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後的關鍵時刻,已經帶傷的灰衣老人無力逃脫,被構裝騎士圍攻,仍然在瀕死之前滅殺了超過十位構裝騎士。那可是由二階套裝武裝起來的構裝騎士!其中過半都有了接近裸裝聖域的實力。如果不是兩大公爵死死拖住了對方最強的強者,李察的追隨者們和聯軍的聖域強者必將死傷慘重。


    李察默默接過蒼狼公爵遞過來的狼印,等待著公爵最後的交待。


    蒼狼公爵緩緩地說:“李察,我們……算是朋友了吧?”


    “當然!”李察緊緊握住蒼狼公爵的手,聲音有些壓抑不住的哽咽。


    “幫我……照顧佩林,讓他跟著你。這需要麻煩你……四年。另外,我的領地……交給……托夫勒,我的另一個兒子。但是過程可能會有麻煩……”公爵斷斷續續地說,吐出的氣息越來越熾熱,而他每唿出一口熱氣,身體就會冰冷幾分。


    李察深深吸了一口氣,說:“你放心,托夫勒一定會成為新的蒼狼公爵!”


    現在的李察,已經有決心,也有能力不讓方丹男爵領的事件重演。


    蒼狼公爵出了口氣,雙眼失神地望向上空,象要透過厚重的帳頂看到無盡蒼穹,緩緩地說:“為了佩林,我其實是背叛了……法羅。不知道我死後,我的靈魂……能不能再與先祖們……並列……”


    最後一縷熱氣從蒼狼公爵的口中吐出,帶著公爵最後的自語,緩緩消散。


    不知過了多久,李察才站了起來,走出營帳。撲麵而來的風強勁森冷,卻無法撫去他胸口堵著的那塊東西。


    李察隨手拉過一個衛兵,問:“那些俘虜都在哪裏?帶我過去!”


    很快,在一間單獨的營帳,李察看到了雷蒙。這時的雷蒙早就沒有了曾經從容睿智的風姿,他頭發淩亂,滿身的血跡泥汙,正蜷縮在地上,拚命地咳嗽著,從口鼻中噴濺出點點猩紅,似乎要把心肺都揉碎了咳出來的樣子。


    李察冷冷地站在門口看了一會,解析能力已經把雷蒙身體的狀況全部揭示出來,這才開口:“雷蒙,就因為你自己要死了,所以才要拉著這麽多人一起為你陪葬?”


    雷蒙慢慢地止住了咳嗽,極為吃力地撐起上身,然後迴過頭,露出一個虛弱的笑,“是,因為我要死了,所以才想在臨死前把必須要做的事情給做了。”


    看到他是如此坦然,如此理直氣壯,李察忽然覺得有股熱血衝上頭頂!


    李察一言不發,直接伸手抓住雷蒙的脖子,象拖死狗一樣把他拖出帳篷,狠狠地往地上一貫,指著山丘下一片狼藉的戰場,在雷蒙耳邊怒吼起來:“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這下麵躺著近六萬具屍體!就算法羅人的命不值錢,但那裏也有近萬諾蘭德的戰士!現在他們都死在這裏,會作為魔鬼的入侵者被分屍肢解,再被喂食給猛獸。這麽多的生命,就為了你那狗屁的必須要做的事?什麽是必須要做的事?!”


    雷蒙對李察的暴怒無動於衷,他根本沒有向那邊投去一瞥,平靜地說:“在前麵幾天的戰爭中,我一共損失了兩萬戰士,超過十名強者。其中至少有幾千人不是在戰場上戰死,而是因為受了傷而被我拋棄的。自進入位麵以來,法羅的軍隊死在我手上的至少有十萬了。哦,對了,我還殺了五萬多的俘虜。你是不是覺得更加憤怒了呢?但是,這就是戰爭。為了取得勝利,為了完成那件必須做的事情,這些代價都是值得的。”


    雷蒙迎著李察已經開始噴湧出熾烈火焰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而我必須做的事,就是殺了你。”


    李察咬牙切齒地哈哈一陣大笑,用極為輕蔑的口氣道:“從我踏進浮世德的大門,你們幾個家族就從來沒有停止過針對我和我家族的陰謀與戰爭!熊彼德,門薩,約瑟夫,還有躲在你們身後的威靈堡,一次又一次,你們是真的覺得我好欺負,還是認為我不敢反擊,不敢殺人?!”


    “其實現在迴頭來看,我們當初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不惜一切代價鏟除你。”說到這裏,雷蒙又自嘲地笑了笑,說:“該死的平衡法則,有限的利益有限的代價。這隻能怪我自己的眼光還不夠長遠。但你要知道,很多情況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每個家族,每個豪門中,每一年都會有許許多多天賦異稟的年輕人冒出來,怎麽可能殺得完?古老的智慧說,強壯自身才是對付敵人最好的辦法。所以我們當初把注意力都放在歌頓身上,對你則定下了一個可以接受的代價。一旦需要付出超過預期的代價,我們就會放棄對付你。但現在看來,古老的智慧也有例外的時候,而你,就是那個例外。”


    李察本來已經想一拳揮過去,但是隨著雷蒙的絮絮而言,卻慢慢地冷靜下來,雙眼中勃然欲發的火山也緩緩消退。他現在已經不生氣了,至少看上去不再生氣,等雷蒙說完,他隻是挑了挑眉,淡淡地說:“很好,現在輪到我向你們收取代價的時候了。在未來,你必將看到約瑟夫家族的滅亡!”


