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顧二夫人出身雖不是十分顯赫,但是家中規矩是很大的,還記得小時候在家裏頭吃麵條,要是發出這樣滋溜吸麵條的聲音,那可是要挨媽媽打板子的。


    傅明月見著,隻覺得心疼,顧限也是個六七歲的孩子了,估計媽媽都沒有怎麽教導過,不然再餓成什麽樣,也不會這麽粗俗。


    大碗的羊肉麵,孩子吃了大半,顧老夫人就讓婆子把碗給他收走,顧限應該是很久沒吃東西了,一次吃太多會傷胃的。


    顧限也沒有爭搶,打著飽嗝又退迴去,傅明月拉住他的手。


    “限哥兒,羊肉麵好吃嗎,要不要再喝水?”她希望顧限和她說說話,看看這孩子正常不正常。


    顧限卻隻是點點頭,又搖搖頭。


    猶豫片刻,傅明月輕輕道:“我聽人家說,一般孩子突然不說話了,就是受了厲害的驚嚇……”


    顧老夫人臉陰沉如水,拍著桌子道:“太過分了!就算他癡呆,那也是條人命,是老二的血脈,竟然照顧成這個樣子!”


    傅明月一聽就知道顧老夫人生氣了,她老人家向來是不怎麽管事兒的,可這不代表她老人家什麽都不知道,是個擺設。


    顧老夫人本來也不喜歡顧限,但看著也覺得可憐,孩子現在連話都不說了,誰知道遇到什麽事了。


    顧二夫人硬著頭皮開口道:“是媳婦沒有管好限哥兒,前些日子,媳婦又是忙著操持侯爺的親事,又是忙著府中的瑣事兒,實在是……”


    顧老夫人隻冷冷看著她,一言不發。


    這事兒,是真的嚴重了。


    顧老夫人厲聲道:“我向來覺得你做事兒妥帖,所以才將這主持中饋的權利交給你,你了,連自己房裏的事兒都辦不到,如何能掌管著整個侯府?這京城裏頭的人誰不說鎮南侯府的二夫人是個伶俐人兒,你就是這般伶俐的?”


    顧二夫人頓時就紅了眼眶,“我知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隻求老夫人別氣壞了身子,我……想所有的事情做到盡善盡美,隻是人總有疏漏的地方……說句不好聽的,限哥兒到底不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做不到照顧他盡心盡力,可每隔幾日也會敲打他身邊的婆子。”


    說著,她更是哀聲道:“我已經將照顧限哥兒的婆子喊過來了,老夫人要打要罰,我覺無多話。”


    傅明月心裏忍不住冷笑,一句話就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的,顧二夫人實在厲害,難怪主中饋這麽多年沒人敢造次。


    正思忖的時候,外頭有小丫鬟說照顧顧限的婆子過來了。


    那婆子一進門,就跪下來直磕頭,“……奴婢今早上就發現了四少爺不見了,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怕夫人擔心,想著先找一圈,若是傍晚的時候還沒有找到,再將這件事稟告給夫人,沒想到……還請老夫人責罰!”


    她是顧二夫人派人找來的,路上肯定是通過氣兒,早就想好該怎麽說的。


    顧老夫人知道顧二夫人厲害,如今才算是真的見識到了,一字一句,她都挑不出錯來,隻道:“照你們這樣說來,今日這事兒不過是你們的紕漏罷了,是明月撞了個正著?”


    顧二夫人道:“我做錯了事兒,您罰我就是了……”


    她身後跪著的那婆子也是個會來事兒的,見狀也道:“二夫人沒錯,是奴婢的錯,奴婢先將四少爺帶迴來,看看四少爺有沒有哪兒磕著碰著了,待會兒再來向老夫人請罪。”


    說著,她朝顧限走過去,眼中含淚,“四少爺,您可是叫奴婢好找啊,快跟奴婢迴去……”


    顧限卻好像看到了世上最恐怖的厲鬼,嚇得不住尖叫,拚命往傅明月身後躲。


    傅明月才聽到他嘶啞的聲音:“不……打……”


    好像很久沒說話的人開口說話一樣,嘶啞又模糊。


    傅明月把那婆子的手推開:“怎麽把限哥兒弄丟的,媽媽還是先說清楚吧!”


    她又抓住顧限的小手,“限哥兒,你跟三嬸說,是不是有人打你了?”


    顧限茫然地看著傅明月,張了張嘴,隻會說:“打……”


    傅明月如今是極心軟的,立刻鼻頭一酸:“這孩子,連話都說不清楚,也不知道告狀,怎麽有人忍心欺負他!”


    顧老夫人臉色極為難看。


    傅明月蹲下來,摸了摸他剛洗過的頭,柔聲道:“限哥兒別怕,祖母和三嬸在這裏,沒有人敢打你的。”


    這孩子的頭發異常柔軟。


    顧限好像聽不明白她的話,依舊發抖。


    傅明月隻能把一旁的迎枕拿過來,讓他緊緊抱住。


    顧二夫人見著情形不對勁,在眾人沒反應過來之前,就上前說話,聲音中還帶著哭腔,“這孩子……我前幾天看到還好好的,怎麽……怎麽現在就成這樣了!”


