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傳來,一身緊束武士服的女子走上樓台,她目光落在那些千嬌百媚的少女身上頓時變得冷冽無比。女子緊咬朱唇,看向洛繼傷的眸子中浮起哀怨之色,微微猶豫,隨後猛地從腰間抽出長劍毫不留情地斬向那些少女。


    寒光閃過,長劍被一隻手牢牢握住。


    洛繼傷迴頭,冷冷地看向女子,手指輕彈,長劍寸寸碎裂。


    “你做什麽?”


    “你又在做什麽?”女子抬頭迎上洛繼傷冰冷的眸子,聲音僵硬。


    “若兮,我做什麽要你來管?”


    “不要喊我若兮,我叫雲若兮,不是那個你朝思暮想的千若兮!”女子胸口不住起伏,似乎在壓抑著怒火,她看向地上那幾名少女,冷笑一聲,“難怪嗬,她們每一個都很像那鸞鳳公主,難怪會讓我們的皇天教主獸性大發。”


    洛繼傷眉頭微皺,他眯起眼睛看向雲若兮,忽地伸手拾起一道清風將她卷至身旁,捏著她的下巴輕聲道,“若論到像,誰也比不上你。無論是身形相貌,名字,還是氣質,你和她都是無比的像嗬。可是......”


    洛繼傷話音微滯間,手移到雲若兮的脖頸間,指尖陡然用力,下一刻猛地抓住脖子將她舉起。


    “可是,這並不是你恃寵而驕的理由,我是皇天教主,你隻是被我看中的替代品罷了,你不要以為我舍不得殺你。”


    洛繼傷盯著緊咬朱唇一臉委屈的女子,冷冷說道。半晌,他鬆手,轉臉望向樓台外的千山萬壑,輕撫古琴,淡淡地開口道。


    “說正事。”


    “啟稟教主......”雲若兮聲音微微顫抖,強忍著不讓眼眶中的淚水落下,“兗州斥候傳信,君公子在一個多月前已離開北疆軍,而在豫州的斥候則傳信說有一白衣公子在豫州四處挑戰成名高手,具他描述那人很像君公子,還有......屬下安插在來福客棧中的探子迴報說,君公子剛剛斬殺了異人畢圖。”


    弦斷,琴聲止。


    “畢圖?那異人榜上排名前十的高手......”洛繼傷眸子微沉,隨後仰頭大笑起來,“殺的好,殺的好啊,那些異人個個恃才矜己,本教主許下重寶都無法打動他們,君公子嗬,你可要多殺幾個才好呢。”


    “教主......”雲若兮遲疑地看向洛繼傷,不明所以。


    “你還看不清其中的玄機嗎?”洛繼傷手拈斷弦,僵若冰霜的臉上流轉出一縷冷笑,“排名前十的異人交情甚好,定會去為畢圖報仇,而君公子心狠手辣見一個殺一個。他們自己殺不了君公子,就會尋找外力,如今這天下能與北疆軍抗衡的,隻有我皇天教和大煜......你懂了嗎。”


    “可是......”雲若兮眼中露出了然之色,微微猶豫,開口道,“教主又怎麽知道死的不是那君公子?”


    “那些異人雖然強大,稱得上天之驕子。可是,他君公子若就這麽死了,又怎麽配得上當我洛繼傷的對手。”洛繼傷輕笑著,頓了頓,他望向雲若兮開口問道,“其他幾個人有消息嗎?”


    “沙摩尼正在揚州挑戰高手,而月羅刹則在炎州修煉。”


    “哦?能看出他們是在修煉,你也算有點長進了。”洛繼傷眉頭挑起,他低頭看向左臂那條深深的傷疤,聲音漸漸變得陰沉,“那,他呢?”


