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才有人迴過神來。那白衣庵的女子惶恐地看了眼仿佛變了個人似的少年,悄悄退進庵內,快步向後堂跑去。而另外兩名貴族男子相視一眼,抽出腰際的寶劍,眼冒兇光,狠狠向周繼君後背刺去。


    閃著白光的寶劍轉眼間便要紮到周繼君身後的白衣上,除了洛滌塵外,其餘三名少女一臉興奮,但都假裝淑女般閉上眼睛,隻有年齡最小的洛滌塵冰冷的目光從寶劍上飄過,徘徊在周繼君和劉胖子之間,俱是恨意。


    “啊!”


    兩聲慘叫響起,女孩們迫不及待地睜開眼睛,神情大變,驚慌失色地捂住嘴巴,卻是白衣少年袍袖翻滾,那兩個去偷襲他的公子哥隻一招便被打飛出去,而那少年依舊手提劉胖子,臉上古井不波。


    好厲害!洛滌塵黛眉間閃過一絲驚訝。


    這幾個人雖然是飯桶,但都有武師地品以上的修為,居然在這個看似不足二十歲的少年手上毫無抵抗之力,這人的武道修為莫非超過武師境了?


    “你到底想做什麽?”周繼君隻聽身後又傳來那個熟悉而又冷漠無比的聲音。


    “我嘛?”將一臉暴怒的劉胖子重重摔在地上,周繼君嫌惡地擦了擦手,隨口道,“我當然是要殺了他。”


    鴉雀無聲。


    劉胖子趴在地上,抬起頭用難以置信地目光望著周繼君,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你想要殺我?你一個賤民居然說要殺高高在上的本公子。真是笑死人了,我爹可是總管這大煜七州之地的戶部錢糧,你一個小賤民居然……..”


    話還未說完,劉胖子眼中陡然被恐懼覆蓋,喉嚨裏滾出一口鮮血,卻是那個變得陰鷙無比的白衣少年一腳踩在他胸口,力沉如山嶽。


    眾人誰也沒想到這個看似文文弱弱的白衣少年竟然真動起腳來,心中大急,可因身份高貴的他們第一次碰到這種事,心神大亂下,誰都不知道該怎麽做。到是洛滌塵一臉冷靜淡漠,看著胸口漸漸塌陷的劉胖子,眼中閃過快意。


    “你,你快住手。你就不怕大煜律法嗎?”為首的紅衣女子見到劉胖子的臉色越來越白,嘴角溢出的鮮血越來越多,終於忍不住哭喪著臉叫了起來。


    “這天下第一武道大會期間,不是有特赦令嗎?難道這特赦令隻是用在你們貴族身上,我就用不了?”


    腳下並沒停止不斷加重的力道,似要將這個胖子慢慢折磨至胸骨塌碎,周繼君眼中紅光大盛,陰鷙的目光掃過那夥膽戰心驚的公子小姐,嘴角浮起詭異的笑容。


    “特赦令?嗬嗬,那隻是為了比武鬥毆受重傷所設,真正把人殺死了,你還是得上刑場。”咬著朱唇,洛滌塵看向那個已然形色如妖魔的白衣青年,不知怎地,心頭的恨意居然微微消散了幾分,越是細看他,心底卻愈發覺得莫名的熟悉。


    真是古怪,洛滌塵心中暗想,沉默片刻,開口道,


    “你闖下這樣的大禍,就不怕劉家武者的追殺嗎?”


    周繼君猛地抬起腳,劉胖子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剛想喘氣,隻覺得胸口疼痛如刀割,嘶啞的哀鳴聲從他口中斷斷續續的發出。


    “我怕,我當然怕死。”


    周繼君須發被撲麵而來的風吹到腦後,望向洛滌塵,嘴角露出殘忍的笑意。


    “可是……..”


    周繼君聲音漸漸低下去,似乎隻是特意說給他腳下那個爛癱如死狗的人聽。


    “我曾經發過誓,凡是侮辱過我爹娘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聞言,劉胖子抬頭望向周繼君,神情微微恍惚。然而陡然間,似乎想到了什麽,他臉上閃過驚懼的神情,不可思議地望著周繼君,張大嘴巴,聲音顫抖著,似乎帶著莫大恐慌。


    “你是周……..”


