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二人遲早要分道揚鑣,唐鬱香便強迫自己,盡量不要牽動感情。


    林敬之又勸了幾句,見唐鬱香不同意,隻好作罷,餐廳內的另外幾個主子見他二人說完了,這才起身給他施禮。


    這十日來,林敬之一直吃唐鬱香做的飯菜,胃口早就被養刁了,今天唐鬱香受了傷,自然沒辦法親自下廚,於是他隻吃了不多點飯菜,就再也吃不進去了,林老太君見狀勸了幾句,但他卻隻是搖頭不吃。


    這一點看在林老太君的眼裏,心下對唐鬱香,又欣賞了幾分。


    等用餐完畢,林敬之就待與唐鬱香一同迴屋,但林老太君這時卻突然開了口,“鬱香,你且與老身迴屋說說話,自你嫁進林府以後,我們祖孫倆還沒好好嘮嘮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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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同樣有三更,第一更奉上!


    第二十六章 夜話


    林敬之搞不懂林老太君為什麽會留下唐鬱香,但見其麵色和善,嘴角還掛著笑,就信以為真,認為林老太君隻是想跟唐鬱香聊聊天,拉近下關係,於是他給林老太君施了一禮,就獨自迴屋了。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已不方便招喚侍墨到內院問話,他便想著等明天一早起來,再詢問送二女離開的事情。


    唐鬱香更加了解林老太君的為人,所以並沒有被那和善的笑容給迷暈,應了一聲後,心肝就高高的懸了起來,出了餐廳,她恭敬的跟在林老太君的身後,在走廊上,又接連試探了幾次,林老太君都不接她的茬,這讓她的內心更加不安起來。


    來到林老太君住的北院,早有丫環婆子迎了上來,給二人請安,因為唐鬱香是第一次來到這裏,所以這些丫環們多看了幾眼,一個個暗自揣摩這位二奶奶是不是要高升了?不然林老太君不會親自叫她過來聊天。


    想到這裏,這些丫環婆子們對她的態度越發的恭敬起來。


    自打進了屋門,林老太君就將伺候在一邊的丫環們趕了出去,就連一向得她寵愛重用的留香,也頗為識趣的自主退了下去,唐鬱香用半邊屁股蹭在椅子上,心跳猶如鹿撞,她實在是猜不透林老太君叫她來到底有何用意。


    白天的事情不是已經罰過了麽?


    難道老太君覺著罰的輕,還要讓她再跪一會?


    這時的她,卻是忘了,她還做了一件讓林老太君不能容忍的大事。


    林老太君靜靜的坐在椅子上,也不說話,隻是喝喝茶,撥弄撥弄手指,雖然她已經五十多歲了,但頗懂保養之道,那雙小手依然白白嫩嫩的,柔滑無比。


    唐鬱香越來越不安,從一開始正大光明的與林老太君對視,直到現在低下頭,隻敢偷偷的打量,就在她快要沉受不住這份重壓的時候,耳邊終於傳來了林老太君清冷的聲音,“鬱香,我聽下人們說,你今天中午在山上救人時,曾當眾忤逆了敬之的命令?”


    撲通一聲,唐鬱香還沒迴話,就先跪在了地上,這茬,她真的忘了。


    下午時她就跪了好半天,兩個膝蓋處已經青紫一片,此時再一碰冷硬的地麵,直疼的她倒吸了好幾口涼氣,“孫媳知錯,請老太君責罰。”


    “鬱香,老身知道你出身不好,不是很懂得大家貴族府裏的規矩禮儀,所以老身一直很寬待你,老身也不瞞你,其實自第一眼見到你後,老身就覺得你為人沉穩,是個知禮的,打心眼裏喜歡,不然,你也活不到現在,可是老身萬萬沒有想到,隻是因為一時心軟,竟讓你養成了乖張的性子,當著那麽多外人的麵,你竟敢膽天包天的頂狀自家相公!”


    “敬之是誰?是林家的家主,是你的夫君,你的天!他丟了臉,就是林家丟了臉,就是你自己丟了臉!”