    “虛柯?他還在幽州......似乎在遊山玩水。”


    “遊山玩水?好啊,他還真不把我放在眼裏。那日他借著沙摩尼之勢傷我,我倒要看看現在他孤身一人,如何躲得過我十神君的殺陣。南柯輪迴......”洛繼傷起身穿上袍衫,揮了揮手道,“這事就由你去安排,退下吧。”


    “是。”


    雲若兮輕聲應到,迴身的刹那餘光瞟向洛繼傷,卻見他立於閣巔,目光深邃遙遙東望。


    七州之東,皇宮。


    千若兮獨坐殿堂,翻閱著信箋密函,低笑聲傳來,她眉頭微蹙,眼中飄過一絲嫌惡,卻還是起身向來人款款一拜。


    “陛下。”


    煜德帝滿臉紅光,他上下打量著千若兮,忽地冷笑一聲。


    “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不肯交出紅丸。看來傳言不虛嗬,你還在想著那君公子。”


    “陛下請自重。”千若兮冷聲道,她眼中漸漸溢出濃濃的殺意,“那個人,我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想殺死了。”“哦?他現在豫州,孤身一人,你為何還不動手呢。”


    “陛下何必心急呢,那些異人正要去找他的麻煩,等他多殺幾個異人,兩敗俱傷了,再出手不好嗎?”千若兮翻開案前的信箋,淡淡說道,“他的好友月羅刹和沙摩尼如今也孤身一人,我已經安排高手前去剿殺了。”


    “斷其雙臂,斬其羽翼......嘖嘖,這倒也不錯。若兮啊,我可把皇室大半的人尊仙神都交給你了,切莫辜負寡人。”煜得帝陰陰一笑,摸著下巴深深看了眼千若兮,身形消失。


    皇道之氣的重壓散去,千若兮長舒口氣,重重地靠在椅背上,身後已被冷汗浸濕。她伸手拂過案上那三個偶人,把玩著,“卡擦”一聲,兩邊的偶人被她捏碎,頭顱滾落,隻剩下中間那一個長眸薄唇的,正冷冷望向她。


    ......


    “好漂亮的劍。”藍玉有些詫異地看了眼周繼君,隨後彎腰拾起寶劍,掩口輕笑道,“昔有寶劍贈英雄,今日公子卻贈劍於我,妾身收下,定會好好珍藏的。”


    “你當然得收。此劍名曰落花,是八百年前吳國百花公主的佩劍,百花公主雖為女流之輩,卻能執劍掌兵,為吳國立下滔天功勞,可惜身為王室女子終究隻能落得和親遠嫁的下場。”周繼君望向愛不釋手把玩著寶劍的藍玉,嘴角翹起,話鋒一轉,“前幾日我剛用斷城劍葬了畢圖,今日便用這百花劍葬你吧,也算配得上你異人藍玉之名。”


    眼見藍玉神色微僵,周繼君淡淡一笑,接著道。


    “我有名劍九十九柄,非英豪不葬。想必你們十大異人都會找上我,放心,我會挑出符合你們身份的寶劍。”


    “然後,一一葬之。”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人尊(上)


    “以劍葬人?”藍玉略一驚詫,隨後粉若桃花的頰邊浮起嘲諷之色,“兵戈有魂,不可輕辱。七州每一朝的帝皇都明令禁止用劍陪葬,此舉流傳出去,你便是天下公敵!”


    七州自古武風盛行,武者大多用劍,越是名劍越受人追捧,而世間名劍稀少,若是死後還霸著劍不管他生前多麽名著,免不了被掘墳辱屍的下場。禁止以劍陪葬不僅是帝王的旨意,也是天下武者的共識,若周繼君這番作為被知曉,或許真會成為天下武者痛恨的對象。


    “劍和人一樣,都有它的歸宿。與其落入庸人之手,淪為俗物,還不如和英豪同葬,不枉它一世之名。”


    冷風吹卷周繼君的銀發,他望向藍玉低低一笑,體內皇道精氣流轉,唯我獨尊的氣勢陡然生出。


    “成為天下公敵?莫非你不知我曾在揚州與全京城的武者為敵。可又如何?我還不是活到今日。”


    “我君公子行七州,誰能奈我何?”


