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會哭泣嗎?”喬伊冷冷的譏諷道。

    本森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就體形與自己差不多的喬伊舉了起來:“你明白什麽,你什麽都不明白!你怎麽能體會到我的痛苦!”

    “不!我明白!因為我也經曆過這樣的痛苦。”喬伊毫不理會本森對他的無禮,麵目扭曲的吼道。

    喬伊的吼聲似乎讓本森被悲傷衝昏的頭腦清醒了一會兒,將喬伊放了下來。

    “我的母親也是被人殺死的,就在我的麵前。”喬伊臉上一貫的譏諷笑容終於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人心悸的哀傷表情。

    “她不是難產麽?”

    “不,不是。她是被布裏頓人和那些南方貴族們合謀殺死的。”喬伊的臉上滿是悲傷的眼淚,漂亮的碧綠色眸子裏溢滿了仇恨。“那是在馬爾斯領導的起義末期,我父親當是為複國軍作戰,經過大家數年的奮戰,終於將起義軍控製的地盤連接到南方貴族的領地,就在大家以為終於有了一個安定的後方和充足的補給時,南方的貴族們將複國軍賣給了布裏頓人,讓他們繞過正麵,直接偷襲了安置傷員婦孺的後方。當時臨產的母親所在的營地也受到了布裏頓人的襲擊,那些畜生在奸汙了母親後還在她的身上刺了一劍,而我被母親藏在她的床下才幸免於難。”

    “你知道我記得的第一件事是什麽嗎?”喬伊盯著本森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道,可是不等他迴答又自顧自的說道:“我被藏在陰暗的床下,聽著那些畜生折磨我的母親,殺害我的母親,卻不敢出去,甚至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當他們發泄完獸欲離開後,我還是不敢出來,隻是捂住嘴無聲的哭泣,感受的母親的血液一滴滴滴到我的臉上,流進我的嘴裏,感受著那讓人窒息的鹹腥味和滴答聲。直到我聽見鮑裏斯的哭聲,才有勇氣爬出去抱起在一片血海中降生的他。”

    “鮑裏斯是我勇氣的來源!”喬伊一臉自豪的說道。

    “是我害死了波利!”本森自責的捶著自己的胸口。

    “不,不是的!”喬伊轉過頭來,一臉瘋狂的衝著本森喊道:“是那些布裏頓人,是他們害死了波利,害死了我的母親,害死了千千萬萬的格魯曼人。他們讓我們的親人流盡鮮血而死,我們就讓他們用十倍的鮮血來償還。”

    “讓他們償還!”本森麵容一動,仿佛受到喬伊感染似的,本來秀氣的臉猙獰的扭成了一團。

    “要去追嗎?那些人應該還沒有走遠。”喬伊鼓動道。

    “唉!”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歎息。“誰?”喬伊警惕的問道。

    “喬伊,我是讓你看著他,而不是鼓動他報仇的。”埃裏森從木門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不,不關喬伊的事,這是我的決定。”在決定某件事前,本森或許會顯得有些猶豫不決,但是一旦他下定決心,別人就很難讓他改變主意了。

    埃裏森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知道自己不可能讓他改變主意,決定露點底,好不讓他做出什麽蠢事來:“實際上,我們準備在雙月節後再次起義,等打破飛馬城,到時你就可以報仇了。”

    喬伊聞言愣了一下,隨即興奮的問道:“埃裏森,你說的是真的嗎?”

    埃裏森肯定的點了點頭,說道:“為了怕泄露消息,所以我們格外小心,這件事隻有原來的複國軍骨幹知道。不過我們還是做了些準備,要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什麽好好將三個村子集合在一起辦狩獵月,還不是為了集合力量。”

    “不,我會參加起義,但是我的仇還是要由我自己來報。”本森倔強的說道。

    “本森……”

    “不用再勸了!”本森固執的揮了揮手,現在他堅毅的臉上的淚痕已經完全拭去了。“你能保證破城後一定能抓住那個家夥,布裏頓人擅長的是騎兵,打,他們未必打得過我們,但是逃,我們絕對追不上他們。”

    “別人報仇或許會耐心的等上十年二十年,哪怕仇家死了也可以向他的親人複仇或直接將那個死人拖出來鞭屍。但是——”本森掃視了喬伊和埃裏森一眼,冷笑道:“我要複仇的話,從早到晚而已。”

    埃裏森歎息道:“想不到最後還是勸不了你,不過在走之前你不去看看波利嗎?”

