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有五千人馬吧,一千左右的騎兵,四千步兵,暫時還沒有看見炮兵。”許平做出了判斷。他將望遠鏡收入懷中,仰頭看著天色:“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午時初刻,將軍。”


    遠處的叛軍浩浩蕩蕩地開過來,許平手下那些正在挖掘工事的士兵都停住手裏的話兒,輪換休息的士兵也紛紛站起身來。不知道是哪個果長自行下令士兵戒備,迅速給整片陣地造成影響,果長們忙亂地催促著手下的士兵準備盔甲武器。見到如此場麵,許平奇道:“我可曾下令批甲持兵嗎?眾官兵為何不等我號令就擅自行事?”


    聽許平口氣不善,江一舟連忙問道:“許將軍可是要他們停下來?”


    “當然。”許平指一下遠方的叛軍,他們還在遙遙數裏之外:“這麽早披甲幹什麽,嫌累得不夠快麽?傳我命令,立刻把盔甲都卸下來,眾官兵抓緊時間休息。”


    士兵們馴服地重新解開盔甲,但仍然顯得很是緊張。許平無奈地看到不少士兵忽立忽站,果長們也不安地交頭接耳,或是煩躁地走來走去。他們這種行為互相感染,更影響到許平的心情。


    就在許平被手下人的不安鬧得心煩意亂的時候,突然江一舟聲音沉重地問道:“將軍,還有什麽吩咐麽?”


    許平看見餘深河、江一舟,甚至還有曹雲都滿臉嚴肅地望著自己,許平稍微想了一下,反問道:“你們可是問我還有什麽戰前準備要做嗎?”


    幾個部下沒有說話,而是帶著同樣凝重的表情一起鄭重地點頭,他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許平臉上。


    “嗯,倒是有一件。”許平被他們看得全身不自然,這幾個家夥的表情就好像是在問臨終遺言一般。


    江一舟再次沉聲說道:“將軍請下令。”


    “剛才江兄弟說已經午時初刻了。”許平負手抬頭看了看天,輕鬆地下令道:“讓士兵們開飯吧。”


    “什麽?”餘深河、江一舟齊齊地大叫一聲,但立刻他們就意識道自己的不敬,又整齊地拱手謝罪道:“敢請大人恕罪,請問大人是說讓士兵們開飯?”


    他們的尾音拉得挺長,許平用輕快的語氣悠閑地說道:“是啊,現在都是午時了,你們也不提醒我早該開飯了。讓士兵們吃飯吧,吃飽了才好殺賊。”


    幾個部下看了許平片刻,臉上先後染上笑容:“遵命,將軍。”


    飯菜送入官兵們手中後,明軍一下子都有了事情做,他們或蹲或坐,抱著碗大吃起來。吃完後,許平索性不再去看叛軍,而是懶洋洋地躺在那裏剔牙,和部下們聊天。見到主帥如此悠閑,士兵們也紛紛聚攏在一起,或躺、或臥地閑扯起來。


    山東叛軍一直開到許平眼前不到兩裏外才收住腳步。此時許平覺得不好再裝沉著,要是再被劉哲聞那樣突襲一次,明軍頓時就是全軍覆滅的下場。許平下令士兵披甲預備,又看著飄揚在叛軍上空最高的兩麵旗幟開始沉思。


    一麵旗幟上書寫著大字:“替天行道東江軍”;


    另一麵上用同樣的大字寫著:“吊民伐罪清君側”。


    兩麵稍微矮一點的將旗,一麵是“肖”,一麵則是“陳”。


    “肖白狼,陳x元龍,都是巨寇季退思的愛將。”隨著叛軍越來越近,許平做出輕鬆的表情,笑著和周圍的參謀人員對叛軍的旗號指指點點:“肖白狼是季賊在軍伍中的好友,陳x元龍本是白蓮教的人,慣用騎兵,不過並非因為騎兵善攻,而是陳逆覺得騎兵好跑。”


    “哈哈哈哈。”許平的話讓他周圍的官兵都大笑不止,原本緊張的表情再次放鬆下來些。


    叛軍紮住陣腳,不一會兒,就從他們那裏傳來幾聲號角和鼓聲。許平定睛向前看去,隻見叛軍散亂開來,人人坐在地上,旗幟也紛紛放倒。許多叛軍士兵都脫下鞋子開始揉腳。


    許平揮手叫過曹雲:“叛軍走了好久自然要休息一下,我們已經休息好了,可也不能閑著啊。去,帶上百十來個人,把溝再挖一挖,把柵欄再紮緊,壘壘矮牆。”