    霸道無比的話語隨著草原烈風襲向女子,藍玉心頭猛晃,卻是被這番氣勢雄渾的話語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微微恍惚間,她抬頭看向對麵山坡卓然而立的白衣公子,不知為何,心底生出幾分不祥的感覺。


    “他再強也不過是地境巔峰的修為而已,殺之如草芥,我又擔心什麽呢。”藍玉低聲喃喃道,她深吸口氣,遙遙望向周繼君,殺意漸漸升起,“七州之地誰能奈你?哼,區區地境修為也敢大言不慚。真不知道他們為何那麽小心,還布局迎你。


    “其餘的異人在布局等我?”周繼君眸子眯起,嘴角微翹,下一刻他已經躍下山頭俯身射向花海。


    就在周繼君身形沒入花海的刹那,周遭的奇花異草搖曳著,隨風而長,瞬息後,竟變得如樹木般高大,鋪天蓋地將日頭遮擋。周繼君漫步其間,仿佛置身一望無際的叢林,可身旁卻不是參天大樹,而是高得駭人的花草。


    “世人皆以花為最美之物,孰不知最美的,往往卻是最傷人。君公子,你就好好逛逛妾身的花苑,然後找個喜歡的地方葬身成君子蘭吧,咯咯咯......”


    甜美嬌憨的聲音傳來,迴蕩在花林間。周繼君抬頭望向花林正中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揮袍卷出君子劍。不同於畢圖,這藍玉似乎壓根不懼怕被周繼君找到,她亭亭玉立於九瓣火菊之上,興致勃勃地看著周繼君射出君子劍,嘴角浮起冷笑。


    君子劍破風而出,直向中心飛去,然而它剛升起,上方的花朵層層舒展開,仿佛一隻隻大手纏繞上來將君子劍包裹。


    “迴!”


    周繼君輕歎口氣,召迴君子劍。耳朵微動,一絲極輕的聲響傳來,周遭泥土忽然翻滾,長著獠牙的怪花破土而出,它們嘶吼著撲向周繼君,個個攜著數十萬斤的巨力,獠牙淬著毒液,駭人無比。周繼君身形騰挪,避開這幾朵獠牙花,卻不防身下又鑽出一朵更為巨大的獠牙花,長達三尺的獠牙狠狠刺向他後背。


    “嚓~”


    白袍被劃開一個豁口,依稀可見那條觸目驚心的傷痕,周繼君眼中湧出怒意,手捏法印,戰天宵出,狠狠轟向獠牙花。銀光劃過,獠牙花四分五裂,而周繼君則倒退兩步,僵硬著臉,嘴唇漸漸變得透明發紫。眼前的景象模糊晃動著,周繼君猛一咬牙穩住心念,紫君和三道蛇人則手執精氣、道力行於體內穹宇中,助他清除那邪異無比的獠牙花之毒。適才被刺傷時,周繼君明顯感覺到有股異毒直奔心念而去,瞬間將心念包裹,如潮水般傾瀉而入,欲要將心念腐蝕。心念等同於體內的眼睛,若被毀,則再無法詳細查看體內情形,周繼君的修行也將功虧一簣。


    深吸口氣,周繼君強壓下心頭許久未曾有過的狂怒,心念恢複了流轉,“看”著紫君和三道蛇人紛紛飛迴各自所掌控的天地中,突然間,周繼君腦中靈光乍閃,隱隱約約間捕捉到了那個突破到人尊境界的法門,就在他準備細細琢磨時,兩株巨大的向日葵從天而降,花盤旋轉如血滴子絞向周繼君,碾碎了適才那絲靈感。


    “滾!”


    雙拳重重轟出,砸向葵花,不料那向日葵率先爆裂,千百隻米粒大小的細尾蜂唿嘯而出,刺向周繼君拳頭,其速驚人。眼角微微抽搐,周繼君猛地收迴雙拳,張口吐出一團白氣吹散了蜂群。蜂群方散,周遭又飄來十數隻粗長的藤蔓,好似手臂般卷向周繼君。君子劍出,分成九柄將藤蔓一一割斷。


    冷冷瞥向從四麵八方蠢蠢欲動的怪花,周繼君張口吐出三條白氣,三道蛇人扭轉而出。


    “爾等為我開路,這些花古怪異常,須得謹慎。”


    “善!”


