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9日,晚上11點23分。


    模糊的彎月掛在蒼穹下,靜靜注視人間黑夜。


    這座鋼鐵城市逐漸安靜,一棟棟冰冷的水泥建築暗了下去,沉入無邊的夜幕中。


    旅社的燈還亮著,老舊的木門並未關閉。


    一株成精的古茶樹安然坐在大廳裏,取出已經攤青的葉子,然後生火烘焙,慢悠悠地翻炒。


    百裏踏月用這個老樹以前炒好的茶葉衝了壺濃茶,大口喝了半壺,盡量讓自己在這個可能有行動的晚上保持清醒。


    古茶樹悠然勸道:“小哥,你這樣喝茶可喝不出個味道來,要慢一點,用心品悟。”


    “大爺,我隻是想保持腦袋清醒。”百裏踏月達到。


    “那你還不如去找那個咖啡精。”


    “喝過了,也喝了大半壺。”


    “我還以為你這年輕人是有品味的……”


    古茶樹不再說話,默默翻炒自己的茶葉。


    旅社裏其餘生物要麽在觀望,要麽就在接取任務。


    爐瓦城的任務很無聊,大多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有天空中那兩條互相纏繞的陰陽魚壓著,許多鬼魅怪異都成不了事,連普通人都無法對付。


    “啪!”


    一根箭矢穩穩落在旅社門口。


    箭矢上綁著一個小小的圓筒,圓筒裏同樣是一封信。


    對方又送消息來了。


    這一次采用了老辦法,並非是給崔悲發消息。


    百裏踏月走出旅社,左右張望片刻,最後撿起地上的箭矢。


    打開信封,裏麵隻有短短的一句話。


    【明晚八點,不見不散】


    同樣是挑釁的內容,沒有一丁點掩飾。


    百裏踏月拿著信走進旅社,叫眾人都看了看。


    隱形狗叫罵一聲:“淦!等江城那裏成功了,找到了他們的位置,我一定要把寫信這家夥的兩隻手撕下來。”


    “對方這是吃準了他們找不到他,所以才這麽囂張,一次次給我們發消息。”百裏踏月說道。


    崔悲則說道:“我叫人查過了,給我發短信的是個一次性手機,手機卡登記的身份證號屬於一個死人。”


    “話說學弟到底在幹什麽?”陶範疑惑,“他把自己關在二樓房間裏,就能找到對方組織的位置嗎?”


    “相信江城,他能行的。”隱形狗提醒,“你這個麻瓜就不要插手了,安靜待在這裏等我們的好消息吧。”


    “麻瓜……”


    陶範一臉鬱悶,坐在古茶樹旁邊,悶悶不樂地啃樹葉。


    ……


    二樓,三號房。


    房間昏暗,窗簾被拉上,隻有一盞老舊的台燈亮著。


    泛黃的書頁翻過,露出古老複雜的文字。


    江城靜靜坐在書桌前,一隻手在燈光下翻頁,其餘身體部分隱藏在黑暗中。


    幾隻螞蟻靜靜爬過桌角,牆上的蜘蛛安靜織網,門邊的蚊子嗡嗡叫著,窗外的夜風有些喧囂。


    這本書並不能給他想要的答案。


    他漫無目的地翻找,隻是為了整理思緒,目光並未聚焦在書頁上。


    這個夜晚比較漫長,但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了。


    過了一會,江城合上書,平靜坐在木椅上。


    “滋滋……”


    一種奇怪的聲音忽然在房間裏響起,仿佛房間內某個角落的電線短路了。


    頂上的吊燈忽然亮起,將昏暗的房間照亮,然後又忽的熄滅,如此往複。


    “滋滋……”


    閃爍的燈光照出房間內所有東西的影子。


    衣櫃、書桌、木椅等等,包括江城自己的影子。


    起初他的影子很正常,傾斜地印在老舊的木地板上。


    片刻後,那影子出現了些許變化,似乎變得更深邃了點,越來越黑暗,遮住了木地板本來的顏色。


    桌角的螞蟻忽然不動了,牆上的蜘蛛瑟瑟發抖。


    在江城平靜的注視下,一對漆黑如墨的翅膀從影子裏展開,深沉的氣勢像是要遮蔽整個黑夜。


    “我們該談談了。”


