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繼君死死盯著宋清滁,先前的好感早已丟得一幹二淨,冷笑一聲,眾人眼前一花,就見雪白的巨劍從周繼君的袍袖中飛出。


    君子劍,銀白如雪,可變幻大小,周繼君一步步登臨七州之巔,他手中的君子劍也隨之轟傳天下,名聲不在七州頂尖高手之下。眾人隻在大半年前的京城一戰中,遙遙看過君子劍,當君子劍如此近的出現在眼前,所有人隻覺得如墜冰窖,心中劇寒。


    “轟!”


    君子劍劈在堂上大匾上,那個先帝親筆書寫的高堂明鏡四字在劍鋒下化作齏粉,飛散在空氣中,君子劍劍勢不減,穿透衙堂,竟將遠處的刑部大牢劈作兩半。牢裏關押的大多是窮兇極惡的囚犯,此時見著牢門毀壞,無不哄鬧著欲要破牢而逃,可當他們看到那柄深插在地上的銀色巨劍,都是滿臉驚疑,心底漸漸浮起一個名字。不約而同的,那些雙手沾染無數條人命的重犯們慘白著臉退迴牢房。


    牢門雖大開,可那柄傳說中那個人擁有的劍卻插在眼前,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輕舉妄動。


    深吸口氣,周繼君迴身,望向喜極而泣的楊家老人,心中浮起濃濃的愧疚,他恭恭敬敬地彎下腰,一揖到底。


    第三百四十三章  強擄煜官


    “十七年前的救命之恩,君不敢有一日相忘。奈何俗事纏身,一直未有機會來答謝二老,楊家蒙難如斯,君亦是那脫不了幹係......請受小子一拜。”


    說完,周繼君又是一大揖。


    堂堂君公子竟,竟然向一對名不見經傳的夫婦行大禮,衙內眾人目瞪口呆,轉瞬醒悟過來。那楊家小子說的居然都是真的,救命之恩嗬,能讓君公子欠下救命之恩,日後在這七州之地又有誰敢為難。再看向楊家眾人,大煜官員們臉上竟浮起羨慕之色。


    楊平怔怔地看著身前比自己還小上幾歲的男子,心中恍惚,之前那一絲妄想變成現實,君公子竟真的趕來營救他們,這氣質卓然,讓自己心生敬仰的人真的是爹娘口中那個可憐無依的孩童嗎。手臂一緊,卻是妹妹用力將他向後拖扯,楊平迴過神來,連忙倒退一步。爹娘能欣然受禮,因為他們救過君公子的命,可他卻受不得這等大禮。


    “轉眼間這麽大了。”


    楊老眼角的皺紋微微蕩開,他上下打量著周繼君,唏噓不已。


    “當年第一次見到你時......”


    他還未說完,就被身旁的老婦人使眼色止住話頭,楊老微微一愣,方才想起眼前這人早已不是那個需要他們救濟才能苟活的孩童了,如今這天下,他想讓誰死,誰就活不過半刻。


    看著遊離的目光中透出幾分疏遠的二老,周繼君心頭飄過一絲黯然,深吸口氣,輕聲說道。


    “若非二老相救,君早就餓死街頭,如何能有今時今日的一切。”


    “不敢不敢......”


    二老正欲推脫,就聽對麵男子的聲音陡然高揚,穿透刑部,直上雲霄,迴蕩在京城內外。


    “楊家乃我救命恩人,日後若誰敢對其半分不敬,便如此地。”


    話音落下,刑部衙門微微一晃,梁柱歪倒牆壁轟塌,轉眼後已成一片廢墟。腳踩殘垣斷壁,麵色慘白的官員們呆滯地望向再無遮掩的天空,堂堂刑部衙門,矗立京城上千年,竟在他一怒之下毀於一旦,這可是大煜國都,不是以他位尊的北朝,莫非他君公子想要一人對抗傾國之兵?


    眸中閃過血影,所有人都怔怔地望向刑部校場,在那裏,身負把守京城重任的近千金吾衛橫死當場,一身火紅裙袂的女童滿臉冷漠地站著,手中的短鞭猶自滴著鮮血。在她腳下,血海屍山翻滾蔓延,那一串串白骨骷髏蠕動著,聚於她腳底,漸漸堆砌至數丈高,宛如王座。


    心底升起寒意,幾乎所有人都飛快地收迴目光,不敢去看那個詭異無比的女童,腦中卻浮現出女童一人斬殺千餘人的景象,此生再難忘記。


    “二老若無它事,那就舉家搬遷北朝吧。”周繼君淡淡一笑,他思索片刻,從懷中掏出四顆盈*滿清香的藥丸,遞給楊家四人,“此丹乃我意外所得,可延年益壽,就算不修道,亦可活上個三四百年,你們且收下吧。”


