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忠心耿耿啊!”


    骷髏頭靠在車窗邊,聽到了那些工廠員工用生命傳出來的消息。


    那幾聲嘶喊極具穿透力,把沙塵的唿嘯都壓了下去。


    他轉過頭,看著車廂最後麵被五花大綁的雷毅,說道:“你看看別的員工,那才叫忠心耿耿寧死不屈,再看看你!”


    “我怎麽了?”


    雷毅昂著頭,目光決絕。


    他用慷鏘有力的語氣說道:“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任何消息!”


    “嗯,我不會殺你。”骷髏頭用空洞的眼眶盯著雷毅,“要不你告訴我,卡巴城的工廠分部會撤到什麽地方?”


    “別想了,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卡巴城分部的備用地址有三個!”


    “能詳細說說是哪三個嗎?”


    “就算你……”


    ……


    與此同時,工廠高層已經收到消息了。


    “什麽?!”


    “江城出現在了卡巴城?”


    “這個混賬終於要對這座城市動手了!”


    這一刻,所有人終於確定,江城確實有某種遠距離傳送手段,可以自由出現在任意一座城市之間。


    這種能力令人震撼。


    有人猜測是人麵法庭給予的幫助,還有人猜測是江城自身的第二詭異能力。


    他的第一詭異能力已經很逆天了。


    古籍上記載,擁有這種能力的人,幾乎都活不過一年,很明顯是太過強大,遭到了規則的反噬。


    “如果這真是他的第二能力,那麽他……”


    “真正的禁忌之下無敵了。”


    眾人感到了棘手,開始商量對策。


    與此同時,已經抵達亞木城的精英小隊也接到了召喚。


    “兄弟們,江城在卡巴城出現了,但卡巴城的分部已經撤離,該我們登場了!”


    這支隊伍的隊長麵帶微笑,相當有信心。


    他激活了手裏的禁忌傳送物品。


    一道道幽邃的光芒從天而降,冰冷刺骨,化作遠古文明的神秘符號,將整個小隊籠罩在其間。


    下一瞬,光芒大作,所有人消失在了這片刺目的光線中。


    亞木城的分部負責人鬆了口氣。


    “唿……看這樣子,江城應該會被絞殺在卡巴城了。”


    他一直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轉過身,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緩緩走向亞木城分部的隱蔽備用地址。


    這座城市處於卡巴城的正南方,距離較遠,沒有受到沙暴的影響。


    冰冷的夜風穿梭大街小巷中,帶走白天那熾熱的溫度。


    這個負責人忽然一滯,感覺渾身冰涼,手臂上的寒毛根根豎起,仿佛被什麽洪水猛獸給盯上了。


    詭異生物都特別敏感,很容易感應到背後帶有殺意的目光。


    “奇怪,怎麽這麽冷……”


    他故意說著話,為自己壯膽,可緊握的手心裏已經滿是冰冷的濕汗。


    小巷陰暗狹窄,隻有這一條路。


    要麽向前,要麽後退。


    他深吸一口氣,認真說道:“這南大陸的鬼天氣,晚上向來很冷……”


    或許是這種自我安慰起了作用,他緩緩挪動腳步,繼續往前走。


    可越往前,他心中的恐懼與不安就越濃鬱。


    不知怎麽的,或是渾身肌肉蹦得太僵硬了,他開始輕微顫抖起來,心髒收縮,胸膛起伏,甚至有種輕微窒息的感覺。


    又強撐著走了幾分鍾後,他的整個後背都是亮的,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他不敢迴頭!


    他害怕,隻要一迴頭,就會在陰暗的小巷中,見到江城那雙冰冷恐怖的眼睛。


    “嗯,那家夥已經在卡巴城了,我想這麽多幹嘛,隻是風吹得有點冷而已……”


    他自言自語,再一次安慰自己,可他甚至不敢說出“江城”這兩個。


    強忍著恐懼與冰冷,他邁開顫抖發軟的雙腿,慢慢前進。


    一個選擇擺在了他麵前。


    到底是要走迴工廠的隱蔽備用地址,還是走迴自己家裏?抑或……找個機會發送求救信息,然後在街道小巷中漫無目的地拖延時間。


    “哢嚓!”


