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錦月做下錯事再多,到底也是皇帝疼寵了這麽多年的掌上明珠,哪裏忍心從重責罰?好生教導一番,讓她長教訓也就是了。


    “錦月,你因一己之私,險些鑄下大錯,三月內不準踏出狀元府半步,可記住了?”


    任憑錦月想破腦袋,也未曾想到她竟會落得禁足的下場,明明是薛氏水性楊花,不知廉恥勾引了佑卿,為何父皇要責罰她?難道老天爺就這麽偏向薛氏,非要將自己生生逼死嗎?


    錦月心中湧起無盡的委屈,淚珠兒劈裏啪啦往下掉,她伸手指著薛氏,哽咽道,“父皇,兒臣的確有錯,但您可知道兒臣為何要針對薛氏?”


    皇帝微微皺眉,看著滿臉淚痕痛哭不止的女兒,問,“到底因何緣由,你直說便是。”


    “佑卿與薛氏俱是涇陽人士,他二人自小長在安寧村中,薛氏本就淫蕩不堪,不守婦道,在楚清河離世後更是變本加厲,她對佑卿存了歪心思,那可是兒臣的駙馬,豈能被這等下賤的婦人玷汙?她這般無恥,兒臣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說這話時,錦月眼底閃爍著詭異的光芒,配上那張紅腫不堪的麵龐,瞧著委實有些瘮人。


    還沒等陛下開口,皇貴妃早已怒目而視,狠狠將手中的茶盞擲在地上,罵道,“薛氏,你好大的膽子,身為寡婦竟對當朝駙馬起了歪心思,如此不知禮數,你這樣可對得起救駕身亡的輔國侯?”


    茶盞並沒有打中薛素,隻在她腳邊落下,伴隨著一聲脆響,碎成幾瓣。


    皇帝沒想到還有這麽一番因由,他麵色不虞,冷聲質問,“楚夫人,朕不願冤枉無辜之人,便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若你真存了引誘駙馬想法,就休怪朕不念舊情了。”


    楚清河是因救駕才會墜入山崖的,當初在圍場時,那些兇猛的畜生著實瘮人,即使過了一年,夜半時分皇帝仍能想起來它們尖銳的獠牙、打濕了草地的涎水......餓狼將活人視為飽腹之物,隻要尋到機會,便會上前狠狠撕咬,將筋骨血肉吞吃入腹。


    在如此危急的情況下,要不是楚清河將匕首刺入體內,利用身上濃鬱的血腥氣將群狼引走,皇帝根本沒有脫身的機會。


    以死相護的情意就算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慢慢磨滅,也不是一年內就能盡數忘卻的。


    餘光瞥見滿地的碎瓷片,薛素往旁邊挪了挪,這才跪下辯駁,“陛下,臣婦與駙馬隻是同鄉,並無半點瓜葛,上次見麵還是侯爺發喪那日,此後再也未曾見過,何來勾引?何來私情?公主疑心甚重,臣婦也沒有半點法子。”


    即使跪在地上,女人的腰背依舊挺得筆直,雙目灼灼,麵色堅定,這種神情淡化了她豔麗的容貌,配上身上素淡的衣物,倒顯得十分忠貞。


    皇帝一時間不知該信誰的說辭,他有些猶豫,緩了緩神才道,“你真沒撒謊?”


    “聖上乃是天下間身份最為尊崇之人,在這禦書房中直麵龍顏,又有誰敢撒謊?王佑卿雖貴為駙馬,卻是個無情無義之徒。他利用卑鄙手段,先娶了臣婦的堂妹,後又將知縣之女韋玉瑩聘為平妻,這種冷心冷血的男子,半點也比不上楚清河光明磊落,臣婦就算是瞎了眼也看不上他!”薛素擲地有聲道。


    “那可是駙馬,豈容你含血噴人?”錦月公主氣的渾身發抖,恨不得衝上前,狠狠撕爛了薛氏的嘴,也省的她再胡說八道。


    “臣婦是否撒謊,在這世上沒有人比公主更清楚,王佑卿他德行不修,為了迎娶您想方設法將兩位平妻趕往京郊,生生將人往死路上逼,手段之果決,心性之狠毒可見一斑,就算此人身居高位,依舊令人作嘔!”


    皇帝轉頭看向皇貴妃,問,“此事你可知曉?”