    “我可活不了那麽久。”雷蒙自嘲地說。


    李察的聲音中帶著淡然和冰冷,說:“你放心,落在我的手上,你就是想死也沒那麽容易!我要讓你跟在我身邊,親眼見證我是如何覆亡約瑟夫家族的。”


    章七十三 戰後


    雷蒙微微愕然,然後微笑起來,說:“這可有點難度。我的生命,連永恆與時光之龍的神恩都挽救不了。”


    “聽說約瑟夫家族最近很窮。沒有能力獻祭,和得不到需要的神恩是兩迴事。”李察冷笑道。


    “生命激流可挽救不了我的生命,這和有沒有足夠的祭品無關。”雷蒙淡然說,“另外,永恆與時光之龍的神恩或許並非如你所想的那樣無所不能。過度依賴神恩,並不是一件好事。”


    李察說:“過度依賴神恩不是好事?大多數人恐怕都不是這樣認為的吧!在大多數人和一個人之間,我為什麽要相信你呢?你難道比諾蘭德大多數人都要睿智?至少現在,你的軍隊在我的手裏覆沒,你本人也成了我的俘虜。”


    雷蒙始終保持著淡定從容,說:“我們所羅門堡學者法師,一生以探尋整個世界的真實為己任。在我和大多數人之間,錯的很可能是大多數人。”


    李察隻是哼了一聲,不準備和雷蒙繼續鬥嘴。


    他在意識中溝通了母巢,與它商議了一會,片刻後就從母巢的方向飛來一隻如放大了幾十倍的蚊子般的昆蟲。那隻蟲子直接落在雷蒙的手臂上,尖刺一般的口器狠狠紮進肉裏,痛得雷蒙臉色一陣蒼白,冷汗從額頭滾下。巨蚊很快就吸了一肚子的鮮血,然後將某些液體注入雷蒙的體內。


    片刻後,陣陣暖流就在雷蒙的身體內擴散開來,讓他精神一振,覺得全身都輕了不少,體內許多瀕死的組織和器官也漸漸有了新的生機。但與此同時,雷蒙卻發現自己的魔力正在緩緩渙散,下降,自己的法師等級也隨之降低,一直降到十級才停止。而此時他身體內的魔力空空蕩蕩的,根本無法調集,連一個魔法都放不出來。


    雷蒙感覺了一下身體的狀況,驚訝道:“非常神奇!我不得不承認,你總是能夠辦到奇跡般的事情。”


    “我說過,落在我的手上,你想死的話,沒有那麽容易。”說完,李察就吩咐衛兵把雷蒙先帶下去關起來。


    被拖走的時候,雷蒙迴頭叫道:“李察,把一個所羅門堡學者法師放在身邊,你遲早會後悔的!”


    李察哼了一聲,說:“以前我都不怕你,現在你落在我的手裏,難道我反而還會怕了?”


    在李察麵前,數以千計的法羅戰士正在打掃戰場。這些都是李察嫡係的戰士,而貴族聯軍此刻都被撤到了戰場之外,不被允許進入戰場。


    貴族們對此並沒有太多爭議。一方麵是大家都損失慘重,高位貴族大都是領軍將領,不少人還躺在營帳裏休養。就算有人心存不滿,看到此刻戰場中央伏著的母巢,也明智地把抗議收迴到肚子裏去。戰場上已經傳遍,這就是在法羅曆史上已經有幾百年不曾出現的戰爭巨獸安其拉甲蟲女王。


    母巢,人形騎士,以及李察那幾十騎威力大到不可思議的構裝騎士,僅此三樣,就足以將在場貴族殘餘的全部軍隊消滅幹淨。


    另外,李察身邊那個戴著麵具的女魔法師更讓他們感覺到敬畏,無人能夠窺透她的實力。而在法羅,能夠召喚出巨龍的法師都屬於傳說中才會有的人物。


    當格拉斯堡公爵無意中提起那個女魔法師的實力還在他之上,眾人不由開始猜測,那就是李察的傳奇老師,但是隨即有人發現女魔法師對李察執的是從屬之禮。這讓所有貴族投向李察的目光立刻充滿敬畏,就算女魔法師隻是鎮國強者,李察也已經具有了建立公國的實力。


    至於李察本人,整個戰鬥中似乎沒有太出眾之處。可是他所站的石塔曾經一度成為戰場的中心,整個中隊的諾蘭德步兵輪番衝擊石塔,然而李察卻做到了戰旗之前,一步不退的承諾。隻看石塔周圍堆積的厚厚屍體,就可知當時的戰況是何等慘烈。


    在戰場中央,母巢正安靜地伏著,以節省體力。它龐大的身體依然籠罩在濃而不散的霧氣中,讓人隻能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那些霧氣現在是無毒的,可是戰士們卻無人敢稍稍靠近霧氣,他們按照李察的吩咐,將所有諾蘭德戰死戰士的屍體搜檢完畢後,都擺放到母巢附近。法羅的戰士遺體則運到另外的地方,其中大多數遺體需要就地掩埋。


    夕陽漸漸滑向天際,半邊天空如火般殷紅。


    李察帶著參戰的貴族們再次登上石塔塔頂。從這裏可以俯瞰整個戰場,而那麵繡著李察火山世界樹徽章的戰旗,依然飄揚著。


    站在石塔邊緣,李察向戰場一指,沉聲說:“諸位,這是一場沉重的戰爭,請讓我們記住這一幕,記住我們曾經在無比強大的敵人麵前並肩戰鬥,共同流血和犧牲!我希望,從今以後,我們能夠成為永遠的盟友,永遠站在同一個陣營裏,不因暫時的利益而走向對立,不因一時的貪婪而背棄諾言,也不因敵人的威脅而出賣戰友。”


    諸貴族凜然,他們明白,這既是李察的警告,也是他的宣言,更是他們的機會。


    大戰終於結束了,以入侵者被全殲而告終。


    對整個法羅而言,這都是一場史詩般的戰爭,並且有了一個史詩般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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