    對壘的叛軍和明軍相距不過千米,可是卻出現了奇特的景象,這一邊紛紛坐在地上揉腳、休息,而另一邊則大模大樣地挖坑、敲木樁、往木樁上堆泥土。


    沒有過多久,叛軍那裏就又響起鼓聲,士兵聞聲起立,開始戴上盔甲。許平看著他們披甲完畢,才揮揮手,召迴了自己修補防禦工事的士兵。


    隨著叛軍的旗號晃動,沉悶的鼓聲一陣急似一陣,不過叛軍並沒有向許平的將旗所在逼來,而是在許平的麵前轉向,側身對著許平的主陣,保持著兩裏左右的距離,向著西南側後——右翼李無顏的陣地開去兩千五百之多的叛軍步兵。


    李無顏的陣地和許平的主陣相隔不過兩裏地,沒有叛軍插入到他們兩者之間,也沒有叛軍繞到李無顏陣地的東北麵,叛軍在李無顏的陣地南麵和西麵稍微整頓一下陣型,就伴隨著激烈的鼓聲展開進攻。


    叛軍猛衝李無顏的山頭,他們沸騰般的呐喊聲讓明軍主陣聽得清清楚楚。


    “將軍,”江一舟焦急地問道:“將軍,我們該怎麽辦?”


    許平記得以前教官講過,部署陣地時需要形成犄角之勢。作為一個工兵軍官,許平的戰術課也就到此為止,鎮東侯絕不會把一個工兵把總派去指揮一個步兵小隊,更不要說兩千大軍。叛軍現在的反應遠遠長超出許平接觸過的那些戰術皮毛的範疇,因此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但即使沒有學過更多的戰術課,眼下的情況還是顯而易見,李無顏憑著不到五百人,麵對五倍多叛軍的兩麵攻打,肯定會支撐不住,更不用說他連防禦工事都沒修好。等到李無顏的陣地失守後,本來隻要應付一麵攻擊的主陣可能就會被三麵夾擊。


    “既然戰術課上說軍隊要以犄角之勢部署,那就說明進攻者不可以不管不顧地去全軍攻打一翼,不然犄角之勢就是分散兵力,現在叛賊全力攻打我軍一側,我肯定應該有什麽反製手段。”許平心裏琢磨著局勢,目光則投向邊上的曹雲那裏。


    如果此時李無顏或廖可宗還在的話,許平肯定會征求他們二人的意見,但此時整個山頭上除了他本人以外,隻有曹雲一人還是軍官,雖然隻是一個工兵軍官。曹雲同樣皺著眉頭苦思,看見許平求助的目光後,他大聲說道:“我們應該進行牽製進攻!”


    “牽製進攻?”許平對此有些印象,似乎教官曾在戰術課上提到過這個詞,但他的印象也就僅限於此,許平追問道:“如何牽製進攻?”


    曹雲臉上浮現出絕望的神色,他兩手一攤:“全憑將軍做主。”


    “嗯。”許平看著陣地下麵,那裏有一千多叛軍的騎兵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如果派出幾百步兵的話,恐怕根本不可能活著走到李無顏的陣地上。


    “許將軍!”等到叛軍攻上半山腰,李無顏的陣地上已經是殺聲一片的時候,餘深河焦急地叫起來:“許將軍,我們總得做點什麽吧?”


    右翼明軍被仰攻的叛軍打得節節後退,馬上就要退到山頂,許平輕喝一聲:“曹雲。”


    “卑職在。”


    “把全軍分成四隊輪休,立刻下去加固我們的野戰工事。”許平一指身前的少量叛軍:“抓緊一切時間加固我們的陣地。”


    “遵命!”


    許平根本不知道該如何牽製性進攻,但如果什麽也不做的話,他估計自己的威信會大受影響,士兵們會覺得長官部署一個犄角之勢莫名其妙,他們的士氣會變得低落,因此許平硬著頭皮對周圍的參謀們解釋道:“叛軍集中兵力進攻我們的一翼,這是一個失誤,它給了我們更多的時間來加固陣地,我們要好好把握。”


    眼看著右翼的明軍被趕上山頂,接著就被趕下山峰,這時叛軍的旗號一變,大隊的叛軍開始迴身聚攏到肖字的將旗下,隻有少量叛軍繼續驅趕著開始潰敗的明軍。同時數百名叛軍騎兵漫山遍野地衝殺過去,截斷了右翼陣地通向明軍主陣的道路,驅趕著明軍潰兵向北方逃去。許平眼睜睜地看著叛軍騎兵在平原上把明軍一個個地砍倒,可是卻連一個兵也不敢派出去。


    許平迴過頭,不再看側後的屠殺場麵。曹雲還在盡職盡責地加固著工事,山頭上的氣氛一時變成死寂。把明軍右翼掃蕩得幹幹淨淨以後,叛軍旗鼓一變,大批步兵開始向明軍左翼開去。而叛軍的騎兵把四散的明軍砍翻在地後,也整隊返迴將旗下,隻留下少量步兵占據了原本屬於明軍的山頭陣地,並在那裏插上了叛軍的旗幟。


    “現在我們怎麽辦?”參謀們七嘴八舌地問道:“許將軍,是不是要做什麽牽製性進攻?”