    ……


    淩晨一點,江城從樓上走下。


    正在打瞌睡的陶範忽然驚醒,看了眼江城,感覺這個學弟似乎又多了些高深莫測的氣勢。


    簡單來說,變厲害了。


    早已收到信息的天罰已經來到旅社門口,讓一整個旅社的詭異生物都感覺不太舒服,紛紛找理由上樓休息了。


    洪老頭也渾身不得勁,不想看見這個冷冰冰的裁決者,但又不得不留在前台。


    見江城下樓,他低聲說道:“你趕緊把她弄走吧,她一個人站在門口,整個旅社都不好受。”


    “嗯,很快了,大爺別急。”


    江城應了一聲,隨即走向門口。


    淩晨一點的爐瓦城充滿了寂靜,灰霧飄蕩在城市上空。


    天罰問道:“原來你沒有殺他?”


    “嗯,隻是收在了影子裏,其實能不能殺他並非我能決定的,由另一個意識決定。”


    “你這樣很危險。”


    “對於一個所剩壽命不多的人來說,再大的危險也值得。”江城並不在意,“我短暫喚醒了那對翅膀,他給我傳遞出的消息很簡單,各取所需而已。”


    “萬一他需要的是你這具身體?”天罰問道。


    “至少現在並不需要。”江城搖了搖頭。


    “影子怎麽說?”


    “他給了三個比較隱蔽的地點,這三個地點相互隔得較遠,都是備用的幻影組織基地,我們需要挨個探索,應該就是其中之一。”


    “行,你安排人手吧。”


    “好。”


    江城召集了團隊,簡單說了說情況。


    但聽到江城把幻影組織的老大收在影子裏時,彼得摸了摸下巴,思索能不能把對方發展成五弟。


    隱形狗問道:“江城,兵分三路嗎?”


    “嗯,我跟天罰分別去其中一處,最後那個地點你們一起去,不要打草驚蛇,如果裏麵有人就相互通知。”


    “今晚能結束嗎?”


    “應該能,行動吧。”


    簡單粗暴的計劃,但沒人提出意義。


    就這樣,一行人重新迴到旅社,假裝是要上樓睡覺。


    實則,考慮到對方應該有人在旅社外監控,眾人直接通過旅社地底的逃生暗道,進入了爐瓦城老舊的防空係統之中,最後再通過防空係統進入排水係統,然後分別出現在那三個地點不遠處。


    這一切做得悄無聲息,整個旅社都隻有洪老頭知道內情。


    淩晨三點,崔悲給江城發了個消息。


    他們撲空了,所在的位置並沒有任何組織的人。


    江城自己同樣撲空了。


    他來到的位置是一個廢棄工廠,靠近郊區,工廠外長滿了雜草。


    廠內鋪滿了灰塵,但並沒有腳印的痕跡,說明已經很長時間無人來過了。


    他影子裏幻影組織老大,原名梁殷,後來加入傭兵工會後,一直用獵影這個代號。


    獵影在他影子裏說道:“兩個地點都沒人?不太可能啊,那些蠢貨!”


    “怎麽了?”江城問道。


    “首先你得相信我,我沒有騙你,當時規劃的三個隱蔽基地,就是這三個地點。”獵影表現得極為誠懇,“騙你沒有任何好處,我還指望著你活命。”


    “嗯,你繼續說。”


    “在規劃之初,我就告訴過這些愚蠢的家夥,一旦總部出現了問題,至少要把組織人員分散到兩個位置,這樣才不會被一鍋端。”


    “或許他們拋棄了你的計劃?”


    “不會的,這是我精心挑選出來的,讓天罰都無法找到的三個地點。”獵影說道:“時間這麽短,他們別無去處,去別的地方都可能被天罰發現。”


    後麵發生的事印證了獵影的說法。


    天罰的消息傳來了。


    幻影組織的所有成員,還真就匯聚在了一起,在一個極為隱蔽的地下賭場之中。


    她沒有打草驚蛇,隻是靜靜潛伏著,想聽聽江城怎麽說。


    “有看到工廠組織的人嗎?”江城問道。


    “沒有。”


    “那暫時就不能動手,一旦這裏動手,工廠那會肯定會收到風聲。”


    “你問問影子,他們組織現在的首領應該是誰。”


    “好。”


