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壓道人笑而不語,玉皇神色稍緩,而平天君聖三人似乎變成了中立的一方,無動於衷。


    周繼君當場斬殺虛行天,攜威勢而歸,雖讓諸巨頭按下了初時的殺意,可周繼君畢竟勢弱,在積雷宮中孤立無援,若他不肯應下,仍無法坐迴巨頭席位。


    “嘖嘖,你們這群老東西,趁小爺我不在,一個個都來欺負小君君,當真欺我天吾山無人?”


    陰惻惻的話音迴蕩在積雷山上,周繼君身形劇顫,鼻尖沒來由的一酸,轉而臉上浮起濃濃的笑意。


    綠蓑衣,青鬥笠,陰森森的笑,萬年不變的出場方式,天吾山僅次於君公子的男子,大搖大擺的走進積雷宮。前往山海輪迴,時隔三十餘載後,月羅刹終於迴轉四大部洲,他的一身氣息也變得高深莫測,連周繼君也無法完全看清。


    在諸巨頭複雜的目光中,月羅刹冷笑著走到周繼君背後,傲然而立,一如先前百多年並肩作戰的歲月。


    “我兄羅刹,想必諸位也當認識,君某就不再多言了。”


    掃過眾人,周繼君麵無表情的說道,隨後坐定。


    第七百八十二章 宿命


    “月兄弟迴轉,那便無需我現身了。”


    穿著青布衣的男子遙望向燈火通明的山巔,喃喃自語道,山色青朦,他也是一身青衣,行於山麓,就仿佛落入山水畫中的墨點,絲毫不引人矚目。烏雲拂過天頭,轉眼後,拉開一場疾風驟雨,雨滴如柱澆灌向積雷山,亦灑落他一身。


    一百四十七年,虛柯清楚的記得他漫長的逃亡歲月,一路坎坷艱辛,九死一生,卻無數次抓住那最後一絲生機,逃脫性命。在那個病態的南柯國中,男吃女,少吃老,強吃弱,他虛柯卻是獨一無二的異類。他也吃了許多人,可每次都是被逼無奈,他若不吃人,便會被人吃,即便每次吃完後,他總會幹嘔許久,可終究還是吃了。


    腹中絞成一團,惡心的感覺泛起,虛柯深吸口氣,張開雙臂站在大雨中,似乎想讓雨水將他一身看不見血汙洗滌幹淨。


    終於可以喘口氣了。


    良久,虛柯幽幽一歎,臉上浮起輕鬆之色。


    在四大部洲和虛行天你死我活爭鬥了這麽久,虛柯從初時的毫無還手之力,到不久前已能和那位南柯皇子分庭抗禮,內中所經曆的磨難也隻有他自己知曉。可不知從何時起,虛柯隱隱察覺到那虛行天行蹤變得詭異起,似乎不再專注於追殺他,虛柯心中好奇,便匿行追蹤,隨著虛行天來到積雷山。站在莽莽群山之隅,虛柯施展奇門異術,隔著迢迢山道清晰的聽見了積雷宮中的爭鬥,他也曾想出手相助周繼君。可周繼君能占得幾分道理,卻因虛行天的殘暴不仁,倘若他虛柯現身,同樣是南柯國之人,卻無異於讓周繼君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陷入窘境。


    還好,月兄弟迴來了,一身修為似乎已到達了穹天上品,也不知道他在山海輪迴經曆了怎樣的奇遇。不過,有他在,想必君兄在那聯盟中的地位當會提升一大截,平天重傷,玉皇折虛行天,陸壓和鎮元子心思難測,眼下君兄得羅刹便能真正和他們平起平坐了。


    嘴邊浮起濃濃的笑意,虛柯又看了眼積雷山巔,遙遙拱手。


    “君兄為虛某斬殺宿敵,卻讓虛某又欠下好大一個人情......前些日子聽人說起穹宇西南一有趣的古洲,等虛某前往流連幾日再來相助君兄。”


    虛柯喜好遊山玩水,非是月羅刹那等沒心沒肺的閑逛,而是真正的縱情山水。一袍青衣,一壺烈酒,不理世間瑣事,若非背負這南柯國荒誕的命運,或許他早已是天地第一的旅人,或許和周繼君、月羅刹錯過,不會如今時般相交莫逆。


    雨幕分開,虛柯轉身,邁步向山外走去。


    可就在這時,他心底一動,猛地扭頭迴望。


    熊熊大火燃燒在積雷山山腰處,大雨撲襲,卻猶如火上澆油,非但沒有減小火勢,反而讓那團金黃色的大火越燃越旺。


    “什麽!”


    目光落到火光中那個仿若鬼魅的身影,虛柯神色陡變,下意識的叫聲出來。


    大雨嘩啦啦的降下,滌淨火影,火中的男子一寸寸的浮出身形,嘴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虛行天......”


