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帳外有人報告有使者求見,被傳進來後,原來是朱元宏的家丁:“鬱帥,家主奉侯督師之命,趕來河南助賈帥一臂之力。”


    鬱董和朱元宏也有一麵之緣,聽說朱元宏過上些時日就會抵達後就笑道:“到時候一定要和朱帥暢飲一番,嗯,不妨就請朱帥來歸德府吧,讓我略盡地主之誼。”


    “歸德?”那個使者一愣:“應該是開封吧?賈帥已經向開封進攻了,鬱帥不知道麽?”


    “什麽,新軍已經去開封了?”黃守缺一蹦三尺高:“賈帥不是才到河南麽?也不歇息就進攻了?”


    “是啊,”使者答道:“小人在路上見到賈帥已經拔營渡河了。”


    “太好了!”鬱董突然一聲大叫,仰天哈哈大笑起來:“那許賊之於黃候,就好似天庭星君的坐騎偷跑下界,不,不,是坐騎身上的一個跳蚤,他偷了黃候的兩件法寶下界來搗亂,我們這幫孫悟空也沒有辦法,但現在黃候身邊的人來了,那他還不得束手就擒?”


    ……


    在第一道戰壕裏,高成倉的果長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著:“鎮靜,鎮靜。”


    高成倉知道果長是在安慰他自己,不過果長的聲音讓他感覺心裏更加慌張。沉悶的鼓聲由遠而近,一聲聲就好像敲打在高成倉的心頭,這聲音越來越近,近得好像就在自己的背後。高成倉覺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他身邊、身前的同伴都不安地扭動身體,大概每個人都想探頭看一眼吧。


    赤灼營的士兵整整齊齊地排成一個二百米寬的戰陣,踏著鼓點慢步向闖營的壕溝走過來。


    許平揮揮手,一麵旗幟從胸牆後豎起,在牆的正中央孤零零地飄動,闖營的鼓聲也隨著響起。


    “點火。”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果長輕聲發出命令,高成倉掏出火石點燃火繩,深吸一口氣把明焰吹熄,收起火石,熟練地把火繩調整到位。


    咚咚的低沉鼓聲,突然被一聲高亢的唿喊刺透:


    “全體——起立!”


    “起立。”


    果長的命令發出後,高成倉深吸一口氣,猛地站起,把蓋在頭上的幹草甩開,陽光一下子射在臉上,他眯起眼睛,胸中的緊張和煩悶仿佛一掃而光。一直坐對麵的同伴也在這一時刻站起,端端正正地抱著他的火槍和高成倉近距離對視著。


    “瞄準。”


    高成倉熟練地迅速旋轉,趴在戰壕邊的同時已經把槍托在耳際,架在壕溝沿上指向前方。


    “唿!”


    霎那之間高成倉看見了敵人。他的正麵就是一個高擎著旗幟的明軍旗手,距離這麽近,高成倉都能看見敵人那張嚴肅的臉,緊閉著的嘴唇、兩撇有些上翹的八字胡、凝視前方的專注眼神、還有那緊鎖著的眉頭。旗手後麵是一排密密麻麻的明軍士兵,他們身上的鐵甲發射出燦爛的光芒,兩個鼓手把手裏的棒子舉得高高,正要用力把它砸向鼓麵。不過高成倉沒有機會再看下去了……


    “開火!”


    高成倉扣下扳機,順著火銃後震的勁一個右轉退到後排,把壕溝邊沿給同伴讓出來。同伴立刻隨著口令向前,趴在壕溝邊把火銃探出,指向對麵的明軍。


    指揮官一直等到高成倉他們這排人填充完畢才下令第二組開火,然後第二組的人立刻迴轉,讓出射擊位置。又聽到指揮官叫道:


    “瞄準。”


    高成倉第二次趴在戰壕沿上,第二次好奇地觀察著對麵的敵人。對方還在緩步向這裏走來,不過這次高成倉沒有看到任何麵容,隻有一張張落下的冰冷麵具。


    “開火!”


    又是一個新的循環,這次當高成倉轉身向後時,他看到營裏的兩門炮的炮口剛剛從矮牆後推出。


    “開火!”


