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頭,目光落在手柄上,被風吹地搖搖晃晃的那根草繩上。


    他的竹根凋盞是個靈器,盡管體型變大了許多,可是係著沉煜雲送的繩結的孔卻仍是原先大小,細細的繩結並沒有被突然變大的盞撐壞。


    耿通怔怔地看著沉煜雲送的草編繩結,正在出神的時候,前麵突然傳來一陣驚歎聲。


    耿通猛地抬起頭才赫然發現,劍閣的問道壇已經到了。


    還沒進問道場,就從裏麵傳出一陣陣整齊的驚歎,耿通好奇驅飛盞入內,就看見所有人全都仰著頭往上看。


    耿通好奇,也跟著仰起頭向上看去。


    然後他就看見高高的問道壇上站著虞昕竹,在虞昕竹的對麵,還有一座高高的問道壇。


    那壇上也站著個小姑娘!


    等等!倆虞昕竹?


    耿通一下子就來了精神,仔細向兩座道壇看去,就見兩座高高的並肩對望的道壇上,一座上是身著淺青色修士服,上繡天悲島徽製,的確是虞昕竹沒錯。


    而另一座道壇上……


    這一位不是虞昕竹!


    這個一襲白衣,身披滾繡火焰雲紋修士氅的姑娘……


    耿通擰起眉心。


    這姑娘誰?


    他沒見過。


    可是甭管是誰,為什麽他就從長生閣走到這兒的一會兒功夫,劍閣這邊就多出一座道壇來?


    這咋迴事兒?


    就在耿通發懵的時候,就聽旁邊有人高唿一聲:“炎宗主這一問道義精妙絕倫!”


    耿通定定地看著剛喊完話,神情激動的男修士,然後再次抬起頭,認認真真地向高壇上的年輕女子看去。


    原來這位就是攻擂當日女扮男裝被揭穿,卻還敢當眾打死褚觀潮的,白霧殿的那位特別有錢的小閣主。


    也是小六的那位東家。


    耿通聽戎莫愁說過一嘴,這小姑娘好像叫炎顏。


    可是劍閣的問道壇不是虞昕竹在問道麽?


    這個外來的炎顏姑娘站在上麵算幹啥地?


    耿通擰眉定定地看了炎顏一眼,收迴視線往左右掃,看見十幾個長生閣的弟子聚在一處,也跟眾人一樣,個個一臉興奮地仰著頭往道壇上看。


    耿通有點火大。


    天悲島廢了好大氣力耗費多少人財,才辦成的天悲問道,除了大師兄的那點小心思,主要還是為宣揚天悲島的道統,擴大宗門的影響力。


    可不能白為別人做了嫁衣!


    走到自家弟子跟前,耿通抬手在一個弟子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那弟子聽得正聚精會神,被人拍了下肩膀隻當時同門師兄弟,完全沒當迴事,仍興奮地朝高台上看,根本沒搭理他。


    耿通有點火大,又拍了一下,這次還咳了一聲……


    還是不理他!


    耿通心頭火再也壓不住了,低斥:“爾等是聽道法呢,還是看姑娘呢?”


    “當然是看……”


    被拍肩膀的小弟子正要順嘴應答,感覺這道聲音不對,趕緊側頭去看說話的人。


    一見是耿通,嚇地頓時臉色蒼白,膝蓋一軟,當即跪在了地上:“晚輩愚鈍不知三師尊駕臨,還望師尊贖罪。”


    耿通是島主的弟子,入宗門相對較早,長生閣收的徒弟又多,徒弟再收徒弟,到了現在這一輩小弟子,都已經分不清多少代了。


    是以,這些隔了許多代的小弟子,一律同跟耿通他們這幾位島主的嫡係弟子稱唿師尊。


    不然全按輩分仔細排下來,稱唿上實在太麻煩了。


    耿通沉著臉嗬斥:


    “瞧瞧你們這一個個興奮的兩眼直放光,哪裏像是聽道參悟的樣子,簡直就是看見魚膾的貓!”


    其餘弟子此刻也察覺耿通的到來,也紛紛跟著那小弟子跪在地上給耿通行大禮。


    耿通其實並不知道麵前這些弟子到底是誰門下的,他師徒幾個全都收有徒弟,徒弟又有徒弟,徒孫……


    混到了耿通這個年歲和輩分,平日裏連自己那幾個嫡親的徒弟都不怎麽見,更別說這些徒孫,徒重孫了。


    管他誰家的,隻要是長生閣的晚輩,還不得由他隨便訓。


    耿通不認識,可是這些晚輩可都認識他。


    有個膽子稍大些的小徒弟,從一眾躬身伏地的師兄弟裏直起身來,咧著圓鼓鼓的小胖臉蛋兒對著耿通笑嘻嘻地道:


    “師祖祖,我師父是明澤法師。”


    明澤法師是耿通的四弟子。


    耿通看過去,見自家的這個小徒孫圓乎乎的臉蛋子模樣長的挺喜慶,好像也不太怕自己。


    他便免了眾人的禮,隻招唿圓臉小徒孫近前來應答。


    圓臉小徒孫恭恭敬敬行至耿通的身側,笑嘻嘻同耿通解釋:


    “師祖祖您剛來,不清楚此間情形,容晚輩與您慢慢道來……”


    這小徒孫說話的時候,帶著一股子特殊的外地口音,還有點戲腔的味兒,耿通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師祖祖,剛才小閣主在上頭問道,所言雖是劍義中的精妙辭藻,可是咱們在下頭聽著總覺得她說的吧,差著點火候兒。”


    耿通挑眉:“所以,這個穿白衣的小姑娘就上去了?”


    小徒弟立刻點頭:“正是呢!”


    耿通臉色一沉,聲音肅殺:“她上台去,是替虞小閣主問道的?”


    這還了得!


    就算虞昕竹問道不成,也隻是她所學不精,道義未進,不成便不成罷了,大不了抹了她劍閣少閣主的資格。


    就算逐出山門,再大也是天悲島關起門來的自家事。


    可是請外人問道,這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不光當眾承認自己不行,還請人上台來打自己的臉,這是對整個天悲島的侮辱,就如天悲島找不出能問道之人,拉起場子來還得請外人幫忙。


    耿通胸中的火氣蹭蹭蹭就往上躥。


    這虞昕竹要是膽敢請這個叫炎顏的女子登壇替她問道,那就不是擊鼓催台的問題了。


    他這就衝上去,直接把這兩個女子全打下來。


    哪怕毀了這場問道,也不能讓全天下恥笑天悲島無人!


    眼見得自家師祖祖臉色沉地跟吸飽了水的抹布似得又黑又沉,圓臉蛋的小徒孫馬上反應過來,師祖祖他這肯定是誤會了。


    圓臉蛋小徒孫趕緊解釋:“師祖祖您莫惱火,這位姑娘上去不是替小閣主問道去的。”


    “她上去是問小閣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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