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月的心卻是一日日漸漸平靜下來,?等到了正月十五那天,她已經將這件事忘記的差不多了。


    到了這一日,不僅是鎮南侯府熱熱鬧鬧的,京城內外都熱鬧了起來,各家都掛出了紅縐紗燈籠,還請了人特地搭了燈山門、燈亭,一座燈亭裏掛了上百盞各式各樣的燈,沿河的街上還掛出了燈謎,引得眾人競相去看。


    顧限抱了個兔子燈來給傅明月請安。


    他的兔子燈中間的是兔婆,旁邊兩盞是小兔,中間放了一碗茶油泡的白米,埋了燈芯草。


    顧限給她看,很高興地說:“……晚上就去放在湖裏!”


    施媽媽媽媽看著便笑了:“這兔子燈紮得好,聽說江西寧都那邊就興過燈,整個縣都會紮這種兔子燈,我看四少爺的兔子燈紮得像極了。這燈是哪裏來的?”


    施媽媽和傅明月一樣,最開始擔心了些日子,可見著傅瑤如絲毫認錯的意思都沒有,便安心在這兒住下了,這沒幾日,臉色紅潤了不少,看起來有精神極了。


    方媽媽忙迴道:“四少爺自己在迴事處挑來的,喜歡得很。”


    傅明月放下手裏的書召他過去,摸了摸他的頭:“限哥兒想去看燈會嗎?”


    他茫然地看著傅明月:“三嬸,什麽是燈會?”


    顧限長這麽大,沒有出過鎮南侯府一步,自然就不知道燈會了。


    傅明月告訴他:“燈會很熱鬧,有各式各樣的燈,你要是想看,就讓小廝馱著你在門口看一會兒,不能出去。”


    他年紀小,人傻好欺的,要是走丟了說不定都不知道迴來。


    顧限“哦”了一聲,搖搖頭:“不看。”


    傅明月有些意外,他還以為顧限喜歡這些東西,他一向對這種手藝玩意兒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顧限卻像猴子一樣爬到羅漢床上,去翻她的書。


    “三嬸,這是什麽?”他什麽都喜歡問,指著賬本又問傅明月。


    傅明月給他解釋了,又輕聲問他:“你為什麽不想去看燈會呢?”


    顧限隻是搖頭,沒有說話,繼續翻傅明月的書。


    傅明月想起他害怕人多的地方。也害怕大聲的響動,上次有顧三少爺拿了個腰鼓玩,把他嚇得鑽到床底下不出來,被婆子拉出來的時候他滿身的灰,像個耗子一樣灰頭土臉的,嘴裏不住喃喃:“打雷了。”


    顧限被嚇了好長一段時間,以後看到顧三少爺就繞路走。


    恰好有施媽媽和傅明月說話,“……念星那丫頭你這樣冷著她也不是個事兒,這丫頭看著是個聰明的,這性子卻和你一樣,是個倔的……你要是真的覺得她不受用,早些替她尋個婆家嫁出去也好,免得到時候被有心人利用了,如今這個關頭,可是一點差錯都不能有的。”


    傅明月微微頷首,“這事兒我也想過,隻是……她那個性子,我一時間也不知道將她嫁給誰了,她從小跟著我長大,心氣高著了,我之前問過鬆迎了,說是念星和她說,就算是她不嫁個達官顯貴,起碼也得嫁個十九那樣的人……”


    原先她和顧則淮有嫌隙的時候,是不想要自己身邊的丫鬟和顧則淮身邊的人有牽扯的,可如今卻不一樣了……隻是十九模樣性子都好,就算是要娶,也是娶個念芸差不多的,念星配不上十九。


    施媽媽隻道:“我也下去多想想看看,總能有個合適的人選……”


    傅明月迴過頭時,看到書被他畫得亂七八糟的,哭笑不得地奪過他手裏的筆:“限哥兒,你做什麽!”


    顧限迴過頭,臉上擦了一塊墨跡,表情又茫然又無辜。


    傅明月讓方媽媽趕緊抱他去一邊玩兒,她拿過那本書重新看,這顧限還挺會搗亂的,這本書是顧則淮平日裏看的兵書,聽說是孤本,千金難求。


    顧限抱著這本書卻是不肯撒手,“我,我的!”


    傅明月笑著道:“限哥兒要看書是不是?知道好學了,你要是想看書,我要人給你買幾本畫冊子迴來好不好?”


    這兵書,顧限哪裏看得懂?隻怕連上麵的字都不認得,隻看到上麵有地圖和行兵布陣的圖畫,覺得有幾分新奇罷了。


    說著,她就要將那兵書拿過來,可向來在她跟前好說話的顧限卻是不肯撒手了,“三嬸,這是限哥兒的!”


    就連施媽媽和方媽媽也上前勸,可不管她們幾個人怎麽說,顧限就是不肯撒手。


    到了最後,傅明月隻道:“你要是想看,就留著看一陣,可得記著,不能弄壞了,要不然你三叔可是要打你屁股的,記得嗎?”