    虛柯身軀一顫,咬牙切齒道,他的宿命之敵,他又怎會認不出。


    “怎麽會,他不是被君兄斬殺,已經粉身碎骨......心神?”


    虛柯神色一怔,目光所及,那個正在融合的身體中央現出一顆金黃色的心神,正是因為它的存在,生出一絲渾厚而玄奧的道力方才重新凝聚出了虛行天的身體。


    “我南柯國子民隻修神念,從不修心神,他怎會有......”


    虛柯喃喃自語著,滿臉驚疑不定,可他卻沒時間去多想,他和虛行天之間隻有一個人能活下去,眼下正是徹底斬殺虛行天的良機。


    張開雙臂,虛柯縱身而上,眸中寒光冷冽。


    他的身法也殊為奇妙,卻不同於虛行天跳躍虛空,而是類似縮地成寸,可每越過百丈地,他的氣息便提升一成,千丈山路轉眼邁過,他的一身戰意殺氣已醞釀至巔峰。


    “南柯輪迴!”


    虛柯手捏印法,低吼一聲,迎向雨中大火而去。


    紫色的花兒朵朵綻放,鋪散如海洋,轉眼就將那團大火淹沒。


    南柯輪迴之中,虛柯無敵。


    可就在他的施展殺招攻向虛行天時,就見虛行天猛地張開雙眼,隨後放聲大笑起來。


    “聖人心神,原來如此。隻有舍去一身皮囊,以神念吞心神,破而後立,浴火重生方能從中參悟出聖人之道。”


    虛行天笑得歇斯底裏,笑聲中,虛柯隻覺他離自己越來越遠,明明已經陷入南柯輪迴中,可就是難以靠近。


    “穹天之上,聖人無敵。虛柯,你這頭喪家之犬,莫非想挑戰聖人的威嚴?”


    “裝腔作勢。”


    虛柯冷哼一聲,同為南柯國傳承者,他又怎會不知南柯秘法的缺陷。若強行吞食修為實力比自己高上許多的修煉者,雖能借此提高實力,吸收戰技,可吃食後卻會虛弱上數日,也需花上許久才能完全煉化融合那人的道力和戰技。即便他虛行天真的吞食了聖人的心神,此時也是強弩之末。


    心意一動,虛柯按下手印,散去南柯輪迴,右手變化成一柄百丈長的巨刀,攜著數十星的道力毫不留情的劈斬向虛行天。


    “阿彌陀佛。”


    火光中的男子麵容端莊肅穆,口喧佛號,在他眸子深處卻透著幾分虛弱。抬手,虛行天按下古佛大手印,卻和積雷宮時又有所不同,手印中所含的道力隻有數星,可道意純粹,隱隱中帶著佛家獨有的宏大威勢。


    一刀一掌轟擊在積雷山間,餘力傾灑如波,方圓十來裏的群山無不搖晃顫抖。


    “哈哈哈,虛柯你也就這點能耐了。待到本王修煉成聖人,再迴來收拾你,到那時......哈哈哈......”


    借著虛柯的一刀之力,虛行天倒飛了出去,雖口噴鮮血,滿臉頹然,可他卻笑的十分暢快。


    “本王注定成聖,而你終將被本王斬殺,此為宿命,從你方出生便已定下的宿命。”


    夜色青朦,大雨漸止,穿著紫色披風的男子穿梭於虛空,兔起鶻落間便消失在積雷山界。


    “宿命?”


    虛柯遙望向遠方,麵色冷凝喃喃道,他收迴手刀,細細看去,掌心處那縷金黃色的心神殘片光暈奪目。


    適才那一刀雖未能斬殺虛行天,卻已將他重創,更是陰差陽錯下卷迴一縷心神殘片,毫無疑問這定是屬於聖人的心神,雖隻有指甲大小,可若虛柯吞食了,舍去皮囊浴火重生,未嚐不能像虛行天般踏上修聖之路。


    猶豫半晌,虛柯深吸口氣,還是將心神殘片收入袖中,而後腳不離地,朝著虛行天遁逃的方向飛奔而去。


    他本以為從此往後可以過上憧憬了許久的逍遙日子,孰料這虛行天竟機緣巧合下參悟出聖人之道,若等他大成而歸,虛柯性命堪憂。因此,那古洲之遊隻得暫且擱淺,在虛行天參悟透徹前還有很長的一段日子,這段日子屬於虛柯,亦是他追殺虛行天的最後機會,


    拂曉前的雨水將山腰處的血肉骨骼衝刷了一遍又一遍,深埋泥濘,再過些時日倒也能用來肥土。


    而神秘南柯國最後的兩個傳承者,一先一後遠遁出積雷山,爭奪屬於他們的宿命。


    ——————


    (又是狗血的複活~下午有事更晚了,第二更正在寫,九點左右到。)