    站在兩門炮中間的顧夢留狠狠地把高舉在頭頂的劍虛劈向前,身側的兩門六磅炮發出巨大的吼聲,倒退著噴發出火光。在炮手給火炮填彈的時候,顧夢留單手扶在矮牆上觀察著敵軍的情景。他腳前是大批抱著槍背靠著矮牆坐倒的士兵,腳下則是一批趴著的士兵,顧夢留必須小心不要踩到他們。他迴頭望一眼,見士兵正推著大炮複位,就再次把劍高舉過頂:“開火!”


    “我們犯了一錯誤,就是小看了赤灼營,”在遠處觀察戰況的許平作出一個評價:“但赤灼營犯了同樣的錯誤。”


    “是的。”周洞天立刻發出讚同聲,他左右環顧無人,想許平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問道:“大人,剛才你是為了鼓舞士氣吧?一定是為了鼓舞士氣吧?”


    “是的。”許平平靜地說道。


    “哦——”周洞天長籲一口氣:“那就好。”


    “不過軍中無戲言,我說的責罰當然有效。”


    “大人!”周洞天叫了一聲:“您不是說真的吧?”


    “我知道,你是想說我們已經是賊了,”許平很清楚從新軍跟過來的部下們的擔心,現在李自成在近衛營中同樣安插了不少舊部,這些人與官兵有著深仇大恨,就是那些許平招募來的士兵,恐怕也不會對官兵有任何好感可言。從來官兵被俘,義軍若是損失小、心情好,說不定會用來補充自己;若是損失大、心情糟,或是被俘的官兵不肯投降歸順,那多半都會殺了泄憤,官兵當然也是如此,被俘的義軍還會被剖腹用心肝下酒,現在義軍也漸漸開始有類似的報複行為。


    如果許平違逆眾人,為保官兵戰俘的命而懲罰義軍士兵,周洞天擔心會有很多人不服,更會懷疑許平是不是在念舊情、找退路。許平沒有再做解釋,而是責備周洞天道:“難道你覺得現在是胡思亂想的時候麽?”他指指前麵的戰鬥:“打贏這仗再說,不然就沒真假一說了。”


    新軍前排長矛兵的攻擊前進速度還是標準的速度,這讓他們付出更大的代價,在火銃的連番齊射中,一排又一排的新軍士兵被打倒在地:“這種錯誤讓他們損失慘重。”


    周洞天緊跟著又道:“不過這種程度的傷亡,還遠不足以讓新軍卻步。”


    許平默然表示讚同。


    當高成倉第三次走到前排時,他看見最前排的官兵已經放低長矛,正向最前排的戰壕裏捅去……


    第二道壕溝裏的五百名火繩槍手每一次齊射,都會讓成排的新軍長矛兵倒下。新軍的鼓聲變得密集起來,他們步兵的腳步隨之加快,在三排長矛手居高臨下的刺擊中,最前排壕溝裏的近衛營長矛手被迅速擊退,他們沿著交通壕退向第二道戰壕。赤灼營的士兵不停地躍下戰壕,他們的遠程部隊終於出現在許平的視野裏。


    同樣身披鐵甲的赤灼營燧發槍手在壕溝前停下腳步迅速排隊,近衛營新一輪的齊射將大批明軍擊倒,他們身體旋轉著摔倒在地,有的人一頭就紮向腳前的壕溝裏。高成倉把火繩槍舉起時,看到一個明軍軍官舉起手中的指揮劍,他能看清那個軍官的動作,他仿佛能聽到那個軍官發出的嘶聲大喊。


    在喝令聲中高成倉扣動扳機,又是一片赤灼營的燧發槍手被擊倒。幾乎是同一時刻,明軍的三排燧發槍一起發射,對麵硝煙騰起的同時,高成倉聽到彈丸飛過頭頂的唿嘯聲,眼前的地麵上還飛濺起泥土,沙子打得他臉頰生疼。


    高成倉走向後排換彈的時候,注意到有幾個同伴摔倒在地,連滿是血,癱在地上一動不動。在高成倉裝彈的時候,另外一排火繩槍手趴在壕沿上待命,指揮官等待著後排裝彈完畢所以遲遲不能下令開火。又是一聲悶哼,高成倉看見側麵一個同伴的鬥笠被打飛到空中,他的身體重重往後撞到壕溝牆壁,然後彈向前方倒在泥土中。在裝彈結束前,壕溝再次受到一次攻擊,視野裏又有一個人倒下。


