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華麗的古音從印著古樸符文的神龕中響起,一絲瑩白的光暈從天而降,籠罩在懷抱天行重寶微微發愣的齊靈兒身上。隨即,一柄短劍微微顫抖著沒入齊靈兒腦門,之後,又是一隻月牙形的銀刀躥入女童的額頭。


    密室內陡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向眉間若隱若現浮起一個古樸符文的女童,隻見她滿臉的茫然不知所措,怔怔地望向周繼君,眼中浮起些許痛楚的神色。


    “找死!”


    一臉驚詫的洛繼傷瞬間迴過神來,眸底湧起惱羞成怒的火焰,身形如閃電撲向齊靈兒。


    大钜子的真正傳承者是她?這個君公子的徒弟?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眼前白影閃過,卻是麵色僵硬古怪的周繼君轉瞬間攔截在他麵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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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章 圖窮匕見


    “攔我者死!”


    洛繼傷猙獰著麵龐怒吼道,惡狠狠地盯著攔住他去路的周繼君,雙眼赤紅仿佛噴著火焰。


    “敢動我徒兒者死!”


    周繼君冷冰冰地說道,瞳仁中飛起一隻碩大的拳影,卻是怒火中燒的洛繼傷轟出勢可破天的一拳直搗他的額頭。


    “哼!”


    白衣少年身形不偏不移,雙手合於胸前迎向那隻破碎空氣轟擊而來的拳頭。十數萬斤的武道力仿佛能穿透一切般湧進周繼君的雙臂,順著周天經絡肆意而入,震得周繼君體內穹宇晃動顛簸。


    “穹宇有吾,何人敢亂!”


    盤膝坐於下丹田藏象之府中的紫君傲然起身,眸射*精光,伸手卷起六道先天精氣化作長龍襲向洛繼傷的武道之力。穹宇之中風起雲湧,先天精氣唿嘯著將妄圖毀滅周遭經絡血肉的武道之力絞成粉碎。


    密室內,周繼君悶哼一聲,臉上浮起病態的紅暈,硬生生止住後退的趨勢,不作停頓,雙臂泛起滔天拳影將洛繼傷籠罩其中,玄武鬥數瞬息萬變,武道之力連綿不絕化作尺寸矩陣讓洛繼傷再無法前進半步。


    樓下喊殺聲震耳欲聾,搖晃擺動的閣樓上拳風陣陣,白衣翻飛繚眼的拳影隙縫中,第三隻天行法寶——一個橢圓形的石珠緩緩沒入齊靈兒的額頭。須臾間,七樣法寶中已有接近半數被渾噩麻木的女童融入體內,隻剩下護天鏡、暗黑的鐵弓、生著齒牙的短尺和一柄雪白的銀傘。


    眼見護天鏡也慢慢朝著齊靈兒的眉心飛去,轉瞬後即將再次消失在那片光潔的額頭內,洛繼傷渾身劇顫,不顧周繼君轟擊在他身上的巨拳,仰天怒嘯,雙目中飛濺出滴滴血珠,盤旋在兩人頭頂,漸漸凝成一隻血龍,詭異妖嬈。


    “小小女童也敢染指我的大位……”


    洛繼傷身體周遭氤氳出一圈純白至透明的罡氣,仿佛一隻巨蛋將他包裹其中,周繼君連綿不絕的全掌擊在罡氣上,泛起絲絲漣漪,武道之力被阻,再無法觸及洛繼傷的身體。披肩長發無風自起,拉開長長的黑瀑翻卷在腦後,洛繼傷目光越過周繼君,直直地落在齊靈兒身上,那汪冷漠如冰泉的眸影中全然是恐怖而又沉寂的殺意。


    “皇天拳—屠天!”


    夾雜著龍吟的咆哮響徹震蕩的密室中,洛繼傷顫抖地舉起右手劃過奇異的弧線重重轟出,如巨蛋的罡氣裂開一道曲折的紋路,碎裂消散,而那條可怖的血龍陡然漲大了數倍倏地騰飛出去,將攔截在途中的白衣少年撞飛,隨後張牙舞爪地撲向即將把護天鏡收入的齊靈兒。


    “休想!”