    第七百八十三章 末席巨頭


    拂曉將至,積雷大殿中柱火已熄。


    諸巨頭個個修為驚世,又怎會察覺不到山下那場激戰,可戰鬥開始的快,結束的也快,巨頭們尚未感慨,虛柯和虛行天便已遠遁而去,隻留下殿中麵色複雜的諸人。


    “可惜,若我晚到片刻,說不定還能幫小柯柯將那虛行天斬殺。”


    站在周繼君身後的月羅刹低聲說道,滿臉陰冷。


    “羅刹莫急,等了結眼下之事,我們一同前去剿捕那人。那人食聖人心神重生,功法詭異,誰也不知日後會修煉成一個怎樣的怪物,不速殺之難安我心。”


    周繼君心念傳音道,眉宇間掠過一絲殺機,轉瞬即逝。他參悟聖人心神,以聖人之道修煉戰技,將那招君無敵演練得出神入化,本以為已是世間一絕,孰料那個虛行天竟吞食聖人心神,想要借此成聖。虛行天打的這個主意看似異想天開,可如今舍肉身皮囊,依仗接引的心神浴火重生,施展出已有三四成意境的聖人戰技,若是任憑他這樣下去,說不定真能成就天地穹宇第六方聖人。


    “君公子,說到底還是等你粗心大意。”


    玉皇大帝幽幽說道,看向周繼君,臉上滿是揶揄之色。


    “這位虛先生身懷勾陳帝王神位,又領悟聖人之道......嘖嘖,假以時日若我天地穹宇出現一名聖人天帝,也不知是福是禍。”


    聞言,周繼君目光微凝,轉爾輕笑了起來。


    “對於我天地穹宇是福是禍且不論,可對於陛下卻是大患。棋子出盤,脫離掌控,想來陛下此時定悔恨交加。”


    針尖對麥芒,周繼君迎向玉皇大帝淡漠的目光,毫不相讓的說道。玉皇將虛行天引上積雷上,本想在聯盟中安插一顆屬於他的巨頭之子,卻因周繼君的出手賠了夫人又折兵,落得個兩手空空的下場,表麵雖無動於衷,可心底又怎會不氣惱。連帶大周,這已是他第二次被周繼君壞了好事,可隨著月羅刹迴轉,積雷殿中格局又發生變化,他玉皇反成了那孤立無援的一方,心中雖恨,卻又無可奈何。


    “兩位稍安勿躁,那虛行天雖得接引心神,看似領悟成聖之道。可成就聖人之位者,哪個不是曆經無數載的沉浮,且道力、教意、機緣、造化缺一不可,他虛行天想要成就真正的聖人幾乎沒有可能。”


    陸壓道人輕咳一聲,打圓場道。


    “真正的聖人?陸老頭,你似乎話中有話。”


    月羅刹盯向陸壓,怪聲怪氣道。


    聽得月羅刹絲毫沒有半點尊重的稱唿,陸壓麵色一僵,亦有些哭笑不得。若非山海壓境,國戰將臨,放在平日裏他少不得要教訓一番月羅刹,可此時他卻沒那個閑功夫。


    板起臉,陸壓道人也不去看月羅刹,冷哼一聲道。


    “倘若那虛行天有所領悟,指不定會成就準聖,雖不如聖人,可卻遠超尋常的君聖、亞聖。”


    “準聖”二字出口,周繼君明顯察覺到殿上那幾名巨頭神情變得凝重起來,就連趙公明也稍一蹙眉,雖轉眼舒展開來,可連他都上心,卻讓周繼君不得不得深想了幾分,莫非天地穹宇曾有過陸壓口中的“準聖”級人物?


    沉吟著,周繼君正要開口發問,就覺陸壓複雜的目光飄來。


    “君公子,其它事暫且丟於一邊,眼下這西遊輪迴之局你究竟如何處之?”


    話音落下,殿內氣氛又變得凝重起來,諸巨頭紛紛望向周繼君,隻等他作出最後的決定。


    目光掠過殿上諸人,周繼君飛快的衍算起眼下的局勢,玉皇孤家寡人,趙公明置身事外。而平天傷勢未複,驅神被周繼君所克,羅刹最不濟也能和移山打個平手,因此平天君聖一方也弱於他和月羅刹一方。唯一難以抗衡的便隻剩陸壓和鎮元子,想要占得優勢,那隻能從其餘巨頭那爭取助力。玉皇自不在考慮,趙公明心意難測,而平天三人和周繼君又是敵非友......


    “小君君,勿要擔心,你想如何便如何,今次我可是從山海輪迴給你帶迴了一份大禮。”


    就在周繼君愁眉不展之際,耳邊傳來月羅刹陰惻惻的聲音,眸子一亮,周繼君不再猶豫,起身拱手道。


    “可否給君某些許時日,君某自會從唐玄奘四人那裏奪得西遊玉牒並破解西遊輪迴。”


    “公子隱於西牛這麽久都無所收獲,莫非突然間想出什麽奇思妙法,三十餘載未嚐有所斬獲的西遊輪迴幾日裏就能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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