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連傅德文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向來是一個脾氣不會大起大落的人,每每如此,都是在說起小桂氏的時候會特別開心或者會特別難過。


    如今就是他特別高興的時候,“後來我一見這事兒自然是著急的不得了,鬧到了你祖父跟前,你祖父也是看著你娘長大的,是極疼她,當即就答應了這門親事!”


    “可你祖母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她哪裏會答應?我那段時間是鬧得不行,你祖母也沒辦法,隻說隻要我能中舉就答應這門親事!”


    “那個時候我整日惦記著與你娘談情說愛的,哪裏有心思放在課業上?中舉對我來說那可是天方夜譚,可那個時候你祖母都放話了,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娘嫁給別人吧!”


    “那一年的時間我整日勤學苦學,差不多每天最多隻能睡兩三個時辰,其餘的時間除了吃飯就是看書了!等到了放榜那一日,你祖母原本是想著我考不中的,可意思意思還是派人去看了看,沒想到一看我還真的叫中舉了!”


    “那個時候大家都沒想到,就連教我的那個先生都誇我了,要知道那先生原先可惜眼高於頂的,隻說沒想到了!你祖母當著眾人說的話,總不好收迴去,其實她那個時候也有這個心思的,可有你祖父在到底沒成,後來我這才能娶了你娘,有了你!”


    直到今日,他還覺得這是他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事情了。


    傅明月聽著,似覺得身上每個地方都在替他歡唿雀躍,直到:“爹爹您真好,您說我以後會不會找到一個像您這樣好的夫婿?”


    就算是她之前和傅德文說過以後不嫁人了,可他們都知道,那不過是小孩子說的胡話罷了,當姑娘的,怎麽可能不嫁人?


    “當然會了,要不然爹爹可不舍得將你嫁出去的!”傅德文摸摸她的頭,其實打從她到京城來了之後,傅德文就已經很少做出這樣親密的動作了,有好幾次手都抬起來,卻還放了下去,“放心,你娘在九泉之下一定會保佑咱們阿囡找一個好夫婿的!”


    傅明月也跟著笑起來。


    如今馬車晃晃悠悠的已經出了城門了,這城外的流民多,所以馬車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傅明月偷偷掀開車簾子一看,不少流民瘦得隻剩下皮包骨了,有很多小孩子餓著哇哇大哭,那些老弱婦孺拿著棍子去地上扒拉東西,看有沒有什麽吃的,隻是能吃的可吃的早就沒了,就連那那樹根雜草都已經被吃完了,哪裏還有什麽東西吃?


    她看著看著,隻覺得於心不忍。


    這樣的情形,傅德文已經是見多了,微微歎了口氣,“阿囡啊,還是別看了,看了隻會覺得心裏不舒服!”


    “爹爹您說,那些偷了糧食的人是不是良心都喂到狗肚子裏去了?若是現在這些糧食還在,不知道能救多少人了啊!”傅明月心裏很不舒服,這些日子便是她在內宅也聽人說過有不少人已經餓死了,“我從小到大沒嚐過餓肚子是什麽滋味兒,有的時候這大廚房送飯菜送的遲了些,便覺得一惡肚子渾身就覺得難受,那些人深深被餓死了,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兒啊!”她是想都不敢細想。


    傅德文搖搖頭,喃喃道:“你是覺得餓死很痛苦是不是?其實有些人活在世上比餓死還難受得多得多,現在已經有不少人已經窮得賣兒賣女了,像女兒被賣到那種見不得人的地方,兒子賣去做苦役!”


    “原先洪災沒有這麽嚴重的時候,有不少富庶人家還能有銀子有米糧養的活他們,可如今都已經到了自家的米糧都不夠吃了,哪裏有多的糧食給別人吃?”


    “所以啊不少人就算是被賣了,一樣是沒什麽好日子,在自己父母身邊雖說餓肚子,可好歹不會苛責於你,到那些地方,吃不飽穿不暖飽受思鄉之苦也就罷了,日日還要受人磨搓!”


    傅明月搖搖頭,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隻能跟著長歎了口氣。


    還真是應了那句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馬車又晃晃悠悠走了一陣,總算是到了城郊。


    本以為這路會好走些,殊不知這路就更加難走了,


    天幾夜的大雨下下來,到處都是泥濘,就連車夫在外頭氣的也直罵娘,“……這一條條的都叫啥路啊!氣死老子了,原本這大半日就能走到的路,怕到天黑才能到莊子上了!”


    “他奶奶的,氣死老子了!”


    傅德文微微咳嗽了一聲,這車夫才在前頭住了嘴。


    傅德文道:“隻怕你還得在路上多受些罪了,路不好走,若是累了告訴爹一聲,咱們下來歇一歇,看一看也是好的!”


