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聲音卻很陌生,並沒有川蜀口音,“我看你是活膩歪了,怎麽連說一聲都沒有,就跑來京城來了?”


    “我知道你有心想要討好將軍,可你這麽點手段……將軍是不會讓你留下來的!你以為在京城裏麵就好了?京城裏麵顯貴多,稍有不慎,連命都沒了,你以為將軍能保得住你嗎……”


    “我手底下這些人都不是簡單的,不會成為將軍的負擔,你隻要跟將軍說了,他肯定會同意的,在遼東的時候,將軍很喜歡我了,還說要我有時間來京城投靠他,我這不是投靠他來了嗎,還給他帶了一份大禮……”他頓了一下,見著對麵的人不說話,隻道:“二哥你勸我迴去,你怎麽從來不迴去,阿母病重的時候想見你,你連封信都沒有寫迴來!”


    另一個人歎氣:“劉阿三,你聽二哥的話就先走吧!我以後自會迴遼東,給母親上墳請罪的。”


    劉阿三……


    傅明月隻覺得這個名字十分熟悉,仔細一想,卻是全身冒冷汗,這個劉阿三正是遼東的一個小官兒,因為膽大武藝高強,顧則淮還和十九說過一次,要十九吩咐下去好好栽培……


    也就是她記性好,所以才有點印象——沒想到這個劉阿三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不。


    好像也不對。


    另外一個人應該是劉阿三的哥哥,是吳鎮海身邊的人,那是不是就是說這個劉阿三一開始就是吳鎮海的人了?


    傅明月閉上眼苦笑,都說內宅複雜,這男人之間也是勾心鬥角的……


    “二哥,你跟我說話,還是這麽居高臨下啊。”他忽然笑了,“我這次弄了個東西過來,你放心,絕對是好東西。你讓我呈給將軍看了,他不僅不會怪你,反而會獎賞於你,咱們既是兄弟……我也不會虧待你就是了。”


    那人不由得問:“你弄了什麽東西過來?”


    “你幫我引薦了,自然什麽都好說。”他淡淡地道,“咱們都是無利不圖的人,二哥要是不願意,那就不要怪我不顧念多年情誼了。”


    他要給什麽東西?


    傅明月突然有了個猜測,這幫強盜沒有殺她,很可能是知道了她的身份……長相倒還是其次的,她的身份才能給這個人帶來巨大的好處!


    談話的聲音突然中斷了,傅明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很快她聽到了往這裏走來的腳步聲。


    她連忙閉上眼裝睡。


    門吱呀一聲打開,沉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傅明月感覺到一隻粗糙的手落在她額頭上,沿著臉頰往下慢慢滑去……她想到這雙手是怎麽殺人、血淋淋地分馬肉的,簡直一刻都忍不下去,她側過臉,才睜開眼睛盯著劉阿三:“你做什麽!”


    他那把胡子竟然刮得幹幹淨淨,換了一身淡青色長袍,看上去年輕了十歲不止,五官格外的深邃,眼窩也很深,有種異族的感覺。


    他轉身拿起桌上的刀,淡淡地道:“放心吧,我還不至於輕薄女子。隻是叫你起來而已……我一進門就知道你裝睡。那碗水你喝得最少,最先醒也是正常的。”


    他刀上的暗紅的血被慢慢抹去,刀身擦得發亮。


    那碗水倒真是有問題。


    傅明月又悄悄扭動了手,發現扣子比剛才又鬆了些,她不動聲色地轉移他的注意:“閣下胸懷大誌,擄我一個女流之輩做什麽!也不怕叫人看不起嗎。”


    劉阿三聽後又是大笑:“別人看不起我,關你何事?你好好呆著就是了!”


    外麵有人在喊他,劉阿三不再理會傅明月,大步走出房門。


    傅明月輕輕地鬆了口氣,聰明人都有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自負,恐怕劉阿三還不屑防備她……這樣正好!她手略鬆開了些,能夠到自己的腰帶了。


    傅明月從腰帶上扯下幾顆米粒大的南海珠,悄悄握在手裏。


    她躺迴去閉上眼。


    既然劉阿三要帶她去見人,還是想求人辦事,那她肯定要被挪出這個院子……她還有機會!