    滿臉冷漠的周繼君在半空中止住身形,怒喝一聲,彈身射向已至齊靈兒麵前半步的血龍。


    “死!”


    就在周繼君趕到齊靈兒身前,伸手抓住那條渾身上下充斥著烈焰般殺意的血龍時,雙目泛著血花的洛繼傷亦閃身撲來,一隻手抓向四隻懸浮於齊靈兒身前的天行法寶,另一隻手翻轉成爪轟然按向齊靈兒的天靈蓋。


    “洛繼傷你找死!”


    不顧手中的劇痛,周繼君眼角抽搐著猛張雙臂將那條血龍撕裂成兩片,隨後左手抓向天行法寶,右手亦變幻成爪,咆哮著護於齊靈兒頭頂。


    “轟隆隆!”


    兩人拚盡全力轟出的武道之力激撞在一起,餘波四散開來,如九天風刃割破牆壁,偌大的窟窿暴露出來,在大洞外,是黑壓壓的如潮鐵騎。


    麵色慘白一片的周繼君手握護天鏡抱著齊靈兒抽身疾退,而狀若瘋魔的洛繼傷則身體劇震倒退了兩步,毫無光澤的眸子直勾勾地望向手中的三樣法寶,之後竟然抓起重重地刺向他的眉心。血末飛綻,洛繼傷的額頭中央出現了一個血肉模糊的窟窿,而那三件天行法寶竟被他硬生生地塞了進去。


    神龕之中響起一陣華麗的古音,卻與之前的隱隱有著細微的差別,又一道瑩白的光暈從天而降籠罩在洛繼傷的頭頂,與齊靈兒幾乎一模一樣的古樸符文浮現在洛繼傷眉心那處漸漸消融的肉*洞之上。隻不過,他的赤紅如火,而齊靈兒的符文則泛著微微的粉紅。


    “大钜子……”


    揚州钜子怔怔地看著滿臉殺機的洛繼傷,又看向被周繼君抱在懷中的齊靈兒,眼中漸漸浮起慌亂。


    “大钜子出世了!可是……為什麽會有兩個……”


    年邁的老人顫巍巍地低喘著,目光徘徊在那兩個同時生出大钜子符引的青年和女童身上,滿臉蒼老如樹皮的褶子抖動著,仿佛承受不了突如其來的重壓般,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伸縮著膝蓋向神龕爬去,重重地在地上磕著頭。


    “七州天行者等候無數年,可卻誕生了兩位大钜子,到底是誰,是誰…...”


    “當然,是我。”


    冷漠無比的聲音從密室中央響起,血染雙目的京城公子冷冷掃視著目瞪口呆的各州钜子,緩緩向上伸出拳頭,低沉而又充滿無盡威嚴的話語從他口中傳出。


    “吾乃七州第二代大钜子,各州钜子聽我號令……”


    還未等他說完,一陣更加冷漠的聲音從洛繼傷身後響起。


    “新任大钜子在此,各州钜子敢不從命?”


    猛地迴頭,長發飄飛的洛繼傷麵無表情地望向懷抱齊靈兒伸出拳頭的周繼君,陰沉無比的聲音從牙縫中溢出。


    “就憑這區區女童?真是可笑之極!君公子,莫非你想攜徒兒以令七州天行者?真是好大的野心!”


    “野心?”周繼君冷笑一聲,側目環視著麵色驚疑的各州钜子,淡淡地說道,“我徒兒自當她的大钜子,我卻不會插半隻手,如違此言,天地不容。”


    擲地有聲的話語迴蕩在密室中,洛繼傷嘴角溢出一絲陰狠,而各州钜子麵麵相覷,眼中浮起些許心動的神色。


    三四歲大的女童成為天下大钜子,確實是個絕佳的傀儡嗬。可是,連我都忌憚三分的齊靈兒豈是你們可以掌控的……她是我偌大棋盤中執掌殺伐的那顆棋子,我就算不插手,你們也將會卷入我之棋局,為我征伐殺戮。