    傅明月脆生生應了一聲好。


    她活了這麽久,真的找不到這世上還能有誰比傅德文對她更好了。


    因為這幾日擔心傅德文的情緒不好,傅明月也一直沒怎麽睡好,如今馬車晃晃悠悠的,她靠在鬆迎身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她坐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和傅德文,還有桂姨奶奶迴到了金陵,傅德文買下一個小院子,桂姨奶奶在廚房裏做飯,她坐在廊下帶著元寶和鸚哥兒看傅德文侍弄竹子,父女兩個說說笑笑………


    她正欲開口叫一聲“爹爹”的時候,馬車卻是一個踉蹌,傅明月一個踉蹌,若不是鬆迎眼疾手快,隻怕她就要栽了下來。


    接著,她的耳畔傳來傅德文的聲音,“到底是怎麽迴事?”


    外麵的車夫驚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老爺……外麵有好多個黑衣人朝著……朝著咱們這邊騎馬趕過來了!”


    傅德文心裏一驚。


    黑衣人?


    傅明月撩開簾子一看,果然見著迎麵來了一二十個黑衣人,當即她心中覺得不好,“快走,咱們快走!”


    這田間小路上隻有他們這一輛馬車,這些人在這個地方候著,明顯就是衝著他們來的,不是來殺他們的還能是誰?


    車夫愣了愣,不知道鞭子往哪甩了,急的恨不得要哭出來了,“咱們一輛馬車,哪裏敵得過這麽多人?”


    傅德文見狀不對,也道:“快走,咱們衝出去!如今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那車夫是個本分人,是跟著傅德文從金陵到京城來的,還從沒碰到過這樣的陣仗,可如今老爺和姑娘都這樣說,他咬牙揚起一鞭子就甩了過去。


    一鞭子下去,他隻覺得不夠帶勁兒,又狠狠甩了一鞭子。


    傅明月坐在馬車中,隻感覺馬車飛快地衝了出去。


    外頭的那些黑衣人也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出,還沒來得及說話,胯下的馬鞭本能後退了幾步。


    就是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馬車竟然衝出去了。


    隻是,傅明月一口氣還沒喘下去,那車夫在前頭用帶著哭腔的聲音道:“老爺,老爺,咱們的馬車如何敵的過後麵的馬?他們都是一人一馬,咱們就這一匹馬,隻怕不到半炷香的時間,他們就能追上來了!”


    “老爺,怎麽辦啊!”


    他絮絮叨叨的,更是惹得人心裏煩躁不堪。


    傅德文又急又慌,緊緊捏著傅明月的手,手心裏是汗漬漬的一片,“


    不要緊!我們先跑!能跑多遠就跑多遠!說不準待會碰上什麽人了!”


    怎麽可能?


    這山間小道,就算是真碰上什麽人,那也是上山砍柴的樵夫,或者是流民,哪裏能敵得過這些人?


    傅明月是死過一次的人,對生死已經看淡了許多,如今還有心情去想別的,“爹爹,您說他們會不會是戶部的人?那些人買兇,想要將那鍋推到您身上來?”


    若換成了之前的傅德文,定會言之鑿鑿說這件事兒同他沒什麽關係,戶部那些人也不會將屎盆子扣到他頭上來。


    可如今他卻不確定了,隻道:“應該……是的吧!”


    說時遲那時快,他聽著後頭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了,忙道:“阿囡,你聽爹爹說,他們要的是我的命,你們是無辜的,若是讓他抓到我們,咱們都得死!”


    說著,他將傅明月的手抓得更緊了,“阿囡,是爹爹對不起你,沒能陪你到最後……爹爹……爹爹對不起你啊!”


    話到了最後,他已經略微有些哽咽了。


    傅明月好像猜到他要做什麽,兩隻手將他的手抓緊,“爹爹,您要做什麽?您要做什麽?您不能丟下我不管啊!”


    “要生咱們一起生,要死咱們一起死!您可別做傻事兒,要是您死了,阿囡阿囡也是活不成了!您一定不能丟下我不管啊!”


    就算是傅德文不是她的父親,可如今她的淚水還是簌簌落了下來。


    自從她活過來之後,這還是她第一次哭了,眼淚珠子仿佛不受控製似的!一想到傅德文要死,她說什麽都不答應!


    傅德文紅了眼眶。


    一旁的鬆迎也是壓低聲音在哭。


    傅德文硬著心腸想要將手從她的手心裏抽出來賴,可不知道這小丫頭哪來這麽大勁兒,他的手怎麽都動不了。


    傅德文有些急了,聽著馬蹄聲越來越近,忙道:“阿囡,這個時候不是小孩子氣的時候!我知道你祖母不喜歡你,若是在傅家過不下去了,你就與你祖母說到莊子上和桂姨奶奶在一起,和你祖母說這是爹爹的遺言,的,你祖母會答應的!”


