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女孩兒。


    “陳斯,那是個小姑娘。”


    “我看到了。”陳斯的聲音冷冷清清。


    嚮導朝著女孩兒的方向走了兩步,還沒到達邊緣,旁邊忽然衝出一個黑色的人影,一把揪住女孩兒的頭髮。女孩兒後仰,手腳撲騰地掙紮企圖抓住兩邊的東西求救,男人麵不改色,咬了下牙,用力一甩,將她丟到路邊。


    竇冉他們完全沒有料想到這一出,腦子裏斷了根弦也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反應。


    “他怎麽打人?”竇冉迴過神來,鬆開手側身去拉車門。


    陳斯反手拉住竇冉:“好好呆著,別管。”


    竇冉被陳斯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下,一手拉著車門把手,一手被陳斯握在手裏。


    “別亂來,這事兒你管不了。”陳斯低聲警告她。


    竇冉朝著路邊看過去。男人滿身的戾氣,對女孩兒下手也是沒輕沒重,每踢一腳女孩兒都會發出長長短短的哀嚎。


    “help!help!”女孩兒仿佛一下子爆發出來,乘著男人休息的幾秒鍾,從地上爬起來往嚮導的方向邊跑邊求救。


    竇冉聽著求救聲,轉頭盯著陳斯。


    陳斯抓著她的手腕微微用力,撇過頭不去看竇冉的樣子。他閉上眼睛,好像這樣就不用看著她咬著下唇,鼻息濃重,瞪大雙眼那堅定的表情。


    女孩兒沒跑兩步,便被後麵的男人一把拽住頭髮,硬生生地拖到身後。重力作用讓女孩兒倒退了好幾步,最後跌坐在地上。疼痛並沒有讓她哭泣,反而是沉默起來。


    男人又是一陣拳打腳踢,女孩兒躺在地上,眼睛盯著嚮導的鞋子,目光呆滯,停止了反抗。最後男人似乎累了,幹脆從腰間抽出一根繩子把女孩綁起來。做完這些他直起腰,對著嚮導多看了兩眼,見嚮導正看著他臉色瞬時變得難看。他的手放在腰間,大踏步地走過去,氣勢洶洶地對著嚮導吼了句什麽。


    說得方言,竇冉聽不懂他們交談的內容:“他們說得什麽?”


    “不知道。”陳斯的手鬆了些,可是又不敢完全鬆開。


    竇冉看著嚮導始終好臉賠笑著,過了一會兒從懷裏掏出一根煙給男人點上。男人吸了口有些意猶未盡的轉身踢了地上的女孩兒一腳,嘴裏罵罵咧咧的說了幾句。女孩兒哼了聲,聲音微弱。


    嚮導指了指竇冉他們的車子,像是在解釋什麽。男人瞥了眼車子裏的幾個人,最後目光在竇冉身上停留,嘴角上揚露出一口黃牙。對著嚮導邊調笑邊有些yin盪的笑著。


    “陳醫生,我們準備的煙呢?”嚮導拍了拍車窗上的無槍枝標示,探頭進來問陳斯。男人也跟著探頭進來,眼睛卻從未離開竇冉。


    雖然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但是光看這男人的眼神,竇冉已經大概能猜到幾分。


    陳斯一手掏出煙,一手將竇冉代入自己懷裏,用字正腔圓的阿拉伯文說了句:“告訴他,這是我的女人。”


    男人自然是能聽懂陳斯的話,抬手接過煙,一臉壞笑的朝著陳斯擠眉弄眼了一番:“我還沒嚐過東方的女人,多少錢我買她。”


    陳斯放在竇冉肩頭上的手用力收緊,薄唇微啟吐出幾個字:“你買不起。”


    男人又想說什麽,卻被旁邊察覺到火藥味的嚮導笑著攔住了,又寒暄了幾句。嚮導上車,拍了拍還在晃神的ata:“再開車小心點,還好剛才撞得不過是那個男人買了很久的姑娘,不然今天就不是一包煙能解決的了。”


