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蘭再厲害,沒了皇帝支持,也隻是一個權臣,鐵方候卻是一方霸主,手底下奇人異士豈會缺少?


    一翁一婿,都是聰明人,不需多言,便能知道對方心意,楊南收起令牌和神鐵,壓下煉化神鐵的衝動,靜心的陪嶽父說話,方達與楊家乃是世交,更與楊南父親相交莫逆,提及往事依然曆曆在目。


    當日楊元上任之際在官道上忽遇強賊襲擊,夫妻二人盡皆喪命,老國公震怒之下嚴查到底,以楊門勢力自然查到了根源!


    方達說到這時,忽然大有深意的道:“賢婿可知你父母為何人所害?”


    楊南垂下頭來,淡淡道:“祖父從來不曾提及,但我想,應該是十二個叔叔裏麵的其中幾個吧!”昆侖山下發生的一幕猶在眼前,他雖言語淡淡,但心中卻是掠過一層層殺機!以弟弑兄,罪不容誅!這些叔叔當真該死!


    雖然與父母沒什麽感情,但是受人肉身,生身之恩卻不可不報,十二個叔叔裏,除了楊和、楊蘭等人,還有誰是兇手?


    方達點了點頭,黯然神傷的道:“慘案之後,老國公不用多久便查出真兇,便是我,也得知原委,你那二、四、七、八、十、十二叔叔個個有份!否則以當日阿元驚才絕豔,一身宗師儒術,身旁尚有數個道門宗師相護、數百上過戰陣的家將跟隨,一路之上洲府皆出兵護送,如不是他們早有預謀,阿元怎會遇害?


    那一役,所有宗師、家將盡皆屍骨全無,唯有阿元夫妻二人屍骨尚存!老國公雖然知道此事,但又能如何?


    這幫畜生為了爵位、名份,連兄弟之情都不要了!此乃我生平大恨!賢婿,你乃是阿元獨子,有朝一日定要為阿元討迴公道,以慰他在天之靈!”方達虎目微紅,顯是對生平唯一知已慘死耿耿於懷,縱然十多年過去,依然不能忘懷!


    不能親提大軍,斬下仇人頭顱為好友報仇,成了方達一生最大的恨事,所以即使女兒一心要與靈位成親,他也不會真的去阻攔。


    阿元……即是楊南的父親楊元!方達平生唯一知已被害,當日暴怒如狂,豈會不查個水落石出?隻是,查明真兇之後,卻也無法替他報仇,擅殺大臣,如同造反!方達可以不懼皇權,但卻不能不為一洲百姓生死著想!


    這仇,當然要讓楊南自己來報……


    方達一臉黯然神傷,楊南心中何嚐不傷痛?自己輪迴轉世到這世上,父母生身之恩、祖父養育之恩未報!


    父母慘死,祖父鬱鬱而終,一切因果便來自於楊蘭等人!


    楊門有逆子,不僅是楊浦的不幸,更是楊南的不幸!


    修道之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這才是了斷因果的上上之策!


    ‘仇可報,心不能執於妄念!’楊南心生濃重殺機,心中戾氣大增,他隨即驚醒:家仇雖大,但道心不可失守,否則便有心魔陡生之危!


    他靜坐許久後,臉上閃過一絲厲色,緩緩道:“多謝嶽父大人提醒,昔日祖父不能下手,我這做兒子的卻沒這份顧忌,不管是皇帝還是親叔叔,他日我便一一讓他們嚐到苦果!”


    法不責眾,楊浦沒了一個兒子,卻也不能殺了六個兒子為一個兒子報仇,這便是儒門大宗師的悲哀,但卻不是楊南的悲哀!


    他如今修的道,便是隨心所欲的道,可不是什麽仁愛天下、克己複禮的儒道!


    這些喪心病狂的叔叔們,自然要一個個的算帳了!


    待修為足夠強大,借助純王之勢,便可奪得皇位,將楊蘭等人連根拔起!