    “以後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氣,到了莊子上,要聽桂姨奶奶的話……要是你真的死了,我到九泉之下該如何同你娘交代啊?”


    可不管他好說歹說,怎麽說,傅明月就是不鬆手,一直哭哭啼啼的,嘴裏一直重複著一句話——您不能死!


    傅德文是最見不得傅明月掉眼淚了,如今隻覺得心都快疼死了,卻還是耐著性子同她慢慢說,“阿囡,此時此刻不是鬧性子的時候!阿囡,放手啊!”


    他想過了,隻要傅明月一鬆手,他就從馬車上跳下去,到時候那些個黑衣人急著抓他,說不準明月他們幾個就能逃出一條生路來。


    可傅明月這下子別說放手了,恨不得像是八爪魚似的渾身上下吸住傅德文了。


    沒多久,那些黑衣人便將他們團團圍住了。


    這個時候別說想走了,隻怕插翅都難飛。


    為首的黑衣人拔劍一刀直接將那車夫的脖子給抹了。


    傅明月想想要出去看看,可傅德文將她攔了下來。


    傅明月在車廂內也聞到了血腥味,和她死的那一日氣味一模一樣。


    她這才覺得害怕了。


    傅德文死死將她擋在身後,揚聲道:“不知道來者是哪路的英雄?要劫財隻管說一聲便是了,何必傷人性命?隻要你們開個價錢,不管多少銀子,我都會給你們的!”


    為首的那個黑人並沒有說話,甚至連聲兒都沒有出。


    這就不是劫財,而是要命了!


    傅德文就算是知道自己死期將近,可如今知道戶部內部要派人殺自己,要將自己當做替罪羔羊,心裏還是說不出的難過,繼而緩緩道:“你們想要我的命,我可以給你們。”


    “可你們能不能放了我的女兒?她是無辜的,你們何必濫殺無辜了?這件事兒鬧得太大了,朝廷那邊追查到你們主子那兒也不好交代!”


    這仿佛是在說笑話!


    為首的那個黑衣人輕笑了一聲,“戶部郎中傅德文因偷走朝廷米糧,以石頭衝好,事發之後帶著女兒以及隨從自盡,這話,怕是上頭的人也會相信吧?傅大人,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您還有沒有什麽話想了?”


    難道有什麽遺言,他們還會幫著傳達不成?


    傅德文心下悲涼一片,彌留之際卻還想著方才就不該好好和付明月說話,該強硬一些,自己直接從馬車上跳下來!


    可如今就算是他真的下了馬車,車夫都已經死了,兩個丫頭該如何逃出去?


    傅德文背後已經是冷汗一片了,隻望著他們說好話,“你們放我女兒一命,你們上頭的主子也不會太在意!她保準會什麽都不說的,她乖的很,我手上有我和我太太的嫁妝,所有銀子加在一起,幾十萬兩白銀也是有的,都給你們!都給你們好不好?”


    為首的黑人也是極有職業操守的,聽到那麽多銀子連眼皮子也沒抬一下,提著刀一步步朝著傅德文畢竟。


    傅明月透過簾子的縫隙看到他那雙淩厲的眼睛,一點都不愜,死死盯著那雙眼睛,似乎自己眼睛裏能放出刀子,將那人殺死。


    眼瞅著那人越來越近,傅明月揚聲開口:“你們當真以為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嗎?今日我們死了,自然會有人將消息放出去的!把我們一個個當成傻子不成?就是想讓我爹爹去背這個鍋是不是?”


    “那我今日明明白白告訴你們,就算是我們到了九泉之下變成厲鬼也會拽幾個人下來的!那人是齊閣老也好,還是王一惟也罷,總不會讓他們痛快的!”


    她算準了的既然上頭的人敢將黑衣人派過來做這等見不得光的事,派過來的一定是心腹。


    既是心腹,那就會設身處地替主子打算。


    不管齊閣老的人也好,還是王一惟的人也罷,聽到這話總該有所反應。


    她果然猜的沒錯,那黑衣人一聽到這話,腳下的步子頓了一頓,冷聲道:“你一個小丫頭到底知道些什麽?莫不是在詐我們?”


    “知道些什麽?你說我們知道些什麽?準許你們在背後放刀子,就不準我們有所動作了?”傅明月柔柔笑了一聲。


    其實她心底也是挺佩服自己的,怎麽在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來?