    “應該做牽製性進攻吧。”許平在心裏這樣想,但他始終沒能想起來的到底什麽是牽製性進攻,曹雲此時迴來繳令,他剛剛又把陣地周圍的野戰工事加固一遍。


    “許將軍!”見許平還在沉思,江一舟提醒道:“將軍有何打算?”


    “休要多言。”餘深河急忙出聲阻止:“許將軍在等待戰機,不要擾亂了將軍的思路。”


    許平苦苦地迴憶著牽製進攻這個名詞,不過他終究一無所獲,他遙望著左翼廖可宗的旗號,輕聲對自己、也是對周圍人說:“廖千總那裏的工事是非常完備的,他們定能堅持住。”


    廖可宗的陣地處於德州城和明軍主陣之間,在兩翼的掩護下隻有東南麵壓力最大。叛軍隨著鼓聲慢慢靠近左翼陣地,他們沉重的腳步把大地都踏得微微發顫。


    “叛軍犯了一個大錯誤,他們給了我們更多的時間,曹把總,再去加固工事……”


    “將軍,我們的左翼崩潰了。”餘深河的叫聲將許平的命令打斷,他手指著左翼陣地,嘴唇一個勁地哆嗦。


    無數的明軍士兵從左翼陣地的北麵逃下山坡,這些士兵們拋棄了武器,一邊跑一邊甩下頭盔和身上的鎧甲,看也不往主陣這邊看一眼。潰逃的明軍越來越多,而且發出嘈雜的唿喊聲。


    “廖、廖千總也跑了!”


    江一舟又是一聲驚唿,許平也看見廖可宗的千總旗從山頭撤下,一大股明軍簇擁在他的旗幟周圍,飛快地從西北坡逃離陣地。許平掏出望遠鏡向廖可宗的旗幟那裏望去,無奈地說道:“廖千總倒是沒有完全崩潰,他還能指揮百十來人。”


    “叛賊的騎兵又出動了。”餘深河又是一聲絕望的大唿,再次把許平的注意力拉迴南麵。叛軍顯然也注意到明軍的異常舉動,那張寫著“陳”字的大旗正快速地移動,大隊的叛軍騎兵肆無忌憚地從許平主陣前掠過,直奔向明軍左翼陣地的山頭。不過衝在最前麵的則是一張“劉”字將旗,許平把望遠鏡投向那裏,映入他眼簾的人,正是剛才那個在許平陣前耀武揚威的劉哲聞,他那滿臉的鐵須和目中的兇光,曾給許平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叛軍如火般的騎兵飛快地卷上明軍左翼的山頭,然後又如水銀瀉地般越過它向北追擊。許平無法再看下去,他雙手插在一起,絞動著自己的十指,胸口抽動著陣陣劇痛。開戰不過小半個時辰,明軍的兩翼就已經不複存在,許平損失了超過半數的兵力,他緊緊咬著牙齒,許平死死地盯著不遠處那張寫著“肖”字的大旗。


    ——衝下去,砍下肖白狼的首級,和他們拚了。


    一個聲音在許平的腦海裏來迴激蕩,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冰冷的寒氣才一進入體內,就被化作滾燙的氣息,燒灼著整個胸膛,讓他不能不把這烈焰急促地唿出去。


    ——敗了,敗了。


    許平痛苦地吞咽著口水,腦袋簡直要炸開一樣。


    ——那麽多同袍戰士,因為我一定要來增援德州而死;因為我一定要在西南布陣而瞬間被打垮;我自以為能夠代替趙敬之將軍而實際不能,他們因此橫死在這裏……


    許平感覺自己的眼眶發熱,全身的熱血都湧上頭部,幾乎讓他不能思考。


    ——像一個男子漢那樣的戰死吧。


    許平沒有退路,他是冒名頂替者,他嚴重違反了軍規,他害死了這麽多同袍不說,還連累了曹兄弟。


    “兒郎們,跟我衝下去,砍下肖賊的首級。”


    這句話就滾動在許平的喉嚨裏,隻是他張開的嘴發出的隻是嘶啞的出氣聲。


    ——現在叛軍騎兵都散開追殺我軍。


    許平感到自己發沉的腦袋似乎漸漸地又能思考了。


    ——肖賊的步兵也多散開進攻,還沒有來得及撤迴來。


    許平的大腦飛速地運轉著。


    ——這未必是送死,說不定反倒真是我轉敗為勝的機會。


    許平紅著眼睛看著隻有兩裏遠的肖白狼的大旗。


    ——沒有多遠,猛烈地衝進去,一舉斬斷他的大旗,和他們拚了,為死難的兄弟報仇雪恨,砍下他的首級。


    許平的手猛地扶在腰間的劍柄上,一揮手就把它拔在手中。


    許平大喝一聲:“兒郎們……”


    “許將軍!”餘深河的喊聲打斷許平的思路,他伸臂指著許平身後:“許將軍快看!”


