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佝僂幹瘦的人形在地上痛苦掙紮。


    並非每個人都能一帆風順開啟自己的能力。


    這個蓬頭垢麵的難民吞下珠子之後,呆滯了幾秒鍾,然後瞬間倒地,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他扭曲著,翻滾著,破爛的衣衫沾滿了塵埃。


    “哢嚓……哢嚓……”


    幾聲令人毛骨悚然的響動之後,他的右腿彎折了。


    是從膝蓋骨開始的彎折,殘酷痛苦。


    周圍的難民看得頭皮發麻,紛紛往後退,退得相當遠。


    然而這份痛苦隻是個開始而言。


    接下來,接連不斷的骨骼斷裂聲從這人的體內傳出。


    “哢嚓……”


    “哢嚓……”


    他本就彎折的右腿變形得更嚴重了。


    從大腿到小腿,再到腳趾骨,一點一點碎裂,像是遭受了某種重型機械碾壓。


    身體其餘部分同樣在變化,被彎折,被砸碎,不過一分鍾的時間,他就已經扭曲得不成人樣,像是個血肉做成的爛布娃娃。


    本來有難民跟他抱著一樣的心理,準備請拉斐爾收下他們,可眼前這一恐怖驚悚的一幕直接打消了他們的想法。


    “太可怕了……”


    有人轉過身去,心中驚恐,不敢再看。


    街道對麵,江城是第一次完整見到教會珠子的副作用出現。


    他臉色平靜,一直將目光放在那個痛苦掙紮的難民身上,並沒有幫他結束痛苦的想法。


    那個難民現在已經痛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了,隻能無力哀嚎。


    他的皮膚開始脫落,露出血淋淋的血肉組織。


    尚未脫落的部分,那些血肉也已經在皮膚下蠕動,仿佛每一個細胞都有了自我意識,想要離開這具殘破不堪的身體。


    “啊——”


    他還在嚎叫,難以想象到底承受了怎樣的痛苦。


    脫落的皮膚開始融化了,化作惡臭粘稠的褐色液體,逐漸在地麵上腐爛。


    這具身體已經被徹底撕裂了,可以看到血淋淋的肋骨與內髒。


    “啪嗒……”


    他的兩顆眼球紛紛脫落,滾落至融化腐臭的液體中。


    可令人驚恐的是,他體表其餘部分的蠕動血肉中,竟然生出了更多的眼珠子。


    一個接一個,密密麻麻,占據了大半個背部,不斷眨著眼睛。


    他像是瘋了那邊,痛苦且癲狂,用隻剩下鋒利骨骼的手指抓撓著自己的背部,將那些眼珠子一個個抓爆,整個人已經成為了畸形的怪物。


    可接下來,更恐怖的事發生了。


    一枚鏽跡斑斑的金屬齒輪,竟然浮現在了他的血肉表麵。


    僅有幾個還在看的難民都忍不住低唿,臉上同時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身體裏長出眼睛還說得過去,怎麽會長出齒輪來?”


    這早已顛覆了絕大多數人的認知,超出了他們腦子可以想象的極點。


    越來越多金屬物件浮現在他的血肉表麵。


    齒輪、螺絲、發條、彈簧、鉚釘、細小金屬管等等……


    這些金屬或是生鏽,或是嶄新,牢牢嵌在蠕動的血肉表麵,有的已經爬滿血絲,仿佛正在經曆某種奇異的轉變。


    無論是機械還是血肉,可以肯定的是,眼前這人已經進化失敗了,就算能勉強活下來,也無法保持理智。


    陳晨搖頭說道:“與那位大人一樣,血肉中長滿金屬,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到底是什麽生命,太難以想象了,或許……隻能用神靈去稱唿那位大人。”


    教會珠子的副作用有很多種,但多數的特征都包括眼珠子與金屬零件。


    絕大多數生物扛不住副作用,要麽當場死亡,要麽被陷入癲狂,被教會迴收。


    能強行扛住副作用,並且還能施展能力的人很少,羅蘭算一個。


    這個家夥最近十多天一直沒現身,不知道在暗中計劃著什麽事。


    據李奇跡說,羅蘭現在已經成功脫離教會,壓製了副作用,所以對當初江城殺他實驗品劉易的事已經不計較了。


    但他現在對江城體內的神靈信標很感興趣,似乎想得到什麽,所以才會為江城送去那隻不死蟲。


    “砰——!”