    他渾身一顫,踩到了一截枯樹枝。


    在高度緊張的情況下,忽然出現這種變故,讓他心跳猛地加快,唿吸急促,差點當場被自己嚇暈過去。


    踩中樹枝後,他停了很長一段時間,絲毫不敢挪動。


    種種複雜的情緒浮現在腦海中,他渾身輕顫,臉色發白,掙紮了許久。


    終於,他咬了咬牙,猛地迴頭。


    或許是身體中某種激素的影響,就在他勇敢迴頭的這一刻,他心中的恐懼竟然被驅散了許久。


    而且……後麵的巷子空空蕩蕩,空無一人。


    他認真感應,沒有感覺到任何詭異力量存在。


    “果然是我想多了,自己嚇自己。”


    他一臉慶幸,掏出手機,把音量放大。


    此時的會議頻道內,正在瘋狂閃過一條條消息,也有人懶得打字,直接說話。


    崔家那人與某個合作者又罵了起來,罵聲極為難聽,涉及到了雙方的祖宗十八代與後人。


    當然,大多數人都還算比較靠譜,正在追蹤江城的信息。


    那支精英小隊的隊長在群裏發了個消息。


    “我們已經抵達卡巴城,各位老大,江城在什麽地方?如果跟丟了,我們可以自己找。”


    “他在北城區,正在追蹤我們故意派出去的幾個員工,進了黑水組織的地盤。”堯龍發了條消息。


    “黑水組織?”


    “我們隻是入駐了卡巴城,與旅社教會一樣,而整個卡巴城被兩個中型組織占據著,一個叫綠箭,一個叫黑水,其中黑水組織占據了北城區與西城區,整個組織有5000-6000人,你們盡量不要與之起衝突。”


    “霍,人還挺多……”


    這個小隊長記住了黑水的名字。


    這種地方割據勢力,大多戰鬥力都不算太強,隻是口號喊得響亮。


    這個黑水組織,所謂的五六千人,估計有一小半都沒有裝備,或是隻有很少的彈藥,而且許多成員都是從難民中挑選的,沒有經過係統訓練。


    一旦碰上聯邦的正規軍隊,在同等人數下,這種地方組織會被完虐。


    “那我就出發了,各位老大等好消息吧,當然,不排除那家夥見到我就跑的情況……”


    那個小隊長發過最後一條消息,然後就帶著整支隊伍去了卡巴城分部。


    看著屏幕上的消息,聽著頻道內諸多高層的聲音,亞木城的分部負責人又放鬆了許多。


    可以確定,江城還在卡巴城。


    亞木城是安全的。


    工廠的高層們多次推導,根據各城市間距離、工廠分部人數以及江城表現出來的性格等等推算出,江城下一個目標最可能是亞木城。


    “如今看來,那些大佬們都推算錯了啊。”


    亞木城的負責人越來越放鬆,那股窒息與冰冷的感覺也漸漸遠去了。


    他轉過頭,繼續向工廠分部的隱秘地址走去。


    剛才那種驚懼難受的壓抑感,他隻覺得是自己心理作用導致的。


    ……


    事實上,江城剛才確實在注視這個亞木城的負責人。


    可就在前一刻,他忽然出了點問題。


    恍惚,頭暈。


    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出現過了。


    如今他進化了幾次,領域的副作用也降低了些,正在向真正的禁忌領域演變。


    戰鬥中的情況瞬息萬變,他也習慣了用替死傀儡帶走副作用。


    上一次出現頭暈恍惚的感覺時,還是在奧德市。


    江城靠坐在陰暗的小巷角落裏,身披隱身鬥篷,用手緊緊按著自己前額,以此減輕那種昏沉的感覺。


    他眼前的世界已經出現了重影,層層疊疊,晃動不止。


    “難道是休息少了?”