    整個幻影組織,以往都是由獵影一個人全權決策。


    如今那個組織認為獵影死了,應該會選出新的首領,如此才能保證與工廠組織的正常聯合。


    在聽到問題後,獵影沉默了片刻,最終給出兩個名字。


    其中一人是從南方戰場一直追隨他來爐瓦城的,在組織裏的地位與威信都很高,算得上是元老。


    另一人則是在爐瓦城主動加入組織的,實力強大,在高級詭異這個等級算得上是中上了,他最大的特征就是會不停咳嗽。


    “如果沒猜錯話,整個組織,現在應該正在某種分歧之中。”獵影說道:“可能有一半人聽令於我的那個追隨者,還有另一邊聽那個病癆的話,他們之所以沒有分開,應該是某些老成員害怕徹底分家。”


    “好,明白了。”


    江城把得到的信息原封不動告訴天罰。


    那邊的天罰動手了。


    淩晨三點,並非所有人都不睡覺。


    那邊的基地處於地下賭場的最深處,賭場裏人來人往,依舊熱鬧。


    對於組織成員而言,來往的賭徒就是對他們對好的保護。


    這個點,大部分成員都在休息,唯有領頭的李祥與程鵬依舊沒睡,在為明天的事做規劃。


    正如獵影猜測的那樣,他們兩人確實有分歧,在許多老成員的勸說下,才沒有徹底決裂。


    作為獵影的老部下,李祥態度很堅決。


    冰冷昏暗的密室中,他冷冷說道:“必須殺了江城,為獵影報仇。”


    “殺了他?”程鵬搖了搖頭,“你知道……咳咳……知道他的實力嗎?你甚至沒有親眼見過他,而我是見過的。”


    “昨天早上,那個公交車上,江城隻是幾句話就把你程鵬嚇到了?”


    “你執意要和工廠……咳咳……與工廠為伍,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那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組織。”


    “既如此,不如早日分道揚鑣?”


    “莫急,等天明,看看工廠那些家夥還想做什麽……咳咳……”


    程鵬蜷縮的冰冷的沙發上,咳得越來越厲害。


    起初,他是為了對抗天罰,才願意加入幻影組織,並且慢慢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現在他在組織裏有了很大的話語權,沒必要留在這個壓抑的小城市,遠離天罰,去南方會有更好的發展,說不定能成為一方霸主。


    但眼下的情況是,他的咳嗽有些止不住了。


    “咳咳……咳……奇怪……”


    程鵬心裏生出一股不安。


    他的詭異能力與咳嗽有關,而且連他自己都說不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力量,可以短暫轉移到敵人身上,讓敵人咳至死亡。


    每當他咳得嚴重時,就代表周圍有強者出沒。


    昨天早上在那個公交車裏,坐在天罰與江城周圍,他差點直接咳死。


    “有人……咳咳……有強者來了……”


    程鵬不安地起身,整個人緊張到了極點。


    這種感覺不會錯,在這座城市裏,唯有兩個人能帶給他。


    要麽是江城,要麽是天罰。


    同為高級詭異,這兩個人能在短時間內送他下地獄。


    李祥冷冷問道:“現在是淩晨三點,我們在旅社外監視的成員幾分鍾前才傳來消息,江城那個房間的燈光依舊亮著,他還在看書,你覺得誰能找到這麽隱蔽的地點?天罰嗎?”


    “猜得很正確。”


    暗室裏忽然響起一個沙啞的聲音。


    李祥臉色大變,當即拔出藏在桌下的詭異步槍。


    還不等他有任何行動,一把冰冷的長刀就從黑暗中斬出。


    刀鋒淩厲,劃過淒冷的弧線。


    “哢嚓!”


    他的左右手被應聲斬斷,血液濺了一地。


    天罰擦了擦長刀,從黑暗中緩緩走出,看向程鵬。


    她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保持配合,或許你能活著這間密室。”


    程鵬的額頭浮現出一絲冷汗,身體緊繃,緊張到了極點。


    天罰是怎麽找到這裏的?難道獵影還沒死?


    現在的情況與昨天早上不一樣。


    那對擁有瞬移能力的兄弟還沒恢複,就算恢複了,也沒法闖入密室來救他。


    他隻得點頭,說道:“好……咳咳……我一定配合!”


    “你們兩個是共享情報的?”天罰問道。


    “對……咳咳……”


    “那好,他就沒什麽用了。”


    話音剛落,長刀再次揮出。


    鮮血噴湧,李祥人頭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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