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裏抱著沛桐,段興昌迴頭看向沈煜雲:“大爺,我要迴去聽沛桐姑娘唱曲兒去啦,美人恩可不能推,告辭不送!”說完,又是一陣大笑,攬著人走了。


    就在倆人轉身的一瞬,沛桐悄悄迴頭看向沈煜雲,水盈盈的眼睛裏深深有誤。


    炎顏和華暢也同時看向沈煜雲。


    他們自然知道,沛桐這樣是故意做給沈煜雲看的。


    她要的就是沈煜雲一個態度。


    沈煜雲卻始終神色如常,目光沉靜,仿佛與沛桐不相識。


    炎顏挑了下眉,正欲開口,才發現麵前還站著個人,正是跟隨段興昌一同過來養櫟人。


    這人一身黑袍,站在不遠處的夜色裏,很容易被忽略,所以炎顏剛才幾乎沒看見他。


    似乎感覺到炎顏目光投過來,養櫟人也抬起頭。


    炎顏從黑色的兜帽下,看見了一雙明亮的眼睛。


    養櫟人也同時看見了炎顏的目光。


    炎顏目光澄澈清明,望過來的眼神平靜從容,不辨喜怒。


    養櫟人從這雙的眼睛裏,絲毫沒看見這個年紀女子應有的稚嫩和驕躁,反而有種天生上位者的雍容平和。


    炎顏什麽都不用說,隻用那雙漆黑如星辰的眼睛望過來,養櫟人內心原本的不安和猶豫,頓時被全然撫平。


    他心中早驚濤駭浪,眼裏卻靜如平湖。


    養櫟人對著炎顏把左手扣放在胸口,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異邦的禮,轉身走了。


    炎顏望著養櫟人的背影,伸手拿起一串生肉架在火上繼續烤。


    邊翻肉串她順嘴問了句:“這個養櫟人什麽來曆?”


    華暢放下酒壺,附身把一根滾出來的柴火撿迴火堆:“他叫拔汗那,是野叉族人,專門靠飼養黑櫟精為生。”


    炎顏聽得有些興趣,問道:“他怎會跟著段爺?”


    華暢:“說來也是段興昌走運,他行商路上意外救了個西方大陸的遠行商。那商人落難,身上財物,隨行的夥計全沒了,身邊隻剩下拔汗那。商人為了迴去,就把拔汗那賣給了段興昌。才要了十兩金子就換了個養櫟人,太便宜段矬子了!”


    華暢言辭間帶著明顯的羨慕嫉妒恨。


    炎顏手裏的烤串已經烤至焦黃,她分了一半給小鈴鐺和鄧文明,把剩下的遞給沈煜雲和華暢:“拔汗從哪學來的養櫟本事?”


    沈煜雲咽下嘴裏的肉,喝了口茶,解釋道:“西方大陸,有個蘇都識若國。這個國家至今尚有原始野叉人存活。據傳聞,野叉人可以聞到亡靈的氣味。將死的亡靈是黑櫟精的主要食物,因此,野叉族便流傳下來了豢養黑櫟精的方法。”


    華暢補充道:“野叉族應是血脈特殊,隻有野叉族人才能豢養黑櫟精,其他人豢養黑櫟精,不是無法孵化出來,就是被黑櫟精反噬。不過我聽聞好像野叉族也不是人人都能養黑櫟精的。”


    沈煜雲點頭:“不錯,我聽聞隻有冥感很強的野叉族才能養櫟,如果野叉族人人都能養櫟,就不會被人族當成低賤的奴隸抓來販賣了。”


    炎顏詫異:“野叉族很落後麽?”


    就她掌握的曆史,通常隻有文明匱乏和經濟落後的種族,才會被當成奴隸販賣,就比如原始的印第安族。


    沈煜雲點頭:“東方大陸極少有人涉足蘇都時若國,沒人親眼見過。不過我看過相關這個地方的記載,野叉族確實生存極其艱難,這個民族不會耕種植物,也基本沒有什麽文字,就連他們養櫟的方式也是沒有任何記載,完全是先天而生的本事。”


    “因為特殊的天生異能,他們早先被人族視為妖人,驅趕至山林深處,生存條件極其惡略。隻有少數天生能養櫟的野叉人,被人族帶出山嶺,利用他們養櫟的本領,支付給他們報酬,這些養櫟人才有養活家人的能力。”


    炎顏想了想,問:“拔汗那有家人麽?”


    華暢點頭:“有,我曾問過他,他在族中已經成親,還生了個兒子。”


    “他的家人現在仍留在蘇都時若國?”炎顏繼而問道。


    沈煜雲搖頭:“我聽聞拔汗那的妻兒好像已被他接出來了,至於他家人現居何處,他好像不太想說。”


    炎顏沒說話。


    畢承給幾人送來晚飯,眾人吃過,便準備各自迴車歇息。


    華暢迴了自己的商隊。


    沈煜雲和炎顏往各自馬車走的時候,忽而聽聞對麵的商隊營地傳來婉轉的琵琶聲,還摻合著商隊鏢師們高聲吆喝和調笑。


    炎顏望了眼那邊的商隊,轉身看向沈煜雲:“沛桐姑娘終是放不下你,你剛才若是說句話,她便不會過去唱曲了。”


    沈煜雲麵無表情:“要做什麽是她的自由,我與她無關。”說完,跨步走向自己的馬車。


    炎顏撇了撇嘴。


    跟這種鋼鐵直男果然隻能談道義,不能談感情,傷不起哎!


    炎顏剛進車轎,正準備換衣裳修煉,就聽見外頭一陣吵嚷,跟著就有腳步聲雜踏而來。


    炎顏趕緊整理好衣衫,車簾外傳進來畢承的聲音:“師父,那條臘肉哭著說要見你。”


    炎顏:“哪條臘肉哭了?”


    畢承頓了頓,嘿笑:“就今晚被徒弟打趴下,被師父掛起來的那條。”


    炎顏牽唇一笑。


    她就知道,那個姿勢,鐵打的漢子也熬不住一晚上。


    “臘肉說什麽?”炎顏邊說,邊把已經快長到臀的長發紮起來,在頭頂綰了個鬆鬆的大丸子。


    畢承:“他一直在那兒哭嚎,說隻要師父放他下來,讓他幹啥都行!”


    炎顏掀開車簾,吩咐:“把他帶過來吧。”


    畢承答應一聲,領著人朝林子裏走去。


    不過片刻,跟幾個值夜的鏢師抬著孟猿走了過來。


    孟猿身子吊了個把時辰,渾身的筋都抽搐,疼地站都站不住,更別說走了。


    他被丟在炎顏的車轎跟前,滿臉的鼻涕眼淚,堂堂一大老爺們兒鼻子都哭腫了。


    “東家我錯啦……嗚嗚嗚……東家我再也不敢啦……嗚嗚嗚……東家您就饒了我吧……嗚嗚嗚,東家你讓我幹啥都行啊……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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