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被周氏攥在手裏的布料,趙湘蘭腦袋嗡的一聲響,臉色慘白,身子也止不住哆嗦著。


    日頭照在身上原本能夠帶來絲絲暖意,她卻覺得一陣涼氣直往骨縫裏鑽,讓她渾身冰涼,胸口似被大石壓住般,氣都喘不過來。


    薛父跟趙湘蘭成親的年頭也不短了,對女人的習慣不說了如指掌,也清楚幾分,知道她習慣在肚兜的邊角繡上一朵淺紫蘭花。


    村裏頭顏色鮮亮的繡線稀罕的緊,若是別人得了,肯定舍不得在肚兜兒這種瞧不見的小衣上浪費。


    此刻薛父眼珠子就跟被粘住似的,死死盯著周氏捏在手中的肚兜兒,麵容猙獰扭曲,那模樣簡直駭人極了。


    掃見自家男人的神情,趙湘蘭心裏咯噔一聲,暗道不妙,扯著薛父的袖口,顫聲道:“咱們先迴家,還有事呢……”


    圍在陳家門口有不少村民,婦人們不知其中關竅,但有些歲數不小的漢子,嘴角卻咧嘴嗬嗬直笑。


    當初趙湘蘭跟薛父成親前,可是村裏有名的俏寡婦,跟幾個男人不清不楚的相好著,等到再嫁之後,這關係才算徹底斷了。


    眼下一看到那式樣眼熟的肚兜兒,知情的人麵上不免帶出了點,目光可勁往薛父身上瞟,即便沒說什麽難聽的,這些人麵上的嘲諷與同情依舊令男人十分難堪,心中充斥著怒火,恨不得找個地縫兒直接鑽進去。


    就算成親之前知道趙湘蘭不是個檢點的性子,但薛父從未想到自家媳婦竟會與別的男人做出這等不要臉麵的醃臢事兒,陰瘮瘮掃了一眼趙湘蘭豐潤的麵頰,他一聲不吭,扭頭直接往薛家走去。


    這會兒看熱鬧的村民也覺出味來了,猜想肚兜兒肯定是趙湘蘭的,否則薛老大怎麽會變成這副德行?


    夫妻倆快步走在田間泥路上,剛一進屋,薛父再也忍耐不住,高高揚手狠扇了趙湘蘭一耳光。


    女人發出一聲慘嚎,梳理水光溜滑的發髻立刻散了下來,麵頰紅腫唇邊淌血,看著著實可憐的很。


    隻可惜薛父對趙湘蘭沒有半分憐惜,脫下布鞋用鞋底子狠狠往婦人身上抽,打的嗷嗷直叫喚,聲音淒慘尖銳,將七歲的薛程嚇了一大跳,坐在地上扯著嗓子哭喊。


    大房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二房的薛忠夫婦也不是聾子,不想讓外人看了笑話,趕忙過來攔,一家人折騰了好一陣子,這才消停下來。


    薛家鬧出的事情,薛素不必打聽便能猜到幾分。


    薛父雖然不是個什麽好東西,性子也窩囊,但天底下的男人最忍不了自家媳婦紅杏出牆,趙湘蘭眼下跟村長搞上了,甚至肚子裏還揣了個娃兒,前世裏那孩子生下來,與村長足有七分相似,想到此薛素便止不住幸災樂禍,撲哧笑出聲來。


    如今楚家的日子雖比先前寬裕些,但坐吃山空肯定是不成的。


    楚清河照舊去山上打獵,薛素也沒閑著,三不五時往涇陽城裏送自己研製出來的脂膏。


    因為先前跟王佑卿走的近,又好吃懶做,苛待楚清河叔侄兩個,薛素在安寧村的名聲並不算好,從城裏返迴走在鄉間小路上,看見薛月跟三個年輕姑娘坐在樹蔭底下,瞥了她一眼小聲嘀咕著。


    “我聽人說你這堂姐跟王秀才有私情,是不是真的?”


    生了一雙吊梢眼的年輕姑娘掃著薛素豐盈有致的身條,覺得這傳言十有八九是真的。


    王佑卿是安寧村裏唯一的秀才,眼光高的很,普通的村裏姑娘他根本看不上,卻主動教薛素讀書習字,要說沒動歪心思,誰都不會相信。


    薛月臉色猛地變了,啐道:“胡說八道些什麽,王秀才好歹也是讀書人,怎麽會跟有夫之婦勾搭在一起,難道他不要功名了?”