    林老太君是在與林敬之商議完事情後,才從下人嘴裏知道了唐鬱香頂狀林敬之的事情,當時她就想發飆了,但迴頭一想,現如今還要與鄭府套交情,實在是不能罰重了,這才強行壓下了這口怒氣。


    隻是林敬之是她的乖孫子,是她心尖尖上的肉,這訓著訓著,她胸中的怒火便不由自主的升騰了起來,勃然變色。


    唐鬱香將頭深深的埋在胸前,直嚇的噤若寒蟬,中午時,她真想不到林老太君竟會因這麽件小事,就發如此大的火氣,眼前這位老太太若是真惱了,是會死人的,“老太君,孫媳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這都怪孫媳以前是個醫師,習慣了凡事以病人為重,這才在無意中拂逆了相公的意思,求您饒過孫媳一次吧。”


    林老太君原本就沒想要重罰唐鬱香,隻是一時壓不下火,這才口氣重了些,她見唐鬱香辯解的頗有些道理,便順杆而下,問道:“你當真不是故意的?”


    “不是,孫媳絕不是故意的。”到了這個時候,唐鬱香已經顧不得撒謊了。


    她的話音一落,就突覺身上一冷,似是被什麽東西罩在了當中,她猜測這是林老太君在緊盯著她,看她是不是在說謊,於是深深吸了口氣強自鎮定,不過腦門上的冷汗,還是不爭氣的緩緩滲了出來。


    良久之後,林老太君才裝模作樣的收迴了目光,“罷了,老身信你一迴,不過這種事情,不可再犯!”


    “是,孫媳保證,以後絕不再犯!”


    唐鬱香趕緊磕了個響頭,表明心跡。


    “對了,還有一事,老身問你,你以前可認得那位鄭公子?”林老太君忽然想起下人迴報時,說唐鬱香是為了救那位鄭公子,才受的傷,而且是飛撲過去,用肉身擋住了飛鏢。


    唐鬱香不知道林老太君為何有此一問,搖頭道:“不認得。”


    “真不認得?”林老太君的目光又深邃了起來,她可不信,唐鬱香會傻到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相識的人,用肉身擋飛鏢,那可是會死人的。


    “真不認得!”


    “嗯,不認得就不認得吧。”林老太君思考了一會,覺得這件事情不好刨根問底,不然若是查出來唐鬱香與那位鄭公子是舊相識,還有一段情分,那該怎麽辦?


    休她下堂?


    那可不成,不然林敬之離了她以後再犯病怎麽辦?


    無動於衷?


    這也不行,不然林家的臉麵就別要了。


    思來想去,林老太君覺得對這件事,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好,隻要她的人留在林家,憑嫡孫的相貌才華,自然能俘獲她的芳心。


    “鬱香啊,老身聽人說自你與敬之成親以來,一直分房睡?”林老太君敲了敲桌麵,突然話鋒一轉,說到了另一件事情上。


    唐鬱香的大腦有些跟不上節奏,聽老太君突然說起這羞人的事情,小臉立馬浮起了兩朵紅雲,呐呐道:“是……是的,相公身體不好,妾身怕打攪了二爺休息,就一直睡在外室。”


    大家族主子的房屋一般都有兩個臥室,裏邊是主子安歇的地方,外邊是守夜下人休息的地方,這樣一來,主子若是晚間醒了要人侍候,會方便一些。


    “哦,原來是這樣啊,今天老身見敬之的身子已是大好,你們以後就睡在一張床榻上吧。”


    唐鬱香此時雖然已為人婦,但到底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明白了老太君意有所指後,直羞的俏臉發燙,一路紅到了脖子根,心中暗啐,


    ‘您老就算是想要早日抱上重孫,也不用說的如此直白吧!’


    不滿歸不滿,唐鬱香卻是不敢不答應,不然老太君若是發飆,可沒她的好果子吃。


    此時的唐鬱香含羞帶怯,目光盈盈,在朦朧的燈光下,身上似是披上了一層金紗,美豔無匹,就是林老太君見了,也是眸子大亮,對於這個孫媳,她還是比較滿意的,所以想了想後,覺得還是得要敲打敲打,不然依著這丫頭倔強的性子,這輩子怕是抱不上嫡重孫了,


    “鬱香啊,老身能從道士那裏求來你的生辰八字,就說明你與敬之是有緣分的,既然有緣分,就應該安心的過日子,別想那些有的沒的,知道了麽?”


    這句話一下把唐鬱香給弄槽了,她不明白林老太君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這個眼光通透的老太太早就看透了她的心思,知道她一心想著要離開林府?想到這裏,她臉上的紅暈立馬褪了個幹幹淨淨,變成了慘白一片。


    已經出嫁的女人,心卻不在自家相公的身上,這可是大錯!


