多拿些。”


    李成點頭道:“正是,那就拿上五十枚吧,這樣總是說得過去了。”


    這時,蕊兒拿著一個大紅錦盒進來。素娥上前接過,示意她退出去,這才親自打開瓷罐從裏麵取出皮蛋放進錦盒內,低聲道:“夫君從前從未和濟王來往,這時忽然前去,未免突兀了,不妨另外想想辦法。”


    李成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搖頭道:“蔡京之子蔡攸你可聽說過?”


    素娥聞言,猛地抬眼望著李成,皺眉道:“官人難道不知道蔡攸?”


    李成疑惑地道:“你知道多少?我從前似乎聽人提起,卻沒有在意。”


    素娥點頭道:“蔡攸此人雖然是蔡京長子,卻比蔡京更加狠毒,蔡京上次被皇上罷相也是蔡攸屢進讒言所致。妾身在瓦肆中賣藝,深知百姓都對蔡京父子恨之入骨,對這蔡攸更恨三分。這人為了名利上可讒害父親,下可暗害兄弟,是個人人痛恨的壞蛋!反正啊,蔡京父子三人汴梁城中哪個不罵呢?”


    李成心中一動,立刻追問道:“你說蔡京上次罷相,乃是蔡攸幹的?他們是父子,為什麽會這樣反目成仇呢?”


    素娥搖頭道:“蔡京父子的事情,妾身聽父親說過,也聽瓦肆中其他的街坊說起,才知道一些,官人若是想知道這些狗咬狗的內情,恐怕要仔細打聽才行了。”


    李成忽然想起,既然蔡京父子早已反目,這次青州知府上奏的所謂奏章說不定正是蔡京對付自己的一個圈套!


    想到這裏,立刻叫人去將孫園叫迴來。正等的心急的時候,終於看到孫園一身粗布棉袍滿臉驚訝地跟著李安走了進來。


    看到孫園,李成這才鬆了一口氣,示意李安出去之後,這才點頭道:“你知道不知道蔡京父子的事情?仔細和我說說。”


    孫園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卻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一些危險,小心地想了半天,才低聲道:“蔡京一向得皇上信任,蔡京之子蔡攸更是因此而深得皇上信任,有時候甚至在皇上麵前彈劾蔡京,這次蔡京重新為相之後,由於年老體衰,很多事情都是讓次子蔡絛去辦,蔡攸為此很是不滿,時常在眾人麵前提及此事。”


    李成聞言,心中頓時明白,看來李彥這次是想借自己對這時的官場不大熟悉,而且也沒有什麽勢力,所以才替蔡京借刀殺人,他在中間謀些私利。隻是他能有多大的利益呢?這六賊的關係還真是盤根錯節,紛繁複雜啊!


    如果是蔡京父子之間的爭鬥,那倒正好讓他們窩裏鬥,自己決不能按照李彥說的去辦。這就要想個巧妙的辦法,讓蔡京的這次計劃胎死腹中才行。


    想來想去,李成還是覺得和自己同樣擔任中書舍人的何栗是個不錯的人選。這些讀書人隻要自己巧妙激將,說不定還真的可以辦成這件事。


    想到這裏,忙向孫園吩咐道:“你去打聽一下中書舍人何栗這段時間的行蹤,想個辦法,讓我能偶然遇到他。”


    孫園看了李成一眼,皺眉想了想,拱手道:“官人稍候,奴婢這酒帶人前去打探這件事。”


    李成點了點頭,看到孫園離開,這才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在椅子上坐下。大年初一就遇到這樣棘手的事情,真是一個不好的兆頭啊!


    *********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閑離別易銷魂。酒筵歌席莫辭頻.,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一陣悠揚婉轉的歌聲劃破寒冷的北風,在一座繁華的府邸院中飄蕩開來。


    裝飾華麗的房間內,一名三十多歲的青年人,身穿天青色錦緞夾袍正斜倚在熏籠上,攬著身邊歌妓端著手裏鑲著紅寶石的黃金酒杯,得意地欣賞著眼前歌妓動聽的歌聲。


    旁邊,李彥色迷迷地盯著那青年身邊的歌妓,笑道:“蔡大人,這次的事情,我可是親自出麵的。李成那傻子,這時一定急的團團轉,隻要他真的把奏章遞上去,蔡老大人的相位恐怕就難以保全了!哈哈……哈哈……”


    這青年正是蔡京長子,蔡攸,這時聞言,得意地將酒杯裏的酒仰首飲盡,笑道:“這次也是李公公提醒蔡攸,朝中還有這樣一個不知道我們父子內情的西域人,真是天助我也!日後若是真的能取代父親,蔡某一定不忘李公公這番相助之情!”


