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孩子呆在這裏了十二年?難道他小時候就是重度精神病??”


    孫連升轉過頭看向王院長。


    “不!他是個普通的孩子,至少那個時候是這樣,他能自由進入重症區,是因為一些不光彩的曆史問題。”


    “不光彩的曆史?”孫連升瞪大眼睛,原本對臉上鬆垮垮的不耐之色頓時就為之一振,期待著王院長繼續說下去。


    王院長眉頭微挑,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麽,但他還沒蠢到把這件事從自己嘴裏講出來的地步。


    轉身打開辦公室的房門,目光掃了一眼走廊,正好看到主治醫師庚主任正抱著文件袋從檔案室走出來。


    雖然疑惑康主任怎麽會去檔案室這種地方,但既然來了,那就正好幫自己擺脫掉這兩個麻煩。


    “康主任,這邊!!”


    王院長打了個招唿,轉身向孫連升道:“我下午還有一場很重要的會議,這個案子接下來就讓康主任來配合你們調查吧。”


    說著王院長一招手,將一位四十幾歲的中年人介紹給孫連升。


    同時不忘低聲給康主任耳邊說道:“趕緊打發走,不該說的別說。”


    說完他的手拍了拍康主任的肩膀,向這位老部下投去意味深長的目光。


    看著王院長投來的小眼神,一向遲鈍的康主任今天領會得格外神速,眉頭一挑,連連點了下頭:“哦!放心,放心,我曉得的了,我一定會配合兩位警官完成任務。”


    說完那張消瘦的臉頰上揚起一抹微笑,大步流星地迎上前,向著孫連升舉起手:“您好,您好,王院長很忙,但是有什麽需要我可以全力配合你們。”


    王院長站在後麵,餘光看了一眼辦公室裏滿臉熱情的康主任,一撇嘴心道:“今兒老康總算是開竅了,我還以為他不會理解我的意思呢。”


    但轉念一想,王院長覺得這樣也好,等老康把以前的醜事曝出去,老院長恐怕也該早早退休了。


    想到這王院長咧嘴一笑,就快步離開辦公室門口。


    “這邊請!!”


    康主任今天的表現格外熱情,親自帶著孫連升穿過病區的走廊,一邊走一邊介紹起來。


    “我院這些年在精神領域也是有著很大的進展,這邊的患者都是基本上已經實現了藥物控製,隻要不去主動刺激他們,按時吃藥,是完全可以自行出院,迴到正常人當中生活。”


    說著他拿出鑰匙,打開走廊盡頭的大門,門的另一邊是一處猶如四個籃球場大小的院子,院子當中正立著一棵梧桐樹。


    這是一棵從國外引進的法桐,高大筆直,樹冠猶如一把張開的大傘,將整個院子都遮蓋在了涼蔭中。


    孫連升拿出檔案裏的照片對比了一下,十多年的時間,眼前這顆梧桐隻是比照片上的稍大了一些而已。


    再看看照片上的身影,不禁感歎道:“真是物是人非啊。”


    “可不是嘛,照片上這個老家夥,幾年前就死了。”


    康主任餘光看了一眼照片,像是認出照片中那個舉著孩子的中年人道:“這個人叫做曲殄,曾經是一位大學老師,後來也不知道受了誰的刺激,開始不斷作畫,死的那一天他用自己的血做染料,在房間裏留下了一幅好大的詭異的山水畫。”


    “山水畫??”


    跟隨在孫連升身旁的青年警員聞言不禁覺得有些詫異:“你們不能提供墨汁染料給他麽?為什麽要用血來畫?”


    “因為他畫的是地獄圖!”康主任眉頭微挑,步伐不禁加快了速度:“那是不該出現在現實中的畫,他的血隻是引子,用生命的獻祭,才能讓這幅畫圓滿。”


    “地獄圖?”


    青年警員和孫連升麵麵相視之中,隻見康主任已經打開了麵前房間的鐵門,將門推開後,一股淡淡的黴味從裏麵彌漫出來。


    兩人探出頭往裏麵一瞧,隻見房間裏灰蒙蒙的,顯然很久已經沒有人居住過了。


    左邊的牆上被刷得雪白,但右邊一側的三麵牆上卻是滿是鮮紅的塗鴉和手印。


    “就這??”


    青年警員一撇嘴,指了指房間裏那些毫無規則的線條,以及淩亂不堪的手印,雖然出於尊重他沒有放聲大笑,但嘴角不屑的神情已經無法再做遮掩。


    突然站在他身後的康主任猛地一抬手,就將他站在門口的青年警員給推了進去。


    “咣!”


    另一手將鐵門關上,重新鎖了起來。


    “康主任!你做什麽?”