    抱著書的顧限這才破涕為笑。


    施媽媽卻憂心忡忡道:“夫人,這……”


    “不礙事兒的!”傅明月摸了摸顧限的腦袋,笑著道:“你別小看他,我說什麽,他聽得懂!你們平時總將他當成個傻孩子看,他自然聰明不了,不如就將他當成一般的孩子看,其實他也和別的孩子差不多!”


    說著,他更是不忘叮囑道:“限哥兒可得記著答應三嬸的話,咱們做人啊,得講信用!可不能食言,要不然三嬸以後就不敢再相信你了!”


    顧限直點頭,一本正經道:“限哥兒,說話算話……”


    傅明月笑了笑,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等著說了會話,她親手收拾被顧限弄亂的案幾時,才發現了不對勁,這本兵書放在她的花樣子和一些雜書,壓在最下麵的,顧限怎麽翻到了?


    想到這裏,傅明月不由覺得奇怪,這也太巧合了,若說顧限會被花花的東西吸引,那也是畫滿了花樣子的書啊……她看向顧玄越,他卻正在和自己的小雞玩。


    他用繩子拴住小雞的腳,不要小雞站起來,小雞要走他就拉一下,急得小東西不停地煽動翅膀,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玩夠了就把小雞捧到自己懷裏,喂它吃蕎麥粒,看的是笑眯眯的。


    傅明月的心裏不免浮現個猜測。


    當日顧限怎麽會突然跑到離她最近的八卦亭了?那麽冷的天,一般小孩子跑出來,隻會尋個暖和的地方,不會冰天雪地跑這麽遠的……若是他的癡呆本來就是裝的,隻是為了讓顧二夫人放鬆警惕,不至於讓顧二夫人像弄死之前的庶子一樣弄死他?


    隻是,?如果他是裝傻,瞞過鎮南侯府上下各種人精的眼睛,那他不僅是心智太厲害,也太能忍耐,太會謀斷,但……顧限現在隻有五六歲,這也太不可能了!


    傅明月正思索著,顧三少爺顧盛就過來找顧限玩了。


    顧限嚇得縮到傅明月身後,緊緊握著他的小黃雞,眼睛瞪得大大的。


    顧盛氣得直跺腳:“限哥兒,我都沒有拿鼓了!不會嚇唬你的。”


    顧盛也是二房的庶子,隻是她的生母乃是顧二爺的上峰所送,又是顧二老爺的第一個兒子,這身份和顧限自然就不一樣了。


    顧限根本不相信,連忙把小雞藏到衣襟裏,小雞在他的衣襟裏一鼓一鼓亂動,他又伸出手捂住傅明月的耳朵,還怕嚇到她了一樣。


    傅明月把顧限拉到她身前來,笑著說:“你這樣折騰小雞,它可活不了幾天了。”


    勸了他好久,說顧盛不會拿腰鼓嚇他了,顧限才把憋了好久的小雞拿出來,安撫地摸著它的毛。


    小孩和動物玩,隻是覺得好玩,沒有惡意,偏偏手下不知道輕重。


    顧限這麽玩,肯定遲早把它玩死。


    傅明月這麽一想,又覺得顧限不是裝傻,如果是裝的,他也裝得太好了。


    不管他是不是裝傻,她如常待他就是了,要是真傻那沒的說;要是裝的,他必然有他的理由。


    按理說現在有她在,他不會被顧二夫人威脅,就沒必要裝傻了才是,誰知道他在想什麽呢?


    傅明月心裏存有懷疑,卻也沒想要弄清楚,她倒是真希望顧限是裝傻,這孩子原來過得太苦了。


    她下午帶著顧限和顧盛做湯圓,桂花豆沙、芝麻白糖、山楂、花生各種餡料,做了好些不同的元宵,她怕顧限吃到會自己吞進去,她就放的是大些的銀裸子,不是金豆子。


    兩個孩子幫她和餡,包湯圓,玩耍得很是開心。


    顧盛胖乎乎的,性子被姨娘養的有些懦弱,原先見到自己這位好看的三嬸恨不得繞道走,如今混熟了,嘰嘰喳喳的,簡直就是個話嘮的小胖子,如今更是認真道:“……這個,就是有錢的湯圓,吃的時候要吃有錢的,一整年都有財運,你們要記得了,都是點芝麻的——”


    他也沒比顧限大多少,卻是一本正經的。


    顧限卻跟著認真點頭,丫頭們都笑起來。


    傅明月也懶得阻止他們作弊,他們開心就好。


    顧則淮下午就迴來了,迴來吃了一碗花生湯圓,他向來不大愛吃甜的糯的,又用了大半碗雞湯麵線。


    此時,顧限和顧盛這兩個孩子已經被婆子領著,去前院看燈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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