    皇貴妃伺候在陛下身邊的年頭已經不短了,一路爬到這個位分,她心機手段無一不缺,自然能分辨出帝王的情緒。


    “還請陛下息怒,臣妾的確不知情,若早知道王佑卿竟是這等心機深沉之輩,又怎會同意他與錦月的婚事?錦月是臣妾十月懷胎,辛辛苦苦才生下來的,眼下就算做錯了事情,她也受到懲罰了,還請陛下原諒她這一迴……”邊說著,皇貴妃邊從袖籠中取出錦帕,輕輕擦拭著麵上的淚珠兒。


    入宮整整二十年,皇貴妃雖保養得宜,但眼角還是生出了細細的紋路,看著十分可憐。


    話說到這個份上,皇帝也不願繼續追究下去,拍板道,“公主與駙馬違反規矩,禁足三月。”轉眼望著跪在堂下的女人,他繼續說,“至於薛氏,你安生呆在輔國侯府守孝,莫要再惹出麻煩了。”


    薛素早就料到這樣的結果,此刻絲毫不覺得訝異,她恭恭敬敬地衝著陛下叩首謝恩,而後搖了搖頭,“陛下,臣婦呆在輔國侯府中可以,但卻不能守孝。”


    聞得此言,錦月先是愕然,隨後便濃濃的狂喜所淹沒,薛氏是傻了不成?父皇本欲息事寧人,不再追究她的過錯,豈料天底下竟有此等不知好歹的婦人,還敢說出這種話,她真以為那份救駕之恩能用一輩子嗎?


    眼底流露出明顯的譏誚之色,錦月伸手輕撫著紅腫不堪的麵頰,絲絲痛意讓她不由皺眉,但心底卻湧起陣陣快慰。


    薛素她麵色淡然,不緊不慢道,“先前因為公主的伐害,臣婦被嶽山的賊人擄走,本以為性命不保,此生再難迴到京城,豈料在半途中竟被另一夥人救起,為首那人竟是失蹤九月有餘的侯爺。”


    “不可能!楚清河早就死了,你在撒謊!”錦月根本不信薛素的鬼話,一個墜入萬丈深淵的人,怎麽可能活著迴來?她是將這些人當成傻子糊弄嗎?


    皇帝死死抓住扶手,唿吸比往日急促不少,顫聲問,“楚夫人,此話當真?”


    楚清河迴京的消息能瞞得了一時,卻瞞不了一世,那人勢必會去到邊城領兵打仗,既如此,還不如找個合適的時機,將此事捅到陛下眼前,他恢複了爵位,重新收攏了軍權,才是大虞的戰神。


    “臣婦豈敢欺瞞陛下?前些日子侯爺與臣婦一起迴了京城,此刻就在桐花巷的寨子裏。”


    如今邊陲大亂,為匈奴所欺,百姓民不聊生,需要一名虎將領兵作戰,將百姓從水深火熱的境地中救出來,楚清河就是最好的人選。


    皇貴妃生了一雙鳳眼,容貌雖與錦月有些相似,但看著卻要更為淩厲,她眸光中帶著審視,似是無意的道,“若本宮沒記錯的話,楚夫人入京的時日也不算短了,邊城戰事緊急,每一天都會有無數百姓受傷,為何輔國侯不去到前線?他莫不是將‘保家衛國’四個字全都忘到腦後了?”


    此言一出,聖上的神情瞬間陰沉下去,好在薛素早就料到這種情況,不止不怕,反而十分平靜。


    “陛下,侯爺從懸崖上掉下去,下方是湍急的河水,即使他命大活了下來,但不過是肉體凡胎,武功再是高強,也不可能毫發無損。”


    想起自己立下的衣冠塚,薛素雙目赤紅,白皙如玉的手背上迸起青筋,雖沒落淚,模樣卻萬分可憐。


    皇帝大抵也想到了此點,麵色比起先前和緩不少,語氣中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關切,“輔國侯身體如何了?他失蹤了近一年都沒有迴京,傷勢究竟有多重?能否披掛上陣?”


    人說最是無情帝王家,以前薛素隻是個平頭百姓,根本不懂這句話,但此時此刻卻看的很清楚,陛下當真心硬如鐵。楚清河是為了救他才會墜崖,但在帝王眼裏,最重要的還是那個能領兵打仗的將軍,即便他是為了邊城百姓著想,為了大局,為了整個大虞......但薛素隻是個普通人,實在無法接受。


    “侯爺行動自如,隻是傷到了頭顱,神醫閆濯日日來府施針,還得等上十天才能徹底恢複。”


    “還要十日?從京城到邊關也需要一段時間,不如讓輔國侯邊趕路邊治病,等到達邊陲時,便能打匈奴一個措手不及,讓他們再也不敢辱我大虞的百姓!”


    大抵是太過激動的緣故,皇帝麵龐漲得通紅,雙眼也灼亮非常,近段時日他一直為邊城的事情焦頭爛額,根本尋不到合適的將領,但楚清河迴來了,還真是蒼天有眼,不忍讓百姓受苦。


    “楚夫人快些起來,朕隨你一同出宮,去看看輔國侯。”所謂千金易得,良將難求,以往有楚清河鎮守邊關,皇帝穩坐京城,並沒有太大的感覺。但這一年卻與往日不同,朝局動蕩,百姓怨聲載道,讓他徹底認清了將領的重要性。


    眼睜睜地看著父皇跟薛素一起離開禦書房,錦月腳下好似生了根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張腫脹不堪的麵龐上滿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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