    等到了傍晚的時候,劉阿三果然又進來了。


    他手裏又端著一碗水,笑著看傅明月:“夫人且放心,也就是一個時辰的功夫。”


    傅明月點點頭:“給我鬆開繩子吧!”


    劉阿三看她沒有反抗,也並不為難她,他也不喜歡對女人動手,殺人除外。


    傅明月喝下那碗水不久,就立刻感覺到頭昏沉起來,她死死掐住手心勉強保持清醒。


    果然又上了馬車,傅明月斜靠著車壁,已經壓製不住泛起的頭暈……她手心裏掐得全是血,整個手都在發抖。


    有敲梆子的聲音傳來,那她應該是在京城裏。


    傅明月感覺到馬車漸漸停下來,她被抱進了一個陌生氣息的懷裏下了馬車。


    有人吃驚的聲音:“劉阿三,這就是你說的東西?這分明是個女人吧——”


    劉阿三笑了笑:“你管是什麽東西,將軍在哪裏?”


    他哼了聲:“將軍這麽大麵子,你且等著吧!說是在新納的姨娘那裏……過不過來還說不定呢,把這女的先放在房裏吧!我再去通傳一聲看看。”


    劉阿三忍了又忍,這裏畢竟是天子腳下,他又是來投奔前程的!


    遼東那點一畝三分地,他心有鴻鵠,不能囿於那些山溝子裏。


    他隻是笑笑:“那請將軍一定來看看吧!”


    傅明月被放到椅子上,再無別的動靜。


    她迷迷糊糊的把這兩人的對話聽了,卻半點也反應不過來,靠著椅背慢慢等著清醒。


    原來劉阿三當真是來投靠吳鎮海的。


    等到她真的清醒過來了,看到劉阿三正坐在桌邊喝酒,他人長得高大,燭火下的影子如山般蓋過來。


    有人在叩門,他站起身走出去,隨後傳來壓低的說笑聲。


    她聽的出來,這是吳鎮海的聲音,她雖是內宅女子,可也與吳鎮海打過一兩次交道的,“……阿三來了就來了,也是好事兒一樁,如今我身邊正缺人了,至於他在遼東做下的那些事兒,怕什麽,有我擔著了!”


    如今的他可真是意氣風發啊!


    說著,他就大步流星走了進來,劉阿三一看到他忙起身行禮。


    吳鎮海笑著扶起他來了,“何必見外?”


    說著,他的眼神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傅明月麵上,露出一種貪婪的眼神來,“聽說你有好東西要送給我?”


    他喜歡美人兒,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劉阿三點點頭,“將軍不覺得這個人有幾分眼熟嗎?”


    “倒是有幾分眼熟,這天底下的美人兒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自然眼熟了……”吳鎮海話說到一半,卻是突然頓住了,指著傅明月,隻道:“這個人是……是鎮南侯夫人!”


    縱然是閱人無數,可他化成灰也不會忘記傅明月的,就是因為這個女人,他才沒了小兒子,自古以來最悲慘的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他的老母親如今一看到他還哭哭啼啼念叨著自己的小兒子了……


    他縮在袖子裏的手不由得握緊了,發出“咯吱”的聲音來。


    一時間,屋子裏倒是沒人敢接話了。


    倒是那個懶懶坐在太師椅上劉阿三哈哈大笑起來,“這份大禮,不知道將軍滿不滿意?”


    換成他是吳鎮海,簡直要高興死,第一美人在懷,第二報殺子之仇,第三羞辱顧則淮,簡直是一箭三雕!


    冷靜下來的吳鎮海這才仔細去看傅明月,燭火襯的她麵色如玉,精致的五官看得人挪不開眼。


    色字頭上一把刀,吳鎮海心頭的恨在看到這張臉的時候消散了一大半了。


    劉阿三看到他的眼神,笑容更甚,“將軍,要不我們先出去?”


    吳鎮海沒說話,劉阿三便自作主張帶著人都下去了。


    頓時,屋子裏隻剩下傅明月和吳鎮海兩個人了。


    簡直是禽獸不如!


    傅明月心頭有種不祥的預感,看著吳鎮海朝自己逼近,冷聲開口:“吳將軍可要三思啊,你跟在侯爺身邊也有些年頭了,侯爺是個什麽脾氣,你比我清楚,我勸將軍不要衝動啊……這兔子急了還咬人了,更何況,侯爺根本就不是兔子,是老虎!”