    邊說著,薛月邊狠狠瞪了薛素一眼,隻看著女人白皙勻淨的麵皮跟紅潤潤的唇瓣,她就嫉恨的不行。


    “我這堂姐也是個會打扮的,她原本生的多糙黑你們不是不知道,今日麵上定是塗了厚厚一層米粉,才顯得白了些……”


    雖然離得有些遠,聽不清楚這些人到底說了什麽,但不必動腦薛素也知不會是什麽好話,畢竟她重生之前做的錯事實在太多,樁樁件件別人都看在眼裏,想要將自己的名聲扭轉迴來,必須得徐徐圖之,不能一蹴而就。


    繼續走,薛素瞧見不遠處聚了七八個村民,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個四五十的老婦抹了把淚,模樣淒慘極了。


    走近一看,發現這些人將一頭耕牛圍在中間,這頭牛瘦的厲害,隱隱能瞧見骨骼的形狀,明明地上有鮮嫩的草料,它卻一口也不吃。


    看到這一幕,薛素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前世裏安寧村的耕牛鬧過一場病,害了病的牛後軀板直,起臥困難,食量驟減,不出一月就死了十五六頭。


    村民們大多都是靠自己家中那一畝三分地過活,耕牛可是一家最為寶貴的財產,平時若傷著了都得心驚膽戰請人來看上一眼,如今得了毛病,便像天塌了一半,愁雲慘霧,甭提有多難受了。


    薛素記得這病叫牛腰風濕症,當初不止安寧村的耕牛染上,整個涇陽城都沒有幾個村落幸免於難,後來還是京城裏傳出了診治的法子,這才安撫住了村民。


    算算時間,診治的方法還有一年才會傳過來,這期間指不定有多少戶人家會遭難。


    薛素在村裏的名聲不好,知道不少村民怕是不會信她,但總得提醒一番才是,否則她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


    陳誌是陳山親爹,也是村長的堂弟,性子溫吞。


    薛素走到他麵前,聲音不大不小,說道:“陳叔,它好像得了牛腰風濕症,我之前見過牧司救了一頭耕牛,把他的法子記下來了,不知有效沒有……”


    聽到這話,陳誌黝黑麵龐先是露出一絲喜色,但細細一想,眼神又黯淡下來。


    薛素不過十六,自己還隻是個小姑娘,萬一出了什麽差錯,將這耕牛治死了該怎麽辦?


    正在陳誌猶豫的檔口,跟上來的薛月撇了撇嘴:


    “陳叔,素娘從小就愛扯謊,您可千萬別被她糊弄了,你們家可就隻有這一頭耕牛,一旦真有個三長兩短,嬸子那怕是不好交代吧,還不如去請個大夫來看……”


    這些人臉上滿是懷疑之色,根本沒有一個人相信薛素。


    見自己好心被當作驢肝肺,女人本就不是什麽好性兒,勾唇冷笑一聲,眼神在病怏怏的耕牛身上瞥了一眼,一句話沒說,直接轉身走了。


    薛月在村裏的名聲可比薛素強得多,兩個年輕漢子聽了她的話後,快步往涇陽城趕去,想要請馬醫來看看。


    涇陽有專門的馬醫館,村民剛一走到地方,就看到有不少人擠在門口,兩個夥計扯著嗓子喊道:“馬醫去村裏給耕牛看病了,暫時還沒迴來,鄉親們明日再來吧。”


    人能等得,但牛卻等不得。


    一聽這話,這些青壯們全都急了,擼起袖子牟足勁兒往醫館裏衝,兩個夥計根本攔不住,索性就不攔了,反正馬醫不在,就算村民闖進來也沒有任何用處。


    陳家的那頭耕牛硬生生挺了七八日,到底也沒保住性命。


    這隻是個開始,村裏害病的耕牛越來越多,甚至連薛家的耕牛也染上了這毛病,甭說下田做活了,就連草料都吃不下去。


    馬醫抽空來了一次,看到這些病牛的症狀,除了搖頭也沒有半點法子,正當村裏人如熱鍋上的螞蟻般急的團團轉時,有人想起那日薛素說過的話,想起這病叫做牛腰風濕症。


    不管這話到底是真是假,有人心疼自家牲畜,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偷偷摸摸地去找了薛素。


    翟老漢過來時,女人正在廚房中蒸綿雨糕,蓮生聽到動靜跑去開了門,看到翟老漢苦著臉站在門外,趕忙將人請了進來。


    楚清河在院子裏磨刀,翟老漢跟他招唿一聲,呐呐道:“先前聽你媳婦說,有法子治耕牛,能不能幫小老兒一把,先前的確是我不對……”


    楚清河不認為薛素有這麽大的本事,最近村中耕牛接二連三染上怪病,若她真有辦法的話,倒也不妨一試。


    蓮生進廚房將嬸娘叫了出來,薛素邊擦手邊掃了翟老漢一眼,輕聲道:


    “翟叔為何過來我也清楚,這牛腰風濕症雖然能治,卻也沒有十分把握給治好,若你家耕牛真出了什麽毛病,千萬別賴上便是……”


    翟老漢點頭如搗蒜,連連道:“這是自然,楚家媳婦,要不你這就跟我走一趟?”


    想要將病治好,必須得用熱敷法,無需什麽珍稀藥材,隻要取黑豆三十斤,醋一斤就足夠了。


    “翟叔稍等片刻,我帶上東西隨你過去。”


    黑豆裝在了麵袋裏,三十斤的量著實不輕,薛素費了老大力氣才將麵袋從廚房中提出來,還沒走出多遠,便累的小臉紅透氣喘籲籲,額角也滲出細密汗珠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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