    這,才是給楊蘭等人最根本、最殘酷的報複!


    方達見楊南沉默不語,淡淡道:“你七叔楊義正是崇安府正軍將軍,目前是南王李財的走狗,身邊更有許多修道之士助他,你可要小心從事,那李財也是野心勃勃,他雖貪財好色,不值一提,但我想他不日間便會來青冥山拜訪於你,到時你自己處置便是。”


    楊南既已迴來,便是青冥山之主,胡楊書院的山長!更是儒門心宗的掌門人,代表著儒門心宗的意願,南王李財豈會不來相見?


    隻是,這相見是好事還是壞事,卻也難說……


    楊南站起身來,躬身道:“小婿能有嶽父指點,方能拔雲見霧,嶽父一番苦心,小婿一定牢記在心。”


    一入南洲,方達便至始至終為楊南考慮,楊南這才真正體會到,祖父楊浦生前一番安排是多麽周密!娶了方青顏,便是拉到了一個大靠山,有方達在,八百裏溫陽府便有若坦途,楊南因此便可少走許多彎路!


    ‘祖父啊祖父……您老人家這般疼愛,真教孫兒無以為報……’楊南心中歎息不已,兩世為人,唯有這個從無慈色但卻一片慈心的老人才是世上最疼愛自己的人!


    隻是天人永隔,如何才能相見?


    此生若不能讓鬱鬱終生的祖父揚眉吐氣,那楊南如何能斷開因果成就仙道?


    楊南此生,沾染的因果極少,但生平唯有祖父和妻子情分未還,他下山完成尊者願,便是還祖父之情,至於青顏情分,便要看他成就尊者之後能否有大定力、大智慧渡情劫而入聖了。


    這一番道心境界,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


    兩人說話間,方青顏拉著一個雍容華貴的中年女子和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走進正堂來,向楊南嬌笑道:“夫君,你和父親在說什麽說得這麽熱鬧?”


    那中年婦人長得端莊大方、溫柔敦厚,那少年卻長得清秀伶俐,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望著楊南好奇的打量著,楊南見這情形,便知道是嶽母和小舅子來了!


    這女子自然就是方達之妻,楊南嶽母,定遠候袁捷之女袁氏,她出身大元袁氏世家,袁家、楊家、李家是大元皇朝的三大世家,她雖出身尊貴,但生性溫柔,知書達禮,為方玄誕下一兒一女,皆是人中龍鳳,皇朝世家聯姻本屬尋常,但方達與她恩愛非常,候府之內連妾室都沒一個,可算是一件異數。


    這少年就是鐵方候獨子方玄,年方十六,八年之前不過還是一個八歲小童,如今卻已是昂藏少年,他既知自家姐夫乃是仙道中人,當然會對那個未見麵的姐夫好奇不已。


    袁氏見得楊南十分人品,修道之後更是凜然超凡之氣,那一副俊雅出群的風姿更是常人無法比擬,皎皎之姿如日月之表,她心中更是喜歡,邊看邊點頭道:“如此佳婿,斷非短命之相,難怪我兒當日以死相逼,真是三生緣份呐。”


    俗話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楊南有此皮相,袁氏自然大是中意。


    楊南見是嶽母駕到,自然又是一番見禮,靈獸山中不缺靈藥,便是駐顏丹這等丹藥也是極多,楊南早就給了方青顏以贈父母,袁氏見是女婿山中所產眾多靈丹,更是多了幾分喜歡,一家人便融洽的有說有笑起來。


    方玄見了楊南也不膽怯,上前躬身施禮道:“小弟見過姐夫,姐夫既是仙道中人,不知有何法術?能否讓我瞧一瞧?”


    楊南啞然失笑,道:“阿玄,你難道不知修道中人入得凡間不得在人前使用神通法術麽?”


