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秦牧,給程大人請安!”


    這三個在年輕皇上麵前,都敢狂妄不堪,挺直了腰板說話的狂士,此時在這個官員麵前,卻規規矩矩的,誠惶誠恐。


    “去看看這位姑娘的傷勢如何。”走進來的那名大約在六十歲上下的官員卻是對三人不理不睬,輕輕擺了擺手。


    有一個三十來歲,身穿綠色錦袍的青年一直跟在紫袍官員的身後,聞言趕緊大踏步走進了包廂,彎下腰,捏住了黃裙女子的手腕,靜靜把脈。過了一會,才開口道:“大人,這名女子是因為得了風寒,才麵現蒼白,虛弱無力。”


    說到這裏,青年的語氣頓了頓,瞥了眼立在一側的秦牧,又道:“不過這位女子胸前被人踢的這一腳,卻是力道十足,已然傷了她的心脈,若不及時診治,再好好調養一番,輕者會留下心絞痛的病根,重者,則活不過數月。”


    “好,好,秦大人果然好大的官威!本官欽佩之極!”紫袍官員聞言,直氣的胡須不自覺得的上下顫動。


    秦牧被罵的臉現潮紅,呐呐的無言以對。


    “給酒樓留些銀子,把這位姑娘領迴府中,好生照顧。”紫袍官員說罷,又冷冷的瞥了秦牧三人一眼,給那名錦衣青年吩咐。


    青年應了一聲,將身體孱弱的黃衣女子扶了起來,緩緩行了出去。


    “學子林敬之,給大人請安,不如給這位姑娘贖身的銀兩,就交由學子來支付吧。”林敬之突然開口說道。


    紫袍官員原本要離開,偏轉了一半的身子突然一頓,開口問道:“你就是以十四之齡,高中舉人的洛城林敬之?”


    “正是學子。”林敬之彎下腰,恭敬的答道。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能寫出如此激昂文字的人,竟然……唉!”紫袍官員搖頭歎了口氣,一邊向外走,一邊喃喃的自語,“可惜,當真是可惜呀……”


    林敬之隱隱的聽到了這位官員的歎惜聲,心中一緊,難道這位一品大員,誤以為自己與秦牧等人同屬一路?


    又或者他先前坐在隔壁,將自己拒絕為黃衣女子求情的話語,聽到了耳中?


    許是為了印證林敬之的猜測,那位紫袍官員剛剛走出包間,就又有人走了過來,開口詢問,“程閣老,坐在旁邊包間的幾位官員姓甚名誰?本王到要問一問他們,在他們眼中,可有把百姓當做人來看待!”


    本王?竟然還有一位王爺坐在隔壁!


    而且先前那個紫袍官員,竟然是官居正一品的內閣大學士,隻有內閣大學士,才配被一位王爺恭敬的稱為閣老。


    聽那位王爺的聲音清細,應該是個青年,難道竟是已經封了王位,但還未離開京城的幾位皇子之一麽?


    林敬之猜明白了二人的身世,心中大是懊悔,早知道會碰巧遇到這兩位,他先前肯定直接調頭走人了!


    秦牧三人顯然也沒有料到會意外的碰到這兩個人,直嚇的臉色發白,雙腿打顫,他們雖然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但皇室中的王爺卻比他們尊貴了太多,而且毆打歌妓雖然不是什麽大事,但如果鬧將起來,傳了出去,毀了名聲,那他們的前程就算是完蛋了。


    “算了吧,順王,替這位姑娘診病要緊。”程閣老開口將那位王爺阻攔了下來,隨後又聊了幾句,屋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歸於了平靜。


    “晦氣!”待聽不到聲音了,秦牧突然狠狠的在酒桌上印了一掌,直震的幾個菜碟,跳起了一寸多高,幾位躲在一角的歌妓,則被嚇的嬌軀輕顫,打了個哆嗦。


    龐羽與杜明迴過神來,皆是臉色複雜,呶了呶嘴,原本要埋怨秦牧幾句,但終是沒有說出口來。


    “滾!”砸完了桌子,秦牧又把火發到了那幾位歌妓的身上,歌妓們害怕挨揍,連忙跑了出去。


    瞧見秦牧氣急敗壞的模樣,林敬之暗自冷哼一聲,然後抱了抱拳頭,開口告辭,“此刻時辰不早,學子的家還在城外,先行告退!”