    第五十四章 世家子們,我迴來了


    十八歲的時候,劉少伯很胖,卻還沒現在這麽胖,他父親也隻不過是一個戶部員外郎。


    那時候有無數大家族壓在他們這些不上不下的小公子頭上,李、左、洛、方……這些大家族中幾乎每一個年輕人頭上都頂著天之驕子的光環,上蒼給予他們生來的名位、權勢以及天賦讓劉少伯心生嫉妒,卻發現連嫉妒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上天似乎又是公平的,在大家族的後人中竟然誕生了一個天生無法修煉武道的人。


    大煜以武道立國,甚至可以說這七州曆史上所有朝代都是崇尚武道,就連王公大臣至少也有武師級修為。武道修為越高,越受人尊崇,若是天生無法修習武道,那簡直就可以和豬狗畜生相提並論,甚至是連牲畜都不如的廢物。


    那個名叫洛繼君的洛家與周家聯姻的產物就是這樣一個廢物,直到他四歲那年,京城裏任何一位武道家都無法尋覓出他體內的武道力種,而且他根骨奇差無比,身體孱弱,不適合修習武道。當這一消息傳出後,京城各大家的目光無不集中在那個近千年沒出現過的世家廢物身上,有同情,有不屑,有猜測,有幸災樂禍…….對於劉少伯他們這些不大不小的官宦子弟來說,卻令他們振奮無比,有了那個洛繼君,世家子弟給他們帶來的壓抑才稍稍減輕了點。他們平日裏飲酒作樂時,最喜歡提及的除了各大紅顏坊的姐兒們,便是這個廢物洛繼君。


    似乎是十二年前吧,將府周家涉及謀反大案被隱衛在夜裏抄家後,幾乎所有的小公子哥每天最喜歡的就是去玉濯街上走一遭,看一眼那個曾是高高在上的洛家少爺,如今卻佝僂著身子如喪家之犬一樣匍匐在地上。那時候的周繼君已經被洛家拋棄,不再姓洛,而他的娘,那個令整個京城男人都為之神往的洛家四小姐也被關進白衣庵,當年的白衣庵還是幹幹淨淨的出家之地,在女皇登基之前。


    劉少伯還記得很清楚,動亂那年,有一次他帶著精心製作的生豬肉來到玉濯街,慈眉善目地向那個男孩招了招手,將手中的豬肉扔向已經渾渾噩噩一身邋遢的男孩。男孩嗅了嗅鼻子,渾濁的目光中忽然綻出黯淡的神彩,猛地撲向那塊生豬肉。


    然而隻咬了一口,那男孩便痛苦的嘶嚎起來,捂著嘴在地上打著滾。


    劉少伯至今忘不了男孩抬起頭時,看著他的那個眼神。被竹刺紮穿肉裏的男孩沒有哭,他滿口鮮血,隻是死死地望著劉少伯,那個陰冷如毒蛇的眼神陡然出現在一個五歲的男孩臉上,顯得如此詭異,配著那一臉無聲流淌的血腥,恐怖驚悚。劉少伯打了個冷戰,隻顧著匆匆離去,走到街角猶豫了一下迴頭看去,卻見那個男孩正抱著那團豬肉,撕開能吃好肉,狼吞虎咽著,眼睛卻始終直直盯著他。


    再後來,女皇繼位,因為她曾在白衣庵被軟禁過一段時間,白衣庵的地位也漸漸提高了。裏麵那些受罰的貴婦人也不再像以往那般惶恐,身邊聚起一幫或是為了嚐鮮或是為了富貴的年輕麵首。然而,京城裏的人們最希望一親芳澤的還是那個當年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稱的洛青遊。這位無情庵主卻忠貞無比,整日抱著長卷坐讀於枯燈下,幾乎足不出戶。地位漸高的劉少伯也是追求者之一,卻和所有人一樣等得望眼欲穿。直到後來,洛青遊的女兒洛滌塵漸漸長大,她和她母親似乎是兩類人,天生嫵媚風情,才十二歲便已豔絕京城。無數人都想得到她的紅丸,但卻礙於洛家的威嚴和皇室女子對洛滌塵的喜愛,遲遲沒有人敢用強。洛家雖然將她們母女驅逐出家門,但畢竟未在宗室譜中除了她們的姓名,而且是嫡係,在未表明態度前,所有人都不敢肆意妄為,生怕惹惱了龐大的洛家。


    原本劉少伯是打算死纏爛打一直跟著有求於他的洛滌塵,直到打動這少女的芳心,便可順理成章地摘得她的紅丸,或許還有機會品嚐下那母女同床的滋味。


    然而………..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當年被他們輪番糟踐的洛繼君突然迴來了。而且搖身一變,從那個人人可欺可辱廢物變成了如同妖魔般將自己踐踏於腳下的少年,自己居然還一直在打他妹妹的主意……


    如流水般的迴憶在劉少伯腦中淌過,卻在即將高、潮處戛然而止,劉少伯驚恐無比地望著眼前的少年,麵孔抽搐得痙攣起來,用盡最後的力氣嚎叫著:“別殺我,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周繼君表情微變,詫異地看著腳下歇斯底裏慘叫的胖子,慢慢地,眼神變冷,那黑色若塵埃往事漸漸浮現在腦中。


    眼見戶部尚書之子突然發瘋似的大吼大叫起來,望向少年的眼睛中皆是恐懼和絕望,周圍的那些公子小姐們心中陡然一泠。


    這個少年到底是什麽人,莫非劉少伯認識?以他的權勢地位,有什麽人可以令他如此害怕?