    總算裝填完畢了,高成倉替換下前麵的同伴。對麵的明軍也正在裝彈,高成倉緊緊趴在壕沿上,隻有眼睛和半個鼻子露在外麵。


    “快點,快點……”


    他焦急地等待著命令,對麵的明軍已經完成裝填,最前一排跪下,他們後麵的兩排也放平槍口,那個官兵將領揮劍下令的時候,雙腳都跳離地麵,眼前的地麵被打起一片泥土,不少都濺到高成倉的臉上。


    “他娘的,差一點兒就打中了老子。”高成倉在心裏罵著。對麵的明軍又站起身開始裝填,可是高成倉還是沒有等到射擊的命令,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麵的人把膛條抽出,然後再次放平槍口朝著自己,又是一排子彈打來,緊靠在高成倉身邊的人輕唿一聲向後倒去……對麵的人又開始裝彈了。


    “開火!”


    “去你的吧。”高成倉拚命地扣下扳機,他走向後排的時候忍不住把心裏話喊出來:“嘿,老子真想有把燧發槍。”


    第二十四節 爭奪


    隨著闖軍火力給明軍帶來越來越大的傷亡,明軍的火槍手開始改變戰術,他們放完這一槍後紛紛跳下壕溝,把射界留給後麵的人。很快,幾米寬的壕溝裏就擠滿了明軍的士兵,而他們的先鋒長矛兵還在交通壕裏和近衛營的將士推搡在一起,更多的長矛兵被堵在身後。


    擠不到壕沿邊上的明軍火銃手無法射擊,而闖軍的火繩槍還在不緊不慢地打著後麵跳不下溝的人。無法躍下壕溝的後續明軍連續承受著近衛營的齊射,近衛營的兩門火炮也不時發出吼聲,把對麵的明軍成列地打倒。


    “大概得有六百支火銃吧。”賈明河看到倒地不起的部下已經上百,赤灼營的兩個開路的隊雖然還有相當的餘力,但對麵的闖軍兵力顯然超過兩千,若仍想保持選鋒營不動,先鋒恐怕會遭到難以忍受的慘重損失。


    “開封那邊說許平人人有槍,他們一貫誇大其詞,這六百支火銃,無論如何也是許平一半的家底了,先消滅再說吧。”賈明河在心裏盤算完畢,側頭對何馬命令道:“保留兩個隊預備,剩下統統進攻,速戰速決。”


    “遵命,大帥。”


    何馬早已經讓部下做好戰鬥準備,傳令兵把賈明河的命令送達下去,早就等得有些迫不及待的選鋒營立刻敲響戰鼓,大步向前開去。


    許平突然間聽到明軍那邊的鼓聲變得如同暴雨般急驟,同時從明軍後方發出上千人的同聲呐喊。此時新軍赤灼營很多人已經躍下戰壕,地麵上的戰線已經很單薄,隨著呐喊聲這條細線如同波浪般豁然分開,無數白羽急速晃動著奔湧而來,把大地踏動得微微震顫,許平發出一聲輕歎:“選鋒營。”


    許平放下了望遠鏡,輕聲命令道:“翻牌比大小吧。”


    隨著許平的旗幟揮動,藏在矮牆兩端的餘深河和黑保一悄悄站起身,露出半個腦袋窺視著明軍的動作,同時各自舉起了一隻手。


    猛衝上來的白羽兵毫不停留地從擠滿人的壕溝上躍過,他們踩著同伴的身體向前衝擊。那些壕溝裏的明軍先是一愣,隨即就彎下腰,把手搭在同伴的肩膀上,形成一道閃耀著鋼鐵光輝的人梯橋梁,讓姐妹營的同伴能夠川流不息地從障礙上通過。


    “好厲害的兵。”在許平側後等待命令的遲樹德忍不住低聲稱讚。


    “全體起立!”


    隨著近衛營兩個翼指揮官的喊聲,他們身邊或坐或趴的士兵紛紛從地上站起來,同時跟著一起發出呐喊:“起立!”


    在明軍眼前的的矮牆上密密麻麻地探出無數槍口,矮牆下麵的幹草同時被掀起,大團、大團地飛揚到半空中。在這些稻草猶自飛向高空時,無數闖營士兵就和變魔術一樣出現,一個接著一個的鬥笠出現在地麵上形成長排,這排鬥笠迅速地向中央蔓延,最後在中點迴合。在這兩排鬥笠下麵,是一張張專注的麵孔,每一個士兵都把步槍筆直瞄準前方——這時漫天飛舞的稻草像雪片一樣紛紛飄落在這道鬥笠和密密麻麻排放著的槍杆之間。


    “開火!”


