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綾兒的哭聲也停了,用驚愕的眼神盯著楚清河,仿佛沒想到一直關心她的侯爺伯伯,會做出如此可怕的決定。


    她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偏偏方才是她自己提出離開輔國侯府的,眼下若反悔的話,那不就成了自打嘴巴?


    周氏強擠出一絲笑意,她沙啞著嗓子說道,“還是侯爺想的周到,您的大恩大德,小婦人沒齒難忘。”


    說話時,女人眼圈微微泛紅,兩行清淚順著她蒼白的麵頰往下滑,再配上周身彌散的那股清幽香氣,看起來楚楚可憐,讓人不由生出幾分嗬護的念頭。


    隻可惜楚清河並無半分動容。


    他對周氏母女稱得上是仁至義盡了,在京城替她們置辦宅院,又派人趕去洛陽,將田契地契討要迴來,如此一來,她二人下半輩子吃喝不愁,也算對得起死去的周紅勇了。


    男人擺了擺手,侍衛便將木愣愣的女人送迴了廂房。


    身為侯府的女主人,前院發生的事情自然是瞞不住薛素的,更何況秋菊消息靈通,此刻正滔滔不絕的說著。


    “李管家今早就派人將宅子收拾出來,隻等著將周氏母女送過去了,您一開始不是還為難著嗎?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哪想到綾兒姑娘竟然主動請求離開,還真挺自覺的。”


    雪白皓腕上帶著一串碧綠的玉珠,薛素本就生的膚白,在濃綠的襯托下,膚色顯得更為柔嫩,好像能掐出水來。


    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當她們真想離開侯府?不過是以退為進,哪想到侯爺生了副直腸子,沒有那麽多的彎彎繞,真以為她們打定主意要離開,這才順勢將人送走的。”


    秋菊愣住了,呆呆張大嘴,她腦海中浮現出周氏母女那副柔弱可憐的模樣,根本不像是有心計的女子,難道她看走眼了?


    好歹也活了兩輩子,薛素的眼力比春蘭秋菊強了不知多少,打從一開始她就看出周氏居心不良,不過因為那婦人是將士的遺孀,不好開口趕人而已,眼下她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可就怨不得她了。


    “快去收拾珠釵首飾,再添些綢緞,明日一並給她們送到宅子裏,省的外人說我不大度,容不得人。”


    春蘭坐在小杌子上,手裏拿著玉質的美人捶,一下下給主子敲著腿,小聲道:


    “您要是不大度的話,這世上還真就沒有大度的人了,對待居心不良的婦人都送這送那,就算私館盈利頗豐,也經不起這麽折騰。”


    頓了頓,她歎了口氣,“您怕是不知道,程三娘在城東開了佳人坊,聽說是蕭家的小姐出了不少銀子,一幫貴女都去了那兒,顏如玉的生意都冷清了許多。”


    蕭家的小姐除了蕭紅芸之外,再無他人。


    算算時間,蕭貴妃的那檔子事兒也快爆發出來了,不知道靠山倒了後,程三娘的日子會不會還跟現在一樣好過。


    “何必胡思亂想?她那私館中根本沒什麽好用的湯劑,就算有蕭家撐腰又如何,難道能讓容色普通的女子無緣無故換張臉不成?”


    薛素無比慶幸,自己當初將記錄了秘方的書冊藏在了炕洞裏,被耗子啃得破破爛爛,根本不剩下幾張有用的方子。


    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算程三娘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憑空變出秘方來,她自然不必擔心。


    “可是……譚小姐也去了佳人坊。”春蘭囁嚅著開口,清秀麵龐上帶著明顯的怒火,氣的臉蛋漲紅。


    也不怪這丫鬟如此動怒,譚元清是楚清河的義妹,在外人眼中,理應跟薛素關係更親密些,眼下去了城東的佳人坊,而非顏如玉,外人都說是夫人的人品不佳,上不得台麵,這才跟義妹離了心。


    聽到這話,薛素倒吸了一口氣,塗了蔻丹的嫣紅指甲顫了顫,她麵色立時冷了下去,“不必管她,譚元清自己樂意跟程三娘接觸,指不定就會被毒蛇死死咬住喉嚨,韋玉瑩的下場你們難道忘了嗎?”


    想起知縣千金那張滿布膿包紅腫潰爛的臉,春蘭秋菊齊齊低下頭去,眼底隱隱可以看見幾分懼意,明顯發怵的很。


    ------


    佳人坊。


    譚元清躺在雅間的床榻上,任由丫鬟將淺黃色的七白膏塗在臉上,她閉上雙眼,問道,“麵部按摩真的有用嗎?能讓我的膚色變得更加白皙?”


