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2點06分。


    沙暴散去。


    夜幕下的卡巴城很安靜。


    倒塌的建築被沙塵掩埋,新生的草木頑強紮根。


    城市上空的灰霧變得更稀薄了些,濃厚雲層也緩緩飄散。


    漸漸的,竟然有一片瑩白的月光從蒼穹上灑落,覆蓋了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好似神靈揮舞的薄紗。


    老傭兵張苟躲在一座破爛的小木屋裏。


    木屋外有一個不大的院子。


    院子中長滿枯草。


    他很緊張,還很害怕,渾身緊繃,躺在老舊的木船上,翻來覆去也睡不著。


    月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粗糙黝黑的臉龐上,讓他覺得有點冷。


    這個小院子處於卡巴城郊區,且在郊區的深山之中,罕有人知,從外麵看去,破舊得仿佛已經多年無人居住了。


    “分明已經躲在這麽偏僻的地方了,為什麽那股感覺還是沒有離開……”


    張苟實在是睡不著,大腦昏沉脹痛。


    腦子裏,似乎有一把很鈍的刀子,正在緩緩切割他的頭骨與腦髓。


    他的詭異能力是“趨吉避兇”。


    這種能力,很難用實際的畫麵表達出來,就算拍電影都不知道該怎麽拍。


    憑借這能力,他成功在南大陸這片危機四伏的戰亂之地苟到了快退休的年齡,並且積攢了一大筆資金。


    而當年跟他一起出來打拚的人,大多已經死了。


    如今,隻有極少數人,知道他這種能力。


    上次在白沙城,他接取了那個“灰霧探險”任務後,當天晚上就接連做了好幾個噩夢,夢中他被極為恐怖的生物以各種方法虐殺,所以他第二天就急急忙忙退出了任務,並繳納了兩百萬違約金,承諾永遠不會對其餘人說出這個任務詳情。


    後來沒多久,那隻探險隊果然失蹤了。


    所有隊員都人間蒸發,下落不明。


    “怎麽迴事,難道我沒有完全脫離那個任務嗎?”


    張苟惴惴不安,從床上坐起來。


    他望著窗外難得的月色,眉頭的皺紋都快擰到一起了。


    已經四個月了!


    當時,脫離那個任務後,他依舊有一種不安與恐懼的感覺,仿佛任務中會遇到的那些鬼魅怪異會找上他。


    於是他立即離開白沙城,來到卡巴城這個偏僻無人的小院子裏,並且在院子周圍的地底埋了一大堆白晶礦物。


    這一切,按理說應該無人知曉。


    隻有幾個跟他關係特別好的人,才能猜到他來了卡巴城。


    後來的三四個月,那種危機感確實離開了,他也安心了不少,準備過一段時間就重新開始傭兵任務。


    可前不久,也就是幾天之前,一股難以言喻的危險感再次浮現他的心頭,讓他寢食難安。


    “是我想多了嗎?還是我的詭異能力失效了?”


    張苟揉了揉前額,感覺很難受。


    他這種能力是被動觸發的,對普通人無法造成任何傷害,約束規則很低,隻是會變得幹瘦萎縮。


    年輕時他是個接近一米九的壯漢,現在已經隻剩一米六了。


    幸而老年人都會縮水的,而且他年輕時候的朋友都死了,也就沒人注意。


    “再忍幾天,實在不行就迴白沙城打探一下。”


    張苟收迴目光,緩緩躺下。


    他拉過被子,準備繼續睡覺。


    但就在這時,一個緩慢的聲音響起,由遠及近。


    腳步聲!


    就在院子外。


    張苟渾身一顫,急忙起身,把窗邊掛著的隱形鬥篷披在自己身上,然後蹲在木屋陰暗角落裏,把整個身體縮到最小。


    “嘎吱……”


    有人推開了小院的破舊木門。


    這個夜晚微風拂動,小院裏枯草輕晃。


    “哢嚓!”