    矮牆上激射出一排白煙,接著牆下麵的壕溝裏也射出一排白煙,那些細碎的稻草仿佛受驚一般地四下飛散。距離他們二十多米遠的明軍陣上響起無數慘叫聲,幾乎是整整一排的士兵摔到在地,在地上滾動著。


    因為燧發槍更快的射速,矮牆和壕溝裏的近衛營都采用三線輪射。看到前排舉起槍後,秦德冬馬上喊了一嗓子,全果的弟兄齊刷刷地邁步向前。


    “預備。”秦德冬一邊喊出口令一邊把槍放平在壕溝沿上,他用餘光看到全果的兄弟都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密密排著的燧發槍後,是一雙雙眨都不眨一下的眼睛。


    “開火!”


    小隊官的喊聲傳入耳中,秦德冬扣下扳機,挺腰站起,身後傳來腳步聲,本小隊第三果的士兵正等著替換上來。


    更多的明軍士兵被擊倒,緊跟在他們身後的士兵被絆倒在地,和他們的同伴在地上滾成一片。後麵的明軍並不知道前麵的情形,在選鋒營的長矛兵衝過後,最前一道的戰壕裏的明軍長矛手也爬出戰壕,唿喊著跟在選鋒營的身後向前衝鋒,他們還在繼續前進。


    這時第二道戰壕裏已經很擁擠了。前麵一道戰壕裏的闖營士兵已經從交通壕盡數退到這裏。此時高成倉正在後排填藥,他再次向前時不得不為自己推開一條路。當高成倉站到前排時才看見明軍士兵已經衝到眼前,他來不及靠到壕沿就本能地向斜上方舉起槍,而他身邊的闖軍長矛手也把長矛舉起準備迎戰。


    眼前那個高大的明軍士兵把他的長矛作勢要向高成倉刺來,高成倉急忙調整槍口指向對手的方向,但他還沒來得及開火,背後又傳來闖軍的齊射聲,這個正準備刺殺他的敵人身體一晃就扭向一側。這個官兵摔倒前,他已經被後麵的人推開,高成倉麵前滿滿的全是晃動著的官兵鐵甲,身邊到處都是呐喊聲。已經聽不到命令了,他隨手就把火槍子彈射出去。身體向後退去的時候,有幾根長矛從前上方紮過來,他身邊的同伴有人被刺中,發出撕心扯肺的喊叫聲。同時闖軍的長矛手也在刺著,雙方的長矛交織在一起,碰得劈啪作響。


    高成倉還在向後退著,他已經下意識地把火繩彈開,進行新一輪的裝藥,這時麵前的明軍已經衝到壕邊,他們中的人開始躍入壕溝。一個銀色的影子擦著高成倉的身側飛下來,重重地撞在在他旁邊的人身上,更多的明軍躍進來,到處都是吼叫著廝打的兩軍士兵。高成倉已經無法再進行射擊了。麵前一個戴著鐵麵具、頭上插著羽毛的家夥盯上了他,兩個人對視片刻,突然就齊聲大吼向對方撲去。那個選鋒營士兵無法在狹窄的戰壕裏用他的長槍刺,就把槍當作棍子拍打,而高成倉武器更趁手些,他倒轉過火銃用槍托用力砸向對手的頭盔。一下、兩下、三下,高成倉連續的重擊終於把對手打得踉踉蹌蹌,他又是連續幾下猛擊,對方腿一軟跪倒在地,腦袋也無力地垂下。背後猛地吃了一拳,高成倉迴過身,看到另一個敵兵正揮拳打來,他連忙用槍招架住,然後輪圓槍托給對方胸口上狠狠一記……


    矮牆後和第三道壕溝裏的近衛營士兵還進行著正常的輪射,第一次射擊時嶽牧還仔細看著他瞄準的那個敵人,後麵就不得不把全副心思都放在換彈上麵了,一連幾次都是匆匆完成全套的動作,然後急急地聽從號令開火,盡管如此仍然是手忙腳亂——燧發槍雖然換彈速度大大高於火繩槍,可是三排輪射的製度使得士兵們的時間很緊,這次嶽牧還沒有來得及裝彈,就發現自己又走到了前排,而耳邊秦果長的預備喝令聲已經響起。


    “也好……”嶽牧彎腰把槍向前瞄準時,突然有一絲奇特的鬆快感,他再次仔細地打量著被他瞄準的那個明軍士兵:“饒你一命,小子。”


    “開火!”


