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人,你這是什麽話!”江忠源大喝,“我們都是為皇上分憂,難道要分江西湖南?這江西還是不是大清的天下啊?你想割據稱王不成?”


    陳啟邁一下子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曾國藩故意打圓場:“陳大人也是為江西父老著想,口不擇言。岷樵,你就不要追究了。”


    陳啟邁訕訕而退。


    曾國藩麵有憂色:“雖然斥退了這昏官,然而我們在江西,終究是客軍,恐怕勢不能久。”


    “我等破家為國,隻要舉起忠義大旗,滌生兄你素有儒名,以名教為號,何愁江西人不服。”


    “說得也是,且容我細細思量。國華,我為你等引見幾位英雄,剛才說到還鄉,都忘了。這位是丁銳義,你早就認識了的,這是他的好友孫守信,本在湖北為官……”


    三日後,曾國藩,江忠源在南昌整軍。兩人仔細商量,原先“守鄉保土”的旗號,在江西恐怕行不通,江西人憑啥支持你湖南人守鄉保土?於是,他們決定混編流亡的湖南、湖北、廣東、江蘇人,以及江西本地人,高舉名教的大旗。


    曾國藩在九江開設一家書院,成為“理學書院”,曾國藩自認山長,江忠源為祭酒,理學書院地主階層出身、專攻理學、有良心的青年知識分子為學生。理學書院的口號是“真學、真信、真懂、真用”,被書生出身的軍官們在開展士兵教育時形象地改成“耐的煩、吃的苦、霸得蠻、舍得死”。


    江忠源部設為五個“忠字”營,以及潮勇


    江忠源的親兵營號稱“忠孝營”,該營骨幹,均是江家的族人。全營皆視江忠源如父兄。


    他的幼弟江忠濟統帶稱為“忠義營”,這個營由大量的湖南練勇加上一部分江西人組成。其中很大部分是反正得江西會黨,故而以“忠義”號召。


    江忠源的二弟江忠浚帶領“忠信營”,這個營以湖南人為骨幹,大量的江西人組成。


    劉長佑,字印渠,湖南新寧人。與同縣江忠源友。忠源援湖北,遇賊崇、通間,長佑自長沙馳援,戰於通城,大破之,自是獨領一營。他這一營以江西人補滿編製,號稱“忠友營”。


    楚勇的悍將,舉人白能帶領由大量湖北人組成的“忠誠營”,又稱“二程營”。蓋因湖北是宋代理學大師程氏兄弟的故鄉,二程鎮也因此得名。為了方便白能的指揮,曾國藩以湖廣總督的名義給白能加了湖北按察使,反正隻是個頭銜,想來朝廷一定會準。其他的頭銜也照此辦理。


    朱啟仁的潮勇,加上新遷來的廣東人,保留了“還鄉團”的名號,矢誌還鄉。朱啟仁加廣東按察使銜。


    曾國藩部有羅澤南,塔奇布兩大統領,分作十三個陸營,二個水營。


    曾國藩的本軍叫做“國字軍”,親兵營叫做“護國營”,又直轄親弟的三個營。


    曾國荃,加湖北布政使銜,這個營以湖南人為骨幹,輔以大量的湖北人,號“荃國營”。他和塔奇布一樣,有指揮別營的權力。


    曾國華加廣東布政使銜,統領一營,湖南人為骨幹,廣東、海南來投的士紳鄉農為主力,號“甫國營”。


    曾貞幹為廣東學台銜,領族中子弟,並選取兩江難民中健壯者,成一營,號“保國營”


    塔奇布的親兵營喚作“布民營”,除了湖南江西人,還收容了許多從湖廣江寧逃出來的旗人旗丁。他統領左翼,號“救民軍”下轄:


    李元度,為湖南按察使,帶領滯留江西的黔勇,並補足了大量的江西人,號“度民營”。


    劉坤一,字峴莊,湖南新寧人。加湖南糧道。他本從曾國藩辦團練,自領一營,匪共占據湖南後,陸續有族中健壯子弟來投,後又舉族遷來。他自領族中子弟,輔以大量江西人。號“坤民營”。


    丁銳義,字伯冕,長沙人。治鄉團有聲。匪共突襲湖南,丁銳義留守,淬不及防,潛逃鄉間。上個月,舉族遷江西。他和好友孫守信統帶自己族人,加上大量的江西人,組成一營。號“銳信營”。丁銳義加兵備道銜。孫守信加同知銜。


    羅澤南的帶領右翼,稱“義理軍”,親兵營叫做“澤義營”。以原來的湘軍為主體,補充了大量量的江西人。下轄:


    李續賓,李續宜兄弟同領一營,以是原湘軍主力,補充了少量江西人,號“續義營”。李續賓加道台銜。


    王鑫,字璞山,湖南湘鄉人。從羅澤南學。舉族遷江西,自帶族人為骨幹,取江西人成一營,號“珍義營”。弟王開化為輔。


    劉騰鴻,字峙衡,湖南湘鄉人。少讀書,未遇,服賈江湖間。為羅澤南點化,拜其為師。領一營,號“鴻義營”


    蔣益澧,字薌泉,湖南湘鄉人。少不羈,不諧於鄉裏,客遊四方。湖南軍事起,從王珍攻嶽州,以功敘從九品。複隸羅澤南部下。澤南異之,許列弟子籍。他領“澧義營”


    水師兩個營,仍舊是楊載福的“福”字營和彭玉麟的特務龍舟團。


    曾國藩、江忠源、羅澤南、塔奇布,四部各取一字,合稱“忠義救國團”。共計十九個陸營,兩個水營,每營多則一千九百人,少則一千三百人,營下設標,每標等同神機軍一個甲喇。全軍總計三萬五千戰兵,又有長夫一萬五千人。


    曾國藩以理學治軍,將標目以上的軍官,都納入“理學書院”,軍官們都成了曾國藩的門生,稱曾國藩為“山長”,稱江忠源為“祭酒”。聯軍的兵源來自湘鄂贛蘇粵五省,故而曾國藩又號“五省聯軍曾聯帥”。


    忠義救國團仍舊是劈山炮,火銃,刀矛的混編軍隊,但曾國藩、江忠源都見識了洋槍洋炮的厲害,已經寫信給廈門道台沈葆楨,讓他代購洋槍洋炮。同時,根據彭玉麟的建議,請沈葆楨考慮購買洋火輪。


    就在湘軍融合五省人整軍的關口,一騎驛馬從京師飛馳而來,體仁閣大學士林則徐,領班軍機大臣肅順聯名下令,傳達了“同光改製”的命令。


    40 江淮兄弟來入夥


    11月25日江淮兄弟來入夥


    “稅警團、稅警團、江淮兄弟抱成團。”


    一行身穿黑色警服,帶著大蓋帽,帽上鑲有一圈白邊,紮著白色綁腿的團丁,打著腰鼓,在路邊齊聲唱著。稅警團在這裏招兵。


    “地丁銀,糧鹽稅,漕稅關稅全都管。


    白米飯、加肉湯,包你頓頓吃得香。


    黑警服,白綁腿,人人背杆大洋槍。


    開工廠,辦學堂,樣樣都靠稅警團!”


    自打“同光改製”的消息傳開以後,李鴻章就開始反複謀算。他在西洋開了眼界,覺得工廠礦山之類,當引進中國。而為了鞏固自己的實力,這些當然要控製在自己的手上。


    不過,他最先做的,還是招兵擴軍。


    稅警團原有六個營:鶴字營、勝字營、樹字營、慶字營、鼎字營、秉字營。現在肥西的周盛策,周盛華兄弟自拉團練來投,為第七個營,內親張紹棠、廣東流亡儒生丁日昌等組成幕府,稅警團初步成型。


    但李鴻章一算,七營才九千人馬,相較於匪共、神機軍、太平軍,那是太少太少了。所以,他就在安慶和周邊的縣城,擺開了招兵的架勢。


    今天,他親自在招兵點看著,突然見一條鄉農,五短身材,反穿著夾襖,牽著條瘦狗,來到招兵點前,問道:“當兵,開餉麽?”


    “開,沒聽見嗎,咱們稅警團管著收稅呢。”


    “那我就當兵。”


    “這你的狗怎麽辦啊。”


    “請招兵的總爺打打牙祭,給兄弟我留一條狗腿。”


    “嘿,還有這樣送狗肉上門的。”


    李鴻章也覺得奇怪,就走到正麵去看,見這鄉農臉上髒兮兮的,但仔細一瞧,他不過十幾歲年紀。


    “你多大?小哥。”


    “這位大人過問,我十六,不,十七了。”


    “哪年生?”


    “道光九年生。”


    “那你實歲明明才十五嘛。迴去吧,太小了。”


    邊上有人叫:“迴去吃奶吧。”


    “大人,我沒爹沒媽,你給我口飯吃,就是我親爹。”


    李鴻章一皺眉,心想:“沒父母管教,不是好人家。”他正在猶豫,那少年突然跪下:“我程學啟給您磕頭啦。大人,收下我把,我可能打了。”


    “那,你就跟在我身邊吧,我正缺個伴當。”


    李鴻章並不需要老呆在招兵點,他帶著程學啟,迴到借住巡撫衙門,問道:“你真沒家了?哪人啊?”


    “桐城南鄉人,爹媽死了,我也不會種地,家業都被我敗光了。”


    “實話實說,是個老實人。為什麽要當兵?就為一口飯?”


