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辰時初刻,便有內侍鳴鑼敲鼓的前來宣旨,顧則淮才不慌不忙的攜傅明月出去。


    來的是汪泉,臉上帶著笑,說了好幾聲恭喜,先是表達皇帝的恩典,再是讚揚傅明月‘靜容婉柔,淑慎維則,秉順恪恭’,最後是宣布敕封為一品誥命夫人。


    傅明月雙手接過錦鸞獅紋麵犀牛角卷軸的誥命敕封書,另一盤珠冠霞帔的托盤,恭敬的磕頭叩謝天恩。


    起身後,顧則淮叫傅明月趕緊去歇著,自己則與汪泉一起進屋用茶。


    “沒想到是汪公公親自走這麽一趟的。”一進了屋,顧則淮便淡淡道:“這事兒,皇上答應的是心不甘情不願,我還以為皇上會隨隨便便派個人過來宣讀聖旨了。”


    汪泉笑了一聲,“侯爺說這樣的話……侯爺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如今皇上有用得著侯爺的時候,自然是要將侯爺捧著了……”


    顧則淮看了他一眼,道:“話雖這麽說沒錯,可皇上怕是沒少在禦書房摔東西吧,連累著汪公公也受累了……”


    說著,他謔笑道:“今日你是奉命前來,外臣不好與內宦結交,我就不留你了,如今宮裏戒備嚴,你自己要多當心。”


    一邊說著,一邊從袖裏掏出什麽物事塞到夏監手裏,“知道你好這一口,早給你預備下了。”


    這人際關係就是如此複雜,他明明不是想要與汪泉交好,可汪泉卻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人,能夠隨時洞悉到皇上的想法,他不得不與汪泉交好。


    汪泉正色道:“侯爺破費了,咱家心裏有數。”


    兩人說過幾句後,顧則淮親自送人出門。


    傅明月倒是細細看了那誥命書之後才遞給了青雲,笑著道:“誥命書和珠冠霞帔可不能丟了,不然你夫人這誥命可就不算數了。”


    青雲性子靦腆,當真了,她細細翻著物件,認真道:“夫人說得對,我去尋個厲害的大鎖來。”


    隨即一臉嚴肅的出去了。


    傅明月哈哈大笑,吃過午飯後,她就趕緊溜上床睡午覺,青雲柔柔的替她揉著酸脹的小腿,混混沌沌中傅明月便睡了過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身子被什麽摟著,傅明月睜眼一看,卻是顧則淮。


    他隻著一身月白內衣,摟著傅明月唿唿睡著;男人臂膀鐵環一般,傅明月沒法從他身底下爬出去,性閉上眼睛繼續睡。


    這一覺直睡到金烏西墜,他們倆才木木的從床上坐起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夫妻倆俱是一臉飽睡迷蒙。


    顧則淮看著她這樣子十分喜歡,忍不住拖過她來,臉頰上脖頸上啄了幾口。


    “晝寢一下午已是不雅,何況夫妻雙雙,欸,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了,又要說閑話了……”傅明月坐在床上,歎了口氣。


    她的意思是午睡最好還是分開,免得叫人說閑話。


    顧則淮是累了幾日,他平日裏瞌睡本就少,要不然也不會一睡就睡這麽久了,“我們一起午睡,旁人說什麽?”


    說著,他想了想,一臉正色,“我知道你怕那些人閑言碎語,不過沒關係,所以門禁要把緊些!沒人知道,就沒人說閑話了。”


    傅明月是哭笑不得,她本就貪睡,懷有這一胎之後孩子雖說沒怎麽鬧她,但她卻是十分嗜睡,如今睡了半日,卻還是靠在顧則淮懷中不願意起來,“你說你這人……今日汪泉來了,他見到我的氣色不錯,會不會在皇後娘娘麵前亂說什麽?”


    在邱皇後那邊,她還病著了。


    “他不會的,也不敢的。”顧則淮摟著她,語氣親昵,“你以為汪泉是個很簡單的人嗎?雖說走到如今這一步,是他運氣好,可就憑著皇上如今的身份,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著汪泉的位置了,背地裏使陰招的不在少數,汪泉依舊是皇上跟前的第一大紅人。”


    “這個紅人是實打實的,不像原來吳鎮海似的……皇上心思狹隘,容不下別人手握重權,卻是放心汪泉,你以為靠的當真是之前的情分?汪泉這個人要不是宦官,隻怕是要權傾朝野的。”


    其實汪泉如今也算是權傾朝野了,就連他,不也得給汪泉幾分麵子嗎?