    號令傳來,嶽牧心情放鬆地扣動扳機,沒有裝彈的火槍射出的硝煙團和其他的同伴的並無任何不同。


    在嶽牧的視野裏,那個挺直長槍衝在前排的明軍甲士,突然隨著這槍聲身體一滯,接著就旋轉著倒翻出去。


    “閻王叫你三更死,誰能留你到五更。”身邊的湧過第三果的兄弟,嶽牧一邊裝藥一邊倒退,腦海裏突然浮起這句話。


    更多的明軍士兵跳下第二道壕溝,裏麵已經擠得快要無法動彈。這情形讓後續的明軍在壕溝前停住腳步,但是站在這裏他們遭到闖軍近距離的連番射擊,兩門火炮每次開火都把一列列的明軍打倒。個別的明軍幹脆就踩著下麵廝打著的人晃悠悠地從壕溝上走過,他們先後被闖軍的火槍打中,倒在一群人身上,消失在無數揮舞著的胳膊和拳頭中。


    眼前的混戰讓許平也有些不知所措,第二道壕溝裏到處都是揮拳亂戰的士兵。而白羽兵還在擠上來,好多明軍開始從第二道壕溝裏爬出,晃悠著向矮牆衝來。而矮牆後的近衛營士兵,也開始有人被明軍的反擊火力擊倒。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的也有了十幾個之多。


    “選鋒營的衝擊力,還沒有耗盡麽?”


    “一支軍隊隻要肯流血,它總是能前進的。”耳邊傳來陳哲的一句話。


    許平嘴角露出一個有些淒涼的微笑,迴頭看向說話的人,陳哲的表情看上去也有些古怪,他向著許平抱拳:“大人,讓我們上吧。”


    “好吧。”許平看到各果的隊形稍微有些混亂,果長們基本能做到步履如一,緊靠他們身邊的士兵也還可以,但稍遠一些的就差了不少,而二十人一果的末端,往往跟不上全軍的節奏。


    陳哲帶著教導隊湧上前去,這些教官們分散到各個果裏,向那些果長一樣給周圍的士兵們做出榜樣,他們參戰的同時,還有餘力大聲重複著各個隊和小隊官的口令,讓每一個士兵都能清晰地聽到。


    “陳兄弟這話,”周洞天皺眉說道:“很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


    “是的,你肯定聽過。”許平抬起望遠鏡,又向著賈明河將旗的方向望去,那時在教導隊聽到講課的老師說出這句話時,許平曾感傷不已。


    在許平的對麵,三百米長的戰線上屍體疊得更高,明軍的火銃手以同伴的屍體為掩護,向闖營這邊射擊。他們腳前的壕溝裏兩軍的士兵還在用拳頭和牙齒戰鬥,這種交戰模式在許平的設想裏會對闖軍非常有利,事實上也確實如此,越來越多的明軍被打死在陣前的地上,而躲在壕溝中的闖軍損失則小得多。


    “騎兵,突擊!”


    選鋒營的馬隊隊官對這種交戰方式已經無法容忍,他不做請示,就自行落下麵甲,當先帶著五十名騎兵繞過戰線向許平的側翼殺去。


    “狗官兵殺上來了!”田在星大喝一聲,剛才一直在看遲樹德等闖營騎兵廝殺,這位西營騎將急得是抓耳撓腮。田在星並不知道自己本姓本名,他是被張獻忠從一個田間的棄嬰坑裏揀出來的,在西營的童子營長大,跟著三爺、四爺這麽多年,田在星就學會了一件事:殺官兵。


    選鋒營的騎兵進攻沒能引起許平的注意,他手裏有數百騎兵,還有嚴陣以待的長矛手,麵對這種跡近自殺的衝鋒,他隻是簡單地下令迎戰,然後就又把注意力挪迴步兵廝殺的戰場上。這些勇敢的明軍騎兵很快就全軍覆滅,在這場交戰中,田在星砍倒了兩個明軍騎兵,他意猶未盡地向對麵望過去,注意到一麵旗幟在戰線側後飄揚。


    “那是選鋒營的營旗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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