    顧老夫人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老二媳婦,你還不說清楚!孩子住在你那裏,每日都去給你請安,哪天不見了你會不知道?剛送過來的時候見人就咬,又餓又髒。你是怎麽照顧他的?”


    顧二夫人擦了擦眼淚,道:“老夫人,您不知道,限哥兒前幾日入了魔怔,總是說有人要打他、要害他的,到我那裏請安,也要嬤嬤架著才過來!一不注意就跑,我這是沒辦法,才讓嬤嬤天天看著他,不用來給我請安了,也就是方才我才知道,今天早上他趁著丫頭不注意就跑了……也是那些婆子膽子大,居然敢將這些事兒瞞下來!”


    好說辭!反正怎麽編還不是隨她!


    顧限現在話都說不明白,也反駁不了。


    顧老夫人笑了笑:“老二媳婦,你看看他身上穿的衣裳,多少天沒換過了?他隻是今天早上才跑的?你調教出來的下人,少爺丟了會自己私下找,不稟報你一聲嗎?你當我老糊塗了,什麽都不管了是吧!”


    顧二夫人臉一白,以前顧老夫人對這些事兒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現在怎麽開始較真了?


    難道,是因為傅明月說了些什麽?


    “是我……我調教下人無方!”顧二夫人低聲說,看了那婆子一眼。


    那婆子撲通一聲就跪下來,聲淚俱下:“都是奴婢的錯,奴婢沒看好少爺,讓少爺受苦了!”


    顧老夫人閉上眼,歎了口氣:“去……把伺候四少爺的幾個丫頭找過來!”


    說著,她指了指跪著的婆子,道:“你,就先出去,沒有我的傳話,不得進來!”


    顧二夫人麵色更加難看,顧老夫人這是打定主意要一查到底了!


    她屈身告退。


    顧限轉頭看著她走遠,眼睛眨也不眨,傅明月也注意到了,捧過他的小臉,輕聲道:“限哥兒,沒有人了,你告訴三嬸,有人打過你嗎?是誰打過你?”


    顧限卻不再說話,把頭轉向一邊,他看到了炕上的案幾擺著彩色的琉璃,似乎被這花花綠綠的顏色吸引了。


    他小心地看了傅明月一眼,看到她沒有阻止自己的意思,才飛快地爬過去玩起那些琉璃珠子來了。


    顧老夫人歎了口氣:“我看他倒不是受了驚嚇,恐怕是很久沒和人說話了,連怎麽說話都忘了。”


    沒有他不喜歡的人在了,顧限就放鬆了很多,半跪在炕上玩花花綠綠的琉璃珠子。


    很久就有四個丫鬟過來了,顧限抬頭看了幾個丫頭一眼,漠不關心地垂下眼睛。


    這兩個丫頭都是十四五歲的樣子了,長得也頗有姿色。


    不得不說,顧二夫人倒是有些心眼的,她身邊的丫鬟都是些姿色平平之輩,隻怕知道顧二爺心性風流,為了以防萬一。


    不過像這種生的好看的小丫鬟心性高著了,隻巴望著能夠有朝一日飛上枝頭變鳳凰,被發配伺候一個庶出的傻子少爺,怎麽可能盡心盡力?


    這幾個丫鬟一進來,便神色不安地打量著四周,看到顧限,更是臉色發白。


    這幾個丫鬟意誌不如那管事婆子堅定,顧老夫人派人幾番恫嚇,就什麽都說了。


    “……不關奴婢們的事,四少爺身邊是方媽媽貼身伺候的,方媽媽前些日子迷上了打馬吊,經常和漿洗房的幾個婆子湊起來打,顧不上照顧四少爺的時候,就……就把四少爺鎖在屋子裏,有時候忘了迴來,四少爺要餓一整天才吃得上飯,遇到四少爺發脾氣的時候,方媽媽也要鎖他……”


    “四少爺漸漸的越來越怕方媽媽,被鎖著也不敢吭聲,方媽媽做這些不合規矩,奴婢們也不敢說……是昨天門沒鎖好,四少爺自己跑了出去,方媽媽怕極了,又不敢告訴二夫人,就拉著奴婢們去找,到處都找不到……”“二夫人是什麽時候知道四少爺不見了的?”顧老夫人突然問。


    其中一個小丫鬟連忙迴答:“方媽媽膽子大,據奴婢所知,是一直瞞著沒有告訴夫人的,這樣的事兒之前也有過的,奴婢們找了大半日就找到了,方媽媽那個時候還說,鎮南侯府規矩森嚴,四少爺不會跑出去的……”


    這麽說來,顧二夫人還真是不知道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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