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根黃香飄起的青煙,圍繞著祖宗的牌位前徐徐升起。


    高天放帶著兒子高卓和兒媳婦鳳霞跪在祠堂前,對著列祖列宗的牌位三跪九拜,這才從祠堂下麵取出一個壇子。


    壇子用封條封著,這是個寄魂壇,這東西稍微懂點偏門的人都不陌生。


    裏麵存放的東西,是高老爺子的頭發、指甲、鼻毛、以及他心愛的東西,以此為引,把魂魄寄在壇中。


    高嘯山的魂魄不全,不得入陰曹九幽,這件事一直都是高家人心中的疼。


    如今高卓把爺爺丟失的一魂一魄找了迴來,也算是讓高天放心裏的那道坎總算是放下了不少。


    徐童遠遠站在祠堂外麵等著,雖然高老太爺和自家師爺是故交,可這種事自己還是迴避一下比較好。


    走到院子裏,把手機拿出來,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日曆。


    心思卻是想到了另一個人。


    楊子軒。


    如果不出意外,這家夥在今晚12點之前,就要給自己迴個電話了。


    但願地家夥能順順利利過關吧,雖然兩人不大對付,可楊子軒這個人做人做事,還是挺講究,與人合作,能拿得起放得下,自己還是很期待兩人下次合作來著。


    當然,他若是平安,自己也就可以直接迴l市了,不然少不了要跑一趟。


    “小徐!”


    徐童抬起頭,就看到一身素衣的李奶奶提著一個竹筐子從門外走進來。


    徐童見狀趕忙站起來,上前伸手攙扶起李奶奶的胳膊。


    隻是李奶奶卻是一側身,躲了過去:“孩子啊,這次可謝謝你了。”


    徐童放下手,接過李奶奶手上的竹筐:“您一直那樣照顧我,是我謝謝您才對,這段時間讓您費心了。”


    “哼,你這孩子還跟我客氣上了。”


    兩人相視一眼,心裏自然都有數了,畢竟大宗師之間,隻要不是特意去隱藏,基本上是藏不住的。


    隻是徐童看得出來,李奶奶的狀態很不好,連命格都徹底模糊了起來,不是沒有,而是徹底地模糊掉,隻有壽命快到的人才會這個樣子。


    “那您……不進去看看。”


    徐童指了指後麵的祠堂,看李奶奶這一身素衣,顯然是打算要祭拜高老太爺來著。


    “待會吧,現在我進去他們會生氣。


    李奶奶似乎也累了,隨意坐在了一旁的石墩上,說起當年的事情,眼神十分地複雜地看著祠堂裏的靈牌。


    ”當年山裏出了事,我拋下了他們爺孫三就走了,沒想到這一走就是二十年,老頭子走的時候,我不在家,兒媳婦走了我也不在家,兒子癱了,我也不在家,現在迴來了,他們怪我也是應該的。”


    徐童就老老實實在一旁聽著,在精神病院裏,他自小就學會了如何做一個合格的聆聽者。


    相信李奶奶和自己說這些,也絕不是為了從自己這裏得到安慰,她隻是想要一個人聽一下自己的故事,能找到一個合格的聆聽者,本身就是一種安慰。


    “時代變了,人也在變,但有些時候,總是要給人留下點什麽東西。”


    李奶奶掀開竹筐,隻見竹筐有一碗麵,一封信,一麵銅牌。


    麵是給高嘯山的,信是給高天放的,銅牌是給高卓的。


    在底下,還有一個不起眼的小東西,圓圓滾滾似是玻璃珠一樣的珠子,那就是給徐童的。


    “孩子,當年你師爺要找的東西,他沒找到,後來我找到了,他也用不上了,你繼承了他的衣缽,這東西也該交給你了。”


    徐童伸手接過來,隻覺得這東西一入手,自己道具冊裏的竟然生出強烈的躁動感,這種感覺,徐童很熟悉,是【源】


    “孩子,前路難行,小卓這孩子,以後就交給你管了。”


    “放心!”


    徐童點點頭,李奶奶也心滿意足地笑起來,看到從祠堂裏走出來的三人,就把竹籃子裏的麵端出來捧在了手上。


    隨後示意徐童等她進去後,就把竹籃交給高卓。


    “你來做什麽!”


    高卓見到李奶奶,臉色頓時就顯得很難看。


    若是換作往常的時候,李奶奶往往都會笑盈盈地低著頭躲開,但今天李奶奶卻像是沒看到他一樣,端著那碗麵條就往前走。


    見狀高卓心裏的火氣一下就上來了:“現在才想起來獻殷勤,早幹嘛去了。”


    說著高卓伸手就想將她手上那碗麵給打翻掉。


    隻是他的手距離那碗麵還有一寸的時候,就被李奶奶輕描淡寫地給躲開,見狀高卓本人愣了一下,還想要繼續動手時,一旁高天放終於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別鬧了,迴家去。”


    “爹!”