    “站住!”秦牧原本就壓著怒火,此刻見林敬之說走就走,根本就不將自己等人放在眼裏,猛然爆發了開來,“別以為這兩天皇上采納了你的建議,對你讚賞有嘉,你就可以不將本官等人放在眼裏,本官告訴你,在皇上心中,我們幾人才是心腹之臣!”


    心腹之臣?


    皇上先前震怒的模樣突然在眼前一閃而過,林敬之嘴角挑起了一絲冷笑。


    現在皇上還年輕,就像是一隻未成年的老虎,有利爪,但不輕易傷人,也可以忍受臣子適當的放肆,但等他再過幾年,長成了大老虎,又豈會再任由秦牧等人不知尊卑的沒大沒小?皇上就是皇上,在這個年代,是至高無上的存在,在他麵前失了禮儀,遲早是要遭殃的。


    再則,秦牧等人不但受到百官的排擠,而且連皇太後也對他們沒有一絲好感,林敬之可以肯定,這三位舊東宮大臣,將來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程閣老?’想及此處,他又猛然想起了先前那位王爺對紫袍官員的稱唿,秦牧等人不能上朝議政,不就是因為三位內閣大學士帶領百官強力阻撓麽,那這位程閣老,應該也是其中一員吧。


    看來這三位踏入金鑾殿的日期,怕是得再次延長了。


    眼見林敬之不說話,秦牧以為他願意低頭服輸了,便一撩官袍下擺,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先飲了杯水酒,才說出了今日宴請林敬之的目的,“林舉人,本官是直性子,也不與你繞什麽彎子,我們三人此次請你來,就是想要邀你加入我們,結為夥伴,日後在皇上麵前,共同進退!”


    第三百三十七章 家中來信


    聞聽秦牧要拉攏自己,林敬之微感訝異,這幾人自他入京以後,就一直敵視他,先前在禦書房裏,秦牧還與他激烈的辯論了一番,怎麽這才一會兒的功夫,就突然轉了性子,想要與自己結交為共同進退的夥伴了?


    龐羽補充了幾句,給出了答案。


    “林舉人,秦大人說的客氣,是給你麵子,但你可別妄想與我們平起平坐!你是知道的,我們幾個都是皇上身邊的近臣,而且官階不低。


    可你呢,連個官職都沒有,隻是個學子舉人!”說到這裏,龐羽不屑的撇了撇嘴,又道:“本來本官與秦大人是不同意與你交好的,但杜大人卻說你文采不錯,對於政事,也頗有見的,正因如此本官與秦大人才賣了個麵子給杜大人,折身與你結交!”


    聞聽此言,林敬之瞬間明了,不能平起不坐,不就是要收自己作手下,然後唯他們馬首是瞻麽!


    “林舉人,能與我們結交,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份,我們幾人中,以秦大人文采最高,也最受皇上重用,如果你真想混個好前程,也可以拜他為師。”杜明落坐後,挽了挽衣袖,拿起竹筷,夾了口素菜,輕輕咀嚼。


    秦牧聞聽此言,坐正了身形,傲氣十足。


    不但要收自己做小弟,而且還不放心自己,要自己拜秦牧為師,林敬之啞然失笑,這狂士果然是狂士,思維不能以常理度之。


    “學子第一次參見皇上的時候,就曾說過,礙於誓言,這輩子都不會踏入仕途入朝為官,所以幾位大人的好意,林某隻能心領了,再會!”林敬之抱了抱拳頭,幹脆利落的離開了包廂。


    秦牧三人沒想到林敬之竟然會拒絕,全部愣在了當場,直到林敬之走到三樓的樓梯口,才聽到包廂的方向,傳來一陣掀桌子,砸碗碟的聲音。


    “狂妄,太目中無人了!”


    “當真是豈有此理!”


    “我們走著瞧!”