    三道蛇人拱手應道,它們分立於周繼君三麵,小心翼翼地看向周圍的奇花異草,殺氣騰騰。


    遙遙望向花林中央高站菊花台的女子,周繼君目光陰沉,低語喃喃道。


    “你見我困於你這花林中定然很得意吧。我非是走不了,而是不想走罷了......我戰一異人無憂,兩異人則懸,三異人必敗。如今十異人布下必殺之局,對我勢在必得,而我那一線生機卻在你這花林中。”


    “府嬰......人尊......今日我定要在此突破至人尊下品,而遮天蔽日的花林正好將這一切隱藏,不讓其餘異人知曉......妙極妙極。”


    周繼君嘴角彎起詭譎的笑容,偽君子道意一閃而過,他隨著三道蛇人漫步林間,竭力尋找著適才朦朦朧朧間浮現出的靈感。周遭的花草不斷襲來,往往還未近前就被三道蛇人撲殺,周繼君全然不顧,似乎壓根不知自己正行於危機重重的奇花之林,隻是緊鎖著眉頭苦苦思索,不時自言自語幾句。


    他幾次嚐試從道丹內引出五運六氣築成體內道府,可就像早前那次一樣,五運六氣攀升至最高峰卻無以為繼,仿佛被什麽東西阻截壓製般,迴落道丹。無法築成道府,周繼君豈敢碎裂道丹成就府嬰。


    “精氣道力都已醞釀到極致,卻偏偏無法煉出府嬰,明明感應到了成就府嬰的法門,卻無法看清關鍵所在......人尊人尊,我還要困在地境巔峰多久!”


    心頭漸漸生出幾絲煩躁,一縷星光垂落,周繼君下意識抬頭看去,漫天星野,月華如水,卻是不知覺間已入夜了。


    “本尊稍安勿躁,萬事皆需機緣,機緣一到境界突破如捅紙。”


    體內藏象中,紫君察覺到周繼君愈發焦急煩躁的心意,忍不住開口勸道。


    “更何況,本尊擁有先天藏象,修行速度當遠超常人......”


    紫君還未說完,就見中丹田處那團紫色心火火光大盛,心念猛蕩。


    “藏象......”


    周繼君身體微微顫抖著,眼中燃起火熱,卻是因紫君那番話讓他破開迷霧,瞬間看清楚了適才生出的那絲靈感,那個突破至人尊境界驚世駭俗的法門!


    月華流淌過銀白的發絲,周繼君喘息愈發粗重。


    千年萬年,天上天下,應該從沒有人這麽突破過吧。


    用這種方式煉化府嬰,突破人尊境界,會不會太......


    管他呢,我周繼君從來不是循規蹈矩的人......便是再逆天一次,又如何?


    ——————————


    (這個月放棄點擊了,大家還是三四天一看吧,等今夕月底迴來就爆發。)


    第二百四十章 人尊(下)


    自古洎今,除了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通天境界高手外,七州之地便以武尊為至強者,人人崇拜敬仰。追根到底隻不過是物以稀為貴的道理,十萬個習武之人中能出武師上千,武侯近百,武王十餘,至於武尊,或許十萬習武之人中都難出一名。


    武尊比之武王不僅是多出百萬斤的雙臂之力,可吸收煉化天地之氣,最為重要的是能生出至少三十丈高大的法相天地,這法相天地神奇無比,力大無窮,上天入地,彈指刹那間飛至千丈外殺人毀物不費吹灰之力,幾近上古傳說中的神通。尋常七八名武王麵對武尊也隻有被滅殺的命,皆因為法相天地的厲害。


    武尊也就是現在人尊,人尊之所以難以修煉,除了要全身道力修煉至地境巔峰,更需道丹凝煉出五運六氣,如此方可修成道府,之後金丹破碎生成府中嬰。七州尚武,少有人知曉玄道之法,不識無運,不辨天地六氣,如此這般怎能修煉出府嬰。少數大機緣者有幸得知五運六氣,可武道已然根深蒂固,很難凝練出五運六氣,往往窮盡一生也隻能眼巴巴地瞧著道丹老去,最終淪為一捧黃土,風流一世卻止步於地境巔峰。就連蒼怒子、步空堂這等絕世英才也隻得自降身份前去落雲龍宮服侍屠龍老人,求得指點方能修煉成人尊,更何況其他人。


    和七州絕大多數武者比起來,周繼君算是無比幸運,他生出先天藏象,對五運六氣了如指掌,按理說到了地境巔峰,便能順理成章地突破到人尊境界,可偏偏和常人一樣遇到了難以逾越的屏障。


    隱隱約約中,周繼君已然知道了問題所在。


    正是那早已臣服於他的先天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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