    “老虎?”吳鎮海不由得想到前些日子顧則淮經常借故不上朝,他以為顧則淮是怕了自己,殊不知顧則淮是想要在家多陪陪媳婦孩子,頓時就笑出了聲,“就算是他顧則淮是隻老虎,也是隻拔了牙齒的老虎,皇上如今抬著誰,隻怕他顧則淮沒好意思和你說吧?”


    “就算是我今天將你怎麽樣了,他顧則淮難道還敢將我怎麽樣?他啊,已經不是以前的他了,就算是有真憑實據,皇上也隻會以為是他容不下我……我的小兒子因為你們死了,我也要讓他嚐嚐失去至今至愛的痛苦!”


    就算是想要傅明月死,可他也舍不得放過這等絕色美人!


    傅明月知道和這種色鬼是講不通道理的,可他在這兒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四周都是吳鎮海的人,掃視一圈,也沒個防身的東西,急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反正她是死過一次的人,吳鎮海還不如直接殺了她!


    眼看著那惡心的大手快碰到自己的臉了,別過臉的傅明月聽到外頭有聲音傳來了,“將軍,不好了,咱們被包圍了!”


    誰有這麽大膽子?


    吳鎮海氣急敗壞收迴手,猛地想到,會不會是顧則淮來了?


    他的腦海中不由得浮起當年顧則淮斬殺顧則重時候的模樣,那個時候顧則淮臉上都是血,顧則重抱著他的腿哀聲求饒,可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一揮劍就將顧則重的腦袋砍了下來……


    吳鎮海還記得顧則重的腦袋還在地下滾了兩圈,頭顱上沾著血和泥,原來的顧則重是多倨傲的一個人啊,沒想到也有那麽一天!


    他不由得咽了口口水,明明心底知道顧則淮沒那麽可怕,可卻還有些心悸——這是身體本能的反應。


    吳鎮海走了幾步,到了門口才吩咐道:“將她藏起來。”


    他已經想好來個死不認賬,難道顧則淮還敢翻他的宅子不成?大不了他現在就派人將傅明月殺了,不,殺人動靜太大,直接推到井裏一了百了,明日他還要去皇上跟前參顧則淮一本!


    傅明月聽聞顧則淮來了,懸著的心落了一般,原本她以為會有人衝進來,可誰知道卻聽到外頭傳來了打鬥的聲音。


    沒多久,那聲音便沒了。


    十九就進來了,他半跪在地下,道:“夫人恕罪,屬下來遲了!”


    傅明月點點頭,懸著的心是徹徹底底放了下來,說話的聲音都帶著幾分顫抖,“來了就好!”


    她不敢想象,若是十九再遲來一刻鍾,到底會發生些什麽事兒……索性,一切都剛剛好!


    此時此刻,顧則淮站在吳家前廳,身後帶著一群人,個個拿著劍,一看便是訓練有素的樣子,前廳的燈籠搖搖晃晃的,映的顧則淮的麵容更帶著幾分肅殺之氣。


    期間有管事上前請顧則淮去廳堂裏坐著喝茶,可顧則淮卻是不為所動,那人隻好怏怏退了下去。


    吳鎮海很快就迎出來了,“原來是鎮南侯來了,不知道侯爺這大半夜的大駕光臨可是有什麽事兒?瞧侯爺這陣仗,倒是有點嚇人!得虧我們吳家的護衛都不是尋常人,要是尋常人,見到侯爺這陣仗隻怕早就嚇得尿褲子了……哈哈哈……”


    在來的路上,他已經想好了應側之策,這顧則淮過來總得有個由頭,無非是什麽有賊人闖了進來,他到時候抵死不從,他就不相信這顧則淮還敢來硬的?大不了他連夜派人進宮麵聖,他就不相信,如今的顧則淮還敢有這麽大的膽子!


    他站在台階上,顧則淮立於台階之下,明明是一高一低,可顧則淮通身的氣派卻比他強勢多了,“我來所為何事,吳將軍不是最清楚的嗎?何必在這兒揣著明白裝糊塗了?你我也不是認識一天兩天的了,老老實實把人交出來,我饒你一條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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