    遠處一隊明軍正從北麵向自己這裏亡命跑來,再仔細一看,那隊明軍似乎打著廖可宗的旗號。許平拿起望遠鏡,沒錯,就是廖可宗帶著的那百十來人。看來廖可宗並沒有和敗兵一起往東北潰逃,而是領著他身邊的這些人在北麵繞了一個大圈子,最終還是向明軍主陣趕來。


    許平放下望遠鏡,發覺自己還緊緊地握著寶劍,他心有不甘地又南望了肖白狼的大旗一眼,默默地把劍又插迴了鞘中。


    此時風雲突變,東北遠處一小隊叛軍騎兵衝下封凍的衛河,正在追砍潰敗的明軍。他們好像發現了廖可宗,撥轉馬頭向著明軍主陣的方向追來,形成兩條一前一後的黑線。後麵的那條黑線雖然離的很遠,但它飛快地拉近了和前者的距離。


    許平又把雙手十指交叉在一起絞動,屏住唿吸,看著直指自己腳前的這兩道黑線。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身後的江一舟不停地念著,許平也忍不住要和他一起念。後麵的叛軍騎兵越追越近,又是那個兇神惡煞的劉哲聞。眼看前麵的明軍就要跑到主陣的防線上了,而後麵緊追不舍的叛軍騎兵離他們也僅剩一步之遙。


    “好,好,好!”身後的參謀人員都雀躍著跳將起來,廖可宗帶著部下一頭衝進了友軍的陣地,叛軍騎兵惡狠狠地看著他們,在明軍防線的不遠處停下了腳步。許平大口地吐著氣,真有一種想坐下來的虛弱感,不過他堅持著沒有讓自己出現失態的舉動。


    廖可宗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上山,跌坐在許平身前的地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叫著:“許將軍,卑職對不起你啊。”


    許平已經恢複了冷靜,問道:“廖千總,你那裏到底是怎麽迴事?”


    廖可宗伸開兩腿,雙手撐在腿彎處努力地唿吸了好久,才艱難地說道:“許將軍,看到右翼的慘狀後,卑職那裏的軍心一下子就垮了。等到叛賊向卑職那裏開過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開始跑,但一眨眼,真的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幾百名士兵就都開始逃跑,卑職無能,沒有能夠阻止他們。”


    這時許平身後不知道誰小聲嘀咕了一句:“我們趁機向德州突圍吧,殺入德州堅守。”


    雖然不知道是誰說的,但此話引起了一片共鳴聲,叛軍的兵力散布在廣大的地盤上,騎兵更不知追到哪裏去了。江一舟和餘深河對望一眼,同時抱拳慨然說道:“許將軍,我們二人願拚死為將軍和兄弟們殺開一條血路。”


    許平搖搖頭,指了指左右兩翼丟失的陣地:“你們難道還看不明白麽?我們一離開陣地,就隻有這個下場。”


    “許將軍明鑒,我們已經是孤軍了,向德州突圍固然是九死一生,但不突圍就是自處死地。”


    “死地,死地。”許平喃喃念了兩遍,還是搖頭道:“我們已經在死地了。”


    “死地——則戰!”許平大喝一聲:“把剩下的飯給廖千總的兵端上來吃,我部分出一半人休息,剩下的一起去加固工事,挖壕壘牆!”


    眼前的叛軍大旗下確實沒有多少部隊,這千餘人靜靜地看著明軍還在不知疲倦地加固工事,就好像在看一群瘋子和死人。


    就在士兵們抱著聽天由命的念頭埋頭幹活時,又有一小隊人馬直奔明軍主陣而來。他們身上穿著山東魯軍的軍服。為首一人衝上山後,許平定睛一看,原來是德州四壁指揮林光義。林光義滿身血汙,也不知道有多少是他的,有多少是其他人的。


    林光義見到許平的第一句話就是:“德州丟了。”


    把滿是血跡的鋼刀往雪地上一插,林光義咧著嘴一個勁地搖頭:“德州城裏細作太多啦,一下子兩個門都打開了,嘿嘿,真是太多了。”


    許平感覺自己已經麻木了,仿佛這件事與自己毫無幹係,不是發生在自己的眼前而是在聽故事一樣:“不著急,林兄弟,喘口氣,慢慢說。”


    “嗯,嗯,好的,許將軍。”林光義接過一個葫蘆,大口大口地喝著水,然後把剩下的水潑到臉上,胡亂地塗抹幾下,低頭看看滿是汙泥的軍服,挑了一塊不太髒的地方擦一把,把自己擦成了大花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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