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關心你的人,永遠是你的敵人。


    江城記得自己似乎在某本書上看到過這句話,但此時也沒時間去記憶殿堂裏搜索了。


    現在姬禮的表現,到是挺符合這句話的。


    要製作完美替死傀儡,最重要的物品之一,就是這隻不死蟲。


    就連江城自己,都沒有任何關於不死蟲的線索。


    他不明白姬禮是怎麽找到的。


    這隻蟲子,被旅社的前輩標注為“傳說物品”,想來沒有那麽好找。


    “羅蘭……他……”


    “羅蘭?”江城微微皺眉。


    “他說我肯定會失敗……於是……於是就給了我這隻蟲子……”


    姬禮的聲音尤為虛弱,仿佛下一刻就會斷氣了。


    一直維持他生命的那個詭異物品上,已經出現了第一道裂痕,這是即將被耗盡的表現。


    “他說……他說這隻蟲子關係到一個很強大的神秘人,那個神秘人會對你很感興趣。”


    崔悲忽然問道:“對江城感興趣?那個神秘人是男是女?”


    “崔先生,不要打岔。”


    “噢……”


    姬禮慘笑道:“江城,這世上再難找到第二隻不死蟲了,你……你若是要了,自然會被那個神秘人盯上,以後的日子就別想好過……”


    “說完了?”


    江城一臉淡然,從他手裏拿過不死蟲。


    從外表上看,這蟲子通體黑色,表皮光滑。


    它沒有普通蟲子那種肉嘟嘟的感覺,反而有點像是黑色水晶雕刻成的。


    “江城,你注定要死在羅蘭或是那個神秘人手裏,可惜……可惜我沒法親眼看到那一天了……”


    “是嗎?”


    “嗬……”


    姬禮失敗了,但他仍舊在笑。


    在教會裏生存了這麽長時間,他深知羅蘭的恐怖,那個家夥還是個普通人的時候就能殺候選人。


    隻不過羅蘭以前被副作用束縛了手腳。


    自從江城殺了劉易那一刻起,他跟羅蘭就已經是死仇了。


    “看來的得找個時間解決掉羅蘭,那家夥有點陰險,留得太久,遲早會成為禍患。”江城說道。


    “那人很強?”崔悲問道。


    “雙生詭異,第一詭異就是高級,第二詭異貌似從來沒施展過,我的領域應該壓不住他。”


    “江兄弟,你的領域或許可以升級。”


    “確實能,但消耗的資源有些多,我現在最缺的就是資源。”


    活了十八年,這幾天江城忽然生出了一股窮人的心態,見到什麽都想搶走。


    今天殺了很多人,但賺到的資源也並不是太多。


    有兩個候選人一看就很窮。


    姬禮還剩最後一口氣,他依舊在笑。


    “嗬……江城,我在地下等著你,可惜……真希望能親眼看見羅蘭把你……”


    “砰!”


    江城淡然開了一槍,結束了這貨漫長的生命。


    死亡是個很幹脆的事。


    這種磨磨唧唧半天都不死的,隻會出現在電視劇裏。


    “江兄弟,現在開始摸屍嗎?”崔悲問道。


    “嗯,然後把姬禮的屍體帶迴旅社。”


    “帶迴旅社?你不會是要……”


    “煉魂。”江城淡淡看了眼姬禮的屍體,“他不是有個遺願嗎?就讓他親眼看著我解決羅蘭吧。”


    “元大爺的工作量又增加了……”


    ……


    黎明在暴雨後靜悄悄來臨。


    旅社所在的這條長街十分寂靜,很適合養老。


    元大爺半躺在旅社大門邊的搖椅上,神情悠然,一邊享受這份難得的閑適,一邊講述他當初的英勇事跡。


    他身前蹲著一群奇形怪狀的生物,一個個都抬著頭做聆聽狀。


    其中有一隻渾身纏滿繃帶的小狗聽得尤為認真。


    隻聽得元大爺說道:“當時我手持青銅油燈,在黑暗潮濕的墓道中剛走了一半,油燈忽然就熄滅了,一陣陰冷的怪風迎麵而來,你們猜怎麽著?就在那墓道的角落裏,突然跳出一隻渾身長滿黑毛的人形怪物……”


    他講述得十分精彩,令人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旅社的一群小生物頓時都緊張了起來,仿佛他們自己正在麵對那隻黑毛怪物。


    就在這關鍵時刻,一陣急刹車的聲音在長街上響起,打斷了元大爺的講述。


    眾多生物頓時不滿了,齊齊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隻見一輛破爛不堪的商務車穩穩停在街邊。


    江城打開車門下來,什麽都還沒說,就感覺到了一陣不滿的目光。


    “汪!江城,你刹車聲音這麽大幹嘛!”那個渾身纏滿繃帶的小狗叫道:“我剛進入聽書的狀態,就被你打斷了”


    “繃帶怪狗?”


    江城愣了愣,他還從沒見過這個生物。


    但這聲音分明又很熟悉。


    他再次問道:“隱形狗?”


    “汪!就是我!”


    “你渾身纏滿繃帶幹什麽?你又不需要遮擋自己的魅力。”


    “我身上的顏色暫時洗不掉了,該死,遇到了黑心商人,一身斑點過於難看。”


    “做個小花狗不好嗎?”


    “不!今天起我就是繃帶怪狗!”