    “喜歡當兵,喜歡打仗。”


    “會打仗嗎?知道怎麽打仗嗎?”


    “三句話,愛兵如子,揮金如土,殺人如草。就能打勝仗。”


    “有點意思。你先去洗個澡,換身幹淨衣裳,給我做伴當。”


    等陳學啟被家人帶下去,李鴻章又把三弟鶴章叫來:“老鶴,咱們定的軍械所的機器到上海沒有?”


    “還真就來了。胡林翼來信,尋到一個叫做馬格裏的洋人,能販賣機器。”說著,李鶴章把胡林翼的信遞過來。


    “敝處頃購有西人汽爐,鏇木、打眼、鉸螺旋、鑄彈諸機器,皆綰於汽爐,中盛水而下熾炭,水沸氣滿,開竅由銅喉達入氣筒。筒中絡一鐵柱,隨氣升降俯仰,拔動鐵輪,輪綰皮帶,係繞軸心,彼此連綴,輪旋則帶旋,帶旋則機動,僅資人力之發縱,不靠人力之運動。”


    這是一套製作開花炮彈的洋汽爐,另外已經派去上海的鮑比霍頓認為中國土產的內地泥爐也可以用來應急:


    “至於內地泥爐,以及銼磨螺旋器皿,每套不過數百金。分別負責。每爐約需工匠50—60名。一局每日可開數爐,每爐可得炮子50—60個,工緊時日可得炮子300餘個。工匠需300餘人。匠目每月工資20元至30元,散匠5—6元至10餘元。所出大小炸彈每月約有6000—7000個,大小炸炮可得6—7尊。銅帽及銅自來火引門,均可仿製。所製產品價比購買便宜甚多,質雖不及洋貨之精,但略可使用。”


    “那一套洋機器,加上幾套內地泥爐,就這麽開張了?”李鴻章自言自語。


    李鶴章卻以為是在問自己,便道:“要運來安慶,隻怕不好辦,發匪占了鎮江。”


    “不用到安慶來,就放在上海,靠近洋人,也好隨時就教。”李鴻章一句話,就把上海洋炮局的事情定下來了。


    隨後,他把丁日昌叫進來,給他一封手令,讓丁日昌前往上海主持洋炮局,如有機會,爭取“覓購機器,自造洋槍洋炮。於就近海口,訪有洋人出售鐵廠機器,確實查驗,議價定買,可以立時興造,進退之權既得自操,尺寸之功均獲實際。”


    ——丁日昌後來找到了設在虹口的美商旗記鐵工廠。該廠為洋人在上海較大的一座機器廠,設備也較先進齊全。李鴻章說:“此項外國鐵廠機器,覓購甚難,機會尤不可失”,飭丁氏迅速定議。丁日昌集資400000兩,買下了旗記鐵廠。另有其他物件如銅、鐵、木料等作價20000兩。故實際是化了420000兩銀子。連同上海洋炮局遷至高昌廟——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這時候,外邊急匆匆走來了一人,原來是李鴻章的族弟李勝。李勝走過來說:“老大人來信。”指李鴻章的父親李文安。


    李鴻章取信一覽,說道:“座師至仕,要迴蘇南老家,父親令我沿途妥為照料。”他所說的“座師”,就是剛剛至仕的大學士潘世恩。潘世恩是李文安和曾國藩那一屆科舉的同考官,李文安以師禮視之。而李鴻章也拜在潘世恩門下。


    李鴻章緊接著說:“這件事要辦好了,仔細商量商量。”潘世恩出生徽商,又為蘇州世家。正是大可借助的力量。


    李鴻章在這邊想著怎麽借助老中堂的力量,而在安慶團練王須水的家中,李鴻章的兩個結拜兄弟也在商量著事情。


    “二哥,肅大帥給名義讓二哥擴軍,這可確實。”


    “這有什麽好騙你的。”


    “兄弟我的團練,還不想並到稅警團裏頭去,不如和二哥你一起做個小派係。”


    “我就是和兄弟你商量這事的。大帥讓我自立名目,你說,我們淮上,曆史上什麽軍名最威風?我苗人鳳讀書少,不好取名啊。”


    “淮上?嶽家軍?”


    “不行,犯忌諱。”苗人鳳連連搖頭。


    “要說淮上軍,那還就是朱溫的銀槍效節軍了。”


    “銀槍效節軍?好名字,就叫這個。那我的麾下就叫龍行營,你的安慶團練就叫虎步營。”


    “龍行營犯忌諱吧?”王須水提醒說。


    “那就叫蛇行營好了。名字都是次要,隻是,槍炮卻是難辦,直隸也在擴軍,肯定沒有多餘的槍炮給兄弟,大哥的軍械所還沒個影呢。”


    “軍械所可花錢,據說已經投下去六百萬兩。”王須水試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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