    高卓紅著眼迴過頭,可看到自己父親的眼神時,內心狂躁性子總算壓了下去。


    高天放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迴去吧,她不欠我們的,咱們家也不是靠著女人養活起來的。”


    高卓的脾氣上來,殺人放火什麽都能做得出來,唯獨對自己爹的話是言聽計從,聽到這心裏那份怒氣也就散了,點點頭拉著自家媳婦往迴走。


    徐童站在祠堂外看著,見狀並未第一時間把竹籃交出去,現在高卓還在氣頭上,竹籃給他都是白瞎。


    於是跟著三人後麵慢悠悠地走迴高家的宅子。


    一進門,眾人一怔,就看到了滿桌子的飯菜。


    顯然是李奶奶走之前已經做好的。


    高卓氣唿唿地坐下來,抱著碗筷就要吃飯。


    高天放向徐童投去歉意的眼神。


    “這是給你的。”


    徐童把籃子的那封信拿出來,遞給了高天放。


    看到信封,高天放猶豫了一下,還是把信封接過來揣進自己的口袋裏去。


    至於竹籃裏的那麵銅牌,徐童暫時沒打算交給高卓。


    眾人吃過飯菜,鳳霞就忙活著收拾起來,似乎知道今天家裏人興致不高,也就一改平日的熱情,吃完飯就早早迴房間休息了。


    高天放坐在椅子上,那封信被他捏在手上,猶豫著是不是把信封拆開。


    “頭,你打算要走??”


    高卓走進了房間,看到徐童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不禁上前問道。


    “對,今晚十二點,等楊子軒的電話,過了十二點沒來,我就坐最近一班的飛機,直奔東北去。”


    楊子軒不是東北人,但他的生意以及一家老小都在東北。


    如果楊子軒沒有打電話,自己就會按照檔案上的地址找過去,如果順利,就把他姐姐和他外甥接過來,隨後再出發迴l市。


    如果楊子軒打來電話,那就更簡單了,直奔l市風來樓算賬。


    高卓默默地坐在床邊給自己點上一根煙,遲疑了半響,才抬起頭問道:“頭,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無情,特別冷酷。”


    徐童斜眼看向他:“酷???”隨即眼神逐漸戲謔起來:“咋的,你血脈覺醒了??”


    “呃……我的意思是……”高卓嘴角抽搐了幾下,正要解釋的時候,徐童卻是伸手打斷了他繼續說下去。


    然後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根已經很久沒有抽過的香煙,沒有點上,隻是把煙夾在指尖。


    “從前的時候,我遇到一個女孩,我總愛偷偷剪她的頭發,拔她單車的氣門芯,在她背上貼張紙王八之類的。”


    高卓聽到這,不自覺地笑起來:“嘿,這個我熟,我小學就這麽幹了。”


    徐童麵帶微笑地點點頭:“我本以為可以用這樣的方式來換取她的關注,直到後來我才知道,我這樣做並不是因為我討厭她,隻是我希望有這樣的方式來找到一個被她關注的方法。”


    高卓在一旁連連點頭:“對對對,都是這樣想的,我後來想想也挺後悔的,早知道就老老實實地和她做朋友,一起開開心心地玩不就好了,當時就是怕同學們笑話,又想和她玩……”


    說著說著,高卓說不下去了,豁然抬起頭看向徐童:“頭,你套路我?”


    “真新鮮,我還用得著套路你??”


    徐童輕蔑地看著他,自從自己來到了高家,雖然從來沒有在李奶奶的事情上多說過一句話,可站在了旁觀者的角度上,他看得比誰都清楚。


    高卓這個傻憨憨,內心是渴望著去接受李奶奶這樣的親人,卻又出自本能的抗拒,讓他不知道該用什麽方式去接納她。


    於是就用了最簡單的辦法,眼不見為淨。


    可這家夥吃飯的時候,偏偏又吃得比誰都香,每次碗裏的飯菜都吃得一點都不落下。


    或許也隻有在這個時候,他內心才能找到一個平衡點。


    也許李奶奶似乎早就看出來自家的寶貝孫子內心的矛盾,所以她反而樂在其中。


    總之,血濃於水的親情,哪裏是說斷就斷的了呢。


    “給你,老太太留給你的,我走了,等你處理好了這邊的事情,我也完成晉級,咱們再集合吧。”


    徐童把籃子丟給高卓。


    把手上的行囊丟進了道具冊後,就要動身離開。


    待走到了門前,迴頭看著還傻傻發愣的高卓:“喂!”


    “啊!”


    高卓抬起頭。


    “要孝順趁早,你爹已經出門了,你還糾結個屁啊!”


    高卓聞言一怔,趕忙往門外一瞧,果然坐在椅子上的老爺已經沒影了,地上隻留下一個拆開的信封。


    “我槽!!”


    高卓見狀一拍桌子,嗖的一聲跳起來就往門外跑。


    臨了不忘向徐童揮揮手:“頭,那就不送你了,等我把這邊事情處理完再聯係啊!!”


    看著高卓一路快跑的身影,徐童呲牙一笑,順手把大門帶上,搭上門外路過的三蹦子,將一張嶄新的毛爺爺遞給司機:“火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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