    他說著從後視鏡裏打量了竇冉一番。


    竇冉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舒服,她眼前浮現出那個男人輕薄的眼神。在他眼裏,她如同一件明碼標價的商品可以隨意任人買賣。


    竇冉迴頭,女孩兒和男人的身影越來越小,到最後變成一個黑色的點,徹底消失在竇冉的視線裏。


    她猛地想起女孩兒意識到他們不會伸出援手時的絕望。她有些害怕那種眼神,也害怕那種無力感。


    搭在她肩頭的手又收緊了些,竇冉倒抽了口涼氣,望著旁邊的陳斯。


    “你要是累了就睡一會兒,還有很久才能到醫療點。”陳斯避而不談。


    竇冉組織了下語言,看著陳斯的臉,她又遲疑了幾秒,最後還是開口問:“那個男人到底是怎麽迴事?”


    她說的中文,明顯是在問陳斯。


    嚮導和ata同時通過後視鏡看著後排座的兩個人。


    “那個男人是她丈夫。”陳斯言簡意賅的解釋他們的關係,用詞不當他卻已經斟酌了再三。


    “丈夫?”竇冉的聲音提高了幾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的丈夫?一個對她拳打腳踢的丈夫?”


    “是,她的丈夫,在這裏都是常事。”


    竇冉被陳斯的一句話堵得什麽都說不出來,她甚至找不到反駁的話。


    對在這裏,這些就如同吃飯睡覺一樣平常,而她一個外來人,又能改變什麽。


    車廂裏一路沉默,那個小小的插曲在後麵的幾天裏並沒有被人主動提及,竇冉也是,陳斯也是。兩個人第一次在同一件事情上有了種奇怪的默契。


    隻是午夜夢迴的時候,女孩兒絕望的眼神跟男孩兒的微笑會交織在一起,被竇冉無數次的想起,有時她從夢中驚醒,呆呆的抱膝坐在硬木板上,聽著周圍人平穩的唿吸,轉頭看到外麵的月光和靜謐的大地,實在是不能想像這裏發生的事情。


    至於陳斯為什麽也不提,竇冉猜測了很多,也許是不想多解釋,也許是覺得跟她說不通。後來竇冉意識到,或許他隻是忙得沒有時間,又或許是他每天都在經歷類似的事情。


    事情發生在他們到醫療站的三天後,前三天由於沒帶頭巾,竇冉隻能在醫療站附近轉悠,最多就是跟著ata站在離人群很遠的地方遠遠觀望一番。


    陳斯常常在病人中間穿梭,竇冉能聯想他麵帶笑容,輕聲輕語的跟病人交流。


    “竇記者,你慢點。”


    “你不說十萬火急,陳醫生一個人肯定不行。”


    ata停下來扶著膝蓋喘了口氣:“不跑了,不跑了。陳醫生交代了不能讓你出現在人太多的地方。”


    竇冉的腳步放慢,等著後麵的ata,心裏卻焦急地想起剛才ata的話。


    “陳醫生一個人去了戶不肯看病人家,現在被群人圍著,嚮導也不在,其他人又都去出診了。要怎麽辦?”


    他一個人?


    竇冉不敢多想,腳步又加快了些許。


    遠遠地便能看到一群人圍站在一所小院子的門口,圍觀的大多數是男人,女人和孩子都站在不遠地地方靜靜看著不敢靠近。


    隔著人群竇冉看不到裏麵的狀況,周圍夾雜著吵吵嚷嚷地方言更是將她屏蔽在外麵。


    “麻煩讓一讓。”ata帶頭穿過人群,竇冉緊隨其後。


    陳斯背著醫藥箱,一手插在口袋裏,多天的奔波他的鬍子有張長了些。


    “陳醫生。”


    陳斯轉過頭,目光穿過ata看向他身後的竇冉,蹙眉:“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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