    程三娘站在一旁,狐狸眼中溢出一絲笑意,連聲道,“那是自然,七白膏的功效早就在京城中傳遍了,譚小姐信不過顏如玉,也不該懷疑妾身,畢竟脂膏可是妾身祖傳之物,隻不過薛氏卑鄙,將東西偷了去,這才能在京城立穩腳跟。”


    譚元清低唿一聲,“薛氏好歹也是輔國侯夫人,怎麽能做出這種事?強奪了你的秘方,實在是無恥至極。”


    程三娘配合著落了兩滴淚,她恨極了薛素,隻要一想起夢中風光的生活不複存在,她就恨不得活活扒了那個賤人的皮。


    “放心吧,此事我會跟爹爹說的,屆時由他做主,你的秘方肯定能迴來。”


    女人的聲音清脆,聽在程三娘耳中好比天籟一般,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譚元清竟會主動出手相助,薛素啊薛素,你的好日子也該到頭了!


    七白膏敷了整整一刻鍾功夫,才用清水擦洗幹淨,譚元清手裏拿著銅鏡,仔細照了照,鳳眼中露出一絲滿意。


    從佳人坊離開後,她直接迴了譚府,進了前院的書房。


    今日譚正休沐,此刻正坐在房中看書,聽到小廝的通報聲,麵容斯文的男人抬起頭,笑道:“元清怎麽過來了?”


    坐在案幾旁邊的圓凳上,她臉上露出猶豫之色,吭哧了好半天,才囁嚅著說,“父親,女兒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何事?”


    “前幾日女兒遇上了一名女子,叫做程三娘,她老家也是涇陽的,在城東開了一家私館。”譚元清低下頭,眼底閃過一絲暗芒,繼續道,“店裏賣的東西與素娘開的顏如玉一模一樣,而且女兒聽說,素娘的秘方好像就是從程三娘手裏得來的……”


    譚正人如其名,十分剛直不阿,此刻他麵色陰沉了一瞬,皺眉開口:


    “你隻聽了程氏的一麵之詞,就疑心素娘,未免有些偏聽偏信了。”


    譚元清抬眼反駁,“爹應該清楚,素娘本是個普普通通的農婦,打小生活在村裏,哪有可能接觸到美容養顏的秘方?但程家卻不同,早就做了幾十年的生意,這一點許多人都知道,自然是做不得假的。”


    手中的書卷放了下來,譚正不願相信義子真的娶了個本性貪婪的女人做妻子,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若是不查探清楚,他也無法安心。


    “罷了,反正今日無事,正好去侯府走一趟。”


    聞言,譚元清心裏暗暗幸災樂禍,麵上卻沒有露出絲毫端倪,仿佛她真的隻是意難平,才會替程三娘出頭。


    譚正坐馬車趕到了桐花巷,聽到下人的通報聲,薛素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她稍愣片刻,衝著秋菊道,“你去城北大營一趟,將侯爺請迴來。”


    因譚正是長輩,薛素也不好讓他等的太久,很快便趕到了前院,剛一進門便衝著中年男子盈盈下拜。


    “素娘給義父請安。”


    “不必多禮。”指節蹭了蹭茶盞邊緣,譚正語氣中帶著幾分冷意,雖不明顯,但女人的心思細密些,立馬就發現了其中的不同。


    臉上的笑意僵了僵,還沒等薛素開口,她就聽到了質問的話。


    “素娘,你開私館的秘方可跟程三娘有關?若是拿了別人的東西,趁早還迴去便是,官不與民爭利,你好歹也是堂堂的輔國侯夫人,為何非要拋頭露麵,去當下九流的商人?”


    從一開始,譚正就對薛素經營私館之事十分不滿,隻不過楚清河一直護著妻子,好聲好氣的跟他商量,這才讓他態度軟化了幾分。


    哪想到薛素經商也就罷了,秘方還來的不幹淨,這樣不檢點,萬一毀了清河的名聲,該如何是好?


    朝堂上的文臣從來都瞧不起武將,對他的義子虎視眈眈,恨不得將輔國侯府徹底毀滅,偏薛氏這婦人不知收斂,不止不能成為清河的賢內助,甚至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麻煩。


    娶妻當娶賢,但薛氏除了有一副美豔的皮囊,跟賢良二字根本沾不上邊。


    聽出了譚正話語中的懷疑,女人的神情變得十分難看,開設私館的秘方分明是她娘留下的遺物,但程三娘臉皮厚比城牆,將東西偷了不算,還往自己身上潑髒水。


    薛素銀牙緊咬,豐滿的胸脯不斷起伏,明顯是氣的狠了。


    “義父,我的秘方跟程三娘沒有任何瓜葛,您怎麽能因為她的一麵之詞就冤枉我呢?”


    譚正沒想到她還敢頂嘴,不由皺眉道,“此事到底如何,我並不清楚,不過經商到底不妥,你還是趁早將私館關了吧,以免生出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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