    盡管她是被硬搶來的,但若是傳出去,重廉恥的大乾王朝,絕不會有人同情她,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是人們的普遍觀點,心若不貞,天理難容!


    於是她趕緊點頭道:“孫媳知道了。”


    “知道就好,憑你的出身,能嫁給敬之當正妻,已是你天大的福份了,還有什麽不滿足的?還有,敬之的身體漸漸好了,有空就讓他去看看其他幾位姨娘,唉,原本這些事情應該歸你這個正室操心的,卻讓我這老婆子來多管閑事,罷了,今兒個你受了傷,快下去休息吧!”


    聽林老太君說起其他幾位姨娘,唐鬱香的內心,沒來由堵的慌,應了聲是,她就退出了房屋,關上門,剛轉過身,迎麵就吹來一陣冷風,引的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原來不知何時,她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唐鬱香才感覺胸中好受了一些,候在一邊的知冬見她出了屋門,急忙跑了過來,摻扶在了她的右臂上,她見小丫頭神色不安,知道是在擔心自己,就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踩著被月光鋪滿的大地,唐鬱香與知冬二人一路迴到了院落,進入房門後,唐鬱香微微猶豫了一下,就咬著牙走進了裏屋,今天林老太君可是親自發話,要她與林敬之同榻而眠,她可不敢不聽。


    林老太君是整個林府的最高掌權者,總有辦法打聽到她有沒有聽話。


    知冬見主子竟主動走進了二爺的屋子,小臉一陣驚詫,直到知秋聞聽她們迴來了,推開了房門,她才被開門聲驚醒了過來,然後不等知秋問話,就將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知秋不明所以,就見知冬衝她指了指內屋,然後將左右兩隻手的食指並在了一起,翹嘴含笑,知秋頓時恍然大悟,驚喜的神情,溢於言表。


    在這兩個小丫頭的眼裏,二奶奶是個有能耐的人,不但會看病,還燒的一手好菜,當這個林府的主母,是最合適不過了,不過人無完人,二奶奶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就是不會討二爺歡心,每次與二爺說話時都是冷冰冰的,好像二爺欠她八百貫錢似的,若不是二爺脾氣溫和,二奶奶有的苦頭吃。


    暗底下,可急壞了她們倆,以前也曾勸過,但二奶奶總是一笑了之,顯的雲淡風輕,就好像不關她的事一樣,有時候她們真是搞不懂,二奶奶聰明如斯,怎麽會不知道隻有討好了自家男人,才能掌管大權,過上好日子!


    直到今天,她們才算是長長鬆了口氣,暗自為二奶奶開了竅而高興,她二人本想跟進去伺候,但見唐鬱香背著手揮了揮,便留在了外室。


    唐鬱香一臉複雜的走進了內室,發現林敬之已經睡熟了,她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一張俊逸的臉龐便映入了眼瞼,如今的林敬之已經不像十天前那般眼眶深陷,兩腮無肉,麵色無光了,單論長相,絕對算的上是個英俊的公子哥。


    這就是自己的男人麽?直到今日,唐鬱香仍然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夢,麵前這個優秀的男人,不但長的帥氣,出身豪門,而且還才名遠播,並以十四之齡就考中了舉人,說起來,還真不是她這隻土鳳凰能配的上的!


    然而緣分就是這麽巧,偏偏讓她嫁了過來。


    這樁婚禮,不知羨煞了多少閨中女子的芳心,但她就是不甘,不甘待在林府之中!


    她從小懂事的早,一直記得當年在唐府時,生活窘迫,連吃頓飽飯都很難的情景,她的娘親,就是因為要省吃的給她,才因為長期營養不良,生生餓出病來,後來唐夫人不但不請醫師,反而到院子裏冷嘲熱諷,害她娘親心情鬱結,早早去逝。


    這就是外表明豔照人,暗底下汙穢不堪的豪門生活,她過夠了,真的是過夠了!雖然她如今是正妻,但心中仍然是反感之極!