    周繼君眸底深處飄過一絲殘忍無比的笑意,就在這時,數十丈高的閣樓又一次劇顫起來,樓梯間腳步聲陣陣不絕,喊殺生此起彼伏,濃濃的血腥味湧了上來環繞在密室中。閣樓地形狹窄,守護其間的天行者往往可以隻憑數人便扼守隘口,可他們實力再高強也擋不住成千上萬的大煜武士,沒多久便被數十隻堅硬鋒利的兵刃絞殺,身形沉寂在黑壓壓的鐵甲之下。


    “各位,時間不多了,還請速速作決定,選出真正可以信賴的大钜子來。”


    揚州钜子長歎一聲,踉蹌著站起身來,淡淡看了眼被這陣勢嚇得有些發怵的齊靈兒,隨後走到洛繼傷身前,微微猶豫,單膝跪下,拱手道,“見過洛大钜子。”


    周繼君麵色陡然冷了下來,卻見又有兩名钜子走到洛繼傷身前單膝而跪,抱拳於頭。


    然而下一刻,除了雲州女钜子外,剩餘的三名钜子互視一眼,一起走到周繼君身前,跪倒在地,對著齊靈兒俯首道,“見過大钜子。”


    咬著粉嫩手指的女童看到這番情景,忽地嘻嘻笑了起來,看上去嬌憨無比。餘光掃過這三名钜子,那絲微微得意之色被周繼軍瞬間捕捉到。懷抱女徒坦然接受三州钜子跪拜大禮的少年嘴角翹起,眸角溢出幾分陰沉。


    六名钜子各自跪拜於洛繼傷和周繼君身前,惟獨剩下雲州女钜子依舊垂著頭立於牆角,好似眼前的一切與她毫無關係。


    “雲钜子,你選擇何人?”


    洛繼傷揚起頭,傲然看向雲州女钜子,黯淡無光的眼中浮起些許疑惑之色。


    六州钜子皆轉過頭齊刷刷地望向此時隱隱決定七州天行者命運和前路的黑氅女子,目光灼熱無比,而供在神龕之上的大钜子令也忽地發出鏘鏘的鳴嘯,像是在等待它最後的歸屬。白光閃過,一條人影瞬間出現在雲州女钜子身旁,手臂如鐵箍般將她抱在懷中,指尖已然掐住那隻微微顫抖著的蒼白脖頸。


    “君公子!“


    “你做什麽,快放手!”


    六州钜子臉色大變,紛紛看向出乎意料挾持住雲州女钜子的白衣少年,神色各異。


    “君兄,你這般做似乎太失風度了吧。”


    洛繼傷臉上的驚異之色一閃而過,冷冷望向周繼君,嘴角浮起一絲低笑。


    “沒想到你也是不擇手段的人,可惜選錯時機了。你以為用武力便能將雲州钜子爭取過來?真是可笑無比。”


    “是嗎?”周繼君嘴角微微翹,深深地看了眼滿臉厭惡卻低頭不語的雲州女钜子,淡淡一笑道,“諸位嗬,這大煜軍隊即將把這裏攻陷了,尋常的兵將武士倒也不懼,可那些匿身其中的武尊們,等到他們再出手,諸位還剩下幾分逃脫的可能?”


    六州钜子都莫名其妙地看向前言不搭後語的周繼君,卻隻有雲州女钜子眼底浮起一絲怪異。


    “我這麽做是在救你們。”周繼君陡然哈哈一笑,伸手將黑氅女子臉上薄薄的麵紗扯下,直直盯著那雙流露出幾分慌亂的眸子,冷冷道,“你說對嗎?大煜長公主殿下,女皇的親妹妹,千流煙大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向北


    逼仄而又搖搖欲墜的閣樓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神色變得愈發平靜的黑氅女子臉上。她的年紀約莫三十出頭四十未滿,眼邊已生淡淡的皺紋,因長期接受不到陽光而變得臉色蒼白,可從眉梢那縷猶存的風韻中依稀還可以看出她年輕時候的姣美容顏。


    一絲淡若雛菊的笑意從雲州女钜子嘴角浮起,她昂起頭掃過麵色各異的钜子們,隨後望向清澈碧藍的天際,漠然說道,“真是荒謬之極,我自小被上任雲州钜子收養,十八歲之前都未嚐離開過雲州,你居然說我是大煜長公主……你這般信口雌黃,又有誰會信?”