    那日周繼君默許三道蛇人搜刮盡天宮寶藏,其中亦有不少丹藥,大多數丹藥氣息強烈,就是周繼君也不敢胡亂服食,而那些低等的周繼君隨手賜予十二星主和李車兒,卻是有增漲修為的功效,再差些的便是眼前這元壽丹了。然而,在天宮丹藥中它雖們是那最不起眼的一等,可放在七州世俗,卻絕對得萬金難換的神丹了。


    楊家老人顫抖著手接過元壽丹,清香撲鼻,他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


    “如此貴重的丹藥......”


    楊家老人漲紅著臉望向周繼君,他德行甚高,否則那時也不會冒險救助周繼君,可轉眼十幾年過去,當年的男童竟送上如此重禮,若百年為一命,這元壽丹足足相當於三四條命。當年救人一命,今日卻蒙那人送迴四命為報,卻是遠遠超過他們所付出的。


    無數道目光凝聚在元壽丹上,在場眾人無不露出嫉妒和渴求之色,世俗之人就算榮華一生也不過區區數十載,這能讓自己再活幾生幾世的丹藥,又有誰不想擁有。


    “這些丹藥在旁人眼中可能是重寶,可對我卻無甚大用,你們就收下吧。”


    周繼君淡淡一笑,收迴手,心中一片輕鬆。


    修煉之人最忌的便是心有牽掛,這牽掛或是恩或是仇,周繼君若想心無旁騖地走出七州,前往四大部洲繼續追尋大道,隻得將這七州的恩仇一一報完。除了生他養他的父母,在七州之地周繼君隻欠楊家二老的恩情,如今大恩已報,接下來所要做的,便是一步步蠶食大煜,將煜德帝親手斬殺於君子劍下。


    心念通達,君子三道意從周繼君頭頂升起,發出一陣清鳴,直飛向京城上空,無數道意從四麵八方湧來,百鳥朝鳳般聚於君子道意旁。一時間,風起雲湧,京城之西華光大作,從那片廢墟上升騰出的氣勢,竟隱隱能和皇宮抗衡。


    “宋清滁,你可願棄暗投明,歸附我北朝?”


    周繼君直直盯著宋清滁,冷聲喝問道。


    “閣下何必多次一問,陛下提拔我於落魄時,皇恩浩蕩......”


    宋清滁還未說完,就被周繼君開口打斷。


    “別和我說這套虛話,煜德重用你,還不是想利用你的清名來堵世人之口。捫心自問,這腐朽的王朝真值得你效忠?你身為刑部官員,以律法平世間,我且問你,你願意為殘暴不仁的煜德掌法,還是願為這天下百姓掌法?”


    宋清滁麵色一僵,眸中流轉著複雜之情,良久,他長歎口氣,哂笑一聲道。


    “公子勿要白費口舌了,我身為大煜臣民,自當效忠君王,忠臣者,從一而終,此乃亙古不變的道理。”


    眼見周繼君麵色漸漸沉了下來,宋清滁嘴角微顫,張口道。


    “公子乃是萬人敵,想要殺微臣如同撚死螞蟻般簡單,然士可殺不可辱,便是死,我對大煜的忠效之心也不會變。”


    “哈哈哈......”


    周繼君怒極反笑,指向冥頑不靈的宋清滁,沉聲道。


    “你效忠大煜沒錯,可這煜德帝乃是異類所變,你也要效忠他?”


    宋清滁神情陡然劇變,他咬著下唇,良久淡淡地說道。


    “征戰天下無所不用其極,這些謠言定是君公子你傳出的,可惜,光是謠言,卻沒有證據,我大煜之臣誰又會相信。”


    心念飛出,扶搖而上,轉瞬飛至百十裏外,在京城之北的龍歸山麓,青衣少年抹了抹額上的汗水,拾階而上。收迴心念,周繼君冷冷一笑,他上下打量著宋清滁,緩緩開口道。


    “若我有證據,能證明那煜德是異類所變,你可願歸附我北朝?”


    “我為大煜臣子,大煜一日在,我便一日忠於其。”


    “愚忠!等日後我將煜德的身份證據送到你麵前,滅了大煜,我看你還會不會守著這點貞節不放,會不會為我掌這天下刑法。”


    周繼君冷哼一聲,拂袖走到堂中,張口吐氣,三道蛇人扭轉而出。


    “武道,你好生護送楊家迴轉北朝。”


    “武道得令!”