    江城想了想自己最近這段時間的情況,發現自己確實很久沒睡覺了。


    可此時隻有頭昏發脹,腦袋越來越沉,身體其餘部分沒有任何情況出現。


    今天早上在人麵法庭裏,喝的那兩杯茶,已經為他驅散了這段時間的疲憊,按理說不應該出現頭暈的情況。


    忽然,他聽到了一陣悠揚的旋律。


    這旋律實在是太熟悉了,舒緩,典雅,哪怕許多人不知其名,也在某個地方偶然聽到過。


    【天鵝湖】


    在晚上十點的亞木城,冰冷的夜風唿嘯。


    可以肯定的是,這條小巷周圍,僅有的幾家商鋪都關門了。


    最近的幾間平房裏,隻有一些難民擠在一起相互取暖,他們不可能在安靜的大晚上播放天鵝湖這種曲子。


    在戰亂地區,如果實力不夠,能低調就盡量低調。


    天鵝湖的聲音,似乎是在江城大腦中響起的。


    這悠揚的曲調,逐漸攻占了他的每一寸神經,每一個腦細胞,讓他的腦子越來越昏沉。


    漸漸的,眼前的重影開始模糊扭曲,化作一根根雜亂的線條,顏色雜亂,像是纏繞在一起的陰險毒蛇,又像是瘋癲的畫家在畸形畫板上狂亂揮舞的傑作。


    光與暗交替,紅與藍流淌,色彩斑駁,畫麵重疊交織,扭曲混亂得難以用語言描述。


    有人在輕舞,有人在狂笑。


    有人扭斷了自己的脖子,有人掏出了自己的心髒。


    他們殘破的禮服化作黑白,淒豔的血水化作深紅,塗抹在高貴與死亡的舞台上。


    無盡的癲狂在夜幕下迴響,撕碎了所謂的典雅悠揚。


    子良在這時候趕到了,他麵露疑惑,看了眼亞木城分部負責人離開的方向,心想江城不可能被這種小角色暗算,於是便問道:“怎麽迴事?”


    他的聲音很正常。


    可此時出現在江城耳畔的,像是來自遠古靡靡幻音,又像是虛空中的深邃迴響。


    時光流逝,萬物衰敗,仿佛經過了好幾個世紀,這句簡單的詢問才傳到江城的腦海中。


    “離我遠一些,是天鵝湖……”


    他強行控製著自己,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此時他已經幾乎不能行動了,渾身僵硬,像是個被冰封的屍體,又仿佛無人控製的木偶,隨意半躺在街角。


    “天鵝湖?”


    子良的臉色變得無比凝重,意識到了情況的棘手。


    這個任務,他聽江城說起過。


    在旅社內部,有關【黑色舞鞋】的所有任務資料,都已經被封存了,並且被標上【極度危險】的標誌。


    需要付出一千積分,才能瀏覽這個任務。


    且隻有高級詭異成員及以上的,才能接取這個任務。


    正常情況下,一個普通任務也就十多個積分,所以這個高高的門檻讓大多數普通旅社生物都無法接取。


    而在任務封存之前,前兩個接取過任務的,亞曆山大與馬克·歐文都出事了,像是染上了詛咒,哪怕放棄任務也無法得到救贖,最終人間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


    楊少城運氣好,在剛接取任務後,還沒來得及仔細調查,就被海族生物暗算了。


    而那兩位,最後一站,似乎都是南方的貝塔城。


    江城的父母,最後一次出現,也是在貝塔城。


    如今江城深入南大陸,尚且還在北部,竟然就出事了。


    “奇怪,江城根本就沒有深入調查這個任務,隻是了解過而已。”子良眉頭緊鎖,“難道真如旅社記載的那樣,這個詛咒已經烙印在了任務裏,隻要有人接取,就會……可為什麽楊少城沒有?”


    此時的江城已經處於半夢半醒之間,意識恍惚。


    他眼前有一片雜亂無章的顏色,耳畔有一堆喧囂瘋癲的狂笑嘶吼。


    那個夢中出現過的劇院再度出現,金碧輝煌的裝飾中,多了些殘酷的血色。


    所有客人仿佛都離場了,又仿佛都留了下來。


    諾大的血腥劇場中,隻有江城一個人,平靜地坐在第一排。


    沒有燈光,沒有掌聲。


    冰冷舞台上,


    一隻美麗的黑天鵝,踏著孤獨而血腥的浪漫,緩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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