    旁人看她在笑,孰不知她手心裏已經是冷汗一片了,“我知道的事情多著了,你別以為你們隨便下個套,我們就要把頭伸出去給你們砍!”


    “我也不怕實話告訴你們,從一開始我們就預料到這件事不對了!如今朝堂一片混亂,戶部郎中的職位已經有人出到五千兩白銀去買,可沒人去賣,反倒是我爹爹戶部郎中來的輕而易舉。”


    “那個時候我們就覺得不對勁,後來一看,果然倉庫的糧食不見了,這不是將我們當冤大頭是什麽?我爹爹的差事,走的是我二伯父的路子,也是王一惟的路子,到時候我們死了,他們倆自然是逃不了這一劫!”


    “至於齊閣老,他身為戶部尚書,你們以為他就逃得過去了?”


    “嗬,既然你們走這麽一遭,想必也知道我們父女倆兒什麽都不多,就是銀子多,我們父女倆兒死了之後,這銀子也不會便宜了別人!幾十萬兩白銀將他們三個拉下來,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兒吧?”


    她這話說的是胸有成竹,為首的黑衣人時是一愣。


    傅德文卻是不懂了,這都是什麽和什麽?


    傅明月見那黑衣人愣住了,更是知道自己猜對了,“所以啊,有些事情還是想清楚再動手好,!過看你們這傻乎乎的樣子,應該隻是暗衛吧!主子往哪指,你們往哪打!”


    “不過我還是要奉勸你們一句,這種掉腦袋的事情做了就做了,可別到了最後事情做了,自己還被主子殺了!畢竟這種事情鬧出來,你們可擔不起責任!我奉勸你們最好差兩個人迴去問問看,看到底該拿我們怎麽辦?”


    “我想,你們應該有頭頭在這附近,來來迴迴的時間應該也不會太多,我們等得及!”


    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


    在顧則淮身邊呆了五年,那些日子也不是白呆的,傅明月好歹也長了些見識!


    那黑衣男子腳下的步子沒有動、


    傅明月也不動,撩開車簾子,端端正正坐在車廂裏。


    倒的那車夫的屍首流了很多血,血腥氣極重,她竭力不去看那一具屍首,竭力不去迴想自己臨死前那駭人的血腥味。


    等了會,沒人說話,傅明月又是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們一直派人跟著我們,難道你們就不知道我們也派人在跟著你們?”


    搖搖頭,她又是道:“我都不知道你們這些暗衛是如何當差的,這般做事兒,難道主子不會怪你們?哦,我忘記了,在戶部當差的那些人兩袖清風,哪裏來的銀子去養活那些聰明人?也就能養養你們這些人了!”


    她這話說的十分不客氣。


    其中有個黑衣人提著刀就要衝上來,想必是個暴脾氣,可卻被為首的那個黑衣人給攔住了,“做什麽!住手!你們不想要命了,我還想要了!”


    說著,他冷冷盯著傅明月,似乎想從她麵上看出些端倪來,很可惜,什麽都沒看出來。


    想了想,他才道:“嗬,既然你們這麽厲害,今日為何要走這麽一趟?可別說是為了引蛇出洞,既是引蛇出洞,那你們的後招了?”


    方才過來之前,他們一路上都派人斟茶過了,別說隨行的人了,連隻鳥兒都被他們趕走了。


    傅明月語塞,果然沒接上來。


    好像不管怎麽說,都說不通,難道有人會用自己的命來查出背後的兇手是誰?


    那為首的黑衣人譏誚一笑,似乎就想到是這樣了,“七姑娘當真是聰明啊,差點連我們都騙過去了,隻可惜……這麽聰明的人就要死了!”


    傅明月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眼瞅著為首的那個黑衣男子一步步朝著逼近,她隻覺得頭腦一片空白。


    那黑衣男子舉起手中的刀,正欲動手,不知道從哪兒騰飛出幾支箭來。


    接著,又是幾十支箭飛了出來。


    那黑衣男子方寸大亂。


    傅明月趁著他們自顧不暇,一手拽起鬆迎,一手抓著傅德文,三人齊齊朝竹林方向跑去。


    腳下的步子邁得飛快!


    似乎有箭朝著自己這個方向射來,傅明月感覺傅德文步子慢了半拍,忙催促道:“爹爹,快點,當心他們追來了!”


    傅德文應了一聲好,腳下的步子又快了起來。


    傅明月似乎聽見身後傳來了打鬥的聲音,似乎還有人追了過來,傅德文低聲道:“我們不知道來者是誰,也不知道是敵是友,咱們兵分三路,這樣勝算也能大些……不,兵分兩路好了,鬆迎,你好好照顧姑娘,一定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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