    方玄見這姐夫宛然便是貴公子模樣,哪裏會信他是什麽仙人,撇撇嘴道:“你不會是騙人的吧?那街頭的道士也不過是唬人的把戲,姐夫不會便是不會,還糊弄於我!”他從來也沒見過什麽真的仙人,哪裏肯信什麽天條,當下便起了激將之心。


    楊南嗬嗬一笑,看到這小小少年,頓時想到當日自己孤身上昆侖的情形來,當即淡淡一笑道:“阿玄,你可看好了!”


    楊南伸出取出幾張符紙,駢指如剪,瞬間剪出幾個紙人來,注入法力之後,淡淡靈光一閃!


    蓬!


    一團煙雲升起,紙人瞬間變成了一個身著彩裙的仙女!


    這名突然化出的仙女竟然與真人一般無二,更兼眉目如畫、長發似雪,皓首紅顏、傾城絕世,纖纖素手輕拈一株鮮花,衣袂舞動之際似欲乘風而去!


    仙女妙目流轉,曼妙身軀輕輕舞動,七彩之裙隨之飄動,那一刻絕世的風情能讓世間任何男子看得目眩神移、醉心不已!


    “仙人啊……


    你為何要將我孤獨的鎖在天宮?


    寂寥清冷的天宮唯有無邊星和月,


    我寧願投身下界,


    去做一個凡人女子;


    仙人啊……


    天界無生無滅、無窮無盡,


    可我心依然怦怦跳動,


    因為我還想去看一眼,


    那前世魂牽夢縈的愛人……。”


    淒婉哀怨的歌聲在小山穀中響起,仙女美妙動聽的歌聲和她那幽怨的表情讓人一時間忘了這裏是天上還是人間?這是夢幻還是真實?


    仙女輕歌曼舞,一曲歌完,忽然散為一蓬煙雲,原地忽然又變出一株花枝招展、生機勃勃的花樹!


    花樹枝繁葉茂,很快開花結果,伸手可食,累累碩果垂在枝頭,散發著芬芳誘人的氣息。


    很快,碩果落地,枝葉枯敗,花樹凋零,最後花樹依然還原成了一片小小的綠葉……


    第三十一章節 儒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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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一瞬間,從生到死,從繁到衰,一片綠葉變成仙子、變成花樹、變成果實,最後還是化為一張小小的紙人!


    這一道法不過是神符總綱中的化形法,楊南略施小計,但卻看得方玄目馳神移,他呆了半響,忽然拍手叫道:“好本事!這仙女如真的一般,姐夫,再變一個來看看!”


    楊南見他小孩子心性,倒也不以為異,道:“阿玄若是想學,來日我便教你便是,這符宗之術隻是小道,當不得真。”


    方青顏見夫君哄起小孩來也甚有一手,當即抿嘴輕笑不已,一旁方達與袁氏見女婿有這般神奇手段,也不禁微笑讚許,方玄見楊南肯教,大喜道:“多謝姐夫!小弟定然會用心去學。”


    方青顏愛憐的拉著他的手道:“玄弟,不可放肆,你姐夫所學乃是兵宗正統,你若想學道法,便去學兵宗之道,這符宗之道你姐夫也不擅長,學這個做什麽?”


    楊南三年成就師級、十年成就宗師,放眼天下又有幾人?在方青顏心中,自己的夫婿便是天下最傑出的道門中人,幼弟若是學道,不學兵宗,難道還真的去學符術?


    “姐姐,我隻是覺得好玩罷了,真要去學道,父親還不罵死我啊?”方玄見到仙家妙術,隻是覺得好奇,當真拋家棄子去學道,實在不是常人所能做到。


    世間富貴皆可棄,唯有仙道永難登,方玄若想學道,便是方達、袁氏也不會反對,隻要有道法在身,人間富貴唾手可得,哪裏還會在乎什麽候爺之位?