    看著陷入瘋癡的劉少伯,周繼君腦中迴憶起那個兒時自己流落在濯玉街頭的時候在豬肉裏放竹刺的胖子,被竹刺紮穿血肉的痛楚清晰地迴映在腦中,而自己似乎也發過誓,日後要讓那個卑鄙陰險的胖子生不如死。


    目光直直的看著那個胖子,周繼君臉上陰晴不定。


    就是他嗎?真的好巧嗬。


    肩頭微微抽動著,周繼君表情漸漸僵硬,死死盯著哀號求饒的劉少伯,陡然間抬頭大笑起來,笑聲陰沉卻又帶著些許道不明的暢意。


    眾人聽得這笑聲,看著那個全身上下微微顫抖的少年,隻覺得毛骨悚然,最後那點救迴劉少伯的勇氣蕩然無存。而劉少伯目光死寂,一臉接近崩潰的絕望,傻傻地看著周繼君,口中麻木地喃喃著:


    “救我,救我……..爹…….”


    猛地踏出一腳踩在劉少伯的臉上,周繼君牙縫裏擠出陰冷無比的聲音。


    “原來是你。好,好!”


    “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數罪並罰,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話音落下,周繼君抬腳,重重踩在劉少伯跨下,一聲淒慘的叫聲迴蕩在白衣庵門前,聞者無不寒毛倒立、頭皮發麻。


    洛滌塵捂著嘴巴看著正在瘋狂蹂躪劉少伯的周繼君,平淡冷漠的眸子裏流露出慌亂。她身旁的人更不用說,包括那兩名公子哥都是戰栗著望向已經把劉少伯四肢拆開的白衣少年,這個如同妖魔般的影子已經深深刻在他們腦海中,或許將成為永久的夢靨。


    “當年你們如此對我,是否想過有這麽一天,我會帶著睥睨你們這群公子哥的力量迴來,將你們給我的屈辱和痛苦百倍還給你們?”


    周繼君牙縫裏擠出低沉陰冷的聲音,聽得四肢銜接處劇痛無比的劉少伯如墜冰窟。


    硬生生地扳迴劉少伯那張不敢看他的臉,上麵寫滿了驚恐、畏懼以及絕望,卻沒有半點怒意,周繼君嘿嘿一笑,火紅的獵風精華在他眼中流轉出血紅一片,如妖似魔。


    “我可是發過誓,將來有一天,要迴來好好報答你們這些世家子,以及……大煜君臣。”看到了劉少波眼中流露出的茫然不信,周繼君嘴角劃起詭異的弧線,“我知道你不信,所以,你很幸運。我不會殺你,我要讓你不能言、不能語、不能寫,靜靜地看著我完成這一切。”


    “不幸的是,因為你是第一個,所以你隻能這樣活下來,生不如死。”


    又一聲慘叫傳來,四肢已被扭得畸形伸展在背後的劉少伯頭一垂,昏倒過去。


    在昏厥前的那一刻,他好生後悔,腦中卻已然混亂。


    當年好好紅顏坊不去,為什麽偏偏要帶著塊豬肉出門…….當年那個被我們玩弄的男孩,怎麽一眨眼間竟然成了妖魔,還迴來了。


    為什麽會是這樣?


    第五十五章 馴妹


    正午時分,京城白衣庵前,光天化日下,一身白衣赤著雙足的少年人將堂堂大煜戶部尚書的公子活生生地折磨得昏迷過去。


    白衣庵前的街頭,除了那幾位公子小姐,亦有不少商戶店鋪行人,此時都愣愣地看著眼眶中溢滿火紅的少年,以及他腳底下那個四肢被詭異扭折到身後的胖子,不少眼尖的人都認出了這個白衣庵的常客,赫然是京城裏頭很少有人惹的起的大紈絝,劉府的少爺。那個少年不要命了嗎?竟敢把劉家大少弄成這副不死不活的樣子,現在還像沒事人一樣呆在這白衣庵前,他到底是傻還是來頭比劉大紈絝還大?


