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輝夫婦倆乃至葉三這些天為葉民到處奔波,四處求人,如今都顯得分外憔悴,葉輝媳婦乃至葉輝自己這兩天也都留了不少淚。


    也難怪他們,葉民不過一個禮拜時間,原本還活蹦亂跳健健康康,現在卻躺在床上性命危急,又根本沒什麽辦法相救,怎能讓他們不焦急不絕望。


    眼睜睜看著最親最愛的人慢慢死去,隻怕也是人世間最痛苦的事了吧。


    旁邊的葉夏難堪之餘,也有些難過。


    不過讓他奇怪的事,葉輝媳婦一邊哭著,隨後卻開始大罵起一個人來,嘴裏不聽詛咒那個人不得好死,斷子絕孫,罵得那個淒厲哀怨。


    而更讓葉夏驚訝的是,他聽到葉輝媳婦罵的分明是旁邊的鄰居,葉全有的老婆。


    雖然葉輝馬上打斷了媳婦的罵,皺著眉頭叫她不要亂說,葉三也是勸慰說沒有什麽證據,不能亂懷疑人,但葉輝媳婦卻是豁出去了一般,怎麽也不肯聽,仍是罵個不停。


    葉夏偷偷問過葉奶奶,才知道了一些緣由。


    原來在一個禮拜前,就是葉民被發現昏迷的前一天,葉輝媳婦和葉全有媳婦兩個打麻將時因為對輸贏的多少起了爭執,最後演變成了罵戰,甚至差點打起架來。


    當時兩個人越罵越火大,說出的話也是越來越無遮攔或者說陰毒。


    而現在葉輝媳婦之所以詛咒起葉全有媳婦,正是懷疑是葉全有的媳婦害了葉民。


    當時她們兩個吵架時,葉輝媳婦一時激動之下曾罵過葉全有媳婦沒有腳後跟老了不能善終(沒腳後跟的意思是指沒有兒子,老了也沒人養老送終,在農村裏這樣罵人最為刻薄不過)。


    葉全有媳婦生了兩個女兒,卻一直沒兒子,被戳中了痛處,當場大哭起來,到了後來竟詛咒葉輝媳婦斷子絕孫,有兒子也養不大。


    當時大家乃至葉輝媳婦自己都覺得葉全有媳婦說的至多隻不過一時意氣之下的臭話,現在卻似一語成讖。


    而葉全有媳婦這句話也成了葉輝媳婦認為葉全有媳婦暗害了自己兒子的最大證據。


    說來也再巧合不過,當天她們兩個吵了架,甚至還差點大打出手,到了第二天,葉輝媳婦就發現自己兒子昏迷在了床上,人事不知。


    像大多數人一樣,葉輝媳婦愛子心切,自然是要懷疑到葉全有媳婦上去了。


    偏偏更敏感的是,以前鎮上就隱隱有過葉全有媳婦會下毒害人的傳聞。


    若不是前一天,一直有葉輝和葉三他們勸說安慰乃至壓製,隻怕葉輝媳婦早就要鬧到葉全有家去了。


    現在葉輝媳婦差不多已經絕望,也什麽都不想顧了,終於爆發了出來。


    葉輝媳婦越哭越兇,越罵越厲,葉輝勸不過,也有些不耐煩了,跟她吵將起來。


    這讓葉奶奶都感覺到有些難堪,勸也不是,走也不是。


    正當葉輝媳婦倆吵得正兇,卻有兩個人影敲了敲門而後走了進來。


    進來的卻是那葉全有夫婦,兩人腳步聲中帶著猶疑和小心,臉上也帶著絲緊張和內疚。


    但在聽到葉輝媳婦所罵的話時,葉全有夫婦臉色頓時大變。


    第二十章 葉輝媳婦和葉全有媳婦的恩怨


    葉全有夫婦進來的時候,手裏還拿著一大袋東西,裏麵裝著各式各樣的補品。


    他們剛進來的時候隻聽見葉輝媳婦罵人,卻不知道她罵的是誰,所以隻是有些尷尬,但當聽到葉輝媳婦說那個沒腳後跟的,他們終於明白過來,知道了葉輝媳婦罵的正是他們。


    葉全有的媳婦臉色一陣青白,帶著迷惘,喃喃道:“小民媽,你為什麽要這麽說我們?”


    屋子裏一片寂靜,氣氛十分的尷尬。


    葉輝媳婦愣了一下,隨後卻如失了理智,突然衝了過去,竟然朝著葉全有媳婦跪了下去,不停地磕起頭來,哭道:“我求求你了,你放過我的孩子吧,不關孩子的事,求求你了,放過他吧?”