    話音落下,其餘六州钜子臉上的疑慮都淡去不少。雲州女钜子五歲時被上任钜子從兵荒馬亂的雲州邊境救出,她父母死於那次的亂匪火拚之中,因此被上任钜子收為養女。此事在天行者中並非隱秘,不少老人都知曉。眼下君公子說她是大煜長公主,卻是荒謬到與天方夜譚無異。


    包括那三名效忠齊靈兒的钜子,此時看向周繼君的眼神中都流露出毫不掩飾的不滿。


    “轟隆!”


    閣樓再次晃蕩起來,粉石木屑如雨般從上方灑落,鬥室內紛亂狼藉,而樓下的喊殺聲愈發清晰,轉眼間那些大煜武士便會登閣而上。而各州钜子們卻絲毫不顧,隻是緊緊盯著挾持住雲州女钜子的少年,眼中皆是不忿和惱怒。


    “君兄,罷手吧。”


    洛繼傷冷冷看了周繼君一眼,目光轉到神龕上那塊被從天而降的熒光籠罩著的大钜子令上,下一刻,他已經化作一陣厲風閃身躍至神龕前,伸手抓去。


    白影翻飛,兩衫沾著血漬的白衣再次激撞在一起,洛繼傷和周繼君各執一半大钜子令,武道之力源源不斷地湧出,僵持數個彈指刹那誰也未能將大钜子令奪下。


    黑影飄過,餘光掃過側後方,周繼君眼中閃過一絲惱怒,卻是那個雲州女钜子趁著閣內眾人都聚焦於此,悄悄地向閣外走去。


    “休走!”


    周繼君爆喝一聲,三道之力瘋狂湧出,猛地一拽,手握大钜子令閃身來到雲州女钜子身邊,將她截下。就在這時,閣樓內突然變得分外靜謐,周繼君心頭咯噔一下,餘光飄至手上,臉色陡然大變。


    那塊大钜子令竟被他從中扯成兩半。


    扭頭看向手執另一半天行令的洛繼傷,隻見他那雙黯淡無光的眸子中閃過呆滯、震驚,最後變成歇斯底裏的狂怒。


    片刻的驚詫後,周繼君望向洛繼傷,嘴角微微翹起。這號令天下的大钜子令分成兩片,那是不是意味著向來齊心的七州天行者從今日起即將走上兩條不同的路……一支掌握在洛繼傷手中,令一支卻落入齊靈兒手中,卻是間接的被周繼君操控。如此破去了天行者之局,之前還真是未曾料到。


    在潮水般的撞擊中,閣樓已然開始傾倒,周繼君眼中閃過一絲冷厲,將那一半天行令放進齊靈兒懷中,抱起他的徒兒,另一隻手挾持著雲州女钜子,縱身撞破屋頂飛出閣樓。


    羽箭攢射,如蝗蟲般將白衣少年籠罩,體內玄道之種旋轉著,周繼君張口吐出一個古音,先天精氣猛射出,將四周的羽箭轟開。


    “大煜長公主在此,爾等還不退後!”


    腳踩樓頂殘破的瓦礫,周繼君將一臉慘白卻麵色淡漠的雲州女钜子緊箍在懷中,右手緊緊扼住她的脖頸。然而,在他那聲爆喝響起後,箭雨非但沒有消止反而愈發猛烈。周繼君口吐天音阻擋住一刻不停歇的鐵箭,下意識地望向懷中的女子,卻見她麵色安然自若,仿佛適才所言與她壓根沒有半點關係。


    莫非她真不是雲州天行將令之中所述的那個身世離奇的大煜長公主?


    周繼君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就在這時,背後傳來腳步聲,卻是洛繼傷和其餘六州的钜子也躍上閣頂,伸手格擋開密密麻麻的箭雨,目光射向四周,尋找著突圍之處。


    “都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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