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劍閣胡子眉毛花白的老修士紛紛要給自己行禮道謝,炎顏當然不能讓這些活過百年老修士們真跪在地上給自己磕頭,說不得又是一番推讓。


    虞頌與眾人笑道:“炎宗主又不是明日就走,來日方長,你們迴去仔細斟酌如何謝她便是。今日她也乏了,這會兒就叫她與竹兒歇歇吧。”


    閣主開口,眾人隻得退去,涵煙閣便隻留下月雅和阿桂領著幾個女弟子陪侍。


    虞昕竹已經端著剛才那老修士送來的白粥開始喝了。


    等眾人出去了,她崔炎顏:“你快趁熱把這碗羹湯吃了,這可是好東西,保管你從未嚐過!”


    炎顏低頭,就見碗裏隻是普通的靈麥熬製的白粥,隻不過裏頭添了些類似桃膠,卻又比桃膠小的顆粒,湊到鼻子跟前聞聞,除了靈麥的米香別的沒啥特別味道。


    見虞昕竹充滿期待的目光亮晶晶地看著自己,炎顏端起粥喝了一口。


    粥清香甘甜,裏麵除了靈麥還添了蜜糖,有淺淺的花香,不過炎顏嘴刁,盡管有花香遮掩,她還是嚐出湯品裏有一股微不可察的血腥氣。


    炎顏挑眉:“這塊狀的是什麽東西?怎麽有股腥味?”


    虞昕竹跟父親悄悄對視一眼,神秘兮兮地笑起來:“你何不吃一塊嚐嚐?”


    炎顏看她一眼,提起筷子夾了一塊送進嘴裏,然後就瞪大了眼。


    居然是肉!


    嫩嫩的,滑滑的,就像經過千錘百煉的北極深海蝦泥,q彈鮮美,隻是肉裏有一股掩不住的腥味。


    這腥味不同於動物身上肉腥,是混合了土腥氣的味道,有點像埋在地裏的老鱉剛被刨出來,身上那種混合氣味。


    最關鍵是這肉是透明的,像豬油凍。


    炎顏又撚起一筷子,咬下一口,然後再看那塊透明的肉,就像咬下一塊透明無色的水晶。


    這東西炎顏確實沒見過,好奇問:“這是什麽肉?”


    虞昕竹俏皮地皺了皺鼻子:“這就是赫赫有名的太歲!”


    炎顏詫異地瞪大眼:“吃了可以讓人長生不老的那個?”


    虞昕竹“咯咯”笑起來:“確實是那個長生不死的太歲,不過太歲肉吃了得長生確是訛傳。”


    “太歲自身靈炁充裕,其體內有強大的自行修複創傷之能,這肉吃了也可迅速修複體內的經脈損傷,包括靈根損傷,比靈藥好使些是真的。”


    炎顏點頭:“我隻在書上看過,說太歲者地生,地靈充裕久之成精是為太歲。太歲長於焦土不死不滅,食其肉可得長生。”


    說話的時候,炎顏忍不住又打量碗裏的水晶肉:“就是光聽說過這東西的赫赫大名,從來沒見過。”


    聽炎顏這麽說,對麵端坐的虞頌對阿桂輕輕點了下頭。


    阿桂立刻會意離去,再折迴時手上端了一個隻盛了土的空花盆子。


    虞頌接過花盆,輕輕放在床頭的矮櫃上,炎顏好奇探身去看。


    就見虞頌輕輕地將土刨開,在花盆的底部,臥著一團肉乎乎的圓團子,無口眼耳鼻,渾身灰撲撲的,完全跟土一個色兒。


    這顏色樣貌跟碗裏水晶凍一般的模樣半點不沾邊。


    炎顏:“這就是太歲?”這麽不起眼兒的玩意兒。


    她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


    土肉團子蝸牛似得慢吞吞往土裏挪了挪,然後就又不動了。


    虞頌解釋:“太歲不吃不喝不排泄,以吸食地之精華生長,通常隻出現在靈石礦脈的脈根區域,伴隨絕品靈晶生長,遇危險可向地心下沉,此物遇岩漿而不融,遇弱水而不溺。”


    虞昕竹又補充道:“而且它跟什麽東西放在一起就是什麽顏色,裝的可像了,就跟蠍拉虎子一樣。”


    “從它身上割下來的肉也能隨著周圍顏色的變化而變化,所以你看咱們碗裏的肉是白色透明的,就是它學了米湯的色相!”


    炎顏知道“蠍拉虎子”其實是稱唿壁虎的一種土話,何幾也這麽說,其實說的就是小蜥蜴,也就是變色龍。


    經虞昕竹這樣解釋炎顏才明白,笑道:“難怪呢,這寶貝雖然無害,卻也輕易得不著,挖礦脈驚動它,多半就沉到地底岩漿裏頭去了,根本見不著,就算露麵,這不跑也不動的跟塊土疙瘩似得,也難發現是塊寶物。”


    虞頌微笑頷首:“這家夥確實難得,我當年也是在一處已廢的靈石礦脈裏發現它,當時以劍氣掘地封印了千米深才將這下潛的小東西給攔截下來,這家夥一挨著地麵就似一灘水,往下滲的速度極快。”


    沒想到太歲看上去笨笨的,居然這麽難抓,炎顏聽得有些意外,忍不住又用手指頭戳了戳花盆裏的太歲。


    太歲又隻是慢吞吞地挪了下身體就又不動了。


    又懶又蠢的,炎顏覺得還挺可愛。


    虞頌笑道:“炎宗主若喜歡,等會兒我讓人送去琉瓔水榭。”


    炎顏趕緊收迴小爪子,搖頭:“君子成人之美,不奪人所愛。這是閣主好不容易抓住的,我不要!”


    虞頌溫和笑道:“你救下小女一命,我還未想好該如何謝你,這個小東西算不得什麽。”


    炎顏仍要推辭,手卻被虞昕竹握住:“你就收下吧,不然我心裏也過意不去。”


    虞昕竹一雙山中清泉的黑眸子望著炎顏:“隻是你已與金家姐妹結下蘭晉之好,若非如此,我就讓爹爹收了你做女兒,我也不孤單了。”


    虞昕竹私底下仍稱唿虞頌爹爹,這對父女雖已是劍閣閣主和少閣主,人前嚴肅受禮,私下卻父女感情仍十分親厚。


    虞頌望向虞昕竹的目光充滿疼惜慈愛,笑斥:“傻丫頭,父親如何能收炎滾娘做女兒?她當初與金家姊妹結義時隻是商隊的首領,凡事皆自己做得了主。”


    “如今她已經是白霧殿的宗主,怎能還如當初那般輕易認親呢?不合體統。”


    虞昕竹吐了吐舌頭,笑起來:“是我唐突了。”


    炎顏也笑了笑,沒說話。


    虞頌望向炎顏:“我這個劍閣的閣主認炎姑娘堂堂宗主做女兒不合適,但你今日救下竹兒一命,且你倆又有這樣的情誼,你往後便也拿這兒當自家一般自在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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