    將本能想要撫摸林敬之那張英俊臉龐的小手收了迴來,唐鬱香輕聲一歎,不是自己的,就不要迷戀,不然到頭來,痛苦的還是自己,狠了狠心,她抬起腳走向了一邊的床榻。


    自那古怪的躺椅打好後,林敬之就一直睡在上麵,也幸虧如此,才解了二人今後要同榻而眠的尷尬,而隻要與林敬之睡在一間屋子內,林老太君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麽,唐鬱香隻是脫掉了繡花鞋,就合衣躺在了床上,後來又不放心,怕林敬之偷窺,便扯下床幔,用棉被緊緊的裹在了身上。


    做好了這一切,原本她應該放心了,但停下動作後,心底卻是傳來一陣酸楚,嫁都嫁了,就算是將來能保住完壁之身出府,又能如何,到那時,她就是一個被世人所不能容納的下堂婦!


    暗歎了一口氣,她緩緩的合上了眼瞼,由於白日裏受了傷,又接連被林老太君叫過去嚇唬,心神俱疲下,不一會,就沉沉的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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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第二章奉上!


    第二十七章 夢魘


    夜涼如水,明月高懸,點點繁星鑲在半空之中,光芒灑下,給大地披上了一層銀紗,此時已是秋天,晚上泛起了此許涼意,一陣輕風吹過,帶動樹葉發出了一陣嘩啦啦的響聲。


    林敬之正在躺椅上沉睡,耳邊卻突然傳來一陣時斷時續的呻吟,他不滿的打了個滾,用棉被將自己的腦袋裹了起來,希望能安靜一些,但過了一會後,那聲音卻是越來越大,一刻不停的肆虐著耳朵,終於將已是半睡半醒的他給吵醒了過來。


    用手擼下棉被,他努力的睜開略感生澀的眼睛,心中很是不滿,這誰呀?大晚上的不睡覺,喊個什麽勁!


    耳朵輕輕抖了抖,他發現聲音的來源處竟是床榻的方向,自重生後,這個屋裏除了他,還沒睡過外人,是誰跑到床榻上去了?


    深更半夜,呻吟聲又時斷時續,頗為哀怨,難不成是在鬧鬼?


    吃這一嚇,他的大腦立馬清醒了過來,然後用力一撐,就在躺椅上坐了起來,這時那夾雜著些許痛楚的呻吟聲又加大了幾分,總覺的有些熟悉,於是他穿上鞋,壯著膽子,緩緩的走了過去,來到床榻邊,他猛的一把將床紗掀了開來,想要看看到底是誰在搗鬼,但等他借著月光看清楚床上那張絕美的小臉後,卻是愣在了當場。


    怎麽會是她?


    她不是對自己一直很防備麽。


    此時床榻上的唐鬱香周身緊緊的裹著棉被,隻露出一張紅豔欲滴的俏臉,柳眉深皺,紅潤的小嘴一張一合間,發出一陣低沉的夢囈聲。


    應該是夢魘了吧!


    林敬之見唐鬱香沒有脫離掉衣衫,也不介意她防著自己,隻是看著一陣心疼,趕緊伸出手,打算拍拍唐鬱香的小臉,將她叫醒過來,但他的手剛碰到那張紅彤彤的小臉上,就有一股灼燙自手掌心傳了過來,


    ‘不好,鬱香得了風寒!’


    在這個時代,醫學比較落後,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風寒,都可能要了病人的小命,想起唐鬱香白天時還受了傷,林敬之的心頭警鈴大作,不會是傷口感染了吧!


    這個時代沒有消炎藥,若果真如此,是會死人的!


    “鬱香,你醒醒!”焦急下,林敬之也顧不得男女之嫌,一把將唐鬱香抱進了懷裏,使勁的搖了搖。


    唐鬱香正在作噩夢,夢見白天死的那些刺客又活了過來,怪她多管閑事,要殺了她,於是她轉身就跑,跑呀跑,跑的全身都沒力氣了,忽然,前方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形,像是林敬之,又像是白天救的那位青年,她便張開嘴,想要大聲求救,可無論她怎麽用力,胸口處都似壓著一塊千斤巨石,發不出聲音來。


    那人遠遠的站在那裏,就是不迴頭望上一眼。


    就在她幾乎想要放棄的時候,突然被林敬之搖醒了過來,睜開雙眼,那夢中的人影便與床榻邊的林敬之重疊在了一起。


    林敬之見懷中的可人兒醒了過來,連連拍著她的香背撫慰,“不怕,不怕,隻是作了一場噩夢而已,醒過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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