    “說實話,我真的很敬仰你的父母,所以剛才火氣大了點,把他弄成這樣。”


    洛滌塵那張傾城傾國的容顏上一片迷茫,怔怔地看著眼前好似陡然換了個人一副儒雅溫純佳公子模樣的少年,他居然還微笑著解釋折磨大煜尚書公子的原因。


    真的隻是為我娘出氣嗎?


    洛滌塵迴想起之前一刻劉少伯的慘叫那和畏懼的眼神,腦中陡然一片清涼。


    呸,才不是。這人定是認識劉少伯,而且有什麽仇怨。可他為什麽這麽說?他真的那麽崇拜娘嗎?還有…….那個狠心將我們遺棄的男人。


    直勾勾地看著周繼君,洛滌塵緊咬粉嫩欲滴的下唇,似乎想要將麵前這個詭譎多變的少年看穿。


    他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從開始就一直針對我?哼,肯定是那種故作姿態的登徒子,又一個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


    “你敬仰我爹娘?咯咯咯,真是天大的笑話!我那個隻會整天呆在屋子裏發傻的娘和那個帶著他兒子逃之夭夭的爹?他們可不像你這樣殺人如麻,折磨起人來比捏螞蟻還輕鬆,你到底敬仰他們什麽?敬仰他們的懦弱,還是敬仰他們對女兒的不管不問?”


    說著說著,不知怎地,洛滌塵似乎忘記麵前少年的兇殘暴行,發泄一般向對麵的少年喊出,那雙風情絕代的美眸竟微微發紅。


    周圍幾位公子小姐們的目光從令他們畏懼的少年身上迴轉,驚訝地看著一向淡然的洛滌塵,都不知道今日她為何這麽反常。穿著紅袍的少女,方家小姐神情漸漸緩和下來,目光閃爍地看著臉色大變的白衣少年,心中忽地閃過一絲懷疑。


    莫非他是………那北方儒王周久的弟子?應當如此,否則為何會對周久如此推崇。這天下第一武道大會滄浪書院也派弟子來嘛,得要迴去稟告父親。


    看著不遠處那個神情又漠然如止水的少女,周繼君眼角微微抽動,心底仿佛紮進一根鋒利的針般疼痛。自己一個人千裏跋涉登上險峻落雲山,無比艱巨,而妹妹,隻有平素一向淡漠的娘做伴,她一個人混跡在這龍蛇混雜的京城裏,看著那些世家子們的臉色,何嚐不是艱辛無比。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該對爹娘有所怨言。


    眼中那絲猙獰開來的痛楚漸漸變淡,隱於眸影深處,周繼君平靜地看向淡淡仰望藍天的少女,低聲說道,“誰道父母不念兒,白頭老去空悔恨。你爹娘不是不想照顧你,他們卻是有自己的苦衷。父母生養,讓你行於這百態世間已是天大恩德,我們再有多少委屈也不能怨恨爹娘嗬。”


    收迴那道望向天涯盡頭的目光,洛滌塵淡淡地看了周繼君一眼,粉唇彎曲處露出冷笑,“好一個誰道父母不念兒,你說的可真好。他光顧著兒子,帶著他兒子離開這裏,卻將我留下。你也不要多言,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鬼心思?”


    “嗬嗬,不是在想要得到我的身子,便是想得到我娘的,或者是你還癡心妄想一起要?”


    洛滌塵剛說完,臉色卻微微一變,她周圍的那幾個公子小姐也都微微發愣。卻是那個白衣少年大步向洛滌塵走來,一臉慍色。


    “你要做什麽……啊!”


    洛低沉尖叫一聲,身體已經被周繼君橫抱起來。


    周圍人都張大嘴瞪大眼看著驚世駭俗的白衣少年,一臉駭意。而方家小姐更是伸手捂住嘴,不可置信地望著麵不改色的周繼君。


    他到底是什麽人?將劉少伯弄得不生不死還不罷休,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還在這白衣庵門前將洛滌塵抱起來了,他不會想就在這裏…….他是傻子嗎?得罪了劉府還要再將皇室的那些女人一起得罪…….洛府雖然表麵上不待見這對母女,可也不會容得洛家的人被羞辱。他一下子得罪了三大勢力,不對,還有白衣庵的這些騷貨們。他真以為憑著他那幾手武道功夫便可在這京城裏肆意妄為嗎?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洛滌塵誘人的臉蛋上閃過羞辱的紅暈,日漸挺翹的臀部一片火辣辣,她努力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這第一下,是我代你爹打的。女不教,父之過,他雖不在你身邊,可他的生平事跡你應當曉得,你如此浪蕩的行徑簡直是丟光了你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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