    李彥放下酒杯,嘿嘿笑道:“蔡大人是要取代令尊翁,老奴要取代的可是梁師成梁大人,我們各取所需正是最合適的聯手啊!”


    蔡攸冷笑一聲,一把扯開身邊歌妓的上衣,用力揉捏著那豐滿雪白的酥胸,俯身吻去,歌妓低吟一聲,滿臉痛苦卻不敢有任何反抗。直將旁邊的李彥看的直吞口水。


    半晌,蔡攸忽然冷笑一聲,一把將那歌妓推開,那歌妓立刻急急退下,雪白的肌膚上隱隱可見斑斑吻痕。


    “我父親這次複職竟然把大權都交給蔡絛這小兒,當真令人生氣!既然他不仁,那就不要怪我這做兒子的不義了!”


    第三十九章 家中之樂


    大年初二,李成剛起身換了衣服,正要準備吃早飯,就看到孫園的身影在門外晃了晃,急忙揚聲道:“孫園,快進來。”


    旁邊正和他一起吃飯的素娥笑道:“孫園大約還沒吃飯,先吃了飯再說吧。”


    她話音剛落,蕊兒便出去叫人搬進一個腳踏進來。


    孫園進來行了禮,小心地道:“奴婢打聽清楚了,蔡攸和蔡絛兄弟都極好美色,時常出入青樓妓館,最喜歡去的是醉紅樓和李家行院。過年這幾天,蔡攸卻並沒有出入這些風月之地,隻是蔡絛這幾天時常在李家行院的倚春閣流連。”


    “蔡京,蔡攸,蔡絛……”李成一邊思索著三人的關係,一邊仔細分析著孫園這些情報裏所包含的各種信息。


    這時,旁邊素娥吩咐蕊兒,將桌上的早膳拿了幾樣,放在下麵的矮幾上,孫園忙謝了,坐在腳踏上一邊吃早膳一邊等著李成的吩咐。


    放下碗筷,李成看著孫園,低聲道:“你準備一下,我們晚上去倚春閣散散心,看看蔡絛究竟實力如何吧。”


    孫園並不知道李成的目的,隻是小心地笑道:“這幾日正是青樓妓館最熱鬧的時候,官人去了,不知會惹來不少妓娘爭風吃醋呢!”


    李成看到身邊的素娥,有些尷尬地點頭道:“今晚我們是有正事前去,哪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素娥在旁邊微微笑道:“妾身知道的官人的為人,自然放心,官人盡管前去便是。”


    李成聞言也笑道:“今晚就不在家裏吃飯了,晚上讓錦娘她們陪你吧。”


    素娥歎了一口氣,搖頭道:“有件事正要同官人說起,今年過年,妾身另外加了一兩銀子給錦娘和秀娘兩人做年節這半個月的花銷。前日官人答應把玉娘留下,妾身覺得玉娘這次死裏逃生,總是怪可憐的。便做主也賞了一兩銀子,沒想到剛剛聽蕊兒說昨晚這兩個丫頭為此還動了肝火,唉!”


    李成微微一怔,詫異地望著素娥道:“這兩個丫頭真是……”


    素娥無奈地搖頭道:“玉娘身份低微,這次的賞賜乃是憐惜她身體尚未好全,需要保養,所以才和她們一樣。都是我沒想的周全,原該同時也加賞錦娘和秀娘才是。”


    李成皺了皺眉,點頭笑道:“那這樣吧,讓孫園再撥出十兩銀子,五兩你拿去買些零嘴什麽的,其餘錦娘和秀娘每人二兩,玉娘一兩算是我給大家的年終獎金吧。”


    “年終獎金?”素娥念叨了一遍這個奇怪的名詞,笑道:“我那些就不必了,就拿出五兩分別賞了吧。唉,家裏的事情還要官人操心。妾身真是愧疚呢!”


    李成拉著素娥的手,笑道:“算是犒勞一下大家,隻是家裏的錢,夫人自可隨意使用,我可是把家裏的事情都交給夫人了。”


    素娥微微一笑,搖頭道:“恐怕那兩個丫頭還在生氣,官人何不過去哄哄?這段日子,官人恐怕還沒有見過兩個丫頭吧?等下妾身弄了葉子戲,大家一起玩玩。一來解悶,二來弄點彩頭大家樂一樂。”


    李成笑道:“這倒不錯,隻是你幫我想想,看弄什麽彩頭才有意思?”