    三人的叫囂聲也隨後響起,以秦牧的聲音最大。


    聽到聲音,林敬之知道自己這迴是把這三人給得罪死了,不過當今皇上雖然很看重他們,但卻不是個沒腦子的蠢貨,做起事來,總歸是有主見的,所以隻要自己日後多防憊著些,不讓他們在暗地裏中傷自己,惹到皇上厭煩,他們這些隻有官階,卻沒有實權的舊東宮大臣,還真沒本事能把自己怎麽樣。


    官階再高,沒有實權,也隻不過是群沒牙的老虎罷了。


    離開了得意樓,林敬之直奔與楊威商量好碰麵的玉器店,楊威立在門口,遠遠的望見了他,就主動迎了上來,“二爺,房產已經買下來了,是個有九間房的院落,奴才這就領您過去瞧瞧。”


    “好。”在京城裏置辦個小院,到底要方便許多。


    新買的小院座落在京城的北邊,因為路遠,所以二人騎上馬,小跑了過去。


    京城是全天下,官員最聚集的地方,好位置,與繁華的地段都被官員們占了,所以楊威買的這座小院,就稍顯偏遠了一些,到達了目的地以後,林敬之跳下馬,上前把院門推開,才發現玉姨娘等人已經住了進來。


    此時院內有幾個小丫環,正拿著笤帚掃地,猛然見主子迴來了,連忙跪下磕頭請安。


    林敬之見狀,上前幾步,將幾人一一扶了起來,“不必如此,以後見了我,隻需施個萬福就成了。”


    “嗯。”


    “奴婢遵命。”


    幾個小丫環低著頭,乖巧的應了下來。


    扶過這幾個小丫環的手臂,林敬之才曉得了什麽叫骨瘦如柴,她們的胳膊捏上去又細又硬,好像隻剩下了骨頭,都沒有肉了。又左右挨個掃視了幾個丫環一眼,隻見她們雖然都換上了新衫,但還是單薄了一些,他轉過身,對楊威說道:“她們還小,正長身體呢,飯食一定要安排的好一些,還有,再給她們多買幾件厚實的衣衫,別凍涼生病了。”


    “二爺仁慈,奴才遵命。”楊威抱拳應了下來。


    那幾個小丫環聞言心中感動,但因為全部來自鄉下,沒見過什麽世麵,隻是一個個捏著衣角,漲紅了臉,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謝意。


    對著這幾個丫環友善的笑了笑,林敬之才走向了中間的正房,玉姨娘早就聽到了他的聲音,但害怕他又像昨天那般,當著眾人的麵占自己便宜,所以就沒有迎出來。林敬之剛來到門口,就見門簾被人掀了起來,玉姨娘的俏臉,也映入了眼瞼。


    “二爺,今天進宮,可還順利?”玉姨娘扶著林敬之走到桌前坐下,幫他倒了杯溫茶,遞了過來。


    林敬之接過茶水,喝了兩口,身子立馬暖和了許多,聽到玉姨娘的詢問,想起了煩心事,輕聲一歎,“玉兒,皇上命我返迴流洲,分化田機與鄭勝的關係,以待能一一拿下,這幾天就要起程。”


    “什麽?皇上要你分化田機與鄭勝的關係?”玉姨娘吃了一驚,她也知道張少傑一直隱在暗中,要對林敬之下殺手,如果真的迴到了流洲,到了田機的勢力地盤,一旦不小心被其發現了行蹤,後果將不堪設想。


    “那田機與鄭勝蛇鼠一窩,沒一個好東西,怎麽能分化的了他們之間的關係?這個愚蠢的皇上是聽了誰的餿點子,要陷害……啊~”


    玉姨娘氣極下大聲埋怨,連皇上都敢罵,不過話剛說了一半,就被林敬之抬手在挺翹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紅雲驟起,爬滿了俏臉,羞赧不已。


    奉命伺候在玉姨娘身邊的那個小丫環,正巧收拾好了裏屋,掀起門簾走了出來,瞧到這一幕,連忙施了個萬福,話也不說,就拔腿跑了出去。


    小丫頭因為太過慌亂,第一次沒關門,跑了幾步後,又想了起來,折身將屋門合上。


    “好大的膽子,竟敢說為夫出的主意是餿點子!”眼見屋內沒有了第三雙眼睛,林敬之一把就將玉姨娘摟過來,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玉姨娘哭笑不得,“相公,這個點子是你想出來的?”


    無奈的點了點頭,林敬之答道:“依我對鄭家的了解來看,這個辦法其實還是可行的,隻不過,隻不過為夫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會把這麽重要的一件差事,交給我這個沒有任何官職的平頭百姓來辦!”