    那人踩碎了一截枯枝,已然走進院子裏。


    他的速度並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很沉穩,仿佛對一切都了如指掌。


    張苟縮在陰暗之中,臉色蒼白,不敢有任何動作。


    那人越來越近了,已經走過了一半的院子。


    忽然,腳步聲停了。


    張苟心裏一顫,屏住了唿吸,整個人高度緊張,手心都是汗水。


    時間走得很慢,


    而這個淒冷的夜晚很長。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靜得沒有任何雜音,連院子裏的風都仿佛停了。


    張苟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砰砰——砰砰——”


    靜謐,寒冷,每一秒都是煎熬。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窗外的月光都變得明亮了很多。


    張苟的身體已經完全僵硬了,嘴唇發白,大腦有些眩暈,躲在角落裏,像是個木偶,太長時間沒有任何動作。


    在這麽等下去,他可能會僵死在這個陰暗的房間角落中。


    那個人在正麵。


    或許已經離開了,或許沒有。


    他緩緩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披著隱形鬥篷,準備從窗戶翻出去,然後走後門離開這個陰冷的小院子。


    可就在這時,一個冰冷的聲音忽然響起。


    “張苟,出來吧。”


    這聲音像是一柄鐵錘,重重砸在張苟的心頭,擊碎了他心裏所有僥幸的念想。


    他身體搖晃,扶著牆邊,差點沒站穩栽倒下去。


    就在他剛站穩之時,


    那個冰冷的聲音再次傳來:“不要試圖從後麵逃走,不然我會殺了你。”


    張苟顫抖著迴答:“好,別殺我,我立刻出來……”


    或許是蹲得太久了,他雙腿發軟,每一步都極為艱難,緩緩挪動到門口。


    小木屋的木門同樣破舊。


    在一陣“嘎吱”聲中,他用發顫的雙手推開木門。


    在小院子裏,


    一個年輕人身著長長的黑袍,背負雙手,身姿挺拔,站在淒冷的月光下,背對著他,氣質孤獨而優雅。


    隻是一眼,張苟就從背影認出了來人。


    他更為緊張了,問道:“夜零?”


    “嗯。”


    年輕人緩緩轉過身,露出那張英俊白皙的臉。


    或許是戴著眼鏡的緣故,這份英俊中多了幾分儒雅。


    張苟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問道:“傭兵工會找我有事?”


    “不,是私事。”


    “什麽私事?”


    張苟疑惑,他與眼前這個年輕人並沒有太多交集。


    他知道這人是易佌隊伍中的人,但他最近並沒有接受任何來自易佌的委托。


    “聽說過‘江城’這個名字嗎?”


    “沒有。”


    張苟搖了搖頭,如實迴答。


    夜零說道:“他現在正在解決工廠相關的事,不出意料的話,卡巴城工廠的分部已經被他拔除了。”


    “這……聽上去是個狠人。”


    “嗯,接下來他就會在整座城市中找你。”


    “什麽?”


    張苟一驚,忽然明白了最近這種不安感覺的來源。


    他謹慎地詢問:“是關於我上次退出的那個任務嗎?”


    “你這腦子倒也挺好使的。”夜零聲音冰冷,“他是教會的人,正在進行的演繹任務,與你上次接取的任務相關。”


    “教會的人?”


    張苟又是一驚,他實在是不想跟這個陰暗的組織有任何聯係。


    他也不蠢,很快就想到了夜零來找他的緣故。


    想必,易佌與那個叫江城的家夥,有一些矛盾,但又沒法正麵擊垮那家夥。


    “是要我騙他嗎?”張苟有些猶豫,“他畢竟是教會的,如果被我騙我,或許……”


    “不用騙他,如實迴答即可。”


    “那就好。”


    張苟鬆了一口氣,但緊接著更疑惑了。


    尚未等他提問,夜零就冷冷說道:“我要你為他多提供一些消息。”


    “什麽消息?”


    “拿著這些照片。”夜零隨手扔出幾張模糊的照片,“到時候,在不經意間,讓他看到這些照片,然後向他解釋照片的來曆。”


    張苟急忙接住夜零扔過來的照片,然後仔細看了看。


    很快,他臉上浮現出一抹震驚的神色。


    照片很模糊,明顯是在灰霧深處拍攝的,可以依稀看到十多具恐怖且龐大的屍體。


    有的屍體已經腐爛了,有的依舊新鮮,處於某個陰暗的沼澤之中。


    其中一具屍體之上,有一個長相奇怪的黑色花苞。


    張苟活得久,見識很廣,當即就認了出來,他激動地問道:“這……這是骸骨之花的花苞?”


    “嗯。”


    “照片是什麽時候拍攝的?這種花一旦盛放,很快就會凋零。”


    “半年之前。”夜零冷冷迴答,“據我推算,應該還有七天就會綻放。”


    “你……你們竟然用這麽珍貴的東西做誘餌?”


    “不是我的東西,我自然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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