    素娥笑著點頭道:“這個倒不用費心,年前妾身就已經準備了小銀錁子和幾貫春錢,反正就圖個高興。”


    說著,吩咐蕊兒把銀錁子和春錢拿出來。蕊兒答應一聲,轉身去了。片刻才拿著一個大紅托盤進來。李成看時,卻見是些小小的銀元寶,隻是比普通的銀錠多點圖案裝飾,大約每個隻六錢,和一些古代小說裏的記載相差無幾。隻是那些春錢讓李成十分感興趣,這些錢形製上和普通銅錢差不多,隻是重量是普通錢的一倍,錢上鑄造的字大多是些吉利話,什麽“萬事如意”、“魁星臨門”、“花開富貴”等等。


    李成拿了兩枚春錢放在手裏仔細打量,心裏卻在思索這錢在後世的價值。便聽到院子裏隱隱地傳來一陣笑聲,抬頭去看時,果然看到打扮的煥然一新的錦娘和秀娘相伴而來。


    看到李成和素娥,兩人急忙上前同時行禮道:“奴婢見過官人,見過夫人!”


    李成忙笑道:“你們隨便點,反正今天閑著,你們們沒有迴家看看去?”


    錦娘抬眼看了一眼李成,輕輕笑道:“正要來向夫人說呢,若是明日沒什麽事,錦娘想求個恩典。這幾日想迴去看看爹娘,好讓他們放心些。”


    李成打量著錦娘,看她穿著粉紅的織金宮鍛棉袍,頭上也戴著一對金簪子,手上套著狐皮籠袖點頭道:“迴去多穿件衣服,免得迴來著了涼。”


    素娥在旁邊皺眉道:“怎麽隻戴了兩個金簪子?上次打的金釵呢?還有上次官人送的那隻和田玉鐲,都戴上迴去。另外我剛做了一件白色的狐皮大氅,你也穿上吧。你也終究是咱家的人,叫王府那些人看到,也不墜了咱家的名頭。”


    李成聞言想說什麽,看到錦娘眼中那難以掩飾的笑容,又放棄了。隻好笑著看三人玩遊戲,大約是習慣了一些,兩人略微放鬆了不少,素娥命她們脫了外衣,三人在矮榻上圍坐了,叫人溫了酒端上來。素娥看到端了酒來,提出玩骰子,知道李成不會,便隻讓他在旁邊看著,叫來蕊兒做令官。


    擲骰俗稱色子,這種遊戲在中國已經流行了數千年,最早可以追溯到商周時期。自唐代以來,尤其到了宋代由於禁止民間賭博遊戲,所以這些東西也隻能在年節的時候才可以見到。


    三人每人一隻小小的梅花杯,由錦娘的丫鬟上前倒了酒,蕊兒拿了簽筒,隨意地抽了一隻竹簽,看上麵畫著一枝臘梅,笑道:“要擲梅月令,正巧合了咱家園子裏的那幾株梅樹了。”


    素娥在旁邊笑道:“這倒是個好兆頭,就玩這個吧,看誰先醉了,就把那份彩頭分給還能堅持到最後的。”


    錦娘笑道:“玩這個,還不醉死了?夫人真是難為人了。”


    素娥看著秀娘,微微笑道:“咱今天隻用小杯,到不為勝負隻為個熱鬧。若是能得個好彩頭,說不定應在你們兩個身上了。”


    秀娘看了一眼身邊的錦娘,軟軟地笑道:“真是羨慕錦娘姐姐,能這樣去看看父母。”


    李成點頭道:“秀娘的父母在鄉下可好?若有什麽困難,隻要我能幫忙,你就說出來。若是平日的生活費用,就向夫人說明,她也不會拒絕的。”


    秀娘瞥了李成一眼,幽幽地歎道:“自從出了王府,每月都有一兩銀子的份例,夫人還時常賞些首飾頭麵,倒是十分體麵呢。”


    錦娘在旁邊笑道:“快些玩吧,說這些到不如將來好了,迴去看看,那才是體麵呢!”


    素娥向蕊兒笑著點頭道:“即然這樣還是快些開始吧,都等得不耐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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