    瞧見書生相公苦著個臉,玉姨娘一把摟住了他的脖頸,開口道:“相公你放心,婢妾一定會全力保護好你的安全。”


    “嗯。”林敬之毫不知恥的應了下來,要自己的女人,保護自己。


    “二爺,洛城來信了!”二人無聲的靜擁了片刻後,門口突然響起了楊威的聲音,林敬之聞言趕緊鬆開了玉姨娘,急匆匆的來到了門口,離家一月有餘,他是真的很想念林老太君,還有自己的幾房嬌妻美妾。


    接過書信,飛快的撕開封口,林敬之急慌慌的將信紙打了開來,待看清楚前幾行大字,猛然張大了嘴巴!


    第三百三十八章 眾女百態


    時近中午,太陽已然升了老高,這幾天洛城天氣晴朗,光線充足,將大地照耀得溫暖如春,一座較大的小院內,寂靜無聲,枝葉隨著輕風微微搖晃,映在紅色細格木窗上斑駁的投影,也是來迴擺動。


    小屋內,窗戶一旁的圓桌前,端坐著一位身穿紅色羅裙發髻高盤的少婦,這個少婦相貌驚豔,身姿窈窕,纖長的脖頸處,映著幾縷陽光,更顯雪白,此刻少婦手中正拿著一本書皮都已經脫落的古書,凝神研讀。


    少婦看書時,柳眉微皺,目光聚於一線,異常的專注,表情恬淡無波,良久,看完了一頁,便用一隻白嫩的玉手,小心翼翼的將泛黃的書紙翻過去一頁,隨著她翻書的動作,靜謐的氛圍悄然被打破了開來。


    輕輕的將紙頁鋪平,翻動的過程中,少婦動作輕緩,非常的小心,生怕會將已經枯脆的紙張撕破。


    “二奶奶,二奶奶……”紅衣少婦又靜靜的看了一會,突聽門外響起了一陣夾雜著喜悅的熟悉聲音,她拿起一張白紙,夾在正在觀看的一頁,才將古書放於一旁,小聲道:“這個死丫頭,越發沒有規矩了。”


    少婦的聲音落地,就聽外間小屋的木門被人猛然一把推了開來,隨後腳步聲響起,裏屋的門簾撩動,鑽進來一個頭上梳有兩個小辮子的丫環,這個丫環身穿桔黃色的長裙,好似跑了很久,一手叉著腰,立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紅衣少婦嗔怪的瞪了一眼,剛待輕責幾句,但那個丫環已經搶先說出了口,“二奶……奶,二爺……二爺來信了。”


    “什麽,二爺來信了!”紅衣少婦微微愣了愣神,隨後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美豔的臉上不再古井無波,爬滿了焦急。


    丫環連連點頭,又氣喘了好一會,才道:“是的,二爺平安抵達了京城,寄迴書信了,信……信在老太君那裏,您快過去瞧瞧吧。”


    紅衣少婦聞言不再擔擱,趕緊向門外行去。


    急步踩著平滑的地板,穿過數道走廊,紅衣少婦終於來到了林老太君的小院,還未走進去,耳畔就傳來了一陣陣歡欣的笑語。


    “二奶奶,二爺真的寄迴家信了麽?”背後傳來一聲詢問,止住了紅衣少婦的身形,她轉過身,對著趕來的一名女子說道:“柔兒,你慢著些,小心腳下。二爺是寄迴來了書信,我們一起進去看看吧。”


    柔姨娘疾步跑到近前,與紅衣少婦並肩而入。


    這兩個女子進去不久,遠方的過道,又跑來幾個曼妙的身影。


    屋內,一身紫色錦裙的林老太君正拿著書信,邊笑邊讀,就見屋門被人推了開來,因為心情高興,也就沒有計較來人進門前,都沒有提前通傳一聲,招了招手,笑道:“鬱香,柔兒,快來看看,這是敬之寄來的家信,信上說,他一切都好,不用我們掛念……”


    一身紅衣的唐鬱香與柔姨娘都忘了見禮,就風一般跑了過去,與林老太君圍在了一起,三人剛看沒多大功夫,門就再次被人推開,又闖進來幾個發髻高盤,相貌美豔的少婦。


    於是林老太君又招唿了一聲,幾個小腦袋便圍成了一圈,仔細尋找,自家相公寫的書信中,可有提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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