    槍聲在街對麵響起。


    拉斐爾平靜收迴槍械,結束了這個難民痛苦的掙紮。


    異變終止了,血腥汙濁的廢墟之上,隻留下一具殘破不堪的身體,已經看不出個人形。


    腐臭的血水滴答,滲入層層水泥板之中,與塵土混合交織。


    那些血肉不再蠕動,其內鑲嵌的金屬也紛紛脫落。


    拉斐爾取出一個可以釋放特殊火焰的詭異物品,將這具屍體點燃。


    在熊熊烈焰之下,血汙的屍體快速燃燒收縮。


    陳晨解釋道:“這是教會的一貫迴收方法,找迴屍體,將其燒成灰燼,可以重新獲得一枚稍弱的珠子。”


    “嗯,大概明白。”


    在那個黑霧工廠裏,江城曾經使用過這種方法,恰好燒出了一枚珠子。


    他對後續的過程沒有興趣,一臉平靜,轉身走迴飯店之中。


    飯店內光線昏暗,充滿了血肉燒焦的惡臭氣息。


    或許是李源太弱了,地麵上那個召喚陣法幾近崩潰,文字符號與圖畫潰散,讓他不得不多次補充高級詭異生物的血液。


    陣法之上,那一縷漂浮的青煙已經徹底化作黑色。


    它時聚時散,化作不同的形體。


    有時是弱小的淤泥怪,有時又是嫵媚動人的暗影貓妖。


    見到黑煙勾勒出的暗影貓妖形態之後,骷髏頭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對李奇跡說道:“奇跡兄,抵達白沙城之後,我們就弄點材料召喚貓妖吧。”


    “好。”李奇跡點頭,“剛好我這幾天撿到了一些詭異物品,應該足夠換取材料了。”


    他左邊肩膀的紫鬆鼠給了個讚賞的目光,用毛茸茸的紫色尾巴蹭了蹭他的臉頰。


    骷髏頭不解問道:“奇跡兄,你要召喚貓妖,為什麽你的鬆鼠這麽高興?”


    “因為是給她召喚的。”


    “什麽?”


    “她一直想要一個美麗漂亮的主人。”李奇跡耐心解釋,“我身為灰鬆鼠的主人,長得英俊帥氣,這個紫鬆鼠想要個能跟我顏值相對應的女主人……所以之前在船上,我才會詢問黑狗兄弟能不能召喚比較漂亮的。”


    “啊這……”


    “骷髏兄為什麽這麽意外?”


    “沒……沒什麽。”骷髏頭支支吾吾的,“我……我還以為你跟我想法……都是那樣……認為召喚貓妖可以填充團隊沒有暗殺人才的空白。”


    “哦……原來如此。”李奇跡點頭,“可能我向來想法與眾不同吧。”


    隱形狗鄙夷看了眼骷髏頭,以及骷髏頭那兩根肋骨。


    他低聲說道:“你都這樣了,還是少點心思吧。”


    “什麽叫‘我都這樣了’?”骷髏頭很不服氣,“我能明顯感覺到,接下來的路上,我能接連不斷收獲身體骨骼,最終成為完全體。”


    “完全體又如何?心思齷齪。”


    “我哪裏齷齪了?”


    “那你臉紅什麽?”隱形狗問道。


    “精神煥發!”


    骷髏頭不假思索就答了出來。


    隱形狗接著問道:“怎麽又黃了?”


    “天冷塗的……等會,不對啊!”骷髏頭忽然反應過來,“我有沒有臉皮,你怎麽能看出我臉紅還是臉黃?”


    “對啊,你沒有臉皮。”


    “我他麽……”


    骷髏頭想捏緊拳頭,以示心中的憤怒。


    可他痛苦地發現,自己沒有拳頭!


    隱形狗尾巴一擺,相當神氣,昂著頭往另一邊走去了。


    這時候,房間內的召喚儀式也來到了尾聲。


    一縷縷黑煙匯聚到一起,不再散開,靜靜在血色陣法之上沉浮,吸幹了周圍所有能量,甚至把五個小碗中僅剩的血液都吸走了。


    李源神色激動,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死死盯著逐漸成型的黑煙。


    “現身吧,我偉大的戰士!”他低唿了一聲。


    “阿怪!”


    黑煙中竟然傳出一聲迴應,聲音粗獷。


    下一刻,飯店內狂風大作,吹得桌上的餐具不斷晃動。


    召喚陣發破碎,所有符號痕跡化作一粒粒細微的黑色顆粒,脫離地心引力向上漂浮,加入中心的黑煙之中。


    過了十多秒,在席卷的狂風中心,那團黑煙終於徹底形成了。


    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個孩童大小的石頭人。


    他通體土黃色,身體又一塊塊棱角分明的堅石組成,身高隻有半米,有石頭組成的雙手但沒有腳,漂浮在距離地麵十多公分的空中,看上去像是神奇四俠中那個石巨人的上半身。


    隻是一瞬間,李源就感覺到了自己與這個石頭人的聯係。


    他滿心歡喜,出聲問道:“你能感覺到我的存在嗎?”


