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棉是第二天早上離開劇組的,薑時晏他們正要去鎮上的福利院拍戲,作為主演的他實在抽不開身,便讓趙明峻開車送她去高鐵站。


    路棉抱著背包坐上車,望著青山腳下的院落,感概兩天時間真的是一晃就過去了。


    她伸手關車門,卻不料被一隻手擋住了,她抬頭,隻見薑時晏站在車外,手撐著門框,正閑適地看著她。


    路棉愕然地眨了眨眼:「你不是去拍戲了嗎?」


    坐在駕駛座的趙明峻也震驚不已:「晏哥,你怎麽還在這裏?」


    薑時晏一腳踏進車裏,坐在路棉旁邊的位置,眼神示意她:「往裏邊挪一個位置,我送你去高鐵站。」


    路棉仿若未聞,重複道:「你不拍戲了?」


    「臨時調了戲,我的戲排到了上午十點。」薑時晏說。


    路棉還沒反應過來,趙明峻就察覺到不對勁:「現在七點,到達高鐵站得兩個小時,一來一迴根本來不及。」


    還用他廢話,薑時晏早想好了對策:「我請一個小時的假。」暫時還沒跟導演說,他打算再等一會兒就給他打電話。


    梅若林導演嚴厲不假,他這段時間的表現也毫無挑剔,梅若林還誇過他好幾次。好學生在老師那裏都是有特權的,他自進組以來從未請過假,遲到早退也不曾有過。這是他第一次請假,時間不算長,才一個小時,導演會應允的。


    趙明峻想要勸他三思而後行,誰知有一個聲音比他還要快:「不行,你不能請假。我自己去高鐵站就好了,你不用送我。」


    趙明峻從後視鏡裏看到女孩板著一張跟教導主任同款的臉,頓時想給她點個讚。


    幸好她是明事理的,不像薑時晏居然想偷懶,不怕傳出「不敬業」的言論嗎?


    他敢肯定,薑時晏請假這件事沒有跟葉晴空打報告,以晴姐的手段,要是知道了肯定會攔下他。


    薑時晏說:「一個小時不耽誤事,我平時經常加班,以後補迴來就行了。你敢說你不想讓我送你?」


    路棉想不想讓他送趙明峻不知道,但他不想跟薑時晏統一戰線了,他要投靠葉晴空!


    不等他搬出葉晴空壓薑時晏,他就吩咐道:「趙明峻,開車。」


    路棉當然是想讓他送自己,這樣她就能跟他多待一小段時間,可理智告訴他不能。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她說:「阿晏,我自己可以的,高鐵站那邊人流多,萬一被人發現怎麽辦?再說了,我都沒有缺過課,你真的要請假嗎?」


    下學期課程安排比上學期緊,她每次去見他都沒有耽誤上課,她也不希望自己耽誤他拍戲。


    薑時晏被她說得有點動搖了。


    路棉趁熱打鐵:「下車吧,再耽誤下去我就趕不上高鐵了,等我有時間再來看你。」


    她知道這三個月他是不可能離開劇組的,除非有重大的商業活動,那麽她就抽時間來找他就好了。


    薑時晏看著她,不知是該誇她懂事還是該說她理智,拒絕起他來毫不猶豫。


    路棉以為自己說服他了,正要說再見,他卻坐著未動:「車開得快的話,耽誤不了那麽久,說不定根本不用請假。」


    趙明峻不想聽他們談判了,一踩油門駛離了村莊。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兩人都不想離開對方,尤其是薑時晏,大概是跟女朋友分開了太久,這兩天嚐到了一點甜頭,越發的不捨得放開。


    他們談來談去根本談不出結果,與其繼續浪費時間,他還不如把車開快一點,像薑時晏預期的那樣,早點去早點迴。


    事已至此,路棉也不好再勸,賭氣一般道:「老實說,你上學時期是不是經常逃課,所以手法這麽熟練。」


    薑時晏沒想到自己的好心相送變成了誤解,喊冤都沒處喊:「天地良心,我上學沒逃過課。雖然我的學習成績不能跟路學霸相比,但我們中等生也是很遵守課堂紀律的,絕對不會亂來。」


    路棉聽他貧嘴,忍不住別過臉去看向窗外抿嘴偷笑。


    她正出神,車子駛過一個巨大的坑窪處,猛地上下顛簸,臀部幾乎要脫離座椅,身子也向一邊傾斜。


    她以為自己又要像來時那樣,一頭磕在窗玻璃上,薑時晏眼疾手快護住了她的頭,將她按進自己懷裏。


    車裏還有第三個人在,路棉有點不自在,掙紮著想要坐直身子,他卻緊緊環住她肩膀:「當心又被磕到。」


    話音落地沒過一會兒,又是一個劇烈搖晃,路棉的頭栽到薑時晏頸間。她抬眸看著他的眼睛,他看著她揚了揚眉,仿佛在說,你看我說得沒錯吧。


    路棉於是沒有亂動,保持著靠在他胸膛的姿勢,他的大手抓著她的小手,放在膝蓋上把玩,低聲說些沒營養的話題。


    「前天晚上你過來的時候我看你額頭紅紅的,不會就是這麽撞的吧?」


    路棉之前撞到的地方被劉海擋住了,不仔細看發現不了,薑時晏是晚飯後不久看到的,問她她就說不小心磕的,沒說是撞到車窗。


    此刻被猜中,路棉沒有掩飾:「嗯。」她當時都撞懵了,過了好一會兒還頭痛。


    「那你怎麽不跟我說?」


    「感覺有點傻。」


    「哦,你是怕我嘲笑你啊,怎麽會。」薑時晏說,「路棉同學,看不出來你還有偶像包袱。」


    路棉翻了個白眼,反駁:「你難道就沒有偶像包袱嗎?那你之前怎麽不給我看你的新造型,居然還說我。」


    薑時晏:「……」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姑娘就不是那麽好欺負了,他現在跟她鬥嘴完全占不了上風。