    “……”


    至此,旅社裏出現了兩隻繃帶生物。


    一個是為了遮掩自己那致死的帥氣,另一個則是為了遮擋難看的土氣。


    按照慣例,齊橙和王驍依舊留在車裏,他們兩個不想沾染過多旅社的事。


    江生這次則必須跟著江城進去了。


    “元大爺,等會再講故事,先幫個忙。”江城說道。


    “嘿,小子,你也有求人的時候?”


    “是啊。”江城掏出了刀。


    “什麽事你直說就行了,大爺我向來比較熱心。”


    幾分鍾之後,元大爺愣住了。


    他仔細看了眼擺放在麵前的屍骨,用疑惑的語氣詢問江城:“認真的?這都隻剩一具骨頭了,你來找我招魂?”


    “大爺,這就是我對你的信任。”江城認真點頭。


    “開玩笑吧,都死了三年了,這還怎麽招?”


    “我就不信你每次隻用新鮮的屍體招魂。”


    “話雖如此,但……”元大爺看著很為難,“哪怕是用新鮮的屍體,也有一定失敗的可能,更何況是這種已經死了三年的。”


    “意思就是有一定把握?”


    “把握不大,這女娃隻是個普通人,真的太普通了……”


    元大爺輕輕搖頭。


    這和詐屍的概率一樣。


    通常認為,生前越強大的詭異生物,死後詐屍的可能性越大。


    “大爺,加上這朵花,你盡力試試吧。”江城把那朵尚未凋零的白玫瑰輕輕放在屍骨上,語氣十分認真。


    “小子,你似乎很有把握?”


    “我隻是對教會製定任務那個人比較有信心。”


    “你見過那人?”


    “沒見過。”


    “盲目信任不可取……”


    嘴上這樣說著,但元大爺終究還是開始嚐試了。


    本次演繹任務的最後一環落在了他頭上。


    教會把他算計的明明白白,一點價值都不放過。


    元大爺歎了口氣,施展自己這幾十年來最得心應手的招魂能力,用盡全力,沒有絲毫保留。


    “魂兮歸來……”


    一縷縷白色的幽光從屍骨上飄起,在旅社大廳內輕輕飄蕩。


    此時,旅社大門外來了一位客人。


    那是一柄小花傘。


    傘下是笑靨如花的花淺淺。


    “呀,差點就趕不上了!”


    她輕輕揮手,一股縹緲無蹤的幻境力量就籠罩了整個旅社。


    正在旅社樓上休息的繃帶怪人與豬頭人瞬間睜開眼,兩人剛想動手,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夢幻般的場景。


    “婚禮?”


    此時此刻,樓下大廳的江城已經注意到了花淺淺。


    現在是白天,雙方距離很近,這姑娘臉上的酒窩與嬰兒肥看上去十分明顯。


    “你來幹什麽?”江城問道。


    “受人所邀,參加婚禮。”花淺淺笑著答道。


    “婚禮還有兩天,在奧德市。”


    “不,婚禮已經開始了。”


    整個世界忽然充滿了白色。


    一片片白色的玫瑰花瓣在半空中飛舞。


    旅社大廳化作純潔的婚禮殿堂,殿堂的穹頂垂落下一根根潔白的藤蔓,藤蔓上開滿鮮花。


    來賓很安靜,他們是旅社的生物,此時都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這是兩個亡靈的婚禮。


    在這個幻境構造的世界裏,一切似乎都是真的,但又有一種淡淡的虛無感,仿若是在夢中。


    繃帶怪人與豬頭人向江城投來詢問的目光。


    江城微微點頭,示意一切無礙。


    他對身側的花淺淺問道:“教會設計任務那位叫你來的?”


    “是啊,不然還能有誰?”


    “你見過他嗎?”


    “沒見過,但聽過他的聲音。”花淺淺想了想,“挺溫和的,感覺是個中年大叔,聲音跟我爹差不多。”


    “你的能力就是幻術,並且有一件適合自己使用的高級幻境道具?”


    “可惡,你這該死的聰明!”


    “……”


    柔和的音樂聲忽然在殿堂的角落裏響起。


    在開滿鮮花的鋼琴之前,一個儒雅的中年男子正在輕輕彈奏。


    那是老社長溫如文,他很快適應了眼前的情況,在溫暖的琴鍵上按下那首所有人都熟悉的曲目。


    殿堂的厚重大門緩緩打開。


    在鋪滿鮮花的紅地毯前方,兩個略顯羞澀的年輕人拉著手,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紅毯末端的禮台上,一身黑色西服的紅色大果凍對著兩位新人輕輕招手。


    “卟嚕卟嚕!”


    一切都很完美。


    完美得讓人不願相信這是在夢中。


    花淺淺身著簡單的禮服,坐在江城身側,望著那對新人,輕輕歎道:“費爾巴哈曾說過,唯有愛為你解開不死之謎。”


    “怎麽突然開始感慨?”江城問道。


    “人生其實很短,有的人一旦錯過了,或許就是一輩子。”花淺淺又感慨了一句。


    “人生?”


    “是啊,我有一個朋友,終其一生都沒能再見到心愛的姑娘。”


    “你才多大?”江城偏過頭看著她,“有二十歲了嗎?”


    “或許有了吧……”


    花淺淺低頭看著自己白皙的手指。


    清風拂來,幾片枯萎的藍楹花在她指間纏繞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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