    “阿怪!阿怪!”


    “這……”


    李源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再次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身為召喚師,他竟然聽不懂自己的召喚物在說什麽。


    這本召喚之書上寫明了,石頭人很忠誠,但智商比較低,可應該不至於低到無法正常交流吧?


    李源試探著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阿怪!”


    “……”


    李源沒轍了,趕緊拿出召喚之書翻看。


    可書上關於石頭人的記載,就那麽寥寥兩頁,根本沒有說明該如何溝通。


    他無奈地合上召喚之書,重新把目光放在石頭人身上。


    石頭人也睜著大眼睛盯著他,一臉憨厚老實,像是個傻子。


    “阿怪,阿怪!”


    “你在說什麽啊……”


    李源欲哭無淚,他甚至不清楚石頭人能不能明白他說出來的現代語言。


    這本召喚之書不愧是邪神編著的,連個詳細解釋都沒有,相當坑人。


    這時候,大果凍忽然抖了抖身子。


    “卟嚕卟嚕!”


    “果凍兄又在說什麽?”陶範問道。


    “他說,他能聽懂這隻石頭怪的語言。”江城開始轉述,“這個石頭人明白他是李源召喚出來的,剛才發出的聲音是在介紹他的名字,他就叫‘阿怪’。”


    “這樣嗎?”


    李源大喜,總算有個溝通渠道了。


    但骷髏頭忍不住吐槽:“這下可好,要聽懂石頭語,需要果凍翻譯,而果凍語又需要江城兄弟翻譯……這隊伍裏要是再多幾個奇怪生物,語言就隻能靠猜了。”


    “那你幹脆別召喚貓妖了。”隱形狗鄙夷地看著他,“說不定那個貓妖隻會‘喵喵喵’,你照樣聽不懂。”


    “我這是為了隊伍著想!”


    骷髏頭義正言辭,大義凜然。


    他辯駁道:“伊夢小姐和紫鬆鼠不算,果凍不男不女,隊伍其餘生物都是男的,陽氣太重,不利於可持續發展。”


    “卟嚕?”


    “果凍兄別反駁,難道你知道你的性別?”


    “卟嚕……”


    大果凍一臉茫然,搖了搖頭。


    就在他們爭論的時候,江城放出了影子裏的梁殷。


    他並未跟那個長翅膀的怪物溝通,隻是在心中想了想。


    那怪物明顯能得知他的想法,當即就解開了對梁殷的束縛,讓這個擁有兩種詭異能力的男人重見天日。


    梁殷的相貌很普通,三十多歲,皮膚蠟黃,總體幹瘦,現在已經隻剩下低級詭異的能力,連影子的狀態都維持不了。


    幸好這種虛弱隻是暫時的,他隻需幾天就能恢複七成實力。


    江城取出那張血液契約,淡然說道:“來吧,該簽訂了。”


    梁殷明顯一臉不願意,但為了生命著想,隻能不情不願地割開食指,滴了幾滴血液在契約上。


    江城同樣把自己的血滴了上去。


    兩種血液浸染了契約,將泛黃的皮質紙染成血腥的紅色。


    無名之火開始燃燒,瞬間將整份契約吞沒,讓其化作灰燼。


    梁殷神色複雜,苦悶地坐在餐桌上。


    這份契約是不可逆的,他這一輩子都得聽江城的使喚了,不能反抗,一旦反抗就會觸發契約,輕則承受難以想象的痛苦,重則當場喪命。


    江城看了眼時間,隨即說道:“該出發了,時間比較急。”


    店老板仿佛一直在後廚等著江城說這句話。


    他急急忙忙跑出來,一臉笑意,給眾人弄了些水果。


    “各位大人路上慢慢吃,這些都是新鮮的,今天才運來。”


    “有勞了。”


    “不客氣,有空常來啊。”


    “嗯,這次能活著迴來再說吧。”


    江城帶著一群生物,走出了這家破舊的小飯店。


    教會為他們準備的幾輛車就在不遠處的路邊靜靜停靠。


    拉斐爾在街對麵揮了揮手,他並不打算現在離開,需要等一下高永。


    陳晨低聲說道:“大人,那幾個跟在後麵的小蟲子查清楚了,有四個是傭兵工會的閑散傭兵,還有兩個是白沙城一個名為‘落岩’的小組織的人。”


    “嗯,辛苦了。”


    “對了,有信徒提到,最近寂靜工廠的人經常在附近出沒,可能已經發現大人了。”陳晨認真提醒,“畢竟你這隊伍的辨識度太高,又有繃帶狗又有果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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