    趙明峻表麵鎮定地開著車,不明白他們怎麽連吵架都像是在打情罵俏。


    他跟前女友之間好像也沒有像這樣,深思過後,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找個女朋友,重新體驗一下談戀愛的樂趣。


    鄉鎮的道路交通極少遇到擁堵的狀況,跟大帝都時不時排成長龍的交通狀況無法相提並論。一路上暢通無阻,到達高鐵站隻花了一個半小時。按照這個速度返程,說不定真的能準時迴去,那麽薑時晏就不用請假了。


    高鐵站近在眼前,這一刻不得不說再見了。


    路棉知道他還要趕迴去拍戲,一刻都沒停留,擺擺手說:「阿晏,再見。」


    她手搭在門把上正要拉開,薑時晏不知為何心裏忽然有點慌亂,一把抱住她:「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給我發消息。」


    路棉點了點頭。


    他還是沒忍住,捧住她的臉親了一下,又親了一下:「再見。」


    路棉下了車,走出幾步又迴頭去看,車窗上貼了防窺膜,她其實看不見裏麵的人,就是有一種他也在看她的感覺。


    直到路棉進站,再也看不到了,薑時晏還看著車窗外,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


    趙明峻忍無可忍道:「晏哥你夠了,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薑時晏收迴目光,淡淡道:「走吧。」


    趙明峻調轉車頭加速往迴趕,爭取趕在十點前迴到片場。


    可是天不遂人願,前方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道路堵得水泄不通,交警目前正在全力疏通,效果卻不甚明顯。


    後麵許多車主不明情況,狂按喇叭催前麵的人,還有人腦袋探出車窗查看前麵的情況。


    趙明峻拍了下方向盤:「這是什麽運氣!」


    薑時晏也覺得運氣不好,拿出手機準備跟導演請假說明情況,誰知道葉晴空的電話先一步打進來。


    他一接起,那邊的人就冷冷道:「薑時晏,你現在在哪兒?我在片場沒有看到你,導演要給你講戲,發現整個片場找不到人。」


    薑時晏看著前麵紋絲未動的車隊,終於開始焦急:「我在外麵,暫時可能趕不迴去,麻煩你跟導演說一聲。」


    葉晴空的聲音瞬間降到了冰點:「你別告訴我,你不顧拍戲親自去送路棉了。」她知道路棉今天早上離開。


    薑時晏默認了。


    「我不想在電話裏跟你討論這件事,見麵再談。」葉晴空冷淡地補充一句,「薑時晏,你太讓我失望了!」


    薑時晏掛了電話後一臉凝重。趙明峻轉過頭看向他,早就料到事情不會如預期的那樣順利。


    「晴姐打來的電話?她說什麽了?」看他的表情,多半是挨罵了。


    薑時晏握住手機,沉默片刻,低聲說:「沒什麽。」


    趙明峻見他不願多說,識趣地沒有追問,手掌拍了兩下喇叭,藉此疏解內心的煩躁。


    出發前他就該態度強硬一點,把薑時晏趕下車,事情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轉念一想,薑時晏連女朋友的話都不聽,他的話就更不管用了。


    葉晴空那裏他不擔心,好歹是自己人,頂多罵薑時晏幾句解解氣。梅若林導演那邊恐怕沒有那麽好說話,希望他老人家看在薑時晏過去兢兢業業的份兒上不生氣。


    前方的交通事故有四個受傷人員,是三輛車因為搶道發生了連環車禍,好在沒有殃及路人。


    救護車來到現場後,道路慢慢疏通,前麵的車一輛接一輛移動。


    趙明峻看了眼時間,耽誤了半個小時,想要按時迴到片場是不可能了。


    交通事故就發生在眼前,他心裏有點怵,不敢開得太快,以正常車速迴到了鎮上的福利院。


    接下來要拍的一場戲是圍繞著主演展開,主演未到,所有人都在原地等待。


    梅若林坐在監視器後麵一言不發,盡管葉晴空在旁邊不停解釋,薑時晏是因為出了點意外才沒有及時趕到,他的表情仍然巋然不動。


    葉晴空看向蘇錦程,希望她能說幾句好話。但,她這迴沒有幫薑時晏說話。這場戲本就要提前講戲,設計好每個環節,關鍵時刻主演居然消失了。


    欣賞薑時晏的演技是一迴事,他對待拍戲的態度讓她失望也是事實。


    老師不是不通情達理,但凡薑時晏能夠拿出一個說服人的理由,他不會不準假,事實卻是他根本說不出正當理由。


    薑時晏迴來了,感受到了片場氣氛的僵冷。


    他先到梅若林那裏道了歉,他老人家倒是沒說什麽,爭分奪秒地進行拍攝,不想因為任何事影響拍戲。


    大概是薑時晏想要將功折罪,這場高難度的戲在沒有提前講解的情況下,竟也達到了梅若林的要求。


    麵對這樣的結果,他自然不好再說什麽,隻說了「下不為例」四個字。


    薑時晏看到梅若林對他的滿意,以及因為拍完一場有難度的戲產生的喜悅之情,暗道好學生果然是被偏愛的。


    他還沒來得及鬆口氣,葉晴空就趁著休息時間過來找他:「我有話跟你說。」


    她語氣平靜,薑時晏卻想到那次在辦公室的談判。


    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啊。


    正中午的眼光刺眼,他穿著戲裏的衣服來不及換下來,老老實實跟在葉晴空身後,等候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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