    “阿玄,你且過來。”楊南將方玄叫到麵前,挽起他腕上袖子,卻見他手腕之上果然生有異相,這異相卻非道法之相,卻是一團雲彩形狀印記,楊南此時已知根骨區分之道,兵宗為兵相,最講銳氣,法宗為道相,最講根骨,儒宗為氣相,最講中正安舒。


    方玄手上這異相既非兵,也非法,卻是難得的儒宗之相!儒宗本無相,身具異相者習得儒術卻可以一日千裏,常有神童十年苦讀,便成文壇宗師,儒宗一道進境遠非道家、佛家可比,但是與長生無關,隻是濟世為人罷了。


    楊南當日若是有此異相,也不會被老爺子連夜送出家門,有此異相者,成就儒門宗師便指日可待!


    楊南見到方玄手上異相,心中一動,口中道:“阿玄,你是想修道成仙,還是澤被蒼生?”


    男兒之誌,變化萬千,不是每個人都想成仙,也不是每個人都熱衷功名富貴,誌向,便決定了一個人後來的成就!


    方玄一怔,搖頭歎道:“仙路坎坷,自古成仙者有幾何?隻不過多活數百年罷了,況且男兒在世,當濟世為懷,便是如父親那般為國殺敵,保境安民才是正道。”


    楊南聞言笑道:“果然如是!阿玄有此宏願,真是我楊、方兩家之喜。”


    方達訝然道:“賢婿此言何意?”他見楊南打量了兒子手腕許久,心中著實緊張,這唯一的兒子若是真的去學道,那便要棄家而去,雖說仙道至上,但也親情難舍,心中又如何不會著緊?


    楊南搖頭笑道:“嶽父大人,阿玄手腕上不是道相,乃是儒相,隻要阿玄習得儒術,他日必成宗師,這變化神通之道一樣能成,身具儒相者,無一不是儒門宗師,他日阿玄成就,當不在我祖父之下!”


    方達、袁氏聽得又驚又喜,老國公楊浦是何等人物?乃天下三大宗師之一,一生成就無人能及!


    方玄雖自幼聰慧過人,但誰能想到他有這般造化?


    方青顏在一旁道:“夫君,阿玄自幼也受師苦讀,為何沒有半點神異之處?”


    楊南哈哈一笑,道:“青顏,讀書與儒者是兩迴事,儒門宗師可以博覽群書、文章蓋世,但讀書人卻未必是儒者,儒術本是正氣之學,威力可比道法異術,祖父向來輕易不動用儒術,此術若成,百鬼退避,阿玄若能得儒師傳授,他日必定有成!”


    儒生上應天星文氣,天生靈童下筆可千言,無用老書生縱是皓首經綸也是枉然!


    讀書不比修道,需要苦熬歲月,講的便是天姿,而非時間!


    世間大儒,幼時便遠勝尋常宗師!這種事經常見到,有此發現,楊南心中真是又驚又喜,他所想的一事終於有著落了!


    方玄又驚又喜的道:“姐夫,那儒術神異之術在於何處?你何不用出來讓我瞧瞧?”


    方青顏笑罵道:“你這小猴兒,叫你姐夫一介道士用甚麽儒術?這不是南山放羊,卻要西山剪毛麽?”


    叫一個道士用儒,還真不是一般的為難人,放在平常人根本做不到,但楊南卻不是問題。


    楊南淡淡一笑,道:“這也不然,我自幼隨祖父讀書,這儒術也略微見識過一些,今日便讓你們見見吧。”他取出諸聖手卷,神定氣閑,養浩然之氣,朗聲道:“聖人雲: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隨著楊南朗讀之聲,他身上蓬的一聲冒起一團金光,這一瞬間,好似從一個道骨仙風的道士變成了飽讀詩書的大儒,衣袍冠帶,大袖飄飄,果然是十足文氣,舉手投足之間,赫然便是一副聖賢弟子模樣!


    恍惚之中,楊南似是變成了衣冠勝雪,滿腹經綸的大儒,身上金光閃耀,凜然生威!


    那一股令百邪退避的氣息宏大浩瀚,有若天際雲海翻翻滾滾,令人心生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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