    “玄道,你去催促那天機星主莫再遊山玩水了,速速助他取迴帝王石碑。”


    “玄道得令。”


    “詭道何在。”


    周繼君轉目望向宋清滁,嘴角微微翹起,宋清滁微微一愣,心中升起幾分不祥,就聽周繼君接著說道。“你將這位宋大人和我定下的那些煜官都請迴北朝,若是他們不願接受我的邀請,你便用你自己的手段吧。”


    “詭道得令!”


    “你敢......”


    宋清滁怒吼道,下意識地抓起驚堂木。堂下那蛇尾怪物的目光射來,他隻覺得渾身上下再使不出無半點力氣,整個人宛若木偶般被那道目光牽製著,已然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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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四章  煜殿三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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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德五年春,公子行京城,開壇講道,文人接踵而來......其後三日,朝有錚骨之臣辭官掛印,半月出,叛煜投北者絡繹不絕,殿左文官隻餘半數......後有人道,公子可敵國,此言非虛。


    ——《煜書.公子本紀》


    煌煌京城上空,君子道意凝聚如雲,漸漸蔓延開來,隆隆的道語迴蕩全城內外。


    “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於比。”


    “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


    “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


    “君子貞而不諒。”


    京城之中,十餘座文官府邸內,那些穿著樸素的煜官掀起窗欞,怔怔地望向天空,先是驚疑,可隨後,臉上漸漸浮起敬服之情。他們拍了拍袍袖,朝向京城之西,一揖到底。


    非是拜向某人,而是向那個讓他們心潮澎湃的道意頂禮膜拜。


    君子者,文人大德之表。


    ............


    “就這麽任由他在京城之中肆意妄為?在寡人眼底下,他竟敢毀了刑部,是可忍孰不可忍!”


    咆哮聲迴蕩在靜謐的朝廷之上,左右文武百官不在,此時的殿堂上站著的皆是大煜最核心的人物。


    “陛下,在下請命擒殺此獠。”


    穿著青灰布衣的男子拱手道,他麵容年輕,看上去不超過三十歲,可細細一看,卻能感覺到若有若無的滄桑正從眉宇間溢出,仿佛已在這世間蹉跎了數百年,迴首不見故人還。


    “好大的口氣。異人王,你連那月羅刹都打不過,還想殺君公子?我看你這一去,恐怕是有去無迴。”


    深深看了眼一旁滿臉譏諷的男子,異人王蕭破天淡淡一笑道。


    “那日我敗,卻是因為異人中除了叛徒,若非是他偷襲我,區區月羅刹又怎會是我對手。倒是你,紫微神王,你可是在天下人麵前被君公子打得抱頭鼠竄,重傷而歸嗬。”


    聞言,紫微神王滿臉端莊肅穆的神色瞬間破碎,他死死盯著異人王,身體微微一晃,三道一模一樣的人影出現在大殿內。對麵的異人王也不甘示弱,他淡然一笑,雙手捏出法印,風水火雷升起,盤旋飛舞在他頭頂。兩人在宮殿內冷冷對峙著,殺氣騰騰,竟絲毫不顧一臉鐵青的煜德帝。


    “夠了!”煜德帝低吼一聲,通紅著脖子望向兩人,“那狂徒在外麵鬧得正歡,你們卻在皇宮裏麵大打出手,哼,還嫌不夠丟人嗎。”


    “異人王,沒兵沒將也敢稱王。”紫微神王收迴傀儡分身,退迴列中,冷笑連連道。


    聞言,異人王眼角猛一抽搐,沉寂多年的心神微微搖晃,深入骨髓的痛楚席卷全身。誠如紫微神王所言,君公子在異人秘境那一戰,盡滅天下異人,也隻逃出來九流童子、哭先生以及不堪重用的幾名異人,和即將統帥十二真神的紫微神王相比,他異人王蕭破天的確算不上什麽。


    目光穿透宮殿窗欞,跨越大半個京城落到那個逍遙閑逛的白衣男子身上,蕭破天頭頂的風水火雷猛然大作,他轉身望向煜德帝,一揖到底。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向人低頭,大敵當前大仇卻難報,如今的異人王隻有依仗皇座上那人的力量,才有可能將那人殺死,以他的血消平移山民後裔的怨氣。


    “懇請陛下給我修士二十名,大軍三千,臣必將君公子的首級獻於陛下座前。”


    斬釘截鐵的話音迴蕩在皇宮中,一股無比絕然的氣息從異人王身上騰起,化作狂風扶搖而升,看得所有人都心中微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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