    葉輝也趕緊跑了過去,將自己媳婦拖了起來,本想斥責幾句,無奈心中也是悲涼,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葉輝和葉全有兩家相鄰而居,本就是同個祠堂的人,有著同一個太公,雖然葉輝媳婦和葉全有媳婦常與拌嘴的事,關係卻一直都還算和睦。


    葉輝媳婦現在這麽做,完全是將葉全有媳婦當做了害葉民的兇手,隻怕也將兩家的關係徹底推入了仇人一般的境地。


    不過葉輝雖然阻止著自己媳婦,一雙眼睛卻也忍不住瞧著葉全有媳婦,帶著絲期待和懷疑。


    說到現在這地步,說實話他也隱隱覺得葉全有媳婦有最大的嫌疑,或者說甚至於他隱隱之中更希望確實是葉全有媳婦害了自己的兒子。


    這樣的話,大不了也跟媳婦一樣給葉全有媳婦磕頭請求,隻要她能將兒子救迴來就行。


    葉輝堂堂七尺男兒,若不是有些撇不開麵子,也隻差跟自己媳婦一樣,當場給葉全有夫婦倆跪下來了。


    葉全有夫婦倆的臉上卻帶著意外和驚詫,一時愣在那裏半天說不出話來。


    葉全有媳婦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全身顫抖不止,唿吸越來越急促,胸膛起伏不定,慢慢地,她一張眼裏淚水也撲簌簌流了下來。


    她一邊吃力似地咬著牙,一邊哭咽道:“四哥,四嫂,你們真是冤枉我了。天可憐見,我自己沒有兒子,這些年一直將小民當做我的兒子看待,又怎麽會害他?


    就算四嫂你以前時不時的拿沒生兒子的事情來譏諷我取笑我,我也確實有過怨恨,可是我也知道這都不關孩子的事。我隻恨你,卻從來沒對小民有過任何的不滿。


    那天我衝動之下說了些氣話,但也隻是一時被逼急了,才說了那樣的話。可偏偏第二天小民就出了事……是我的嘴爛,是我的嘴爛……”


    葉全有媳婦說著竟然劈啪打起自己的耳光來,一邊打著一邊大哭,竟也似想起了什麽傷心事。


    她身後的葉全有還有這邊的葉三趕緊走上前去,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繼續這樣自殘下去。


    那料這邊葉輝媳婦卻哇地一聲哭得更厲害了,又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更是用力地朝著葉全有媳婦磕起了頭,一邊磕一邊哭道:“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放過小民吧,他還小,什麽都不知道。你以前、以前也做過這樣的事……求求你高抬貴手……”


    聽到葉輝媳婦這麽說,正掙紮著想繼續打自己耳光的葉全有媳婦全身一顫,主動停了下來,而後竟帶著絲幽怨地笑了起來,讓人覺得她突然瘋了一樣。


    她眼裏含淚苦笑道:“我的四嫂哇,我以前真做過這樣的事嗎?鎮子上的人誰都知道四嫂你是個厲害人,一張利嘴全鎮沒人敢碰。你有沒有想過,也別說我不知道,這些年鎮上一直傳聞說我以前下毒害過人,其實還不是你自己編了謠傳出去的,想中傷我?”


    說著說著,葉全有媳婦胸膛起伏更大,似乎憋著一口氣,迫切地想將其抒發出來一般,說話聲也越來越響。


    可是吵架的時候往往是沒什麽道理可講的,葉輝媳婦又因為兒子的事早已失了理智,哪有心事去提過去的事,竟又向前幾步,一把抱住葉全有媳婦的腿,哭道:


    “我不管,我不管,我隻要自己的兒子,求求你放過他,求求你放過他……”


    葉全有媳婦眼裏露出一絲絕望,隨後臉色一冷,將手裏提著的塑料袋扔在了地上,悲涼說道:“好好,我承認,是我害的小民,我會給小民償命的!”


    說完,她也哇的一聲尖叫,哭著跑了出去。


    她丟下來的塑料袋一下破開,水果和一些補品滾了一地。


    一直沒怎麽說話的葉全有麵色陰沉,看了看床上的葉民,而後歎了口氣,又跺了跺腳,便追了出去。


    這邊的葉三也忙跟了出去。


    葉輝媳婦則仍是哭個不停,甚至說在聽到葉全有媳婦承認之後更是變得有些歇斯底裏,竟掙紮著爬了起來,也想追上去。


    “我不要你償命,我隻要我兒子,誰的命也比不上我兒子……”


    葉輝和葉奶奶忙拉住她,葉奶奶也勸慰她說葉全有媳婦嘴上雖然承認了,其實隻怕也是氣話,做不得真。


    葉輝媳婦聽葉奶奶這麽說了後,一下子竟然靜了下來,卻更顯失魂落魄,整個人都頹了下去,像失去了最後的希望一般,而後又大哭起來。


    葉夏他們看得目瞪口呆,剛才這一幕說是鬧劇也不過分,他們也少有見到過這樣的陣勢,一時更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隻有那八戒大老爺最是鎮定,身子伸長成了一條蛇一般,小半個藏在啤酒瓶裏,正樂不可支地喝著裏麵的酒,對外麵的事是充耳不聞。


    啤酒瓶裏的酒也差不多已經被它喝到了底,它的身子也越見粗.長。


    到了最後,意想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等它將啤酒瓶裏的酒,它的身子因為過分變大,就算它有伸縮的本領,還是被牢牢地卡在了啤酒瓶口,怎麽都難以退出來。