    本森露出猶豫之色,掙紮了一會兒,毅然決然的搖了搖頭:“不,在殺死那個人之前,我沒臉去見波利。”

    “我和你一起去!”喬伊說道。

    “不,喬伊,這是我的仇,應當有我來報。”本森的臉上是從未出現的執著。

    此時的天空才剛剛有些蒙蒙亮,清晨特有的清新的微風吹拂在本森的臉上,讓他沸騰的熱血稍稍冷靜一下,思考了一下複仇的細節。這恐怕是本森有生以來要做的最瘋狂的事了,要在足足百餘名訓練有素的騎兵中刺殺他們的首領,而且刺殺的目標還不是像米國那些被酒色掏空身體的花花公子們,而是一個身手不凡的騎士。而自己什麽準備也沒有就這樣跑出來,這近乎是送死的行為了。

    不過本森可沒有打算迴去,這不是丟不丟臉的問題,而是他從小的秉性,一旦決定做什麽事,就不會考慮這件事的成功率是多少,隻會去想怎麽去做。而且自己這些日子所學的,與其說是戰場搏殺的手段,還不如說是刺殺的本領傾向更大些。

    難道說這一切早就注定了嗎?本森不禁搖頭苦笑道,這時身後傳來的得噠的馬蹄聲讓他警惕起來,要知道在格魯曼的北方騎兵可是隻有那些布裏頓人才玩的。本森這才後悔起剛才的魯莽來,在激憤之下,他連外套都沒披上就跑出來,更別提帶什麽防身的武器了。

    “你原來在這裏呀!”身後傳來的淳厚富有磁性的男性聲音讓本森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竟然汗流浹背,冰冷的汗水浸透他胸口厚厚的繃帶,將身上僅著的襯衣都濡濕了。

    “卡爾叔叔,如果你是想來勸我迴去的,抱歉,我實在是辦不到。”本森慢慢的轉過身來,注視著身後那個高瘦男人深邃的眼睛。

    卡爾沒有立刻答本森的話,仔細的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仿佛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他究竟有多少決心似的,“我並沒有打算這麽做。但是如果想去殺人的話,赤手空拳可不行。”

    卡爾的話立刻讓對麵那年輕人的臉頰紅了起來,本森訕訕的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瞥了他一眼。

    “帶上骨頭吧!不讓僅憑雙腿可是追不上那些騎兵的。”卡爾將身後的瘦馬牽了過來。卡爾養的這匹馬和他出奇的相似,都是高高瘦瘦的,脾氣很大,還同樣都深藏不露,本森可是對那天骨頭表現出來的神速記憶猶新,如果騎著它的話,應該可以很快就追上那些人吧。

    “還有這個!”卡爾將一個看上去很沉重的包裹擲了過來。“挑出你需要的東西。”

    “這是?”本森疑惑的打開了它,裏麵的東西很雜,大多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武器,從菜刀到鋤頭都有,還有他新近得到的那把艾爾長弓,甚至還有一把寒光閃閃的大劍,那應該是上次想殺他的那個叫高爾的家夥遺落的。盡管在一堆破爛中那把劍很顯眼,但是本森還是被另一些東西吸引了目光。

    “我把波利的遺物也放在這裏,盡管她沒來得及宣布遺囑,但是我想她應該是想把這些東西留給你。”卡爾一向嚴肅的臉稍稍抽動了一下。

    “這就足夠了!”本森從波利的遺物中挑出了幾樣小東西,將她的匕首揣進了懷裏,猶豫了一下,拿起了長弓與鋼劍,盡管這兩樣武器他都不熟,但是他有預感,它們會派上大用場的。

    “早點迴來,別錯過波利的葬禮!”卡爾平靜的叮囑道,好像本森隻是去鄰村串親戚一樣。

    本森使勁的點點頭,翻身上馬。早就等不及的骨頭用前蹄刨了刨泥土,瞬間由極靜到極動,隻留下一道道虛影和身後揚起的塵土,在清晨微弱的光線中看來,形如傳說中亡靈騎士的坐騎夢魘一般。

    卡爾站在村口褐色的巨石旁,遙遙的注視了遠去的本森,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卡爾慢慢的直起佝僂的腰背,瞥了眼手帕上黑紫色的血塊,毫不在意的將它揣進懷裏,出神的喃喃自語道:“我的仇也應該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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