    這下別說那名小警員了,一旁孫連升也不禁神色一變,趕忙要去推門,但門已經自動上了鎖,隻能怒視向身後這位康主任,然而他一轉身,卻見康主任的那張臉半邊隱藏在陰影裏。


    黑白分明的眼球正漠然的凝視著他:“別擔心,這也是一種體驗,對他這樣的小青年最有幫助。”


    他話音剛落,房間裏就傳來了那位小警員的尖叫聲。


    那陣尖叫聲來的撕心裂肺,像是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一樣,瘋狂敲打的房門。


    “小羅,小羅,康主任馬上把門打開,不然你就是在襲警和妨礙公務。”


    孫連升這些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察覺情況不對,轉身伸手抓向康主任的胳膊示意他把門給打開。


    可這一抓,卻發現自己抓了個空,隻見眼前這位康主任身子往後一退,隨手將開門的鑰匙丟給他。


    這時候孫連升也顧不得那麽多,趕忙拿起鑰匙把門打開。


    門剛一開,一道黑影就從裏麵滾了出來,一頭撞進他的懷裏。


    “隊長別走,別走,兇手已經抓到了,求求你們了別走啊!”


    小羅雙手緊緊拉著他的胳膊,低聲抽泣著,整個人就像是要精神崩潰了一樣。


    原來自房間的門關上之後,他就沒由來的感到一陣極其壓抑的感覺,整個人都像是要喘不上氣了一樣,一抬頭在一陣天旋地轉中,才恍惚的看清楚那些淩亂的線條下,勾畫出的詭異山峰,骷髏浮島。


    更可怕的是,他一抬頭就看到故去的戰友和隊長。


    一年前剛剛畢業的他,在一次追捕任務中,他們車子不慎撞出了橋,結果車內兩名隊員,包括他上一任隊長,全部遇難。


    而他坐在車子後排,搶先推開了車門,被甩飛出去,好巧不巧的掛在一棵歪脖子樹上,而已存活下來。


    這件事一隻成為他心裏的傷疤,卻在方才無情的揭開。


    遠遠的看著隊長他們整整齊齊的站在自己不遠處看著他,他多想衝上去抱一下這位老隊長,告訴他們當年他們追捕的兇手,已經得到了法律的製裁。


    當他把這個結果告訴給隊長時,他們隻是相視一笑,隨後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身體站的筆直,豎起右手朝著他敬禮,直至消失在自己麵前。


    他拚命的追,結果什麽都沒追上。


    看著在自己懷裏已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小羅,孫連升趕忙拍著他的肩膀安慰起來。


    但孫連升顯然不大會安慰人,一通話說完,反而讓小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時候一旁康主任卻道:“你看到的都是假的,隻有心裏有執念的人,才會看到一些幻象,我在裏麵睡了兩天,屁都沒看到。”


    孫連升聞言皺起眉頭,冷眼看向麵前這位康主任;“你過分了!”


    “這就過分了??”


    康主任歪著腦袋,兩眼的逐漸眯成一條線,拿手指著眼前這條幽靜的走廊:“這還沒開始走呢,你要是害怕,就可以迴去了。”


    說完他拿起鑰匙把眼前鐵門打開,站在鐵門旁靜靜等待著。


    “小羅,你先在這裏等著我,我一會就迴來。”


    孫連升一咬牙將小羅放在一旁,站起身正了正身上的這身衣服,仰頭挺胸的走進了鐵門。


    “這邊請!”


    康主任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鬱,帶著孫連升直奔向二樓的走廊,結果剛走到二樓台階處,一個身材臃腫的胖護士正斜靠著牆磕著瓜子。


    見到康主任後,護士憨厚的小臉頓時一變,趕忙站好,把手上那把瓜子藏在身子後麵。


    “又在偷吃,幾次了,這是上班時間,不是讓你在這裏吃零食,知道麽,能幹就幹不能幹趁早滾蛋。”


    嚴苛的責問聲,一點沒給護士留下情麵,搞得胖護士那張憨厚的臉上開始流下的晶瑩的淚珠,低著頭肩膀的抖動像是在掩飾著抽泣的哭聲。


    “康主任,算了吧,咱們辦案要緊。”


    眼見護士已經哭的是梨花帶雨,孫連升不免有些於心不忍,上前開口說道。


    康主任一副免為其難的表情,指了指眼前這名胖護士:“這次是孫隊長求情,別讓我看到下次聽到沒!”


    “嗯嗯…”


    胖護士一臉委屈的點點頭,誰知康主任一抬手,居然將一枚棒棒糖送在胖護士麵前:“表演的不錯,下次再接再厲啊。”


    “好!”


    胖護士一抬頭,臉上哪還有哭泣的模樣,憨厚的大臉盤子上笑得那個燦爛,讓孫連升一陣目瞪口呆。


    眼見胖護士轉身離開了,才迴過神來,驚訝道:“她是……”


    康主任趕忙一把手捂住他的嘴,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說,隨後眼皮一挑,緩緩轉過頭,隻見方才還滿臉歡喜的胖護士,此時整張臉猶如即將發怒的狗熊,那對眼珠子都滲著厚厚的一層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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