    它現在看去就像一條兩頭粗中間細的怪物,頭上還戴了個綠油油的大罩子,有如外星來客。


    它喝完了酒,心滿意足之下本想退出來,卻發現任它怎麽伸縮,卻已到了極限,瓶口處它的身子也像發漲的布條被卡得緊緊的,不能動彈,不由急得它在裏麵唧唧大叫。


    也是以為內葉夏一直專注於葉全有媳婦和葉輝媳婦之間的鬧劇,才疏忽了戒戒這邊,導致了這樣哭笑不得的事情的發生。


    他試著拽著尾巴拉了拉戒戒,發現怎麽也難以將戒戒拉出來。


    葉秋覺得好笑,建議說等等就行,到時候戒戒將啤酒消化了,身子變小了,便能從裏麵出來了,反正平常差不多隻要兩個小時戒戒就能將吃下去的東西給全都消化了的。


    可惜事情沒說得他這麽容易,別說兩個小時,看戒戒那副樣子,隻怕撐個半個小時都是困難。


    還沒等它將啤酒給消化掉,它就被憋死了。


    其實戒戒之所以被卡住,除了它喝了啤酒身子變大外,最大的原因倒是因為酒瓶裏的酒被它喝光而成了真空,瓶裏瓶外壓力不同,就算用再大的力氣也難將戒戒給拉出來。


    而裏麵是真空,沒有空氣,戒戒本事再大,也難撐得太久。


    最後還是葉夏拿了塊石頭,一點點小心地將啤酒瓶的瓶底砸破鑿穿,從底部這一頭將戒戒給拉了出來。


    一直生活在戒戒‘淫威’之下的葉秋好不容易見到有取笑戒戒的機會,自然不可放棄,拿著那個破了底的酒瓶在戒戒麵前晃來晃去,笑起戒戒來。


    無奈八戒大老爺臉皮是越來越厚了,而且八戒大老爺的威嚴是絕對不容許有所冒犯的,它根本沒像上次那樣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而是馬上展開了反擊,‘齜牙咧嘴’將葉秋攆了出去。


    可憐葉秋最後被它趕在屋外曬著烈日,就是不敢踏進房子一步,還要被葉夏他們取笑是他咎由自取,明明知道老虎胡須摸不得還敢摸。


    過了一會兒,葉三從葉全有家迴來了,臉色也有些難看。


    原來,葉全有媳婦迴了家後竟要上吊,真開始尋死覓活,葉三頗費了一番口舌,說葉輝媳婦也是愛子心切,所以口不擇言,一切都做不得數,才讓葉全有媳婦稍稍安靜下來。


    就在葉三冷著臉說葉輝媳婦剛才確實太過分時,又有個人影蹣跚著走了進來。


    進來的是個滿臉溝壑駝背彎腰的老太太,她頭發花白,眼神混濁,三伏天的竟穿著一件灰色棉襖,一隻手拄著拐杖,一隻手提著個塑料袋,袋子裏裝著幾個蘋果。


    一見到她,房間裏頓時靜了下來,連葉輝媳婦也停止了哭鬧。


    葉輝給她搬了條凳子,說:“明嫂,快坐。”


    葉夏卻是疑惑萬分,因為他分明沒見過鎮子上有這麽個人,聽葉輝的叫法,她好像跟葉輝是同一輩人,而看她的年齡隻怕要超過葉奶奶了。


    葉夏悄悄拉了拉葉奶奶的衣袖,小聲問這人是誰。


    葉奶奶奇怪似地看了看葉夏:“他是你大明叔的老婆,你怎麽連她都不記得了?”


    葉夏一陣迷茫,隨後卻張大了嘴巴,看著對麵的老嫗,似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大明叔的老婆?就是那個三年前兒子被人毒死的明嬸?


    第二十一章 可憐的明嬸


    聽到葉奶奶書眼前的老嫗是葉大明媳婦,不止葉夏,連葉秋和葉春也都張大了嘴巴,愣在那裏,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如果說眼前的老嫗真是葉大明媳婦,照道理來說,她跟葉輝媳婦不過是差不多的年紀,至多就不過四十來歲而已。


    要知他們的兒子也是同歲的。


    但看眼前的老嫗,那滿臉的皺紋,花白的頭發,傴僂的身子,顫抖的雙手,她的年紀看去可要比葉奶奶還要大啊。


    雖然葉奶奶今年已經八十多,但因為心態好,保養也好,生活習慣健康,看去不過七十來歲樣子,但怎麽說一個四十來歲的人怎麽會比一個八十來歲的人看去更老呢?


    葉奶奶卻悄悄告訴了葉夏他們事情的原委。


    就像前文提到過的,原來據說三年前,葉大明夫婦出去幹活,隻留下他們的兒子自己在家裏玩,結果迴來後卻發現他們的兒子死在了桌子底下,臉色漆黑,形容枯槁,好像中了毒一般。


    兒子死後,葉大明大概因為傷心,遠走他鄉,去了外地打工,據說這幾年也一直沒有迴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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