    傅明月道:“也許是皇上想著汪泉不過是個閹人,沒有那麽多顧忌罷了,位高權重所為的不過是錢財罷了,汪泉膝下沒個一兒半女的,就算是有金山銀山又有什麽用了?就算是有侄兒,可到底是隔了一層,從小沒養在身邊,也沒什麽感情的……”


    “汪泉有個幹女兒。”顧則淮道:“這件事,隻怕連皇上都不知道,人活在世上一輩子,總是想給自己留個後的。”


    這事兒,傅明月還是第一次聽說,況且尋常太監總是會認幹兒子的。


    可顧則淮卻是不願意在汪泉身上多費口舌,傅明月纏了他,他倒是說了幾句,“……這孩子是汪泉幾年前在路上遇到的,長得瘦瘦黑黑的,那個時候皇上還是寧王,汪泉月例銀子也不多,養這孩子是花了大本錢的……”


    他雖說有暗衛,可總不至於將這些事情也查出來的。


    兩人絮絮叨叨說著話,外頭丫鬟就說已經擺飯了。


    到了第二天,施媽媽就來找傅明月“算賬”了,她對於傅明月和顧則淮白日睡覺的事情很有意見,說是影響不大好,誰知道傅明月卻振振有詞:“人活一輩子,為的就是逍遙自在,旁人喜歡說什麽,讓他們說好了,嘴長在他們身上,怎麽說還不是任由著他們?”


    施媽媽板起臉:“話雖這麽說沒錯,可話傳出去了到底是不好聽……”


    “不是的。”傅明月道:”媽媽如今愛誰懶覺嗎?”


    傅明月目色清亮,施媽媽眼光躲閃:“不大愛睡了。”誰還沒有個偷懶的時候了。


    “這不結了!睡懶覺也是不等人的,侯爺和我都還年輕,萬一因為考慮別人的感受,以後錯失了這個機會怎麽辦”


    施媽媽口才不如她好,隻能瞪著她幹生氣。


    施媽媽很無奈的承認,在傅明月十歲時候起,她就不是對手了。


    傅明月在那邊察言觀色,知道差不多了,便笑眯眯的勸解道:“媽媽的心意我知道,可這樣的好日我也不知能受用幾天,等著我的‘病’好了,我還不得老老實實的去給老夫人,沒準還得站規矩,且趁著如今好好歇息才是真的……至於侯爺,這府裏頭有幾個人敢說他的?”


    施媽媽歎了一口氣,當下便不多說什麽了,隻嚴厲約束一幹府邸丫鬟。


    這個傅明月沒有意見,她是知道謠言和流言的力量,若放任內宅人事鬆散,沒準會有什麽話傳出去,要知道如今鎮南侯府盯著自己的人可不少。


    重中之重就是調教好正院的丫鬟婆子,內宅丫鬟共有種來源,傅明月帶來的,外頭采買的,家生的。


    這家生的,傅明月是不怎麽敢用的,從傅家帶來的年紀都差不多了,該嫁的都嫁出去了,所以院子裏大多都是新采進來的丫鬟。


    小丫鬟們年紀不大,正是好動的時候,再加上外頭時不時有人籠絡下,很難不準確認知自己的立場,所以,那麽幾隻不謹慎的雞要被殺來儆儆猴的。


    這些丫頭大多調教時間不長,且又是年少好玩的時候,見府裏的吃穿用均豐厚優越,尤其是進了正院,宛如當了姑娘,個個綢衣緞服雞鴨魚肉的,往日裏連見都很少見的細瓷美玉的器具,如今也成了尋常物件。


    每次傅明月看見這些支出項,她都暗歎,難怪丫鬟們前赴後繼的想著要做姨娘;一邊是粗衣陋室的小老姓,一邊是錦衣玉食的姑娘般供養,尋常女子真的很難不動心。


    吃穿用精細不說,就是那金銀的首飾賞賜也是不少的,日常活計又不是很累,再見傅明月是個和氣的主,便不怎麽拘謹起來。


    有為脾氣驕嬌而口角吵嘴的,有為爭奪衣裳首飾打鬧的,有躲懶忘記當值或疏懶幹活的,有擅自進傅明月裏屋的,還有些心思不規矩的……別的不說,這才半個月,就撞在青雲和青浦手裏不下五六個犯事的。


    傅明月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也想看看青雲和青浦的本事,她身邊的大丫鬟可不是這麽好當的。


    有些事情得交代清楚了,哪些地方不能去,哪些話不該說,什麽打扮不應當;若有違犯,輕則訓斥,重則打手板,再重則罰月錢,再重些就趕出去,從內宅出去的人外院也是不留的,或是叫家裏人接迴去,或是趕去莊做活;而驅逐發賣則是最嚴厲的懲處了。


    事實上,最嚴厲的處罰並不是發賣,而是活活打死,但這種方法傅明月很憎恨的,實在太殘忍了。


    除了罰沒月銀和趕人出府需要稟告傅明月,其餘均由一幹大丫頭掌握懲治尺,其中隻青浦一人執戒尺,她脾氣比較穩重和氣,不會執法不公或輕下板,弄的天下大亂;其他幾個大丫頭以資曆排輩負責督促和訓斥。


    傅明月冷眼旁觀,眼瞧著青浦越來越周嚴,多少放了心,當初她老覺得青浦過濫好人,威勢不夠,現在時間久了,也漸漸曆練出來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掌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咩咩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咩咩桑並收藏掌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